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逸文轩>综合其他>公主为上> 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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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1 / 2)

('徐忘云却也没立即推开他,他伸手慢慢在萧潋意背上拍了拍,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二人谁也没动,静默了片刻,萧潋意疲惫道:“阿云,我总这样发疯,你是不是也觉得烦?”

徐忘云问:“头还疼吗?”

“……”萧潋意不说话了。

过了会,他说:“我不想做蚂蚱。”

徐忘云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要先断了这跟绳子,我要借着先前的余火,我要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出来,我要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我要她偿命,我要她自食恶果。”

他话音低,声音含糊,像是喃喃自言自语,麻木而机械地重复着“我要如何”,好像这几句话已在他心里过了千百遍,前半生便是靠着来回咀嚼着这几句话活下来似的。

徐忘云再无话可说,慢慢揉了揉他钗满珠环的发顶。

“你知道吗?阿云。”萧潋意问:“你知不知道?”

他只问,却不说该知道什么。徐忘云却好像全然明白似的,低低道:“我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闭上了眼。

额际阵阵刺痛翻涌不止,犹如一把刀尖正寸寸磨过他脑中每一根血脉。萧潋意阖着眼,自虐似的细细受着这痛,又听徐忘云说:“你要我做什么?”

萧潋意说:“我要你……待在长敬宫,哪里也不要去。”

“……”徐忘云说:“只这样?”

“嗯。”萧潋意说:“只这样。”

徐忘云叹了口气,答应下来,“好。”

他说:“只是,若有异动,做之前,要将细则一一告知与我。”

萧潋意伏在他胸口,好半天,闷声道:“……好。”

徐忘云垂眼看着他萧潋意趴在自己胸口的头顶,也不知他这句“好”有多少可信度在,正欲细问,却听房门忽被人扣响,桃蹊在屋外小心翼翼的叫了声:“殿下?”

萧潋意胸膛起伏一下,深深吸了口气,终于从徐忘云身上爬了起来,回道:“等着。”

桃蹊便闭了嘴,垂头在廊前站定了。萧潋意坐起,道:“阿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等他这句话说完,徐忘云便道:“我知道。”

萧潋意便敛了剩下半句,看了一会他,神色莫名晦涩,又忽然一把将他揽进了自己怀里。

“我不是……”他话说一半又顿住,低声道:“你等着我。”

这句话说完,他闭了下眼,紧紧抱了他一把,收回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屋外,桃蹊站在院中,见他出来,快步上前,凝重道:“殿下。”

萧潋意神色晦暗不明,一声不吭地垂眼往外走,“安置妥当了?”

“妥当了,已和开慧大法师打了招呼,暂先将小宋公子的……尸骨,存在了兰渡寺的佛堂中。”

萧潋意未言,脚下步履不停,走得飞快,“传命下去,宫内里里外外侍者宫人都闭好自己的嘴,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杀。”

桃蹊忙应道:“是。”

二人头顶上方,忽闻一声清脆鸟啼。萧潋意的步子登时停住了,他循声抬头,却只能看见头顶的常青树哗啦啦掉下了几片叶子,碧空如洗,连只鸟影子也瞧不见。

萧潋意不动了,他望着那棵树出了会神,淡色的眼一转,突然说:“我没想害死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蹊在他身侧跪下了,“奴婢明白。”

萧潋意说:“他会不会怪我?”

桃蹊提心吊胆,拿不准萧潋意口中的“他”指得到底是徐忘云还是宋多愁,也只好模棱两可地回道:“公子也会明白的。”

萧潋意不说话了,又站了会,他脑中刺痛忽然翻滚更甚,简直犹如被一把石锤重重砸了下似的,只比从前他受过的还要痛上千倍百倍。萧潋意痛哼了声,双手抱住了脑袋慢慢蹲了下来,桃蹊吓了一跳,叫道:“殿下!”

萧潋意不言,喘过了胸膛里一口哽住的气,说:“……桃蹊,我怎么办?”

桃蹊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张了张嘴,好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怎么办?”他抱着脑袋,“我该怎么办?”

“殿下宽心,总会有办法的……”

萧潋意不说话了,只抱头蹲着。桃蹊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声,半响,又听萧潋意低声叫她:“桃蹊。”

桃蹊忙道:“殿下,奴婢在。”

“你去……”萧潋意低低道:“去找照空,去将他那把锁求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最近更得太慢了,工作原因占一部分没存稿了也占一部分,所以停了榜单申请想着喘口气,但还是会更新的,谢谢大家容忍我

到收尾阶段了,预计还有十万字左右完结,我争取在年底前更完。后续发展可能会有点虐,但这个坎会过去的,主角不会死,他们会长命百岁的在一起~

爱你们。

多愁,再见。

第76章

是夜。

夜色深沉,宫门前值守的宫人手捧一盏薄灯,也堪堪只能照亮面前方寸之地。四面触目只可见浓墨般的黑,冷风呜咽飘过,卷过宫人手中灯芯,惹那微光摇曳了两下,便随着冷风又没入夜色中,仿若只幽怨的女鬼,在人肌肤上留下丝挥之不去的寒意。

佛堂中,皇后如往常一样跪于拜垫之上。身旁莲花香烟雾升腾。大门关得紧,堂内除皇后手中念珠轻动的微响便再无其他动静。她双目轻阖,唇形微动,口中念念有词,许久,忽听窗外传来一声轻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皇后手中念珠停了,她缓缓睁开眼,抬头与面前巨大的金身佛像对视了眼。

砰地一声,殿门忽然大开,大股寒风呼啸着涌入,直直卷动了皇后凤冠上的珠翠。皇后面色如常,平静地微侧了点头,朝后看了一眼,见那两扇高大华丽的门大开,堂外漆黑夜色中,站着个半人高的小童。

那小童面色青灰,神色木讷,手捧莲花灯,身上披了件颜色有些古怪的灰色僧衣,胸腔处显得空荡荡的,像是那里面塌了一大块——见皇后瞧过来,那孩子直直地望着她,口中道:“娘娘,可到捧灯时了?”

皇后平淡地和他对视。

也是奇怪,方才起了这么烈的一股风,现下却又一丝都没了,天地间静地落针可闻,皇后维持着这个动作好一会没动,半响,道:“你也来索我的命了?”

小童静默不语,身形僵硬——也不知还能不能听得懂阳间话。

高大的佛慈目低垂,面含悯意,唇带笑意垂目望人间,静默不语。

“候着吧。”皇后不再看他,回正了身子,慢慢合起掌。

“要索我命的太多,你且先候着。”寂静中,只听皇后低声道:“若你能有那个本事,他日地府相见,剥皮抽筋,千刀万剐,你们这些个想如何,都随你们去。”

“你我母子缘浅。”她神色冰冷,忽抬手拔了香案上还燃着的供香,轻轻朝门口一扔。“只怕轮到你时,我早已半根骨头也不剩——孩子,你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火星在空中连成一条猩红的线,转瞬即逝地砸在地上,连点声音也没发出,悄无声息地断成了三截。

万籁俱寂。

风又起来了,似哭似咽地卷过佛堂大敞的门,小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又散去了,夜色平静,似乎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皇后不再往那看一眼,复阖了眼,手中念珠轻动,重又开口念她的佛。

一股风吹进了堂中,卷起案上灯烛,火光摇曳两下,片刻之间,又重归一片寂静。

长敬宫中案上的烛灯燃得正好。

隔了一张窄小的木桌,萧潋意与开慧对席而坐。桌上寥寥摆了几碟清淡小菜,萧潋意提起茶壶将开慧面前的茶盏斟满,滚滚热气瞬时蒸腾而起,激起浓浓茶香。

白雾短暂地模糊了二人的脸,转瞬便轻飘飘地散去。开慧双手合十,垂目不言。萧潋意兀自晾凉了茶汤,缓缓喝完,看那老僧活像个铜皮糊成的佛像似的半天不动,像要将自己生生坐到涅槃往生。他倒也不催,手中茶盏空了便自又倒满,也旁若无人的品起茶来。

半响,开慧便维持着这个姿势,脊背微微弓着,低目道:“殿下夜里叫得这样急,是要老衲做什么?”

萧潋意轻笑了声,心下想这老秃驴面皮当蒜皮使,非要说这明知故问的废话,口中道:“大法师慧心,想必照空已和您略提过一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开慧长叹一声,“殿下既心似明镜,又何必叫老衲来这一趟?”

萧潋意面上笑意不减,“大法师此言,是说我叫不得您了。”

开慧垂眸淡道:“我未有此言。”

“孩子玩笑话,大法师莫放心上。”盏中茶汤久无人用,早已凉了个干净。萧潋意拿起随手泼了,重倒了一盏,缓缓推到开慧面前,“请用。”

开慧目光落在那盏茶上,顷刻便移开了,“殿下有话,不妨直言。”

见他不接,萧潋意也不就此多言,笑道:“说来惹人笑话,我是个多梦的人,近来夜里睡不着,常常想起论藏中言梦有五因缘,心下便生了好奇,不知像大法师这般得道的大智慧者,夜里还会有梦么?”

开慧缓慢地摇了摇头,“净心水器,莫不彰显,常现在前。但器浊心之人生,不见如来法身之影。”

萧潋意仔细端详着他,微微一笑:“你瞧,我就是因为这个才烦和出家入道的聊天——几个词能说完的句子,非得叽里咕噜地吐这么长串的鬼话出来,横竖就是不爱说人话——大法师见谅,冒犯了。”

这句也不怎么像人话的句子说完,他笑意不减又接了后半句,好像这样说完便不曾冒犯佛祖似的。开慧身形一动不动,脸上表情丝毫未变,道:“有。”

有,是说他也有梦。萧潋意来了兴趣,接着问道:“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惭愧生余念,我心有愧。”

案上烛灯快要燃到了底,越到末端,火苗反而燃得越大了些。二人隔着这团平静的火光,萧潋意唇边噙着淡淡笑意,目光直直盯着对面那人。开慧并不看他,盘腿坐着,双掌合十垂着目,神态平和,半边苍老的侧脸沟壑遍布,被烛火隐隐映出了种奇异的金光。

萧潋意定定瞧了他一会,不知想到什么,笑意添上丝讽意,“大法师功德圆满,说什么愧念,怕也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望不可得的。”

开慧不言。

“我愚昧,还有一惑想求所解。佛说梦可为他力所引,也可是诸天以力加持于人。也或为上天降谕,渡苦众免受蹉跎。不知这可是真的?”

开慧道:“你明知我不可违逆照空,又何苦绕这个圈子?”

“如何算绕圈子。”萧潋意道:“您修为高深,得您教诲,我只觉心境亦宽阔几分。”

开慧只说:“不能证得。”

萧潋意自然知道他未说出口的前半句话是什么,微笑道:“明日是个好日,圣上自行许久,久不得神谕。我想现下或许是个进言的好机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开慧默了半响,“你要如何?”

“诸天佛祖虽无所不在,但显化之力难免需仰仗香火。我想整个京城,香火至盛之地也莫过兰渡寺,若能请圣上亲驾,与神佛离得更近了,也好能求来更多的庇护。”

开慧久久不言,半天,道:“殿下只说我讲得不是人话,你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的圈子,难道就是人话了?”

“大法师慧眼,我不是人。”萧潋意面上笑意更甚,“我是恶鬼。”

开慧不再说话了。

他便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不再动了。桌上苟延残喘的烛灯终于燃到了尽头,生出最后一股青烟,哧一声便灭去了。

这一丝余韵轻巧地在他升腾旋转片刻,转瞬便消散地干干净净。窗外没有月亮,再无其他光影透进来了,四面漆黑,像被关在了个窄小的木盒子里。萧潋意便在这黑色中静静坐着,开慧仍维持着那姿势不动,像是已入了定。

萧潋意看了他会,笑了声,也不论谁客谁主,慷慨地将这屋子让了出去,自己推门离开了。

桃蹊侯在门外,见他出来,点燃了手中的竹灯。昏黄的光便又在两人之间亮起来,在这不见边际的黑夜中划出了一小圈还算明亮的天地。

他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这么定定站着。桃蹊也不多言,在他身后低头候着。许久,忽然听见他问:“阿云可睡下了?”

