('脑中的回忆不过瞬间,泰和立时露出不满的表情,“父皇这话可说得女儿心里难过了。嫁了人,丈夫的爹娘可会当儿媳如同自家女儿般看待?天下人都知道嫁进来的女子虽说已经是自家人了,但到底还是外姓。更何况女儿的心中多是柔弱,怎会忘了父亲对自己的宠爱。爹爹的疼爱可是天下间最无私的,只求着女儿的好,却不求着回报呢。这道理天下的女儿都明白,夫家肯定也是明白,即使嫁了进来,女儿大多也都是会向着父族的。”她微微一叹,“母后曾就叹息过,外公去世的太早,让她无法尽孝呢。父皇您瞧,母后尚且如此,更遑论其她女子了。所以啊,女儿才不嫁呢。丈夫怎能比的过自己的父亲。”她的话暗含着整个后宫的嫔妃,前朝后宫,时刻都在勾连着。
嘉平帝笑了,“吾儿心思玲珑啊。但是你现在不嫁,将来恐怕会怪父皇哦。”
到底是男子,还是以男子的心态来试探自己。真的以为女人不嫁人就会怨恨?泰和暗地嗤之以鼻,面上却展颜笑道:“只要父皇恩准女儿去游玩,女儿就绝对不会心有怨言的。若是那些臣子弹劾地狠了,女儿就仿效古人,戴发出家修行,替国祈福。若是念经无聊了,暗地里父皇可要恩准女儿去散心啊。”
嘉平帝忍俊不禁,指着泰和的鼻子,乐道:“到底还是小女儿心态,成天间只顾着玩乐。罢了罢了,等朕派人去宝丰那一带查看过,便放你出京。”
到现在还要装出慈父的做派。泰和面上欣喜,说道:“父皇,您和女儿一起出京吧。”
“瞧见没有,到现在还在诱惑朕。”嘉平帝转头似乎是对李福安说的,之后又好像自言自语,“朕也想松快些,可朕是皇帝。唉,有时倒也羡慕百姓的自在啊。”
泰和见达到了目的,倒也没有再继续,又陪皇帝说了些话,很快便告退了。她走后,嘉平帝又在亭中赏了会春,觉得索然无味,起身准备回殿时看到石桌上的木盒,吩咐李福安道:“你亲自去内务府挑几件精致的玩意给泰和送过去。”他感慨道:“朕这些儿女中,也就是和泰和说会话儿,能松快些。”
李福安领旨,之后心疼道:“皇上,长公主有句话说得对,您正该好好歇息一阵了。前日御医还说要您切勿劳累呢。过了年到如今,您一日都未好好歇过,这宫中也就长公主见到您敢说句实话,您龙首上的白发可不又多生了几根。老奴见了干着急,却不敢明说。今儿借着长公主的话,老奴斗胆也要劝劝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
“你这老奴,今儿竟也啰嗦起来。”嘉平帝叹道:“这大好的春光,朕何尝不想去踏青游玩,可那些人哪会让朕片刻得闲。罢了,传刘锋来。”刘锋是暗卫头子,替皇帝办私事和见不得光的事。
见嘉平帝让刘锋派人去宝丰一带探勘一番,李福安这才安心。
等泰和才一回府,刚刚嘉平帝传旨刘锋的内容就已经到了她的手中。她暗自高兴,原以为能很快成行,谁曾想皇帝却似乎忘了此事,只字不提。不过她有的是手段,在暗中推泼助澜之下,她那几个弟弟闹得更凶。朝堂上被他们几个弄得乌烟瘴气,甚至纵奴当街互殴,整个京城上下议论纷纷。气得皇帝病了一场。将那“出头鸟”七皇子给打发到榆林县去赈灾了。紧接着就下了密旨,准许她出京去宝丰城。
巧合地很,榆林县离着宝丰城不远,说是受灾,其实不过是小地方的干旱。派个皇子去,看似严重,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变相的“流放”。就是不知道和她去宝丰会有什么联系。泰和召来心腹谋士商量,最后决定不管皇帝的心思如何,这趟宝丰之行,她是必须要去的。若有什么事,随机应变。
这不,随机应变的时刻到了。泰和没想到皇帝能微服过来。她想到因领旨谢恩而进宫的情形,那个时候皇帝还有些虚弱。这病六分是装的,四分是真的,到底上了年纪,一时没有完全恢复。她做出难受的模样,不愿意在此时离开,“父皇,要不女儿陪您去行宫住几天,等父皇身体大安,女儿再出京不迟。”她知道皇帝不会同意。那几个弟弟受到皇帝敲打后不敢再明目张胆,统统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其实以往她也是被拉拢的对象,只是此刻夺嫡更加惨烈,她的“作用”也越发明显。而皇帝不会让她卷入漩涡,坏了大计。
嘉平帝果然摆手,让她尽快出京。她也只能说些宽慰的话,再多说,恐怕皇帝会起疑心。只是她不明白,她才到宝丰,皇帝为何就心血来潮也跟了过来。不过只到了午夜时分,密报就到了她手中,原来是个隐秘极深的“棋子”显了作用——静元公主出马了。
这位公主是皇帝的姐姐,虽然不是同一母妃,但二人自幼在一起玩耍,感情颇好。争位时,公主和驸马一直都站在皇帝这边。皇帝登基几年后她丈夫和儿子受到了一桩谋逆案件的牵连被下了大狱。当时的皇帝许是出于敲打助他夺位功臣的心理,一直都不肯赦免这父子俩,还是皇后从中斡旋,父子俩这才得以释放。几年之后这父子俩先后郁郁而终,而静元公主带着孙子低调起来。或许是女人对皇位没有威胁,皇帝对这位公主一向都挺不错。
皇帝病了,静元公主按照惯例是要进宫探望的。或是年岁已老,或是身体虚弱,或是兄弟姐妹已剩不多,皇帝竟然流露真情,说了些知心话。作为一个在权利漩涡中生存不错的公主,瞬间就抓住了机会。静元公主也有自己的眼线和耳目,更何况泰和和皇帝的对话也不是机密,稍微打听便都能知道。尽管静元公主不知道泰和的用意,也没有泰和的眼界,但她却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的一点。须臾间便做出了决定。皇帝和她说的隐晦的意思是,以前他也经历过夺嫡之争,知道这种情形的惨烈,不希望儿子们互相厮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让儿子斗争以便他能考察儿子们的能力,选中最佳继承人,却不希望儿子斗的你死我活。这怎么可能!静元虽然对皇帝的想法嗤之以鼻,却顺着皇帝的话回答道:“今儿正好没外人,我也愿意对皇上说些贴己话。回想当年,咱们那些兄弟在幼时也都是一起玩乐,互相友爱着长大的。兄弟们受到大儒们的教导,在学识品性上必定出众。为何成年后会演变成那样?还不是那些个有私心的朝臣们唆使挑拨的。再如何聪慧,也架不住耳边天天有人离间。”她一下子将所有的罪过都推给臣子,虽然不是事实,却符合了皇帝的心意——自家儿子们没错,都是下面的人的错误。
