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逸文轩>综合其他>公主为上> 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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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1 / 2)

('徐忘云步履不停,沉声应道:“知道了。留着力气,莫开口。”

萧潋意埋着头,“我心里……有数,约莫只是昏上几日……桃蹊知道我的药在哪,问她要……”

他声音微弱,轻的好像飘渺细烟,若不仔细根本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徐忘云便说:“你不要再讲话了。”

“皇后被剥权的意义不大……这几日万事要当心,不可,不可……”

他勉强说完这几句,实在说不下去,尾音愈发微弱下来。徐忘云侧头靠他近了些,轻声道:“我知道,别怕。”

萧潋意安静下来了,好半天再没有动静。徐忘云还以为他是睡过去了,过了会,却又听萧潋意道:“……这世上……真……”

这句话说得实在太过含糊,徐忘云凑近了耳朵,仔细辨认了会,这才听出他说的是:这世上真有公平在么?

徐忘云心下复杂难言,好一会,轻声说:“有。”

萧潋意面朝下趴在他肩头,再不回话了。

徐忘云托着他,忽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瘦成了这个样子,伏在自己背上轻的彷佛没有重量,触手只能摸到一片硌人的冷硬。徐忘云便摸着他那几根嶙峋的骨,对着寂寥夜色,也不知是说给谁听:“有的。”

他说:“没有,我替你挣一个出来。”

寒风卷着豆粒大雪花而过,徐忘云说完这句,沉默下来,脚下步伐愈发匆匆,朝着长敬宫而去。

许久,他眼尾似乎有水痕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道幻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蹊早早侯在宫门口,远远见着徐忘云的影子忙迎了上去,急道:“殿下。”

徐忘云一边背着他往内室走,一边匆匆嘱道:“去找陈医师来。”

“陈医师……寻不到了。”

徐忘云脚步一顿,“什么叫寻不到?”

“早就叫了芙儿去寻,等了许久却只等到一张纸条,说医师原先留下的信物没用了,现下怎也寻不到她人在哪!”

陈簪青怎会突然不告而别?徐忘云快步道:“可还有别的法子寻到她?”

桃蹊闻言摇了摇头,瞧着已是要哭出来了,“没了。从前医师要么会提前告知怎么找她,要么会着人留下一封信,这次什么也没有,她居无定所随心所欲的,这可到哪里去寻她?”

徐忘云当即立断,“拿药酒来。让你们的人在外面继续找。”

桃蹊忙应了。二人进了屋,徐忘云将萧潋意面朝下放在了床上,掀去了他背上已破烂不堪的外衫。

厚实的衣物一去,他背后果然有许多青青紫紫的狰狞划痕,伤口边缘粗糙泛白,内里还在汩汩渗血。桃蹊已取了药酒来,伤口实在太多,徐忘云将便干脆将他扶起面朝内靠在自己肩头,另一手干脆利落倒下药酒,将他背后的污血碎屑尽数冲去了。

药酒滚过赤裸伤口必定会激起阵阵灼痛,萧潋意却再无半点动静,是已沉沉昏死了过去。徐忘云在他伤口敷上药粉,细细包好,扶他躺回了床,检查起他身上其余的伤处。果然,没几下徐忘云便摸出他胸前肋骨断了一根,其下经脉更是瘀堵地乱七八糟,也难怪从前陈簪青总是骂他“一日不作死浑身难受”了。

徐忘云心下忽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闭了闭眼,将那莫名其妙的怒意微平下了些,伸手按住他肩骨下方半寸,极有巧劲的一揉,便听咔嚓声脆响,萧潋意的肩膀便凭空生宽了几分。

徐忘云依次按过他余下几个关节,复了萧潋意的男子本相——人的躯体好比一张白纸,平铺开来总比揉成一团好上许多,气血经脉也会走得更顺。桃蹊端了一碗药汤来,二人合力灌了进去,趁着药汤余热,徐忘云聚力在掌内,顺着他全身经脉,一寸寸帮他将体内紊乱的气息抚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外风雪不停,隔着木窗扑出阵阵闷响。徐忘云顺着他堪称千疮百孔的身体往下捋,方才心头的那股火还没散去,他垂着眼,捋着捋着,忽然面无表情地心想:这天地广袤,该要给他一条活路走的。

他想起四君山,那里与世隔绝,是处藏身的好地方。他想起江南的堎洲,那里安静祥和,岑静无妄,再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可同时,徐忘云又想起了漠北满街伶仃的乞儿,西北疫乱下荒民的惨状。那些人的脸在他心头轻轻地晃过去,徐忘云手下动作一顿,整个人便忽然停住了。

他好像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在想什么似的,浑身激灵了一下,茫然想道:我怎么会有这个念头?

……我怎么会这么想?

他久久不再动,出神似的看着萧潋意的睡脸,神情怔愣,好半天没再有其他动静。

旁边立着的桃蹊看他古怪,小声叫了声:“大人?”