桃蹊忙道:“现下子时,早早便见徐大人屋里烛灯灭去,想是已睡下了。”

萧潋意喃喃重复了一遍,“睡下了。”他说:“睡下了,那便不去扰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这句,他抬步往前走。桃蹊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敏锐地发现这个方向像是去徐忘云院里的。她不敢多言,抬头瞧向萧潋意的背影,却看他步伐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地,桃蹊非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步伐,手中竹灯无法抑制地摇晃起来,光影颠簸朦胧,几近愈熄。又突然,萧潋意忽直直地朝前摔在了地上。

桃蹊吓了一跳,叫道:“殿下!”

萧潋意趴在地上,抬着头望向某处,面上忽扯出个甜蜜蜜的笑意,柔声道:“阿云,你来了。”

桃蹊心下一跳,抬头看去——见那里漆黑空旷,半个人影也没有。

萧潋意恍若未闻她这声喊,彷佛那真的站了个人,又真向他走了过来似的,萧潋意道:“这么晚了,你怎还没睡?”

桃蹊知道他是又发了病,胸腔中漫上股苦涩,也只好先劝道,“殿下,夜深了,先回房去吧。”

“你穿这身白衣好看。”萧潋意道:“从前怎未见你穿过?”

峪阳临行前陈簪青曾说过两年之期临到,萧潋意的痴病会慢慢发得愈发频繁,每一次病发的愈久,残毒对他的神智也就伤得更深些。桃蹊心下一狠,并掌为刃,使力重重砍在了萧潋意的左肩处。

萧潋意重咳一声,噗得喷出了口紫黑的淤血。

这口血吐在眼前,在他面前留下了一团污。萧潋意下意识擦了一把,在土地上抹出了五根清晰的指印。直至这时,他脑中清明这才缓缓回位,萧潋意长出了口气,低声叫了声:“桃蹊。”

“奴婢在。”

“传人把这擦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这句,他站起了身,远远地又看了眼某个方向,回了身,大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第77章有念念成邪

“你说,要朕亲去兰渡寺。”

正殿中,萧载琮坐于高台,开慧合掌立在大殿正中,闻此言,垂眸道:“是。”

堼清殿的御座修得高,鎏金红木上透雕着龙纹宝花,立在台下的人若垂头低眼,便只能看到皇帝靴上绣着的两条张牙舞爪的龙。

萧载琮左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两个玉核桃,半阖着眼问道:“为何。”

“昨夜贫僧打坐,得应身佛祖入梦,要贫僧带给陛下一句话。”

“什么话?”

“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萧载琮布满沟壑的脸上缓慢扯出个笑意,眼底光芒锐利,“劳大法师替朕解读一二,佛祖此言何意?”

开慧道:“贫僧不敢妄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殿中没有别人,两侧只留了几个奉茶的婢女,开慧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言,殿内一时落针可闻,只偶有几声玉石彼此缓慢擦过的声响,那是萧载琮手中的玉核桃发出的动静。

“大法师笑言,即是佛家言你却不可解,岂非愧对佛祖。”

开慧道:“佛祖一言,落在众生耳却有不同解。”

“那依你看,佛祖又是想让朕有何解?”

“贫僧不知,敢问陛下可曾有过愧心事?”

一旁立着的小婢女手中茶盏轻微地一抖。

她小心地抬起了脑袋,迅速瞥了一眼萧载琮的脸色。却看苍老的帝王端坐在御座上,半边侧脸不见有异色,神色倒算平静。

萧载琮面上笑意淡去,不动声色打量他半天,缓慢道:“你倒胆大。”

开慧八风不动地立在原地,平淡道:“皆从因起,是说过去所发生事。一切诸报,是指未来可结果时。贫僧并不知陛下过去曾有何因,自也不明今后或有诸果,一切所言,皆只在陛下心中所想。”

萧载琮喉间滚出声模糊闷笑,像是嗤意,“你说下这些话,难道就不怕朕会让你丢了脑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佛祖有言,弟子不敢违逆。圣上在前,贫僧不敢诳语。”

他这句话说得不卑不吭,其意也算高明。萧载琮不再言语,面上却也瞧不出喜怒的样子,手中玉核桃来回转着,又问:“那佛祖要朕亲去兰渡寺,又是为何?”

开慧却道:“贫僧不知。”

萧载琮听了这话,反倒哈哈大笑了两声,问:“这月吉时何日?”

“回陛下,明日冬月甘九,正是吉日。”

“嗯。”萧载琮忽抬手将手中玉核桃一抛,他身后那婢女忙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便听萧载琮道:“准了。”

一阵轻风吹过。

盏中茶汤上飘了一片枯叶,萧敛意轻挑去了,两指一松,便被卷进了寒风中。

徐忘云独坐在长廊上,头顶黄铜铃铛随风轻声作响。他神色平静,正望着青灰石瓦廊下透出的一方天色出神,脸侧却忽地一热,是被萧敛意捧着一盏茶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阿云在瞧什么?唤你半天也不应我。”

萧敛意在他身侧席地坐下,徐忘云接过茶盏,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并未答他。萧敛意仔细端详他侧脸半响,自然知道他心下所想,却也只能佯装不知,起了个无关的话头,“阿云尝尝,这是宫人新采买来的戴胜香,据说城外一叶千金十分难得,你快尝尝看,是不是真有他们说得这样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依言尝了一口,简短道:“好。”

这句点评给得敷衍,萧敛意却也罕见地没多纠缠。他将自己手中的那杯放在一旁,抱着双膝歪着脑袋瞧他,瞧他面色平淡地望着别处,哪怕席地而坐脊背却也挺得笔直,不由轻笑了声,忽伸手撩去了他额边被风吹乱的头发。

他这样隔三岔五的动手动脚徐忘云早已习惯,只看了他一眼便再没给什么生动的反应。萧敛意手指牵着他那缕发丝滑到他的耳侧,指尖轻轻地蹭过他的眉尾,却也不敢再有什么别的动作,缓缓收回了手,落回徐忘云看不见的地方,又将那根指头悄无声息地攥进了掌心里。

这一套鬼鬼祟祟又满怀少女春情的动作徐忘云自然丝毫未察,两人各都静下来,一红一白两个影子,便这样默不作声地坐了许久。廊下系着的黄铜铃时缓时急地摇晃着,天地一隅,便只剩这只铜铃轻响,和远方隐隐传来的鸟啼声。

桃蹊揣着一封书信匆匆入了院,一脚踏进大门见着此景面色当即一变,正欲转身就走,萧敛意却在这时叫道:“桃蹊。”

桃蹊如临大敌地转了身,萧敛意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将信拿来。桃蹊于是小心翼翼地递给他,萧敛意展开看下去,见那上面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明日。

徐忘云问:“谁的?”

“棠儿的。”萧敛意将那信随手折起,丢回了桃蹊手上,“说在外仍寻不到陈簪青的踪影,问我还要不要继续找下去。”

徐忘云不疑有他,“陈医师还未寻到?”

“谁晓得她是跑到哪里去了。”萧敛意对桃蹊道:“去给棠儿回封信,写知道了,自去就好。”

桃蹊应了声,忙捧着信纸匆匆跑走了。徐忘云关切道:“陈医师不在,你的药还有多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敛意笑道:“阿云这是关心我?”

徐忘云道:“你只回有多少就好了。”

“不慌不慌,还剩许多呢。”萧敛意捧着脸瞧他,“她临行前给我留得这些,足够我吃上许多时日了。”

徐忘云嗯了一声,又扭回了脸。两人各自的茶盏皆被仍在身旁,这城外一叶千金的茶汤早已暴殄天物地凉了个透彻。萧敛意看他许久,没话找话道:“阿云近来睡得好不好?”

徐忘云瞧他一眼,短促回道:“好。”

“可有做梦?可梦见什么了不曾?”

徐忘云说:“不曾。”

萧敛意有心想与他多说几句话,又道:“那阿云……床铺软不软?要不要我传人给你换一床新的来?”

徐忘云侧头看他一眼,不再回话了。

“我近来总觉得床铺睡得不如从前软,枕头也不似从前般舒服,你说是不是这个我才总做梦?前些日子我听宫人说京城里有个姓梁的纺织娘很会做被褥,你说,我若传人去买一床来,是不是便能睡得更安稳些……诶!阿云!你去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絮絮叨叨讲个没完没了,徐忘云实在听不下去,起了身往屋子里走了。萧敛意见他要离开,旋即不乐意地叫了起来,徐忘云路过他身侧时,便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权当做安慰。

这安慰好似一阵轻风,转瞬即逝地拂过他的肩头便散得无影无踪。但他的手离开时,却又有个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肩头掉进了他怀里。萧敛意狐疑地捡起来一看,见那从徐忘云手心掉进自己怀里的,竟是一块包的仔仔细细、个头小巧的饴糖。

“……”

他捧着这块小小的饴糖,半响说不出话,好半天才哭笑不得地说了句:“阿云拿我当孩子哄?”

徐忘云的身影早就进了门中,连一片衣角也再看不见了。

宽阔的长廊上,萧敛意独坐在上面,捧着那块饴糖,半响再没了动静。

廊下的黄铜铃铛“叮当”一声轻响,便又重归了一片寂静。

次日,冬月甘九。萧载琮如约乘车到了兰渡寺,身旁,还跟着身披凤袍的皇后。

皇后神态平淡,头顶珠冠在日晖映照下闪着华美光芒。萧载琮携她拜完了神佛,当晚照例留宿一宿。到了夜里,萧载琮与皇后回寝房的路上,却撞上了个身形匆忙的灰衣僧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灰衣僧人瞧着年纪不大,手里捧着个木盒子跑得匆忙,险些当头撞上萧载琮。身后侍卫出刀便要将人扣下,萧载琮抬手止住,道:“佛门净地,莫要放肆。”

“小僧莽撞,冲撞了施主,实在对不住。”灰衣僧人约莫是长在寺中的行僧,不识他是当今圣上,脱口只叫施主。萧载琮或许是今日心情好,并未与他计较太多,看他低着头垂着眼,怀里宝贝似的捧着个木盒子,起了兴趣,便问道:“里面装得是什么?”

灰衣僧人道:“一些秽物,只怕污了施主的眼。”

萧载琮道:“打开看看。”

“施主莫怪,实在不便……”

萧载琮微白的眉毛蹙了起来,他年纪大了,眉头微微一蹙便在额心显出深深的纹路,语气一沉,帝王威压便深沉的压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头上,“朕说要打开,你便打开。”

灰衣僧人哪怕再少经人事,听了萧载琮脱口而出“朕”,便也知了来人是谁。他面色一白,依言将手中木盒的盖缓缓打开了,众人目光落在那里面,瞧清楚其中之物,却都不约而同的呼吸一屏。

——只见那盒子里竟躺了一只被剥皮的猫,浑身血肉模糊,肢体僵硬而扭曲,早已是一具尸体。

皇后面色轻微地一变,抬头死死盯住了那灰衣僧人。萧载琮面沉如水,缓慢地掀起眼皮,“何意?”

“尊者曾言天地一本,狸猫若剥了皮,和刚出世的人有些相像。”灰衣僧人道:“这是今日做法事上用的,正要拿去烧了。”

【作者有话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重要声明:本作中没有任何一只猫猫受到伤害

第78章冷月

说完这句,他重将木盒盖上,朝二人鞠了一躬便低头匆匆退下。众侍卫沉默不语,皇后眸色冷厉,心下似有思绪万千交织闪过,沉沉望着萧载琮的背影。

萧载琮道:“……剥了皮似新生子。”

他似是觉得这话好笑,哼笑一声,抬步朝寝院走去。众侍卫忙跟上。皇后顿了一顿,迟了半步这才缓步跟上,匆匆夜色中,她回首望了眼身后无言耸立的深灰僧舍,眼底幽深阴冷,如一汪漆黑不见底的潭水。

入夜,万籁俱寂,天地黑若一色,如同重回混沌时。寺内后院角落的寝室中,萧载琮已沉沉睡去。皇后仰面躺在他身侧,睁着眼听他平缓的呼吸起伏片刻,缓缓起了身,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子。

门外,守夜的侍卫蜷着身子在角落里打瞌睡——姿势有些古怪,比起睡着,更像是被什么人打晕的——皇后推门而出,旁侧的宫人已侯了许久,见她出来便立即迎上,递给了皇后一张信纸。

皇后拿起扫了眼,捏成一团塞进了怀中,往侧走了几步,离了寝屋的门,这才问道:“找到了?”