见皇帝微微点头,静元公主便知道自己赌对了,继续说道:“我些许日子没进宫,今儿一瞧,皇上您竟清减了两份。皇上您要是不保重自己的龙体,伤心的还是我们自家人。那些朝臣们,唉,”静元公主轻轻叹气,问道:“泰和呢?让她进宫来多陪陪您说会儿话。她最会逗乐了,您多开心些,身子也好的快些。”
皇帝也微微笑了,“前日朕让她出京了。免得她身不由己地牵扯到朝中这些乱事。”
“这主意好。”静元公主似乎才想起什么,笑道:“不如干脆皇上您也出京吧。若由泰和陪着,想必一路乐事颇多。那孩子最会来事。这京中便交给朝臣,正好看看有哪些小人在其中上蹿下跳。”
皇帝面色微动,没几日便做了暗中安排,然后决定“微服私访”。应该是静元公主的最后一句打动了他。他不在京中坐镇,也不在京郊监视着,那些个“牛鬼蛇神”保不齐都会露出马脚。毕竟这可是个大好机会。趁机他也能考验一下儿子们的能力和忠心。至于为什么选宝丰城,不过是李福全随口说了句“公主恐怕已经到了。”再加之曾经动荡之地,被他治理的百姓安居乐业,激起了他的虚荣之心,毕竟这也是他的功绩之一。
泰和是喜上眉梢,只是她那计划还缺个“民间说书人”,让她颇为头疼,一夜几乎未眠却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天亮之后,她便如愿以偿了。
心腹来报,有个妇人急匆匆过来找俞裴二人,那语气和模样,可不像是普通百姓对待有钱老爷的态度,反倒像是朋友间的相处。听心腹的描述,那妇人的穿着打扮就是一般百姓,可为何对俞裴二人却如此熟稔呢?她根本不用派人去打听,直接去问,俞裴二人敢不说实话吗?
在得知详情后,她抚掌大笑。宝丰城的钱知府和京城的姓钱的高官有联系,而这高官和被“贬”到榆林县的她那位皇弟可是过从甚密。正好她可以“不露痕迹”地“通知”她的皇弟了,这样一来,任谁也不会起疑心了。而俞裴二人认识的“百姓”不正是现成的“说书人”嘛。至于那两位百姓和俞裴二人的关系,虽然俞翕的说辞是以前山野中的同伴,但她可是不信。看那民妇的做派,一点都没有对俞裴二人的尊崇和胆怯,山野同伴会这般大胆?她一点都不信,却也不觉得有必要弄清楚。俞裴二人是捆在她“船上”的手下,她并不担心这二人会背叛自己。就凭这二人惊世骇俗的念头,也只有她的胸襟能容纳。这一点,她对自己甚是得意,她也乐意给这二人一点自主的权利,不去计较二人无伤大雅的秘密。
她命人将自己御赐的公主府令牌交给俞翕,去公堂上显威,同时命心腹去监视着。俞裴二人认识的“百姓”能不能胜任给皇帝“说书”的任务,还有待考量。
很快,令她满意的结果传来。这对百姓“夫妇”身怀武功,一人的身手稀疏平常,而另一人却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为万无一失,她还需亲自见上一面。这一见,那名叫“习武”的百姓,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人身上有股无法无天的匪气,是个绝佳人选。只是有个问题,她身边的护卫长能看出习武是位高手,皇帝身边的护卫也肯定能看出。这绝对会让皇帝疑心的。她甚至动了废除习武内功的念头,不过废除内功会让人虚弱很久,皇帝什么时候到不确定,她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护卫长告诉她,真正的高手能掩饰自己的武功。这位习武内功之强,实属罕见,应该也能如此。她觉得这是个办法,让俞翕去和习武说了。结果这位习武满不在乎的说道:“只要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如普通人的呼吸一般即可。”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会被看出身怀内功?”俞翕有点不信。
“捉贼的时候当然要有些警惕,谁知道贼人的本领如何,万一被伤到怎办?到衙门的时候我是时刻准备要逃走的,肯定要让自己的气息调整到最厉害的时刻。”习武不屑地说道:“你既然打过招呼了,我一定让自个变得‘普通’,不信,你让那些个高手暗中监视着我,能看出我一丝一毫的破绽,算我输。”
俞翕无法,只得将话带给公主。泰和果真让人去监视了几日,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这才放了心。私下里,裴德音悄声对俞翕说道:“你看到公主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吗?”俞翕点头,上位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可怕由此可见。
“我们必须要加紧给自己寻退路。即便公主成事,我们也决不能掉以轻心。”裴德音深感无力,她们虽然不是以虎谋皮,也是随虎共舞。这还是头她们无法驯服、野心极大的“狠虎”。两人商量了一阵,还是决定尽早和辛芹、习武说清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七月初,一切顺利。皇帝被引到了习武的茶铺,在他心中埋下了一个女儿掌家的种子。被“贬”到附近的皇子心急火燎的赶来了,也对,若不是个“急性子”,如何能成为“出头鸟”。进城后,皇帝并没有入驻他儿子安排的官署重地。而是住进了俞府。
皇帝的所谓白龙鱼服,该知道的人其实都知道,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可是再如何明白,身边人竟对他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也会让他警惕和厌恶的。皇帝的疑心,最无法让人拿捏的,也许只是件小事,就能让你万劫不复。他这位儿子明明是在榆林县,却偏偏在此刻到了宝丰城,还特意让俞翕知道,这不更说明是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吗?着实可恶。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又是在外面,他不愿意多生枝节。住到俞府,下了儿子的面子,也是为了给这儿子一个警醒,别为了表现而让人生厌。这个在泰和心中蠢蠹的弟弟,其实也挺会察言观色,在看到皇帝不高兴后,他立马溜了。