徐忘云猛地回了神,“怎么?”

桃蹊慎道:“您……还好吗?”

“……”徐忘云摇了摇头,低声道:“劳烦你,将暖炉挪近些吧。”

桃蹊应下。徐忘云的手重新贴上了萧潋意冰凉的身体,重在掌内聚力,继续顺着他的经络往下梳理。

桃蹊备好了一盆热水,立在一旁静默不言。她方才着急,在大雪中站了许久,浑身上下湿透却顾不得擦,发丝上还黏着颗颗冰珠,被热气一蒸便顺着她的脸滚了下来。

屋外风雪愈发烈,桃蹊侧头向窗外瞧了一眼,只觉这雪虐风饕似乎永不会再停歇,活像要将这天地都淹没似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72章此情

接连几日,萧潋意昏迷不醒,每到夜里又频频惊厥,浑身冷汗淋漓,口中翻来覆去只喃喃念着一些让人听不清的话。

徐忘云不分昼夜地守着他,为他擦身喂药,等他惊厥完沉沉睡去后便会望着他发呆,一刻也未曾离开过他塌边。桃蹊不敢懈怠,手边药汤凉了便忙去重热一碗新的来,好让萧潋意醒来就给他灌下。只是芙儿一去多日迟迟未归,陈簪青那头竟迟迟再没有消息来。

这场雪一连下了三日。

屋内炭火烧得足,桃蹊不敢将窗子全关紧,留了外侧半扇窗户,从床边能隐隐窥见屋外满目雪白。院中厚雪积了人小腿这么高,时有压得厚实的雪块从檐上绿瓦滑落,咚一声砸在地上,压出硕大雪坑,

屋内一片静默,只偶尔几声炭火燃烧的声音细碎地响动。徐忘云坐在萧潋意塌下的软垫上,仔细将萧潋意唇侧流下的药汤擦去,手中勺子轻碰碗壁,舀了药汤送进他口中。

药汤喂完,桃蹊上前接过徐忘云手中的空碗,低声道:“大人,您回去稍歇片刻吧。”

徐忘云摇了摇头,擦干净手,一言不发地坐在软垫上。桃蹊为难劝道:“殿下心中有数,伤得不重,只是看着吓人些。您这样不分昼夜守着只怕要累坏身子,待到殿下醒了又要责怪奴婢。奴婢来看着就好,大人哪怕只在侧殿中睡一会也好。”

徐忘云半天不言,过了会,忽然问:“他什么时候会醒?”

桃蹊一愣,“什么?”

徐忘云说:“没什么。”

“……”桃蹊温言道:“大人且安心,殿下会无恙的。”

徐忘云不答她了,侧过头瞧了会萧潋意消瘦而苍白的面颊,又问:“沈夫人,你可见过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沈夫人”指的是谁,道:“未曾。奴婢进阁时殿下已不在京中,那时夫人已过世了。”

“你进阁是什么时候。”

桃蹊道:“回大人,约莫是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徐忘云在心底算了一下,轻声道:“那你是为什么进阁的?”

“奴婢是被人卖进青楼时,被阁主从人伢子手中救下的。”桃蹊坦荡道:“阁主将我救下,收我入阁,给了我一口饭吃。从那时起我便发誓要毕生追随阁主,做阁主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徐忘云听了这话,转头看了眼萧潋意,脑中浮现出他少年时是如何从人伢子手中救下了桃蹊,又是如何一手创立了墨鸮阁。

他从那时起,便是这样深思熟虑,步步为营的吗?

徐忘云默了半天,忽然起了身。桃蹊怔了一下,明白过来他这是愿意回去了,忙道:“大人慢走。”

徐忘云推开门,积雪时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屋外冰天雪地,入目可见的一切都被覆上了层皑皑白雪。他回身关紧了房门,又站了片刻,抬步下了台阶。

脚下的积雪厚重难行,每走一步便有碎雪灌进靴子,腿上的衣物很快便濡湿了。徐忘云抬头看,天上没有云,宽阔好像一块无边无际的布,高高地将这人间罩起来。他默不作声瞧了会,又低下头,蹲下来,抓了一把雪……堆了个雪罗汉。

这东西他也只在先前见宋多愁堆过。他生疏又小心翼翼地照着回忆里的样子捏了几个雪球,堆到了一处,找了根枯枝做他的眼睛。左右瞧了瞧,又解下了自己的腰带,潦草地缠在罗汉身上,做他的“锦袍”。

做好了,他看了会,忽然双手捂住了脸,不多时,便有眼泪从他的指缝中落下来。

天高地阔,四面宫墙静默。耳边一片寂静无声,数九寒天,连只雀鸟的叫声也听不见。徐忘云蹲了片刻,擦去了脸上的水痕,面无表情的又站了起来,抬步出了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宝汇已被施了刑,皇后跪坐在佛堂中,闭眼念念有词。萧文壁自门而入,瞧见此景,默不作声地站在了一侧,待到皇后经文念完,合掌片刻睁开了眼,萧文壁这才道:“母后这是在送宝汇姑姑?”