宫人摇摇头道:“娘娘恕罪,奴婢已将这寺中大小院落翻了个遍,并未瞧见您说的那物。”

听了这话,皇后面色未变,淡道:“信都送出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宫人回道:“回娘娘,都送去了,想来现下太师府已收到了信。城外将士也都传了令去,只等您下旨了。”

皇后朱红的唇紧闭不言,风眼微转,瞧了眼黑沉的天幕。

宫人久等不到她的话,轻声询问道:“娘娘?”

皇后却道:“你看,入了冬,夜就变长了。”

宫人不解其意,只好谨慎回道:“娘娘说得是。”

“夜变长了,梦就会多。”皇后说:“指着天过日子,到底是自寻绝路。”

“娘娘的辛苦神佛都看在眼里,自会佑护您。”

“神佛。”皇后嗤笑了声,“神佛和死人倒有一处相像,也就只这一点好处——嘴生得紧,都不会说话。”

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谨慎起见,她还是低声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烧了。”皇后冷漠道:“只死一个宋多愁,没什么大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宫人低声应了,想了想,又问:“娘娘,宫中那边是否要一同处置了?”

她附在皇后耳边低声道:“今夜这事出得蹊跷,奴婢心想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只是不知是谁。宫中后妃陈贵妃觊觎后位已久,赫连妃心思深重,行事一向狠辣。陛下子嗣除珵王外,也就只四殿下一位……可她又是个出了奇的蠢货。”

令和公主积病已久,许是常年杂药吃得多了,脑子便不怎么灵光。旁人说什么都信,给什么套都钻,是个胸无城府的庸才。宫人顿了一顿,不明白皇后为何此次未传旨要珵王同来,接着道:“再者便是珵王那边……”

皇后面色平静,冷沉道:“蠢东西,天底下除了自己,旁人谁也不能指望,指望了,就是自寻死路。”

宫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顷刻出了一身冷汗,忙跪道:“娘娘恕罪,奴婢愚蠢,奴婢知错了。”

夜幕中,遮天蔽日的乌云不知何时退去,一轮圆月缓缓显出,散出冷白月光,在长廊上映出皇后一道细长的影子。

皇后立在原地,垂眸望着她,面色在阴影下显得晦暗不清,犹如月光映不到的墙角,遍生青苔秽土,被杂乱野草裹得密不透风,唯有两处光点隐在其中时隐时现——那是藏在杂草青苔里的毒虫害鼠。

“今夜一过,便一同置办了。”少顷,她道:“留着,到底是个祸害。”

宫人头磕在冷硬的地板上,跪道:“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忽有风起,天上乌云被风推动,惹那月光时隐时现。又是一阵风动,长敬宫中,案上烛灯被风撩动,摇动两下,窗外,忽闻一声轻响。

夜已深了,萧潋意身上衣饰竟还未卸去,一身红衣明艳,漆黑长发由一只金钗斜斜挽在侧边。徐忘云端坐在他身侧,二人皆听到了这声响,却都未动。萧潋意伸手取了案上茶壶,为自己倒了一盏清茶,缓缓递到了唇边。

下一瞬,窗子忽然被人大力拍开,一群手持长刀的黑衣人从中冲了出来。徐忘云的长剑正搁在桌上,几乎同时,他挽了长剑翻案而起,一剑断了最前头那人的刀身,身形快如幻影,与之交锋盘旋起来。

刀剑相撞声不绝于耳,这些黑衣人数量众多,刀法卓群,一看便知是多年精心栽培的好手。徐忘云眸光冷厉,手下长剑残影纷飞,锋利剑光寒意一闪,毕生杀意,眨眼便将这群黑衣人逼退了大半。

萧潋意八风不动,轻吹去盏上微白的热气,啜饮一口。

地板上已横尸许多,余下几个黑衣人见势不对,翻窗欲逃。只可惜徐忘云比他更快,伸手扯下窗帘甩了出去,迎面将这几人拦住,柔软的布料便如有生命般紧紧缠上他们的身子,一同打包扔在了萧潋意的脚下。

几个黑衣人使命挣扎起来,只是身上本该脆弱易裂的布料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他们互相瞧了一眼,便要咬破口中毒药自尽,幸而徐忘云早瞧出了他们的心思,喀嚓几声脆响,便顷刻间将这几人的下颌掰脱了。

“阿云你瞧,这是几个硬骨头。”萧潋意放下茶杯,唇角带笑,缓声道:“硬骨头总是最叫人省心的。你们是谁家的?珵王?慈明宫?”

几个黑衣人下巴合不拢,自然也说不出话来——也不会说,只对萧潋意怒目而视。

萧潋意与之对视,思忖片刻,对徐忘云伸了一只手,掌心朝上,是要徐忘云将自己的佩剑给他。徐忘云想他是要拿着逼供,也未多问,便依言递了过去。

萧潋意接过,在掌中掂量几下——便挥剑将这几人杀了个干净。

徐忘云着实意外,蹙眉道:“为何?”

萧潋意道:“不想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想留了?”

“嗯。”萧潋意笑了起来:“要在这时杀我的除了珵王便是皇后,横竖都是豺狼,我做什么非要问出谁是谁家?白费口舌。”

徐忘云无言,“你先前不是说要我留下活口,你有话要问。”

萧潋意说:“不想问了。”

“……”他阴晴不定,变脸比翻书还要快。徐忘云不说话了,拿起萧潋意方丢在桌上的佩剑,擦净了收回鞘中。

地上横尸众多,鲜血横流,浓浓血腥味挥之不去地缭绕在二人鼻头。萧潋意浅色眼珠冷如寒玉,漠然地重拿起茶杯,刚要放进嘴边,手却顿住了。

淡黄的茶汤清澈透底,只是最上面不知何时被溅入一滴鲜红血珠,半融不融地浮在水面上,在周边晕出了点澄黄的杂色。

萧潋意盯着那滴血点,半响轻笑了声,“水搅得更浑些,才好趁乱摸上条大鱼。”

徐忘云正将尸体聚在一处,好方便等会一同清出去。听着这话,他直起身淡淡看了萧潋意一眼,却见萧潋意并未看他,身上红衣鲜艳如血,支着腿坐在软垫上,说完这句,这才抬头瞧向徐忘云,耳后金钗闪着细碎金光,正映着他唇边一抹浅笑。

徐忘云默默与他对视,片刻后,重又垂下眼,淡道:“起来,帮忙。”

——天上的圆月孤寂地悬着。

梦中千种颜色交织,过往种种争相浮在眼前,虚实参杂光怪陆离。萧载琮沉睡中忽撕心裂肺咳了起来,终浑身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扯了床榻旁备好的方帕,坐起身又咳了一阵,半天才缓缓平息下来。他胸膛剧烈起伏,半睁了眼,这才发现自己身侧空空如也,床褥冰凉,早就不见皇后踪影。

萧载琮面色平静,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并未多言,也不叫人,自己掀了被褥,身形滞缓地慢慢挪了身子,坐在榻边,垂头不动了。

圆形的木窗嵌在他面前的墙上,一轮圆月映在其中,冷清的月光笼着苍老的皇帝。去了龙袍,这才叫人发现他身形不知何时已如此佝偻,寝衣罩在他身上单薄的犹如一张宣纸,满头发丝尽白,竟不知何时已隐隐有了油尽灯枯之象。

萧载琮对着窗外孤月垂眸静坐,像有思虑。忽然,圆窗外似有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萧载琮抬了头,见窗外夜色寂静,天上明月祥和,天地俱静,连一丝风也未有。

他站起了身,推门而出,见不远处一幢僧舍前,有个着白衣的僧人背对着他,脖上挂着一串血红的背云,末尾处流苏无风自动,正随那僧人的步伐左右摇晃着。

“你。”萧载琮眯了眼睛,“你是什么人?”

白衣僧人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朕问你话,你究竟是什么人?”萧载琮不由自主地跟了两步,微抬高了声音叫着侍卫,“来人,将那人扣住了!”

夜色寂静,往日围在他身侧的众多侍卫竟不知都去了何处,无人应他。眼看那僧人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眨眼便要消失在夜色中,萧载琮下意识抬步跟上,竟活似被什么迷了心窍般,便就这么披着寝衣,孤身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接到有宝宝反映不太清楚更新规律,追读体验略差,跪地谢罪。以后每周都会在初更的章末放上本周更新时间和章数,如果当天有事不能更我会上来放请假条的,不让大家白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本周更新时间11.15-11.20

11.16周六更

11.17周日更

11.18周一更

11.19周二更

11.20周三更

本周共五更,我尽量保持在九点左右更,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79章果报

也是奇怪,那白衣僧人瞧着施施而行,身形缓慢,却始终离萧载琮几米距离,任他如何紧追急赶也未缩短半分,竟叫他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鳞次栉比的僧舍在漆黑夜色中沉默地伫立,注视着萧载琮步伐颤颤的自它们面前而过。脚下石子铺成的小道高低不平,轻轻一踩便会发出咯吱叫响。萧载琮跟着那白衣僧人穿过僧舍,穿过钟楼,穿过戒台,一路西行,最终停在了一处修建地高大的宝殿中。

僧人跨进门槛,洁白的衣角在门缝中轻轻地一晃,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殿内宽阔,高大到抬头竟让人瞧不清头顶的花纹究竟刻得是什么形状。方一入殿门,便可见正中立着一尊巨大的彩身佛像,人在其下如同蝼蚁,甚至不抵那佛像的半只手掌大——在他身侧左右亦各环绕着众多神佛菩萨像,再往上看,只看那墙壁房梁也尽都悬刻着数尊塑像,琉璃胜境,六欲诸天,大小不一各不相同,密匝只怕上千座不止,雕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四下看去,如同真踏入西天净土一般。

这便是真正的万佛同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载琮沉面扫了一眼,不见那白衣僧人身影。他抬步迈进门槛,正欲往前走,一侧头,却瞧见了旁侧高大墙壁上精美的壁画。

他的步子蓦然停住了。

——只看那壁上画的是一个僧人,着一身白衣,带一串血红背云,面容生得俊美,合掌闭目,神情隐有大慈悲之宝相——正是方才那院子里,与萧载琮匆匆一瞥的白衣僧人。

萧载琮眉头轻微地一抽动,循着那壁画缓慢地往前走,犹如卷轴缓慢铺开,只看那上面画着的是那白衣僧人的生平往事——记载着他是如何遁入佛门,如何刻苦修行,如何接下前人衣钵悟了大智慧。再往下看,却见壁画上多出了一个女子,身着华服,雍容华贵,在那白衣僧人的指引下拜佛读经,得道了悟;雪白的壁面不知何时缓缓染上一层绯色,日夜相处,二人竟大逆不道地生出了情愫,终有一场大雪时,万佛缄默,那女子竟在寺中有孕,诞下了个孩子。

画卷末尾,最下方角落处用梵文刻着一段话:成武二十八年冬月初八,圣僧迦南,与高氏桢与。

萧载琮沉默地立着,久久未动。

一旁香案的宝盆中,放着一串雪白的砗磲和一只猩红的玛瑙戒,两物安静相依着呈在盘中,隐隐闪着不详的细光。

那玛瑙戒萧载琮认得,那是高氏的祖传之物,高桢与当年出嫁时,高老太师曾亲手将它套在了她的手指上,那是皇后的陪嫁。

那是高太师府的长女高桢与,大郇的皇后——那是他的发妻。

萧载琮许久终于有了动作,只看他伸出枯槁的手抓起了那两物,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皇后面色平淡,正立在殿门处。

萧载琮与她对视许久。

殿中万佛宝相庄严,慈悲俯望世人。萧载琮手抓着那两样东西,半响不语,久久,猛地抬手将那两物朝皇后扔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后不躲不避,被那两物重重砸了个正着,神情反倒平静,出声道:“陛下。”

过往不堪的旧事终于挣破了这一层薄薄草纸,呲牙咆哮着燃起了熊熊烈火;直烧得萧载琮浑身血液都滚烫沸腾起来,怒号着冲刷过他的头骨,余下层挥之不去的烫意。

“贱人。”萧载琮双目都被这层火烫得通红,面色隐隐泛着青灰,“你这贱人。”

过往遇到此等情形时,不管是否真假,皇后总会辩解叫冤。这是这一次,她半个冤字也未再吐出,身子站得笔直,不见分毫心虚悔恨,却问道:“陛下何故动如此火气?”