到了此刻,俞翕和裴德音虽然心里惶恐,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因为是微服,皇帝身边的亲随看似并不多,在暗地里的侍卫却不好说了,好在有泰和公主去安排。裴德音见过皇帝后便退下回到了郑氏住的院子。主院现在肯定是被皇帝“占了”,公主住到了她们曾住的院子。而郑氏早几天就带着下人搬出去了,名义上是和史芸到城外的寺庙给俞翕和裴德音祈福求子去了。
皇帝随口问了这事,泰和附在耳边小声说了。见俞翕满脸涨得通红,嘉平帝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人之常情。”随后他又赞赏道:“你到这里就能将义父母接过来孝敬,可见是个敦厚知礼之人。朕没有看错你啊。”俞翕忙跪下谢了皇帝赦免之恩。
晚膳之时,几样从没见过的吃食让嘉平帝颇觉有趣,品尝后赞不绝口,知道是裴德音示意厨子发明出的新鲜食物,顿时乐了,“朕年轻时和裴观畅谈过,他做事最是一板一眼,常说‘君子远庖厨’。”他哈哈笑道:“没想到他女儿倒是有这方面的才干。”泰和也在一旁逗乐着。这顿饭吃得他心情顺畅,觉得精神百倍。
晚膳后皇帝毫无睡意,便让俞翕说些趣事。俞翕便说了走商所见的一些异闻。皇帝兴致颇高,便问得细了些。俞翕知道机会便在于此,虽然着重说了新的商路,但遇险的事情还是一带而过的提了几句。这事说得含糊,却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可能有北蛮的人装作马匪出没。这一下子抓住了皇帝的心思,忙问起来。
这次轮到俞翕演戏了。她在犹豫不决和欲言又止的神态中又夹杂了点恐惧之色,这更加让皇帝生疑心,下旨命令她必须要讲实话。
俞翕咬牙露出决绝的表情,跪下露出真情,“皇上,草民能再叫您声‘君父’吗?”
嘉平帝见她如此,知道兹事体大,缓缓点头。又听俞翕说道:“这话草民只敢对君父说,却不敢对皇上说。”
“无论你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嘉平帝环顾四周,“这屋里的人皆可信任,你尽管说,朕听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泰和公主听了,偷眼看了皇帝身边,除了自己,还有总管李福安,暗卫头子刘锋和一名贴身护卫高手。当然,那三人都是低眉顺目,没有任何表情。
随着俞翕的叙说,皇帝的表情越来越震惊,厉声问道:“你确定是金沙关的守军假扮马匪,和北蛮的王庭勾结在一起?”
“回皇上,草民不敢确定。这里离着边境也不是太远,有许多人都是从边境过来谋生的。草民手下便有这样的人,有一人叫古大,曾经从过军,受了伤后从军中退了回来。他孑然一人,在草民手下谋生,便是他这才看出那些马匪骑得是军马,因他养了好些年的军马,颇有经验。而另一人叫管河,他父是中原人,因战乱流落到关外娶了蛮人女子,后来带他母亲故去,父亲便带他回了关内谋生。他父也故去后他流落到宝丰这一带谋生,商队招人时他也来了,因着他会蛮语,草民便留下了他。皇上若是不信,可招这二人前来问话。”这些都是安排好的,以便增加可信度。
嘉平帝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沉默了片刻,借口累了,挥手她们退下。
出了主院,俞翕想跟着公主再说上几句话,却被倪宏拉了拉衣角。她会意,躬身向公主施礼,回到了郑氏住的院落。等确定没人监视着,倪宏才低声说道:“男女有别,在皇帝跟前,爷有什么事对公主说,还是让太太去才好。”
俞翕恍然,回屋悄声和裴德音商量了一下。裴德音立即稍作打扮,带着锦儿和几个丫鬟,提着食盒,去往公主的厢房,美其名曰是要看看公主晚上是否有何需求。
169、第二十四章
泰和料到裴德音会来,竟笑着夸赞了一句,“你们两口子越发懂得礼数了。”
裴德音哪会有心思玩笑,直接问道:“公主可别说笑了,我这心里正忐忑不安呢。”一着急,“我”字脱口而出。泰和也不在意,依旧笑道:“有何不安?怕皇上待久了会看出俞翕的破绽?谁敢在皇帝面前作假?皇上已经见过俞翕,还会有谁会怀疑?再者,俞翕的行为做派,有哪点类似女子?”她突然好奇地盯着裴德音说道:“这也是本宫奇怪之处。本宫在天下男子面前可以自在洒脱,那是本宫有这般的权势和地位。皇上让你们惧怕,那是皇权使然。但就男女之别来说,你二人在男子面前毫无局促慌张之感,确实令本宫讶异。放心,即便俞翕长得像女人,也无人会怀疑,因为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会对男女大防无所顾忌般行事。对了,本宫忘了,那对习武‘夫妇’也是如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原来如此。裴德音明白了,俞翕的行为超出了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认知,所以无人能理解,当然就只能将俞翕归于男人的行列。再者,众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不可能有人敢女扮男装欺骗皇帝,既然皇帝见过了俞翕,那肯定是默认俞翕是男子。皇帝自己怕也会这般认为。但这一点疑虑被打消不足以让她安心,她又问道:“公主的安排可万无一失?”她怕皇帝真的召来古大和那护卫问话,恐有闪失。
泰和眯起眼睛,似笑非笑,“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你觉得此刻皇帝还会在乎?边关安稳才是真正的大事,这时他怕是早派人去暗查了。他身边中等身材的侍卫,其实是暗卫头子,只效忠皇帝,替皇帝办见不得光的事情。”
暗卫这名称让裴德音心中一紧,忙问:“这些暗卫手段如何?”
“暗卫不过是皇帝用私库养的一些耳目罢了。若在江湖,便被称之为死士,若在豪门,便被称之为打手。既见不得光,又如何能数量众多。今上疑心极重,这些暗卫除去监视各处官员,在各地驻军中也安插人手。我朝国土广袤,需要多少人手才能全盘监控着?那些暗卫早捉襟见肘了。更何况,”泰和冷冷说道:“暗卫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她满意地看向裴德音,“本宫还要谢谢你和俞翕,是你们解了本宫的心结。母后和本宫早就布局好一切,万事俱备,只欠个引子。没想到你和俞翕点燃了这个引线。”
裴德音可不觉得这是赞扬,她脑袋里瞬间响起了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得益于那些厚重的历史课本,她可太知道上位者在掌权前后的嘴脸变化。当初也不过是为了俞翕身份暴露而让她们多一份保障,所以才推了公主一把。可以后呢?公主现在在她们面前说话有点“肆无忌惮”,也让她们“无意”间知道了许多“秘密”。也不知道这种“秘密”将来会不会成为公主心中一根刺。不行,她和俞翕必须尽快找到退路,有备无患。她悄悄瞥了一眼公主,见这位公主似乎疑惑她突然间的失神,于是忙掩饰地问:“不知道皇上要暗查多久?这里离金沙关约有六七日的路程。”
“你当八百里加急是玩笑话?行军的辎重最快一天也不过走个六七十里地,而商队也不需要那般紧急,最多一天走个五六十里已经算是好的了。从这里到金沙关不到四百里里路,真要有急事,一天一夜都够来回了,不过还要算上暗查的时辰。”泰和得意笑道:“无论如何,本宫会让他们在后日掌灯时节赶回来的。”她侃侃而谈,将一切都掌控其中,见裴德音听得愣神,心底不由真正舒畅起来,问道:“怕了?”听裴德音老实地回答了一个“怕”字,她爽朗大笑道:“本宫既然敢在此地此刻放言,便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裴德音当然明白这话中意思,靠着皇帝这么近,这位公主还敢如此大胆“乱说”,估计早就将皇帝身边的势力渗透成筛子了。这位公主此时怕是有些“忘形”,继续说道:“本宫当初给自己设定好的退路不过是摄政或就藩。以公主之身摄政或就藩,史书上记载虽少之又少,但也不是没有。不过现在想来,这两种方式也不过是一时权宜,最终还是要听命于皇帝。”
泰和突然发狠道:“况且,吾之所需,本就悖逆。既然天下不容,不如执天下牛耳,以吾容天下。”她又微笑起来,“本宫本就有这颠覆之力,为何不用?你二人给本宫拨开了阴云,拂去了疑虑。本宫不想再等了。吾等的,吾的心上人也等不得了。”她眼神中同时闪过坚定和阴冷,“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谁敢肖想和觊觎,我灭他九族。”之后又不经意地说道:“天翻地覆就在眼前,你二人从此刻起便要做好准备。虽然本宫会派人护你们周全,但你二人也要倍加小心。”
忽的,裴德音背后密密麻麻起了一片冷汗,“公主,会有人对我们动手吗?”
“大位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容不得半点心软。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才是正常。”泰和笑道:“你们和本宫的关系,他们虽不深知,但用来构陷,你们也是不错的人选。”
裴德音脸色一白,用命来争权夺利,她和俞翕想到过,但真正身处其中,还是不能适应。她听公主说道:“你们找的大夫,本宫派人查过了,确实可靠。后日夜幕落下的那场戏,务必要精细完美。否则——”公主呵呵轻笑两声,不再言语。
否则如何?这根本就明摆着的答案。裴德音几乎是“逃”一般回到自己的屋中,低低地给俞翕复述着。俞翕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细微颤抖。
害怕吗?当然害怕。但俞翕此刻不能露出一丝胆怯,她不能再给裴德音增加心理负担。她咬牙横心,大不了也就这条命而已。
两人在忐忑间过了两日,紧绷的情绪在太阳落山之后达到了顶点。这两日,皇帝似乎情绪不高,在俞翕的陪同下匆匆逛了下宝丰城。那位曾出现过的皇子又一次凑了过来想博得皇帝的好感,却被训斥了一顿,再次灰溜溜跑了。而今日皇帝哪儿都没去,板着的面孔导致整个俞府都笼罩在阴霾之中。
晚膳时,俞翕小心翼翼地站陪着,新奇的吃食一道道摆在皇帝面前。皇帝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用心了。这才刚刚进食,那个暗卫头子刘锋便进来请安。泰和最是知道皇帝的心思,示意俞翕和自己一起出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哪知才在门外站了片刻,刘锋便窜了出来,脸色慌张,说是皇帝晕厥过去。泰和公主大惊失色,之后便是一阵鸡飞狗跳。等将皇帝安排到床榻之上后,仍然其不见转醒,众人均急了。
皇帝的所谓微服,真正的轻装简从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他还怕有人刺杀呢。实际的排场也是相当壮观,只不过没有对外宣称,銮驾什么的显眼装备平时都经过遮掩的。必要时宣旨当地的府衙,便成了真正的出巡,其实即便没有旨意,当地官员也是战战兢兢不敢懈怠的。
不过和真正大张旗鼓的出巡还是有区别的,到底没有太过奢华和扰民。只是大队人马还是行进的很慢,惹得皇帝有些嫌弃。前几日在“有心人”的“煽动”下,他便动了心思,总是这样慢悠悠坐着銮驾的赶路,十分无趣。他自觉看到了民情,这一带还是明丽安稳的。又觉得宝丰城近在眼前,銮驾又紧随其后,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带着暗卫和福安,快马加鞭提前赶路。下旨三日后銮驾到了便启程转往江南,然后从江南回京。这一趟约莫着要六七十日,用意就是要用他长时间离京的“诱饵”来“钓鱼”。他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大鱼”不上钩也无妨,蹦跶出些“小虾米”也可以让他顺藤摸瓜。权势诱人,更何况是皇帝宝座,他就不信所有人都能忍得住。
这一路上暗报、密折源源不断送到了他手上。他心情有些阴郁,加上行进缓慢,更加让他心烦。这时有几人“无意间的暗示”他脱离銮驾、纵马快行,正合了他想轻松一番的心意。仗着一路有暗卫护着,他也乐意这么做,这让他有种自有自在的感觉。只是事出突然,他也没想到会被气的昏迷过去。皇帝出巡自然会有御医跟着,但銮驾三日后才到,便意味着最早明日御医才会跟着銮驾一起到宝丰城。如今出城去找御医必定要耽误时间。
皇帝如今这状况能不能被耽误,却是未知,这让大太监福安急的团团转,他只能求助公主。毕竟这里如今最大的皇亲便是公主了。
泰和只沉吟了几息,便对刘锋命令道:“”她又对福安命令道:“去将俞翕叫来。”
俞翕在屋外候着,听到后忙小跑进来,听泰和问道:“这城中可有医术高明的大夫?”