“朕与你,与你结发四十余年。”萧载琮下唇微颤,一时急火攻心,险些站都站不住,“你何来脸面竟敢问为何?!”

“我为何不能问。”皇后淡道:“我与陛下结发四十余年,未有一次出口问过何故,实不明陛下为何怪罪。”

“你这……贱人……!”萧载琮勃然大怒,杀心骤起,忽猛地抽了旁边佛像手中宝剑直指皇后,怒道:“贱人该死!”

锋利的剑尖直指着自己,皇后面色丝毫未变,“我实有许多想问,愿请陛下一答。问陛下何故杀我父亲,问陛下何故放任平妃害我,问陛下何故将与我只相差十二的萧文壁过继于我,明知他生母平妃害了我腹中子,还要我对他视若己出,演了三十余年的母子情深。”

她话音冷静,虽是再问“何故”,却问得平缓淡漠,不像是求复,也许是知萧载琮不会答——萧载琮果然不答。皇后像是轻笑了一声,又道:“臣妾是不该问。”她又说:“只是我实在厌烦。”

萧载琮怒不可遏,不欲与她多言,抬剑便砍。皇后注视着他,侧身避过,抽出旁边塑像手中的宝器,迎面架住了萧载琮的剑刃。

两剑相交崩出一线刺眼的火光,相抵相阻,剑身映下的阴影中,皇后面色晦暗,积了半辈子的话终于有朝一日可脱口而出,只听她无比清晰道:“我与陛下执手四十余年。”她的声音在寒冽的剑光下显得残忍无比,“只觉日日夜夜,如万蚁蚀骨,令人作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贱人!”

萧载琮大喝一声,双目血红,干瘪的手背青筋道道绽出,手下更用力几分,凶狠地抵着皇后的剑刃逼向她。皇后奋力一推,千钧一发地将自己从他剑下滚了出去。萧载琮步步紧逼,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怒嚎着扑过来,剑刃寒光闪闪,是存了誓要将她斩于剑下的决心。

四面神佛缄默,数千双眼睛,万千种表情。或悲目低垂,或阖眼不视,或金刚怒目——层层叠叠,在这方寸之地一动不动,沉默着注视着殿中反目成仇,你死我活的二人。

他们打得激烈,争斗间撞破了数尊塑像,殿中时有重物摔在地上砰地炸开的巨声响起,又听铁器相交发出阵阵刺耳锐响,许久,终于一声铁刃从中断裂开的咔嚓声,断剑打着旋飞了出去,正正落在了佛像脚边。

萧载琮年轻时毕竟久经沙场,剑术难寻敌手,皇后在他盛怒下不敌,混乱间被他刺中多剑。数道新鲜伤口还在汩汩渗血,狼狈不堪地被萧载琮举剑按在地上,剑刃离她喉门只不过三寸之余。

萧载琮呼吸沉重而压抑,面色可怖,双眼凸出犹如青面獠牙的恶鬼,使力欲刺——

——“不好了!走水了!”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快来人救火!”

殿外,忽闻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声,倏地划破了寂寥夜色。萧载琮手下动作被这声叫喊打断,抬头看去,见殿门外的夜色不知何时染上了隐隐赤色,满寺僧人慌乱奔逃,滚滚浓烟升腾而起,似有火光烧得正旺盛。

皇后侧耳不动了,静了半响,却始终未听着那一声钟响。

转瞬间,她心下便明白过来寺外多半有了变故,只怕她今日,是难得善终了。

片刻,她反倒笑了声,轻轻闭了下眼。

“……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毫无征兆的,她突然大笑起来,眸光微动,盯了萧载琮片刻,又忽竭力抬起上身,手掌猛地攥上了萧载琮的剑刃,顷刻便有鲜血从她指缝中溢出,顺着剑刃滴落,啪嗒一声落在她的脸侧。

“你瞧……人的血是红的。”她紧握着剑刃盯着萧载琮,描得朱红的唇扯出一个笑来,“你杀了这么多人,可知人血是什么颜色,尝起来又是什么滋味的?”

萧载琮定定凝望她不语。

“我最恨你装模做样,假意虚伪;我爹助你得位,你得掌大权后却要杀了他;你为固帝位求我为妻,成后却事事冷落;你害我家至此,还想要我死心塌地地守着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平妃的堕胎药是你给的?你以为我不知你为保皇位,亲手勒死了先皇,毒死了你的亲兄弟。”

“你杀父杀兄杀子。”她说:“你也配骂我狠毒?”

萧载琮身形枯槁,后齿咬得紧,下颌双唇阵阵发颤。

“你这王八蛋。”她终于得以戳穿了皇帝面上摇摇欲坠的皮,笑意更甚,口中吐出来的话轻若无声,一股风便能吹散似的,“你得而不满,贪得无厌。全天下的便宜还能都叫你一人占了?我呸。”

说完这句,她身子猛地向上抬起,就着他的手忽一使力,便听“噗嗤”一声闷响,长剑便瞬时穿透了她的身体。

猩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她破口处涌出,皇后口中吐出大股鲜血,死盯着萧载琮,又忽然,她一把抓上他的衣领,逼近了他,含着满口鲜血,含糊却又无比清晰地,一字一顿对着他道:“我在地狱……等着你……”

说完这句,她倏然松了手,仰面重重砸在地板上,再无半声动静了。

“……”

天地俱寂。

“谁!是谁在那里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陛下!是您在里面吗!?”

火势愈大了,寺中众侍卫皆在焦急寻着萧载琮,有侍卫匆匆路过宝殿,借着冲天的火光瞧见了里面有个跪着的身影,远远便觉着眼熟。走近了些,方才瞧清了里面当真是萧载琮,便急急进了殿,焦急道:“火要烧过来了,陛下请速随卑职离……!”

他话说了一半,这才后知后觉的瞧见了萧载琮面前的地上竟还躺着一个人,身上插了把剑,双目尤还死不瞑目的大睁着。

他震惊地瞧清了那尸体的脸,紧接着浑身鸡皮疙瘩便登时尽数炸了起来——那竟是……竟是当朝的皇后。

侍卫吓得不清,语无伦次道:“……陛下……皇,火,娘娘……”

萧载琮垂着头,半响,滞缓地抬头瞧了他一眼。那侍卫登时被吓得噤了声,借着火光,却眼尖地瞧见了他脸颊上一点残存的水迹,微微闪着光,竟像泪痕。

——“师父!师父!”

一处烧得猛烈的禅室外,那法号玳善的小沙弥满面泪光,撕心裂肺地冲着里面大喊着。其余几个稍年长些的僧人亦是面有泪痕,抓着那小沙弥不让他冲入火海,数十位僧人,皆以同一目光怮动注视着禅室,注视着禅室冲天大火中,静坐在其中的那个人。

开慧盘腿端坐在大火中,双手合十,面对着正前方的一尊小小佛像,阖目垂首。身后房梁被烈焰烧得断裂,砰得砸在地上,火苗隐隐已湳楓舔舐上了他僧袍的一角,房外稚徒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开慧犹如未闻,合掌坐得安稳,嘴唇微动,像是在念什么经文。

寺中,万佛巍然不动,众生哭嚎声与呼救声穿云裂石,灼灼火光刺透了夜,将这天地齐染成了同样的炽色。

第80章侜张为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与此同时,寺外。

萧文壁负手立于山头,瞧着不远处冲天的火光。他身后众将士刚经过一场厮杀,地上横尸遍野,满是鲜血。有个首将打扮的将士小跑至他身侧,毕恭毕敬地冲萧文壁鞠礼道:“殿下,皇后的将士已全部清剿完了,如您所吩咐,一个活口也没留。”

“嗯。”萧文壁应了声,俊朗的五官温润,唇边挂着浅淡的笑,“传下去,今夜过后,通通有赏。”

首将应下,朝后大吼一声,山上众将士便欢呼起来。萧文壁面带笑意侧过了脑袋,转向了旁边被粗暴地绑在一处的两个男人,温和道:“宁汤伯,高小伯爷,许久未见了。”

宁汤伯——皇后的表亲对他怒目而视,只可惜嘴中满满塞了布巾,只能发出许多其意不详的闷声怪叫。萧文壁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纸,缓缓打开了。

“今夜子时,携全部将士至京城罔微山上埋伏,钟响为号。”

萧文壁愉悦道:“母后的亲笔我断不会认错,想来父皇也绝不会。意图谋逆——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现下母后怕是难保,不知过了今夜,这宁汤伯爵府和高太师府,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两位伯爵瞋目切齿,恨不得当场咬断了口中塞着的布巾,好啖下萧文壁的骨血,才好以泄心头之恨。

“可惜了。”萧文壁道:“我想父皇今夜劳累,实在不忍看他再为此等小事烦心。我身为人子,合该替父分忧,只好擅作主张,送两位先一步上路吧。”

他拍了拍掌,首将便听令而来,只听萧文壁道:“把他二人装在马车中,找匹发疯的马,寻个离寺不远的山路将他丢下去,就说是得了母后的指令带兵而来,却在半路听了皇后死讯,心下惶恐,这便已畏罪自杀了。”

首将领命,不顾他二人挣扎,指了几个士兵粗鲁地将他们拖进了马车中。萧文壁收回视线不再看他,重又将目光投向那处火光,唇边慢慢攀上一层笑意。

——“不好啦!不好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敬宫内,有个小宫人匆匆跑进了内院,急得满头大汗,边跑边叫喊着。桃蹊立在萧潋意的寝殿外,听着这动静,面色一沉,三步并两步下了台阶,一把将那小宫人摁在了院门处,喝斥道:“夜半三更,叫喊什么?”

“不……不好了!”小宫人年龄尚小,吓得不清,瞧见了桃蹊,忙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她的手,惶恐道:“不好了——兰渡寺着火了!”

桃蹊面色未变,本不欲与她多说,可看她实在吓得厉害,四下左右瞧了瞧,蹙眉道:“着火了就着火了,你怕什么?”

“可,可陛下和娘娘还都在寺中呢……”小宫人面色刷白,“我听那些侍卫说寺中火烧得大,只怕少有几个能跑得出来!若陛下和娘娘也……也……”

她说到这再不敢接着说下去。外院的人自然不知内院的谋划,只恐慌圣上和皇后遭了不测,珵王登基,长敬宫便再也没好日子过。桃蹊道:“陛下和娘娘是有大福报之人,且身旁带的侍卫众多,怎会有不测。”

她将小宫人往外推了几下,“莫要叫嚷,扰了殿下安眠,快些回去吧。”

“可……可是……”小宫人又急又乱,不明白桃蹊为何不去禀告殿下——这事难道不应让殿下知晓么?桃蹊的手使了些力气,也是瞧她年幼才没直接将她骂回去,道:“快些回去!莫在内院多逗留。”

忽闻殿门吱呀一声响,屋内烛灯的光霎那洒出来,在石板路上切割出一条方形的光影。桃蹊与那小宫人齐齐静了静,紧接着一同面朝殿门跪在地上,拜道:“殿下万安。”

萧潋意背着光,瞧不清面上表情。他草草披了件绯红的外袍,欲坠不坠地挂在他肩头,只听他缓声道:“我不是说过无召不得入内院,谁准你进来的?”

小宫人前恐未消,此时又添新惊,后背登时被冷汗浸透了,吓得一句话断成了三截,语不连句道:“殿下恕罪!奴婢知错了!”

萧潋意淡淡看了眼桃蹊,桃蹊明白他意,便低声斥道:“还不快退下!”

“……是……是……!”小宫人欲哭无泪,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跑走了。桃蹊神色复杂地瞧着她身形消失,走至萧潋意身侧,想了想,还是低声道:“殿下莫怪罪,她是得知了兰渡寺失火,这才慌慌张张跑来要传信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看都不看她,正欲转身,余光却在这时瞥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色的影子,他平淡地朝那处瞧了眼,见是徐忘云不声不响地立在那。面上神情丝毫未变,竟像未瞧见一般,转身就要进屋。

桃蹊知晓他是以为又是幻觉,连忙适时出声道:“徐大人好。”

萧潋意猛地回了身,目光对上了徐忘云的眼,面上登时露出个笑来,“阿云?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徐忘云面色平淡地站在原地,“我听见有人在喊,出来看一眼。”

听了这话,桃蹊的下牙登时一抽痛,她小心瞥了眼萧潋意的脸色,果然瞧见了他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的一丝寒意。

那丁点寒意转瞬即逝,萧潋意笑道:“是方才有个宫人有事来寻桃蹊,吵醒你了?”