“有有有。”俞翕忙回道:“城中回春堂的霍大夫医术高超,百姓有口皆碑。”
泰和当机立断,命令刘锋道:“你命人去召太医,不要惊动旁人。再找人和俞翕一起去寻那位城里的大夫过来。切记,不要暴露身份。尤其是父皇的身份,谁胆敢泄露一丝一毫,本宫诛他全家。”
刘锋当即领命,同时心里有些感慨和钦佩。作为暗卫头子,他太知道皇帝的一举一动对朝局的影响,尤其是皇帝的身体是否安恙,恐会引起动荡。如今夺嫡惨烈,若各方得知皇帝身体有恙,一场血雨腥风是免不了的。为今之计将这消息瞒住,是最佳选择。只是这样一来,夜晚在城门紧闭之时出城便要耗费些精力和时辰。再加上去召御医的路程,一来一回,怕会误了皇帝的最佳医治时间。在城中先找个高明的大夫先来医治,这是条明路,但也需要勇气和决断,毕竟面对的可是皇帝,若出了差池,任何人都担不起这个责任。他没想到,公主居然有这等的魄力。只是普通人见到皇帝,别说医治,恐怕早就心生胆怯乱了心神。只有让这大夫将皇帝当做一般富贵闲人,才有可能心神安稳地平安治病救人。这也说明公主的心思是通透的。他以前只知道这位公主很得皇帝心意,自有一番女人的讨好手段,却没想到危机之下,公主竟能镇定运筹,可见心思有些不简单啊,倒是他以前小瞧了这位公主。在他脑子里有些胡思乱想之际,俞翕领着一名大夫匆匆而来。就在大夫替皇上医治时,他早就命人去暗查这名大夫了。
霍澄并不知道俞翕要他面对的那位到底是谁,但他却知道那位必定不凡。他愿意以命报恩,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女儿,这一点也得到了俞翕和裴德音的保证,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此人有智慧有勇气,但更有血性,要不然也不会杀人报仇了。俞翕和裴德音讨论过,这等忠勇义士,她们挟恩图报,必定会成功。不过虽然答应保护好霍澄的女儿,但她们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毕竟是个孩子父亲。如果孩子失去父亲,她们会内疚一辈子。她们也曾找到公主,旁敲侧击的表达过,公主的意思却很明确,霍澄做得好,那就不用送命。否则,公主也还是轻笑了一声。
到目前为止,霍澄做得不错。也是,胆敢杀人报仇的家伙,心理素质肯定不错。他故意对俞翕做出恭敬的态度,对其他人则是平静。俞翕配合着告诉他,需要诊治的是自己的贵人,望他能竭尽全力。这时他的态度才郑重严肃起来,小心地替皇帝搭脉观察,很快便冲着俞翕抱拳说道:“俞老爷放心,这位贵人老爷的身体目前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一时气血上涌导致了昏厥,待我扎几针,便能转醒,之后再喝几副汤药,调养一番即可。”说着他去取银针,却被刘锋跨步阻止了。他一脸不解,望着俞翕。
俞翕只得看向公主。泰和微一沉吟,示意刘锋让开,说道:“若有后果,一切由我来承担。”
刘锋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让开了。霍澄也不迟疑,立即施针。他只是针灸了手和小臂,几针下去,便听见皇帝发出的微微声响。喜得公主和福安忙一步上前去照顾着。刘锋也暗暗松了口气。不料,霍大夫退出内室写好药方后,俞翕上来朝这位霍大夫致谢时,霍大夫却语出惊人,“俞老爷您是在下的恩人,您这么重视这位贵人,在下自当竭尽全力,只是有些话却不知当讲不当讲?”言外之意,因为你俞翕的原因,我是尽心诊治了这位贵人老爷,只是这位身体上还些不便明说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俞翕的表情是不知所措的,眼神看向的是刘锋。刘锋虽然心里一个咯噔,觉得有些不妙,面上却毫无表情,这也是多年在皇帝身边养成的习惯。而俞翕好似没有得到主意,有些慌张,说道:“霍大夫请稍等。”她又看向刘锋,希望刘锋能进内室去请示。但刘锋的身体却微微一侧,意思好似是让俞翕自己去进。俞翕万般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内室。
这场“戏”早就“排练”好了。泰和用极快的速度出来,问向霍澄。
霍澄不急不慢首先问道:“请小姐恕罪,但问您是里面贵人老爷的何人?”当医者的是不能随便将病人的情况透露出去,这是医德问题。所以他这么一问,泰和没有一点不高兴,平静地说道:“那是我父亲。”
刘锋立即跟着说道:“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说,我们家小姐是可以做主之人。”他犯了身为暗卫所能犯的大错,若皇帝再有什么好歹,别说他的职务,就是他的生命,恐怕都到头了。这才是他急于插话的原因。
“既如此,那在下便直言不讳了。令尊现今是没有大碍,但体内长年积累的毒——”霍澄欲要往下讲时,被泰和伸手制止了,然后她踱步到桌前拿起药方,看了一眼,递给俞翕,说道:“劳烦你亲自去抓药熬药。”随后又对刘锋使了个眼色,是让刘锋派人去监视保护着。
刘锋立即会意,微微颔首。而俞翕低头领命,心里感激,这是让她脱身啊。
等俞翕出去,刘锋回来后,泰和这才进了内室,在已经坐起的皇帝身边耳语了几句。嘉平帝不露声色,喝了口温茶,这才轻轻点了下头。泰和立即出去请霍澄进来,而刘锋依旧守在内室门口,不过以他的耳力,想必也隐瞒不住。
嘉平帝一派儒雅气度,目露欣赏地对霍澄微微点头,柔和地说道:“听闻霍大夫有话要说?”他轻轻笑道:“但讲无妨,如我这般年纪,有些事早也看淡了。”
“贵人老爷说这样的话,倒是霍澄的不是了。”霍澄拱手笑道:“贵人老爷您不必忧心,所谓体内有毒,分为两种情形。一种是腑脏运化不利,导致毒素积累,这不过是人吃五谷杂粮所显现的后果。若是现在不调养,一两年后必定会有症状。不过即便如此却也无妨,找个圣手调养个三五年也会痊愈。另一种便是中毒了,若是这样,请恕在下无能,还是去找个精通毒医的圣手才好。”
嘉平帝略微沉吟之时,泰和迫不及待地问道:“霍大夫难道不能确定知道我父到底是何种情形?”这也正是皇帝想知道的,他立即看向霍澄。
“都说医毒不分家,其实这内里的运用手段和药理药性都是天差地别,大相径庭的。”霍澄叹了口气,“有些话在下本是不想说的。贵人老爷所显出的症状有些似是而非,大部分大夫都会谨言慎行,恐怕会累及自己。只是贵人老爷您是俞老爷的恩人,而俞老爷又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愿意堵上自己的名声和前程,以全忠义之道。”他的意思很明白,绝大部分都不会将自己不能诊断、也不明确的病况说出来,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因为大夫的名声就意味着前程。但他霍澄因为要报恩,这才毫无保留的说了,这也是给贵人老爷提个醒。
“你且说说,我这中毒症状如何似是而非?”嘉平帝依旧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贵人老爷您掌心潮红,这正是手厥阴心包经的经过之处,心脏气滞血瘀便是这样的症状,此时印堂处也该是潮红。您便是如此。在下几乎可以肯定您的心脉该是有些不妥,但奇就奇在这儿了。”霍澄顿了一下,似乎也有些不解,见到那位老爷眼神中闪过一丝焦急,这才说道:“按照道理,脉象或许有力,但万不会齐整。可搭了您的脉后,在下发现您的心脉跳动齐整有力,甚至过犹不及,显得有些亢奋。在下曾在江南行过医,那里春后野蘑菇遍地都是,每年都有人会误食而出现中毒。贵人老爷现今这心脉和手掌印堂出现的症状,倒是和误食毒蘑菇的人相似,可那些中毒之人还有其它剧烈症状,或呕吐、或昏厥、或出现幻象,这些又和贵人老爷的症状完全不同。在下也实在想不通,只能提醒您一下,还是尽快找个精通毒理的大夫仔细瞧瞧才好。”
泰和急切问道:“那我父现今可有危况?”
“刚才在下也说过了,不必过于忧心。只要平心静气,温养心神,一时半会对身体倒是无碍。”霍澄说道:“在下还是那句话,早些找个圣手医治调养,即便是在下医术无能,说得错了,对贵人老爷您也无坏处。”
嘉平帝面色平稳地点头,忽然问道:“俞翕是你的救命恩人?”
泰和知道这是皇帝的疑心病犯了,不过早就对好了“口供”,她丝毫不担心。霍澄没有让她失望,“家中出了大变故,在下心灰,带着小女离开了伤心地,本是要到这里来投亲,哪知半路上盘缠被偷,小女又病了。虽空有医术却没钱抓药,正在绝望之际,是俞老爷给了在下银子,救了小女性命。在下与亡妻只得这一女,从来都是乖巧懂事,是在下的命根子。俞老爷救了小女,就是救了在下的性命,无论让在下做什么,都不足以报答俞老爷的恩情啊。”
“知恩图报,是个良善之士。”嘉平帝微微感慨,“我倒是懂几分你的心思,因着我也有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啊。”他微微合上眼,似乎有些累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泰和明白了,忙请霍澄出去,说道:“还请霍大夫先去前厅歇息,以便有些不明之处可以随时请教。”然后命令刘锋道:“派人去伺候霍大夫,务必要贴心安全。”
“安全”两字份量极重。刘锋立即领命,心中暗自下了个决定。待霍澄一离开,屋内只有皇帝和公主,以及一个大太监福安时,他突然一步跨进内室,双膝跪下,向前跪爬了几步,急急地说道:“皇上恕罪,臣斗胆,请皇上立即起驾回京。”见皇帝似乎不语,他急了,又跪爬了一步,面向公主,恳切道:“公主,您劝劝皇上吧,宝丰这一带如今可是凶险之地。这可是事关皇上和大晟朝的安危,切不可大意啊。”
泰和面色大惊,心里却高兴极了。她正思量着如何开口走下一步棋呢,却有人替她下了。她能理解刘锋的心思。当了半辈子暗卫头子,如今犯了大错,若皇帝再有个闪失,等待他的只能是掉脑袋,这还不是他一人的脑袋,说不定是他全家的脑袋。富贵权势抓得久了,他不会轻易、更不会心甘情愿地带着全家去送死。不但如此,他还要想方设法地保全自己的地位。谁叫权势动人心呢,更何况是久居高位的人。人性如此,谁都没办法轻易放弃已经到手的权势。
“到底是何事?”泰和惊怒,表情恰到好处。忽的又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已,“难道宝丰城内尚有叛逆余孽?”