徐忘云却问:“兰渡寺着火了?”

桃蹊的下牙登时疼得更厉害了。

她直觉不妙,未得旨意却又不敢擅自走,也只好耸肩埋首地躲在阴影处,恨不得将自己缩进门板后的那块阴影里。萧潋意唇角还勾着,只是其中笑意却不剩了多少,眼底的寒意又幽幽浮了上来,“你听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嗯了声,开门见山道:“你做的?”

萧潋意不说话了。

他肩上的外衫终于再挂不住滑落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板上。萧潋意瞧他半天,往后退了步,温声道:“夜深了,外头太冷。阿云若想听便进屋来说吧。”

徐忘云静了静,倒也不驳,依言迈上了台阶。萧潋意让了一让,跟在他身后进了屋,临关门时,似有深意的目光重重落在桃蹊身上。

桃蹊微不可察地轻点了头,手上用力,替他们紧紧合上了房门。

“说吧。”屋子里,徐忘云站在案旁,“是出了什么事?”

萧潋意站在房门前,面有暗色,听了这话不答,却唇带笑意地说:“阿云——皇后死了。”

徐忘云下意识蹙起眉,意外道:“什么?”

“她死啦。”萧潋意笑道:“我听人说是与圣上起了争执,被他一剑捅死在了宝殿中——阿云,你高不高兴?”

徐忘云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只是觉得此事发生的突然,定有蹊跷,皱眉瞧着他,“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萧潋意说:“这是她自种的因果,合该遭此报应,与我何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凝视着他,“你答应过若有事端再不瞒我。”

“我哪里有瞒你。”萧潋意说:“我不是早说我要杀了她?”

徐忘云眉头轻微抽动了下,闭了眼又睁开,“你明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

萧潋意语气放柔了些,“我没瞒你,也没骗你。你想知道什么?尽管来问,我全说给你听就是了。”

徐忘云便问:“皇后怎么死的?”

萧潋意说:“我不是说了?是与圣上起了争执,被一剑捅死的。”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萧潋意笑道:“他夫妻二人或有龌龊,但又怎会让外人知晓?”

徐忘云看着他,重了语气,“你明明知道。”

萧潋意目含温情地瞧着他。

夜深风止,萧潋意与徐忘云隔了张窄窄茶桌对目而视,桌上灯盏火光微弱,将徐忘云的面庞渡上了层淡淡暖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面无半分表情,漆黑的瞳孔沉如浓墨,静静与他对视了许久。

萧潋意一笑:“我也只是听人说,说皇后多年前在国寺修行时,曾和寺中一僧人有过私情。”

私情那两个字他咬得重,是要与徐忘云强调什么。徐忘云不言,静静等他接着说下去,便听萧潋意接着道:“那僧人法号迦南,是个颇有声望的圣僧。多年前皇后修行回宫时那圣僧圆寂,当时只觉是巧合,现下想来,果然是被灭了口。”

徐忘云好一会没有吭声,眨眼间便将这几月宫中发生的事串了起来,“那些野猫是你放的。”

萧潋意轻咂一声,道:“是。”

“你借人之口向皇帝进言,是为了让兰渡寺僧人进宫。”

“是。”

“你知道皇后起了杀心,便将计就计,好显出你是个不成事的蠢货,才好从中脱身。”

“是。”

“兰渡寺的火,是你放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萧潋意笑起来,“皇后八面玲珑,不会坐以待毙的等死,定会提前谋好了许多生路。这把玉石俱焚的火,当然是她自己放的。”

徐忘云不言,好半响,轻声道:“那你有没有往里添柴?”

萧潋意坦荡道:“有的。”他说,“我又何时说过我无辜?”

第81章若我早知

徐忘云静了好半天。

他在软垫上端坐着,垂目不语,似正沉思。萧潋意也不扰他,倒了盏茶放到他面前,轻声道:“阿云,喝口茶吧。”

徐忘云慢慢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萧潋意紧盯着他的面色,淡色的眼珠闪着不明的光,又温声道:“时候不早,回去歇息吧。”

徐忘云说:“死了多少?”

“阿云,我不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知道。”徐忘云重复道:“你知道的。”

国寺规模浩大,在寺中修行的弟子又共有多少人?寺中藏经毁去多少,栖身之所不存,余下弟子又该去何处?这是个不能细思的问题。徐忘云手握茶盏不放,又问,“死了多少?”

萧潋意却只说:“皇权之争就是如此,哪有不死人的?”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在徐忘云的耳朵里却重如千钧。徐忘云心下万绪难言,低声道:“你可知你毁去的是国寺,烧杀是犯七恶重罪,你为杀皇后害这么多条无辜性命,一条命以千万条来补,岂非本末倒置。”

萧潋意定定看他,半响说:“阿云,你不明白我。”

——徐忘云明白吗?扪心自问,他清楚其中缘由,也知道他的苦衷。并隐隐能感同身受地理解他的苦痛——所以这么多年徐忘云从未对他说过一句“放下”。一个人心中的愤恨和痛苦都只能是这个人独有,好坏都是自寻,旁人不能站着不腰疼的说些假大空的风凉话。可同样的,他又实在没办法违心的对他说一句“你做得对”,徐忘云低声道:“路有千百种,何必非要趟着血过。”

萧潋意冷道:“他人生死,与我何干。”

徐忘云重重闭了下眼,“你若执意滥杀,我不能再助你。”

萧潋意猛地抬头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他面若寒霜,冷声道:“不过几个和尚,杀了就杀了。他们既都是要死,早晚又有何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怎可随意决策他人生死?!”徐忘云心头火骤起,猛地站起,双拳紧握,沉声道:“人命岂分高低贵贱!你的命的是命,这些人就不是了?你可想过他家中亦有高堂,或亦有竭尽毕生之力所求事,只因他未曾投生高门,未得伯侯封号,便可任取血骨不成!?”

他情绪少有过如此愤慨激烈的时候,萧潋意却转眼不再看他,只漠然地回了四个字:“与我何干。”

徐忘云看着他冷漠的脸,胸腔中忽有什么东西突突狂跳起来,撞得他根根肋骨剧痛。他便就在这一刻忽隐隐觉察到了什么,突然问:“宋多愁呢?”

萧潋意明显地一愣,语气顷刻便缓下来,“阿云怎突然问这个?自是在慈明宫中。现下这时候,想来早便睡下了吧。”

“你先前说皇后下旨将他留下,并未让他随其余众僧同回兰渡寺去。”徐忘云一字一顿道:“可皇后早去了兰渡寺,还将他留在慈明宫做什么?我问你,宋多愁呢!”

“她得父皇命同去,走得仓促,哪能顾得上他?”萧潋意温声道:“阿云,你急什么?”

他声音柔情似水,徐忘云心头却不知为何慢慢爬上一层寒意,激得他脊背微微发起细小的颤栗。好半天,他说:“……好。”徐忘云道:“你不说,我自己去看。”

说完这句,他忽往门外冲去,萧潋意只来得及匆匆叫了声,手却慢半步,眼睁睁看着徐忘云一阵风似地刮出了屋子。房门外,桃蹊早有预料,只在那门方一被拉开时便闪身将出路堵得死死,低声道:“徐大人,夜深露重,您要去哪?”

徐忘云猛地攥住了桃蹊的衣领,急促道:“我问你,宋多愁在哪?”

命门在人手下不过三寸之地,桃蹊语气却十分平静道:“大人恕罪,奴婢不知。”

她对萧潋意忠心耿耿,自不会多吐出半个字。徐忘云清楚这一点,索性不再与她周旋,猛地抽出了腰间长剑,抬手便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蹊微微一惊,下意识抽刀迎战,这几个动作快得也就是眨眼间的事,两刃即将相撞时,徐忘云的剑锋却又往后一撤,使了个虚招,灵活从一侧的空荡闪身而出。

他不多言,提气便要气势跃上墙头,身后却忽有一人手掌大力扣住了他的肩骨,只听萧潋意的声音在他身后道:“阿云,你要去哪?”

徐忘云面色极冷,回首便是一剑过去。萧潋意侧头避开剑光,沉声道:“你要与我动手?”

“你既说他没事,又为什么拦着我?”徐忘云逐字逐句道:“萧,潋,意——放开我。”

萧潋意说:“不。”

他夺了桃蹊手中的刀,横在自己面前,目光隐隐有光动,“阿云,你不能出去。”

徐忘云抬剑而上。

他的剑招向来干脆,如他这个人一般利索简洁。乍看平铺直叙的剑势下又隐隐能窥见其下藏着的隐招来,是为三生万物的招数。徐忘云翻腕使剑斜探,剑锋气势如虹地扫过萧潋的面门,被他后仰避开,只是割断了几根散乱的碎发。

萧潋意面色难看极了,“你要杀我?”

徐忘云不回话,也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提剑便又冲了过来。萧潋意看他神色认真,面色渐渐放冷,举刀横在了二人中间,道:“来。”

——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刃相撞碰出巨大声利响,刺耳犹如在人的耳骨刮过一般。徐忘云偏锋侧点,手腕握得死紧,出招间剑锋携有千钧之势,招招将人往绝路上逼。他下手下得毫不留情,萧潋意步履沉稳,左闪右避躲着他的剑光,在院子中周旋起来。桃蹊噤若寒蝉,心有战兢地瞧着二人你进我退,一手悄无声息地探入腰间,握住了自己藏在腰带下的暗器。

一时院中只可见寒光闪闪,火花飞舞。萧潋意虽在剑招上略逊他一筹,却如何也不肯放他过去,长刀咬得死紧,不让徐忘云脱招半步。他越是这样徐忘云心下不安便也越强,知道他这样反常定有古怪。便眉心一凝,手下骤然使力,“铛”一声重响,将萧潋意手中刀击飞了出去。

长刀打着旋落入了草丛中,萧潋意无言片刻,轻笑了声,“阿云,我打不过你。。”

徐忘云眸若寒星,每根发丝都尽生出逼人的寒意来,手攥成拳,其势如风地瞄准了萧潋意的下颌。

——那一下不会要了他的命,甚至都不会疼上很久,但却足够让他眼前黑上个片刻——那片刻刚好足够徐忘云从他院子里逃出去。他势头太猛,萧潋意避无可避,生挨了这一拳,却几乎在同时又是一拳回敬了过去。

丢了刀剑,二人又干脆贴身肉搏起来,徐忘云抬脚踹过去,萧潋意便一掌劈过去。二人打得昏天黑地如火如荼,越打越胶着,越打越难分伯仲,眼看战况俞烈,却忽然,听着“咚”地一声闷响——

徐忘云摔倒在地,浑身忽全无了力气,直觉筋骨都被人根根抽去了一般。萧潋意伸臂接住了他,将他捞在了怀里。徐忘云猛地掐着他的手臂将自己撑了起来,竭力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的眼皮都要合在了一起,脑中似有一只手拽着要将他拖进无边深渊,这不对劲,徐忘云想,这不对劲!萧潋意一定是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阿云别怕,一点软骨散而已。”

萧潋意拦着他,低低道:“我只用了一点,对你的身体无碍,放心,安心睡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软骨散。徐忘云想到了那盏茶,可他又是什么时候下进去的?徐忘云强撑着睁着眼,声音隐隐有了颤,“不……你放我走……”

到底为什么拦着我?

发生了什么?

宋多愁呢?

——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无论如何也不肯闭上眼,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让他只能张着嘴艰难地大口呼吸着。

“……睡吧。”萧潋意面色晦暗不清,“你看,阿云……我早就猜到你要走。”

第82章不死不休

那会荣清还在时,徐忘云曾听过一个故事。

故事讲得是一个书生赶考时遇上了个落难姑娘。姑娘生得貌美,温柔贤良,对这救命恩人一见钟情,二人渐生情愫,成亲拜了堂,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可好久不长,貌美姑娘不知怎么就一夜变了性,皮囊一扒竟成了个白脸的妖怪,将全村人扒皮抽筋地吃了,还要顶着满面鲜血笑意盈盈地问那书生:小郎君,奴的胭脂好不好看?