刘锋咬牙不敢吱声,偷眼瞧了皇帝。见皇帝似乎仍在合眼养神,立即从怀中掏出密报,这是刚才皇帝晕倒前扔在地上的,他趁乱捡起。此刻见到皇帝似乎无意阻止,这才双手呈给公主,苦涩道:“边关暗流涌动,臣失职竟未察觉。回京后臣愿意担责受罚。可此刻,皇上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金沙关离此不过三四百里,若真有内外勾结打开关门,蛮人铁骑一天之内便可到达。公主,请您劝说皇上,立即启程回京。”
泰和将皇帝和刘锋的神色都收在眼底,暗自好笑。没有皇帝是不好颜面的,这次出巡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秘密,但凡朝中耳目稍微灵敏点的,应该没有不知道的。本来就是皇帝为了“钓大鱼”的举动,捂得太严实,怎能得其所愿。但如今这情形却是令人尴尬。皇帝要是立时就逃了,不消几日,京城里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的。要是不逃,敌人也会知道皇帝的消息,皇帝便成了“大鱼”。皇帝犹豫不决也是因为此,让公主看到密报,也是因为此。有最喜爱的公主苦苦哀求,甚至以死相逼,皇帝这才逼不得已的离开,这是多么名正言顺、不用担心丢面子的好借口啊。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演一番戏的,泰和粗略地看过密报,气愤之极,呼吸急促起来,恨恨道:“岂有此理,这般天大的事情,朝廷竟然毫无知觉,荒唐荒唐。”
嘉平帝也要“演戏”,他睁开眼睛,怒气横生,“那帮该死的混账,竟连朕的人也敢收买。朕要亲自去金沙关,捉拿那帮里外勾连的混账。朕倒要看看,蛮人给了他们多少好处,朕更要看看,我大晟朝的士卒敢不敢对朕下手!”他说得是豪气纵横,实际上最让他气愤和恐惧的不过是暗卫被收买一事。
密报上说金沙关里安插了两到三个皇帝的眼线,那个专门负责传信的被收买了,一直将要件替换了,一年多都没人察觉,直到这次皇帝派人去暗查才暴露。这件事的原委,没人再比泰和更清楚了。她不在暗中谋划,又何来的“收买”和“暴露”呢。不过心里得意,脸上还要露出一副紧张的表情,说道:“父皇,千万别动怒,大夫刚说了让您平心静气。若父皇龙体有些差池,女儿万死也难辞其咎。”说到这儿,她眼眶一红,哽咽起来,“如今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父皇还是要以龙体安危为重,速速离开此地。”
嘉平帝还在强硬,“朕是一国之主,岂能做懦弱之举。”之后便是泰和流泪苦苦哀求,然后继续强硬,最后泰和只得以死相逼,这位皇帝这才松口道:“泰和,朕难啊。朕因爱女之心而离开,可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众口铄金,再有些宵小从中推波助澜,天下人就会给朕扣定‘懦弱’的帽子。朕便是国体,我大晟朝又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耻辱。一边是爱女,一边是国体,朕左右为难。”
“父皇,这里只有我们几人,我们可以发毒誓——”泰和的话被皇帝冷声打断,“朕这连夜一走,必定会引来诸多猜测,这里面少不得有谋逆者和蛮人的手笔。你们几人可信又能如何,朕的身边都漏成筛子了,恐怕此刻流言已经传出。朕此时离开,岂不背上了怯弱逃跑的骂名。”
泰和眼里还含在眼眶中,激动地说道:“父皇,切不可犹豫。说不定敌人已经开始行动,必须及早离开才是上策。”福安和刘锋都在不停附和。这下提醒了皇帝,他惊得背上冒出冷汗,脑中的主意却是更加游移不定,“朕这一走,岂不告之敌人,朕已经知道了他们内外勾结的暗连。不是更加打草惊蛇吗?反而会逼得他们立时反叛。那样一来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他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不好意思明说。蛮人真的打进关来,朝廷的兵马能不能阻挡,这都是不好说的事。他在位这些年,其实没有打过真正惨烈的战争。虽说也和蛮人打过好些仗,但都没有被攻破过关隘。一来是蛮人自身实力衰退,二来也是蛮人自己内乱,这才让边关安稳下来。后来宝丰这一带发生内乱,其实对京城也没构成过多大威胁,他到也能镇定坦然对待。可如今不同,蛮人若真卷土重来,必定是做好准备,而他这边却毫无知觉,首先从这点上,朝廷就先输了一阵。再加上有内贼,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泰和要的就是皇帝的犹豫和疑心。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声音,说是俞府主人送药来了。泰和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喜色,高声道:“让她进来。”然后就见俞翕躬身端着个放了精致药碗的盘子进来了,她端起药碗,轻轻吹了吹,用小勺先让自己喝了一口,这才端给皇帝,说道:“父皇,这温度刚好,您趁热喝了。女儿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嘉平帝将泰和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接过汤药,一饮而尽,眼神中露出赞赏和讶异,赞赏的是女儿能替他喝药,讶异的是女儿回有什么好主意。泰和这时转向俞翕,问道:“本宫让你马上去准备货物,明儿一大早商队立即出发去金沙关,你可能做到?”
俞翕的表情是懵然,不知所措的,她顺着回道:“货物都是现成的,原本是准备三日后去虎林关外。若是公主下令,草民就让马队立时准备,改道金沙关就是。”
“好。”泰和让俞翕出去准备,精神奕奕地对皇帝笑道:“女儿跟着商队微服去金沙关,明面上是忤逆了父皇,偷着跑出来游山玩水,到这苦寒关隘无非是因为好奇。女儿想,这消息怕是也瞒不住,不过让暗中的敌人知道却是正好。密信上说关内的廖启将军可信,女儿让人私下偷偷去找廖将军。等一到金沙关,便装作被廖将军识破身份,让廖将军带着女儿和随从去找主帅。女儿只带了稍许随从,那主帅必定不会设防。只要女儿借口微服,不想让人知晓,命那主帅单独来见,也不会令人起疑。女儿贵为公主,身边留两三个嬷嬷丫鬟也是正常。只要四下无人,制住主帅,借此人的手将密信上可疑将领召来,和廖将军里应外合,一网打尽。边关之危可解。”
跪在地上的刘锋听了,差点跳起来鼓掌叫好。这计谋出其不意,施展好了胜过千军万马。可皇帝还是紧锁眉头,默不作声。泰和似乎没注意到皇帝的神色,依旧兴奋地说道:“父皇,您担心离开会打草惊蛇,那便对外宣称是因为女儿忤逆了您,又偷跑出来,这才气得您离开。虽然那些暗中的贼眼会有所怀疑,可您最喜爱的女儿去了金沙关,他们心里必定也会犹豫不定,想着若这些谋逆之事被您知道了,您必定不会放任女儿的行为。就趁着这模棱两可之际出击,肯定马到功成。”
“皇上,公主这计谋可行。”刘锋有些急了,这可是他将功赎罪的好机会。他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也知道此刻需要推一把皇帝,否则让女儿去涉险,传出去皇帝的颜面何在。果然嘉平帝怒气不可遏制,“混账东西,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治下不严,岂能惹出这样的祸端。你还竟敢鼓动朕让泰和去涉险。”此时,皇帝的心中对这个女儿终于有了一丝心酸和感动,同时也十分惊讶女儿的智谋。
“父皇才吃了药,切不可动怒。”泰和忙说道:“女儿此去未必是冒险。那些人也万万想不到一个公主敢如此胆大妄为。这便是女儿的机会。”
皇帝的心思明显在摇摆,“也许你去确实可以出其不意,可那些人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岂会轻易束手就擒。”
泰和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就立即斩杀,不留后患。”这话让刘锋后背发凉,头一次在心里对这位公主感到发憷。嘉平帝也没想到公主会这样回答,沉吟半晌才犹豫道:“名单上的人大部分只是存疑,贸然斩杀恐惹事端。”
这位皇帝不是杀伐决断的雄主,只是不稂不莠的阴狠之主,虽不算庸才,却也无甚大才。这样的皇帝最是犹疑反复。拿捏他的心思就要趁其犹豫不定之时推波助澜一把,但要小心不能让其生疑。这番话是当年先皇后对泰和说过的,语气中毫无遵从。年纪渐长后,泰和也渐渐看明白了,之所以皇帝能坐稳大位,无非是因为占了些天时,外敌衰退内乱,内里没有危及江山的叛乱,再加上帝王权术、互相制衡被皇帝玩得炉火纯青,这大晟朝才能面上平稳至今。可实际朝局却已经危如累卵。皇帝的制衡本就导致了多方势力割据,如今再掺杂了夺嫡之争,更加惨烈。各方各地派系只认自家势力,已经不将皇权放在眼中。而皇帝已经老了,没了精力和雄心,就只能“和稀泥”。皇帝这样,下面的情形可想而知。官吏横行肆意,豪□□取豪夺。上下、官商相互勾连,沆瀣一气。大晟朝已经从根底上烂透了,必须要剜肉刮骨才能根治。但她那几个弟弟却没有这样的魄力和能力,如果大晟朝落入他们手中,迟早要倾覆。
泰和在心底里不住冷笑,都到了这个时候,皇帝仍在迟疑。又要颜面、又要名声、又要安稳,天下哪来的这样好事。看来自己要下点猛药了。
170、第二十五章
“父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逆贼内外勾连必定不会是一人所为,即使杀了他们,拿住他们心腹和亲信审讯,定能找到罪证。若是误杀,将罪名推给逆贼,再给封赏,保管不会有任何人起疑和不满。”泰和的说法让刘锋心里生出了莫名的寒意,他偷眼看向皇帝。嘉平帝似乎有些意动,轻微地点了下头,耳边又听公主说道:“如今的情形实在危险,谁也不知道关外到底有多少蛮兵,也不知道蛮人王庭觊觎中原究竟布置了多久。倘若关外早就有大量的伏兵,正等待此刻的时机;倘若关内的人已经将消息传递出去,正要开关叛国——”
说到这儿,泰和故意打了个寒颤,急切地说道:“父皇切不可犹豫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嘉平帝脸上闪过焦躁,但语气还在犹疑不定,“真是如此危急?”
“情形是否危急,不得人知。也许关外一切平静,那些逆贼尚未有所行动。可是父皇,”泰和话锋一转,“我们不能拿您的安危来做‘赌注。’在女儿心中,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确保您的万无一失。”
连福安都在一旁帮腔道:“是啊,皇上,您是国之根本。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您若是有一丝闪失,咱们大晟朝那可真就乱了。”刘锋也跟着劝说。嘉平帝虽说到底还是对自己安全上心,可有些话却不好直接说出,显得还是犹豫。
泰和看明白了,有了成算,立即对福安、刘锋命令,让这二人出去。这二人都是人精,也不等皇上发话,低头退了出去。内室中只剩泰和和皇上两人时,泰和这才伏跪在皇帝的膝边,柔声道:“女儿知道父亲的担忧,”她将“父皇”换成“父亲”,更显亲近,“女儿不光是您的孩子,还是大晟朝的公主,所以女儿绝对不会让我大晟朝和父皇丢了颜面。刚才女儿说出这番话时,心里已经想好了,女儿会准备好淬了毒的匕首贴身携带,还会将毒药缝在衣领中。若是失败,父皇便对外宣称,女儿惹了大祸,被惩罚入道观思过。经年之后再对外传旨女儿病亡。这样一来,必定不会引起任何非议。”
嘉平帝大为感动,他犹豫顾虑其实并不是因为公主所说的原因,主要还是担心边关动静太大,会引起朝局不稳。做了这么些年皇帝,手段和眼光还是有的。他明白那几个成人的儿子都是庸才,但即便如此,选出继承人也是重中之重,这才是他放手儿子们去闹腾的原因。问题是,儿子们闹腾的太狠,朝廷上下乌烟瘴气,而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已经没什么力量去克制。边关的事一定牵扯到朝局和他的儿子们,真要找到什么罪证,一番血雨腥风是免不了的。逼急了肯定会大乱起来,大晟朝在他手中可就真的风雨飘摇了。可要不趁机解决了边关事故,让那些逆贼逃脱藏匿,边关肯定会乱,加上朝局再分裂,内忧外患之下,大晟朝可就不只是孱弱,最坏的怕就是亡国。想到这儿,他焦躁不安,不过到底老了,心思优柔寡断,这时又听公主说道:“儿幼时曾听母后说过,母后最幸福的时刻是在潜邸陪着父皇读书练剑之时。那时父皇常常挥剑感慨,愿做名侠客游迹江湖除暴安良。母后说那时父皇豪气干云,都让母后觉得和父皇做对侠侣也是件妙事。后来先帝将这江山万斤重担都压给了父皇,父皇被政事所累,只得日夜操劳,再也没了闲心逸志。如今女儿愿意效仿父皇年轻之姿,仗剑赴边关,诛杀逆贼。女儿的血脉是父皇所赐,自然要继承父皇的豪情和雄心,虽然不足父皇的万分之一,但女儿也绝不胆怯。”
嘉平帝猛然想起了以前,不禁眼眶湿润,到底老了,回忆起年轻之时,诸多感慨。今儿听到女儿这么一说,顿时也激起了当年的心性。自己到底是皇帝,只要阻断外敌,他的那些儿子们即便闹出些动静,又能如何?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他才是天下主宰。皇帝豪气陡生之后便下定了决心,只是面上还要做出慈父之态,说道:“此去过于凶险,还需仔细谋划。”
“女儿没读过兵书,但也知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今就怕消息已经传出去,蛮人不会给我们时间等待。”泰和忧虑道:“女儿倒是不怕凶险,只怕密信上说的‘廖将军’是否可靠?若是整个金沙关都没有可信之人,那父皇更要尽快回京准备和蛮人的大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