这显然不怎么适合做睡前故事的故事讲完,年幼的徐忘云板着脸躺在硬床板上,认真地问他:师父,为什么他们非要拜堂成亲呢?

荣清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爱啊恨啊地扯了半天,却始终不能自圆其说,便拿手中蒲扇敲了一下徐忘云的脑壳,“屁大点娃娃问这么多干啥?还想不想接着听了?”

徐忘云捂着脑袋不敢说话——明明是荣清非要挤进他房中硬要说书哄他睡觉。可见徒弟不说话了,荣清却又不满道:“你怎么不问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于是乖乖道:“师父,那然后呢?”

“然后——”荣清摇摇扑扇,摇头晃脑地笑起来,“然后那书生大受打击,转而拜入了白微上元天尊座下,自那之后日日刻苦习剑,得道了悟后带了把斩魔剑重下界,将这妖孽上下九代都砍了个干净;但谁知这妖孽拼死却留了一魄,藏踪蹑迹的修炼,百年后修炼而成,也将这书生的上下九代全吃进了肚子里。”

徐忘云:“……”

荣清道:“小徒,我问你,你从这故事里可了悟到什么没有?”

徐忘云想了想,说,“要认真习剑,刻苦修行,才能学有所成为人间降妖解难?”

荣清又拿扇子敲他的头,“错!是要你以后见着漂亮姑娘绕着走,长得美艳的心大都生得黑,你可记住了!”

徐忘云无言以对,觉得师父说得好似有理又好像无理。荣清瞧他一眼,心想这孩子全身上下就生了这么根直骨头,逗他还没山下的狗好玩,便去了其他心思,又问他:“我问你,如果你是这书生,若在路上碰上了这么个落难的貌美姑娘,你要如何?”

徐忘云又想了想,说:“若她心满恶念,我就降伏了她;若她心有善念,我就帮她走上正途。”

荣清听了这话,长叹一声,愁眉苦脸地道:“唉,你这完蛋玩意儿。”

徐忘云不懂他何意,又问:“师父,可他们这样杀来杀去,是为什么呢?”

荣清不说话了,望着徐忘云许久,半响,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是为什么呢?

徐忘云不知,荣清活了大半辈子,似乎也没办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世道是个黑心的东西,喜看百鸟争食自相残杀,非要在人间分个黑白出来——妖怪装人坑蒙拐骗是为饱口腹之欲,书生娶她为妻或为满声色之念。荣清说长得美艳的大多心黑,可这世道一踩一脚泥,若生得漂亮心肠又好,转眼就会变成了人脚下的土,都等不及留下点活过的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着那点仇怨纠缠半生,提心吊胆不死不休,说不值得,但又好像实在没办法哄骗自己一笔轻轻带过。人心生得巴掌大,总是容易有太多不平事。

道理大多相驳,左右找不出一条令人满意的结论来,不能细思——不抵细思。

徐忘云立在一片荒芜中,面色平静地看着面前往事聚成团团云雾又眨眼间散去。他想自己现下应当是入了梦,眼前种种皆为幻影,但他实在已很久没再见过荣清的脸,目不转睛地看了会,直至那聚成的云雾又慢慢散去,这才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眼睫。

却忽闻了一声钟响。

他闻声抬头,瞧见不远处背光的地方站了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瞧不清模样,只隐隐能看出他似乎扎了个髻,穿得似乎是身道袍,正侧头和他旁边一个老道说着什么。许是感知到了有人正看他,那孩子微微转了头,像是瞧见了徐忘云,很是高兴似的,冲他大力挥了挥手,又牵上了旁边老道的衣袖,干脆利索地一转身,便同他一齐没入了那团白光中。

徐忘云如遭重击,呆在原地。

他愣愣地盯着那二人消失的方向,下意识往前追了半步,脚迈出半点,又生生止住了。

不知从何处来,眼前却又凭空出现了一把拂尘,拦住了他的去路。徐忘云看着那熟悉的拂尘一愣,不敢往上再看,垂下了眼,慢慢跪下了。

持着拂尘柄的是一只枯瘦干瘪的手,满头须发尽白,身上道袍古旧。荣清收回拂尘搭回臂弯,雪白的须在空中划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弧线,只看他垂目瞧着跪在地上的独徒,缓声道:“孽徒。”

徐忘云埋着头,涩声叫了他一句:“师父。”

“我要你恪守本心,你全然忘了。”荣清道:“叫你下山历练,是要你匡扶正道,谁知你却自甘堕落,成日与恶人为伍。我不是说过要你终生不准踏入京城半步,你为何忤逆师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缓缓将头磕在了地上,跪道:“徒弟知错了。”

“不肖子。”荣清道:“你明知他害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不加以阻止却反倒助纣为虐,往常我教过你的道义礼法,竟尽是白费了,你可知他心有蒙尘,手染鲜血,这桩桩件件你都全然知晓,你怎可只眼睁睁的看着?”

徐忘云埋着头不动。

好半天,他说:“……我自入九幽地狱。”

天地忽静了。

荣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好长时间都不再动一下。半响,只听到他幽长地叹出了一口气,忽恶狠狠的用拂尘重重敲了下徐忘云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完蛋玩意儿!”

徐忘云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荣清出完了那一口气,复又收回手,苍老却明亮的眼定定瞧了他半响,凡间的风卷过他瘦长的身影,将他身上道袍吹得翻飞起来。徐忘云埋首不言,荣清便这么看了他一会,许久,又叹道:“罢了。”

他的声音似自九重天上传来,像是远方仙人语,轻风似的吹过徐忘云的耳朵,“你决心如此,我再不好与你多说什么,只盼你切记莫失了本心,好自为之吧。”

下雨了。

铺天盖地、冰冷刺骨的雨珠倾盆而下,打得密切。徐忘云脊背上的一层薄薄衣物顷刻间湿透了,他却仍跪地不起,额头沉默抵着冰凉的地面,久久不动。

有水痕滑进了他的面颊,却似乎又有些温热之意——徐忘云睁开了眼,见萧潋意的脸在自己上方对着自己,见他醒来,一动不动,只怔怔地看着他,两只眼泄洪般不停地往下淌着眼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试着动了动,手腕处却带出阵阵哗啦啦地响动声。他觉出似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紧紧正箍着自己,让他不能移动半分,那像是条链子。

——萧潋意将他绑起来了。

徐忘云闭上眼,转过了头,却又被两只手捧住强行转了回来。

“阿云,你为什么不看我?”萧潋意捧着他的脸,挨得很紧,执着地问他。徐忘云不愿看他,使力侧过了头,萧潋意却不依不饶,不停逼问他,“为什么不看我?阿云,你为什么不看我?”

徐忘云不理他,半响,淡声问:“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萧潋意喃喃说:“我什么也不做。”

徐忘云说:“宋多愁不在了,是不是。”

他说得平静,虽是问他,话中却没什么疑问的意思,像只是确认。萧潋意却只愣愣看他,半响不说话,好似只要他不说那个“是”字,便还可粉饰太平的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你有意害死他。”徐忘云的声音似一把重锤,恶狠狠地砸在萧潋意胸膛处,让他整个身子都不自觉紧缩起来,“你故意将他送到慈明宫里去的,是不是。”

“……不,我……”萧潋意再说不出半个辩驳的字来,又听徐忘云说:“你想把我关在这?”

“……阿云!”萧潋意忽猛地凑近了,孤注一掷道:“你留在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闭目不看他,偏过了头,轻声说:“滚。”

第83章自缚

“阿云……阿云!”

萧潋意紧贴着他的脸,几近哀求,“为什么你不能留在这?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留在这?!”

徐忘云毫无反应。

“为什么你总是要走,为什么你不看我!”他胡乱地捧着徐忘云的脸,像个胡搅蛮缠的幼童,千方百计的要徐忘云施舍他一眼。

可天底下的东西从来就不是哭闹了就能得到,任凭他如何翻来覆去地哀求,徐忘云始终不睁开眼,像是铁了心再不搭理他。

萧潋意怔怔地看着他冷如石像的脸,心下忽然掀起阵滔天的绝望。哪怕如今他的脸就在自己掌心中,哪怕现下徐忘云的手脚都被缚仙锁捆在自己殿中,哪怕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这宫里没人知道他的存在,谁也再找不着他,谁也再不能将他从自己身边夺走。

可萧潋意却还是觉得自己始终抓不住他。

好像下一秒,徐忘云便又会这么轻巧地一跃,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似的。

他惶恐不已,全无了办法,六神无主地呆了好半天,又忽然自嘲笑了声,道:“你看我一眼都嫌脏……是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一动不动。

萧潋意孤注一掷地扑上来,咬住了他的嘴唇,用力撕吻着他。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无处可去,只好胡乱落在徐忘云的脸上。二人中间隔着濡湿的泪水,像无边的河。萧潋意不想放他远去,只好用力地抓住他,束缚住他,将他整个人揽进自己怀里,从今后除了他的身边,他哪里也不能去。

为什么我这么爱你呢?

为什么只有我,只有我这么爱你呢?

“爱我吧……爱我吧……阿云……爱我吧……”

他不停重复这三个字,好像他说得多一点,再多一点,徐忘云就真得会被言语蛊惑,乖乖听他的话似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铁石心肠的徐忘云巍然不动,连眼睫也没有动一下。

“……也像我爱你那样,爱我吧……”

他在徐忘云唇侧辗转片刻,凶狠地撬开他的牙齿,每一下都像要将他吞吃入腹。徐忘云不理,他便如磅礴秋雨般吻过他面上每一寸,徐忘云侧过头,他就紧紧箍着他的脸将他大力扭过来面向自己,毫不怜惜的而不成章法的舔舐过他的唇舌,将他自己颤抖而狂乱的气息一并吞咽进喉咙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要怎么做,要怎么做这个人才会看向自己?

要怎么做他才会甘愿留下来,再也不离开他?

“撕拉”一声刺响,萧潋意将他脖颈处向来系得完好的衣襟撕裂了,急乱地顺着破口一路扯下去,露出徐忘云瘦削有力的肩膀,脖颈修长而白皙,因他侧头的动作而绷出几道堪称锋利的线条,只一眼便可激发出人最原始的本能来。

萧潋意脑中轰一声,眼尾染出情动的红,一时全无了理智,犬齿凶猛地咬住他的脖颈,叼住了他薄薄皮下透出的青色血管,反复啃咬碾磨。徐忘云木然地承受着他野兽般的动作,终于在他手掌越来越往下时,平静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一声如同金刚问世,致震得萧潋意骸骨都在发颤,他猛地回了神,讷讷道:“我……我什么也不做。”

徐忘云却再不理他,重又闭上了眼。

“真的……我什么,我什么也不做……”萧潋意手忙脚乱地替他拉好了衣裳,可惜那几片脆弱的衣料早被他扯得粉碎,七零八落地只能堪堪蔽住他半个肩头。萧潋意如临大敌地松开他的手,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结果却仰头栽下了床榻。

他再不敢爬起来,便就着这个姿势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手臂,像是懊恼,又像惶恐,浑身单衣凌乱不堪,在徐忘云床下地板上坐着,无措道,“我什么也不做,我什么也不做,阿云,你别怕,你别怕。”

他泪如雨下,竟觉好像陷进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遍无生路,“阿云……你别怕我。”

徐忘云毫无反应,犹如已入梦中——

自那日后,萧潋意几乎再未来过他房中,像是有意躲避什么。有一次萧潋意喝得酩酊大醉,深夜摸黑来了徐忘云房里却不推门进,只执着地在门口敲门。

徐忘云自然不会应他,也不可能去开门让他进——他的手脚都还被绑在床榻上。萧潋意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君子病,不得请便不肯进似的,执着地一刻不停地敲,像是活要将那门板敲出一个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就这么敲了整整一夜。

桃蹊每日会送来三餐来,只是徐忘云依旧不讲话,也不搭理任何人,如修什么严苛的闭口禅。也就只有一次,那日桃蹊来送饭,刚放下茶碗,却听徐忘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这是他这么多天头一次开口说话,桃蹊骤然听着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应道,“奴婢在,大人请吩咐。”

徐忘云维持着头朝里的姿势没动,也不看她,说:“前些日子,我梦到宋多愁了。”

桃蹊一愣。

徐忘云手脚都绑着缚仙锁,桃蹊不敢抬头看,好似生怕吓着徐忘云似的,轻声道:“那小宋公子都说了什么呢?”

徐忘云摇了摇头,道:“他没和我说话。只远远地冲我挥了下手便走了,我看他转身转得这样干脆利落,想来他应当在人间没什么挂念事了。”

桃蹊静了片刻,轻声道:“小公子素来心宽,走得干干净净,这是好事。”

徐忘云说:“我和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往日在宫中你是真心要给他摘果子吃。我想着他如果知道,也会想要我和你说一声,只这样而已。”

桃蹊鼻子一酸,连忙仰了头,急急止住了。

说完这话,徐忘云便又沉默下去,再不动了。桃蹊捱过那阵鼻酸,跪在地朝徐忘云磕了一头,久久不起,也不知是拜谁。

片刻,她眼眶通红地起了身,再看了眼徐忘云,推门出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敬宫外,朝堂上暗潮汹涌,皇后已死,高氏大势已去,连接便倒了几个过往攀附高氏的官员。前路似乎已是一眼瞧的清的定局,这道封储君的诏令落不落得下好像也再没了什么区别;各官员急着攀上这前途无量的新贵,成日将珵王府挤得门庭若市,只盼日后若登宝座可从他袖子里抖落出一点照拂。

入夜,襄阳殿中,萧载琮在宫人伺候下净面,忽然,铜盆中水面荡起些许涟漪,慢慢晕开了两朵猩红的血花。

旁侧候着的宫人缄默不言,皆知萧载琮阴晴不定,不喜旁人因他痼疾大惊小怪。果然,萧载琮什么话也没说,静静盯了水面片刻,又抬起头,望向了面前的铜镜。

微黄的镜面映出了他的脸,那是一张遍生皱纹,暗淡无光的脸——那是属于一个垂垂老矣的人的脸。萧载琮盯了片刻,忽道:“拿纸笔来。”

宫人忙在桌前替他铺好纸笔,便立在旁侧不动了。眼见了萧载琮拿起了笔,她们心下都清楚这笔下要写出的约莫便是立储的诏令,便个个屏气凝神,微微抬着眼皮,小心翼翼朝着天子之处张望着——

却见萧载琮提笔半响未动。

笔尖墨汁几乎要干得结了块,萧载琮却迟迟不能下笔,垂目望着面前铺着的洁白无暇的宣纸,脑中翻过种种,却无法从那些一晃而过的影子中抓住个实体来。

写谁呢?萧文壁么?他虽最年长,可心胸太过狭隘,野心过剩,若继承大统只怕战火不休,社稷不宁。选萧潋意吗?这孩子心思缜密,懂得藏锋露拙,只是身患顽疾,保不准未来什么样,也不是良选。

从宗亲旁支中选一个?可早年他上位时便将可用之才全杀了个干净,现下还活着的,不过都是一些只懂玩乐的庸才罢了。

选来选去,竟无一人可用。

萧载琮静默许久,半响,缓缓提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殿中的宫人伸长了脖子——

那短短几个字写得很快,萧载琮落了笔,端详片刻,合起来细细缠好了,抬头在殿内环绕了一圈。那些宫人便迅速将自己伸长了的脖子收回来,接着,便听萧载琮道:“你过来。”

他叫得是站得离他最近的一个双髻宫人,也是跟着他时间最长的。双髻宫人上前了一步,垂手小声道:“奴婢在。”

萧载琮将那道旁人求之不得的圣旨递给她,道:“你将这东西收好,待我身去,拿去给冯将军冯柄。”

双髻宫人吃了一大惊,颤抖着伸手将那旨接了,颤声道:“奴婢……奴婢明白……”

萧载琮挥手让她退下,转身上了榻。宫人将床帐卸下,灭了殿中宝灯,屋内登时便陷进了无边漆黑中。

半响,忽听萧载琮低声叫了声:“绾玉儿……”

守夜的宫人没听清,以为萧载琮是在唤自己,便在帘帐外轻声应道:“喏。”

萧载琮道:“绾玉儿,到朕这来,还像从前那样,替朕梳头吧……”

宫人这回听清了,只是不知萧载琮口中的“绾玉儿”是谁,也不敢多问,茫然犹豫半响,颤声道:“陛下,是需奴婢帮您梳……”

话说一半,她忽惊雷入耳地想起来,绾玉儿,似乎是先皇后从前的乳名。

她大气都不敢再喘一声,也不敢再开口说一句话。那头帘帐里好半天再未有动静,宫人侯了片刻,大着胆子掀开了帘子一角,浑身的血液当即凉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看萧载琮和衣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胸膛却半天未在有起伏,面庞隐隐透出一种不详的青灰来。

他崩逝了。

【作者有话说】

本周更新11.22-11.27

11.22周五更

11.23周六更

11.25周一更

11.27周三更

本周共四更,还是老样子嗷尽量九点更!

第84章梦魇

子时,夜沉似水。

京城将军府内,冯将冯柄身草草披着寝衣,手捧诏书半响不语,那双髻的宫人跪在地上,瞧着受惊不小,身子仍不住打着细小的颤栗。冯柄沉默半天,方才涩声道:“……陛下崩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宫人一路也不知是如何担惊受怕的孤身从皇城跑到的将军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闻言慌乱地点了点头,冯柄长叹一声,紧抓着那薄薄一张遗诏,闭目往后踉跄了半步。

他身侧的家仆立时叫道:“将军!”

冯柄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来搀他,兀自颤颤巍巍站定了,目光落在那尤不住发着抖的宫人身上,平了平气息,和声道:“好姑娘,吓坏了吧,你是侍奉在陛下身边的?叫什么名字?”

双髻宫人小声道:“是,奴婢名春妧,自十三岁便侍奉在陛下身边,至今已有四年了。”

冯柄一连说了许多个“好”字,道:“你送诏有功,是可让族亲蒙光的大事,待万事平定后必有你一份重奖,不要怕,先去歇息吧。”

春妧颤声道:“是。”重叩了一下头,便被家仆带了下去。冯柄手捏那份诏书,眸中似有哀切,狠狠闭了下眼,沉声道:“三鲤,”

那叫三鲤的家仆跪到:“三鲤在。”

冯柄生得粗重的眉毛拧出了个很凝重的弧度,面沉如水,“传令下去,叫后院的兄弟们都把自己的家伙打磨打磨,精神都提起来,随时等我号令!”

三鲤一句铿锵有力的“是”还未出口,忽听大门有个家丁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二人面前,行礼都顾不得,结结巴巴道:“将,将军!珵王殿下来了!”

冯柄心下重重一跳,暗骂了声,快速将那份遗诏塞进了自己寝衣下,匆匆将肩上披着的外袍穿好了,忙道:“请他进来!”

家丁领命转身便要去传命,还未走几步,又听冯柄疾声叫住了他,“慢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昏暗夜色下,冯柄硬朗的脸晦暗,凝声道:“去找人,将那个叫春妧的小宫人带到暗室里去,动作快些,务必避着人耳目。”

“是!”

家丁领命,转身而去。冯柄深沉目光凝着他消失的方向,看门外暗夜沉沉,漆黑无底,半丝光亮也无,似一只狰狞张着大口的兽。

片刻后,萧文壁整齐穿着一身黛紫锦袍,身后只寥寥跟了两个内侍,抬步进了冯将军府中的议事厅,面如冠玉,温声道:“冯大将军,深更半夜,叨扰了。”

冯柄匆匆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装作一副夜半才被人从睡梦中叫起的样子,拜道:“不敢不敢,叩见珵王殿下。”

“免礼。”萧文壁在厅中上位坐下,环视一圈。府中家丁垂头给他上了茶,冯柄道:“不知殿下深夜大驾是为何事?”

萧文壁单刀直入,缓缓道:“将军不知?——父皇崩逝了。”

冯柄面上显出吃惊的样子,逼真地堪称天衣无缝,一时声音都劈了岔,“什么?!这是何时事情?!”

萧文壁面带浅笑,捧了那杯茶来,放在掌中细细端详一番,和声细语道:“何时事暂且不提,要紧的是父皇殿中跑了一个宫人。这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深更半夜跑出去做什么?只怕不是看父皇已去,便趁乱卷走了什么宝贝财务逃去宫外逍遥——冯将军,你说呢?”

冯柄衣裳下的肌肉微微绷紧了,面上却不显异色,皱了眉头,疑道:“宫中奴仆身契都在户部归档,就算她逃到宫外没有身份也是寸步难行。通告禁卫和京城衙院仔细搜查着些,想来明日也就可找到了,殿下不必为此忧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文壁笑道:“将军言之有理,可若真如此,倒也不怕什么,就怕这小丫头里应外合,逃进什么高门深院里,这可到哪找去?”

冯柄面沉下来,唇线几乎紧绷成了一条线,慢慢道:“殿下何意?”

萧文壁道:“本王听说,有人瞧见这宫人,逃进了冯将军的府中——”

风止树静,屋内落针可闻,桌案上一盏薄灯火光幽暗。二人隔着这点孱弱的火光对视半响,忽同时拍案而起,各向对方脖颈劈掌而去。

凌厉掌风惊动了案上烛火,萧文壁翻身避过冯柄坚若磐石的拳头,手肘直冲他面门,冯柄避无可避,被他迎面杵个正着,脸却偏也不偏一下,抬脚便踹。

他是大郇首将,那一脚便可将人踹得晕死过去。萧文壁当然受不住他一脚,疾声吹了声口哨,门外便应声冲进一只铁箭,直冲冯柄而去。紧接着,便听道道破窗声,无数黑衣暗士破门而入,手举刀剑,立时将他团团围了起来人。

冯柄一惊,赤手接下冲在最前方暗士一击,夺了他的砍刀与这些暗士搏斗起来。只是不论他如何英勇,到底寡不敌众,顽抗冗时,浑身鲜血淋漓地被数把刀架着脖子摁在了地板上。

“早听闻将军以一敌众的虎名,果不是虚传。”萧文壁一身紫袍半点脏污不染,道:“忠心者难得,尤其是将军如此才能佼佼的忠心者——只可惜你的忠心用错了地方。”

他朝冯柄伸手道:“拿出来。”

冯柄一双虎目灼灼盯着萧文壁,冷声道:“末将不知殿下是在说什么。”

萧文壁哼笑一声,抬手挥了挥,身后便有将士冲上去,两三下将冯柄衣物扒去,找着了那封遗诏,递到了萧文壁手中。

萧文壁将诏书展开看了,短短几行字,一眼便能看完的内容,他却盯住了那内容,久久不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内众将士不敢开口,片刻寂静后,萧文壁似是冷笑一声,将那遗诏揉成一团,道:“这遗诏,将军已看罢了?”

冯柄自然还未来得及展开看,只是他只看萧文壁这番反应也可猜到那遗诏内容是什么。他大笑几声,道:“怎未看过?陛下心如明镜自有定夺,若非你物,硬抢了也在怀中捂不了多久!”

“心有明镜。”萧文壁缓慢将这四个字在口中过了一番,面色冷如黑水,许久哼笑了声,慢声道:“将军既看过了,就留不得了。”

他两三下将那遗诏撕得粉碎,沉声下令,“——杀。”

与此同时,长敬宫内。

夜色寂寥,萧潋意复了男子本相,孤身坐在窗下,屋内没有点灯,眼前所见种种皆只剩模糊的轮廓,也堪堪只能瞧见方寸之地而已。萧潋意垂首不言,面色平淡,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屋中某一角落,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你多年夙愿一朝得偿,可觉高兴吗?”

屋中另一与他对角处,朦胧可见一红衣女子坐在那,漆黑鬓发被金钗挽着,在夜色中闪着冰冷的珠光,声音虽柔,却莫名有些雌雄莫辨,低声问他。萧潋意面无表情与那人对视着,片刻后,他说:“高兴。”

那女子似是哼笑了一声,便听“哧”地轻响,屋内燃起一盏昏黄烛灯,似灭不灭,鬼火一般。

火光照亮了那女子的脸,见那人五官生得美艳动人,朱红的唇笑意熟悉万分,竟是平时里做女子样貌的“令和公主”。

瞧清了那人的脸,萧潋意却一动不动,面上表情分毫未变,毫无惊讶之意。“萧潋意”歪着头瞧他,淡色的瞳孔眸光流转,语含笑意,“你说你高兴,可面上表情怎像死了老婆似的苦大仇深?”

苦大仇深的萧潋意坐着不动,眉眼淡淡,并不搭理她。“萧潋意”未得应答,倒也不恼,仍是笑道:“你数年谋划不就为这一晚?你又在难过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道:“我没难过。”

“萧潋意”又问:“那你终得偿所愿把他绑在自己身边,可觉高兴吗?”

萧潋意这次不答了。

“萧潋意”闷声笑起来,“你不高兴——你该是高兴的,谁让他成日只想着往宫外跑?宫外又有什么好,他要什么你不能给他,你看他这般无情,指望不了他自己留下来,就非得折下他的翅膀绑着才听话,哪怕不说话了,也总比再见不着好。”

萧潋意仍是不说话。

“你瞧——”“萧潋意”说,“你瞧他这样没心没肺,实在可恨。你怎甘心将他放到宫外去?你抓不住他,不出三日他就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你又还有几日好活?等你死了,这世上谁也再困不住他,他会只当蹉跎一番后好好过自己日子,说不准未来还会再遇上个好姑娘,好公子,那才是真的良人,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更没有什么欺瞒强求,他们二人会和和美美,平静无波的过自己的日子,而到时候——”

她的声音犹如趋之不散的鬼魅,像萧潋意无数深夜中的梦魇,一字一句都似在他耳边道:“——你早死啦。”

萧潋意放在膝盖的手握紧了,额上沁出薄薄冷汗,下意识辩驳道:“不……”

“何不带他一道走?”她说:“人死一捧灰,所有恩怨灰飞烟灭,届时他再对你无半分不满,谁还能将你俩分开?”

“……不……我……”

“可你又怎能配得上他?”她的话头却又一转,“要让你骨灰沾染上他半分,那是最大逆不道的玷污,你痴心妄想,鬼迷心窍,哪怕地狱业火烧上百年也消不掉你罪孽半分,你还怎敢肖想连累他陪你一道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她道:“你作此谋划,亲手将那孩子送去了虎狼爪下,你敢说你不是早知了宋多愁会死?”

萧潋意张了张嘴,发觉自己竟无法说出一个“不”字。他手背青筋痛苦地道道绽出,一口心头血堵在喉头欲上不下,这时,又听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有个人扔了个什么东西过去,重重击在了“萧潋意”身上。“萧潋意”的身形便随之一晃,转而消失了。

萧潋意一愣,转首头看去,见屋中另一角不知何时做了个青衣女子,面无表情地瞧着他,赤着一只脚——那方才扔去的竟是她的一只鞋子。

萧潋意怔怔地看着突然冒出的陈簪青,问道:“你怎么来了?”

陈簪青平淡道:“我来看看你。”随后,她面色分毫未变,便紧接着破口大骂道:“你可真是个稀世难见的蠢货,我头一次见有人能给自己的幻影气死的,你这等心胸还做什么国君?不如收拾收拾跳河去算了,还落得干净。”

萧潋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无话可驳。陈簪青见他不答,冷笑一声,又语含讽意道:“我早说要你别走这步棋,现下被自己逼进了绝境,简直活该。”

萧潋意哑然,半响道:“你说得对。”

“我说得向来对。”陈簪青道:“但你既走了这步棋,也不可回头。萧载琮死了,你虽已没多少时日好活,可要做的还是得做,今夜多动荡,你要做好万全准备。我给你的药你得按时吃,叫你宫里那个叫芙儿的小丫头回来吧,别再到处寻我了。”

萧潋意隐隐觉察到了不对,猛地抬头,这才瞧见夜色中坐在暗处的陈簪青身形好似有些透明,他恍然意识到了什么,急促道:“你要去哪?”

“去我早该去的地方。”陈簪青淡道:“要说的我已说完,你自心下有数就好,别再成日作死,余下日子本就不多,安生过吧。”

“……簪青。”萧潋意站了起来,“陈簪青!”

陈簪青不答,淡淡看着他,身形轻轻一晃,便如股轻烟似的消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安然正躺在自己寝殿中的床榻上,方才种种,竟只是一场噩梦。

第85章宫变

萧潋意缓慢而幽长地喘了一口断断续续的气,竟觉是劫后余生。还未待他细细回想方才梦里的内容,便听大门忽然被人拍开,桃蹊的身形现在门外,还未进屋便急急叫道:“殿下——”

寅时,堼清殿中。

圣上崩逝,满宫内官侍从忙乱不已,大殿无人把守。夜色中,殿门忽被人缓缓推开,隐隐可见一个着紫袍的影子抬步而入,脚步轻若无声,直奔着殿内的书案而来。

他在那书案上翻找一阵,不见自己所寻之物,转而又去后方藏书架中翻找,殿内不多时便被他翻了大半,可左寻右找却始终不见那物踪影。那人“啧”了一声,其意隐有烦躁之意,便杵在原地不动了,似在思索。

一声轻响,殿内角落处,忽亮起了一点火光。萧文壁猛地转头,见墙角处有一着绯红宫裙的女子安然坐着,不知已在那待了有多久,竟是萧潋意。

萧文壁面色一变,缓慢站直了,旋而扯出了个尚算温和的笑,“令和,你怎么在这?”

“皇兄是在找这个?”

萧潋意举起手,掌中赫然是一枚通体莹白的玉玺,上面盘着只张牙舞爪的龙,正是他在殿内翻找半夜的所寻之物。

那是大郇的传国玉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在哪翻着这个的?”萧文壁温声道:“令和听话,过来给皇兄瞧瞧。”

“皇兄要这个做什么?”那捆绑着大郇命运,无数人梦里魂牵梦绕的东西被萧潋意拿在手中上下抛了抛,道:“难道皇兄是要用它伪造父皇遗诏,好顺理成章登上王位?”

萧文壁被戳破了心事,面上笑意消失了,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萧潋意,再开口时语气中已含了危险之意:“听话,拿过来。”

萧潋意说:“不。”

他的手轻轻一动,那玉玺便在他掌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萧文壁缓慢地磨了下后槽牙,忽从腰后抽出一柄长剑,腾空而起,直冲萧潋意而来。

萧潋意轻巧一跃,旋身与狰狞剑气擦面而过,回身间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把长剑,剑尖直削而下,手腕使力势如破竹地就势横扫——

“镪——!”这狠戾的一剑撞上萧文壁手中剑刃,萧文壁脚下微微移动半分,半身后旋,胁着萧潋意的剑一同转了个弯。动作间凌厉的剑气铺天盖地地朝四下涌去,其势若滔天浪潮。剑锋直要逼上脖颈,萧潋意不退反进,攥着剑鞘的手犹如铁钳,借着两刃相抵的力将自己腾空跃起,一脚便将萧文壁踹飞了出去!

这一脚下得是十成十的功力,萧文壁直撞上了殿内藏书架才堪堪停下来。木制书架轰地倒塌,其中藏书七零八落散了一地。萧文壁捂着胸口闷咳几声,来不及顺过喉咙中的那股气便迅捷抓了身旁一本书挡在头顶。果不其然,下一瞬,萧潋意手中剑便恶狠狠的当头劈下,直将这本四指厚的重书劈了个对穿。

剑气铺面而来,每一寸都在叫嚣着要撕碎他的血肉。萧文壁狼狈地在地上翻滚避过。萧潋意紧追不放,剑出如虹,动作间绯红裙角翻腾飞扬,眸如寒星,眉间戾气丛生,抬剑横斩而出——

萧文壁咬牙迎上,长眉添上狠意,凝声道:“——祸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难为你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早知你是个祸害,当初我真不该这么宽宏,就该赶着你那卑贱的娘生下你前将她杀了,送你母女一同上路,黄泉路上也好相互照应。”

“长者为先,这等事我怎好和皇兄相争?”萧潋微笑道:,“你那早死的娘和妻不知在黄泉路痴痴等了你多久,我生性见不得这等事,这便成人之美,送皇兄去团圆吧。”

闻言,萧文壁面上扯出个有些狰狞的笑,沉力送腕,同时狠狠抬膝撞向萧潋意腹腔,“砰”地一声闷响,萧潋意被他那一击顶得吐出口鲜血,手上力道不松,直擦着萧文壁剑刃尖声磨过,擦出一线火花,在萧文壁左肩劈开了道血淋淋的口子。

萧文壁倏然闪身避开,与他拉开了些距离,捂着伤处深深盯着他,忽笑道:“皇妹今夜实让我大感吃惊,谁又能瞧得出来你还有这等才能?”

萧潋意胡乱擦了把唇上鲜血,淡色的眼眸光灼灼,竟似某种野兽。他不答萧文壁的话,乘胜追击,抬剑便砍。萧文壁足下使力点地腾空避开,两指放入口中,疾声吹响一声口哨!

殿门大开,数不清的黑衣暗士破门涌进,霎那便将这殿内团团围起来。萧文壁站于他们之首,唇边扯起了个势在必得的笑,嘲弄盯着寡不敌众的萧潋意,长剑缓缓竖在面前,对他轻轻一挑眉毛。

萧潋意面色分毫未变,亦有样学样的放了两指在口中,一声悠长口哨声如惊雷乍响,刹那,窗口忽有个桃色的身影如道残影般飞身而入,快得叫人看不清,模糊只可见她手中刀刃闪着凛冽寒光,瞬时便将为首一个黑衣暗士的头颅砍飞了出去!

更多的红衣暗客翻窗而入,数量只比萧文壁手下暗士只多不少,如大圈包小圈地将所有人都死死包围在了里面,手中长刀锋利无比,刀尖冒着森森鬼气,只等他们的主人一声令下,便要抬刀而上,开刃嗜血。

芙儿那狠戾一剑毕,在空中翻滚两圈停下来,面露兴奋站在了萧潋意身后。萧潋意立于首位,亦举剑横在自己面前,眉头轻微挑动,轻笑道:“来。”

——“宫变了!宫变了!”

皇城大门,守门的侍卫扯着嗓子大叫了声,还未等多喊上几遍便被人从身后抹了脖子。朱红的大门被人生生撞开,数千军马疾驰而入,那些方才抵门的侍卫仓惶四散而逃,只是还未跑上几步便被叛军从马上挑了脖子,更有手持长枪者穿透了一人脖颈,直将那人活活拖行数米,头身这才不堪重击活活撕裂开来,被那叛军将头颅穿在枪上,大笑着驾马入城去。

——长敬宫内,桃蹊面色冷然,手持柄异色长刀,守在徐忘云的门前。院内满满当当站满了与他同样手持长刀者,身着红衣,男女都有。宫外隐隐有呼叫声和贼人猖狂大笑声传来,桃蹊沉沉朝外瞧了眼,环视院内墨鸮阁众鬼一番,掷地有声道:“众鬼听令,擦亮你们的刀,万不可让叛军踏入半步!”

院中众鬼高举长刀,齐声呼道:“是!誓死不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房门内,徐忘云自然听着了这动静。他听出外头这是宫变了,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宫变?难道是萧载琮崩逝了?现下外头叛军已攻了进来,现下会起叛军的不过珵王,那与之抗衡的人,除了萧潋意,再无其他人了。

徐忘云闭了眼,朝里侧了头,权当自己没听到——他全然不想再管这些乌泱泱的乱事了。

——堼清殿门窗皆破,殿内先帝昔日珍藏早在乱斗中变作了人脚下的破烂。黑红两处影子缠斗正酣,如一盘抵死厮杀棋局,刀光剑影,白刃相接。萧潋意持剑与萧文壁对峙,手中宝剑犹如无骨的毒蛇般死死交缠,忽听咚一声巨响,二人胶着间撞破了早已摇摇欲坠地木窗,一同翻出了大殿。萧文壁紧抓这片刻空隙,就势翻身退远了些,艰难将自己撑了起来。

他肩上伤口未愈,经此激战又更裂开了些,鲜血淅淅沥沥淌透了他大半胸膛,将那块衣物上的布料染成了深紫。萧潋意身上虽没什么太大的创口,但也是狼狈散乱着头发,宫裙染着大片鲜血,也不知是他自己还是旁人的。

只是他一双眼却闪着熠熠的光亮,面上不见半分疲意,令人无端想到深林中蛰伏的兽。萧文壁深深瞧着他,唇角缓缓扬起,狰狞道:“你藏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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