皇后并未回头,兀自合掌拜了拜,道:“相伴数年,总该渡她黄泉路上莫遭苦难。”

“母后言之有理。”萧文壁上前,跪于皇后旁侧,拜道:“愿诸天神佛慈悲,渡宝汇免受恶鬼惑,离苦得乐,可登往生净土。”

皇后没搭理他,佛堂中众僧齐颂佛经,萧文壁道:“母后宫中有个掌灯童,似乎是新来的?”

宋多愁站在殿中一角捧着灯,闻言头也不敢抬。皇后拿起案上香烛点燃,淡淡道:“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本宫的?”

“儿臣无能,好消息暂还未有。”萧文壁道:“当日儿臣听闻令和坠楼之事,便时时忧心此事会牵连母后,得知母后安好便放心了,只是可惜了宝汇姑姑。”

火苗卷过香烛燃起跳跃烈火,皇后轻轻晃灭了,插入炉中,道:“她不中用,自走上了不归路,谁也拉不回来她。”

她合掌又拜,语气淡漠,“你中用吗。”

“自然。”萧文壁道:“儿臣定不负母后所望。”

皇后并未回他这句。她抬眼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高大金身佛像,与之对视片刻,半响,淡淡笑了一声。

雪积得快,化得却慢。宫人早早便将宫中官道上的积雪尽数扫去了,只留了御花园中的一些供主子赏雪用。又过几日,天气稍回温了一些,瓦片上的雪融化,在屋檐下结了许多晶莹的冰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庭院中,徐忘云那日堆起来的雪罗汉,也已尽数化去了。

这日,桃蹊不在,徐忘云熬完药回来,进了庭院,便看萧潋意正倚在门旁看着他。

徐忘云一愣,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还捧着那烫人的药碗,半天什么反应也没有。

萧潋意唇角带了笑,温声叫他:“阿云。”

他声音低,语调轻,是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样子。徐忘云被这一声喊唤回了神,终于有了反应——只看他将那药碗一扔,蹲下抓了一把雪,抬手便朝萧潋意砸了过去。

碎雪自然没什么重量,萧潋意却还是闷闷的哼了一声,作势捧住了心口。徐忘云自然看出他在装,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萧潋意便急道:“阿云!咳咳……咳咳咳!”

话没说两句他便咳嗽起来,其下撕心裂肺之意竟全然不似做伪。徐忘云停住了,到底还是折回了身,替萧潋意拍起了脊背,“怎么样?”

萧潋意咳了半天,勉强止住了,是真的一时着急牵动了胸腔中的伤处。徐忘云替他顺了顺气,低声道:“回房吧。”

萧潋意垂头瞧着他,轻声问:“阿云,你是不是生气了?”

徐忘云闭口不言。萧潋意说:“气什么?”

他说:“我还没气,你反倒气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眉头一皱,“你气什么?”

“谁准你一声不吭就跑过来,又说那些话,你可知我那日有多害怕?”

徐忘云不说话,只看着他。萧潋意与他对视片刻,便软下来,“我说笑的,都是我不对。”

徐忘云闭了眼,“我现在不和你说这些。”

“那你什么时候要和我说?”

徐忘云不答了,扶他要进屋去。萧潋意却不依,小臂用力将徐忘云反扭进怀里,低头看着他,轻声说:“你和我说吧。”

“我做什么要和你说。”徐忘云心里是有气的,但他不知自己为什么有这气,也不好对着萧潋意发怒,口中的话在喉头翻滚了半响,末了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也都便容易些,徐忘云道:“你为什么总要瞒着我?”

“我知道你有苦衷,可你为什么总是将我算在外面?”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他说:“我又该怎么帮你?”

萧潋意默不作声的看他,等他说完了,他一手摸上徐忘云的脸,说:“我怕你……讨厌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声音低地几乎听不见:“阿云,我是想……”

徐忘云没听清,“什……”

他后半句没能再说得出来。

萧潋意低下头,吻上了他的唇侧。

冰凉的唇挨上他的唇侧,柔软的在他唇角揉了一下,紧接着便长驱直入。有什么软物舔开了他的唇缝,撬开了他的牙齿,粘腻且温存地舔弄了两下,便退了出来。

分离时,他的牙齿还亲昵地在徐忘云的唇角轻咬了一下。

徐忘云双目瞪大,经年平淡的脸上终于裂开了一条缝,“你做什么?”

萧潋意本相要比他高半个头,和他离得近,两人额头相抵,萧潋意垂眼看着他,温声道:“喜欢你。”

喜欢我?

徐忘云懵了,他虽对人情相知甚少,但也明白情爱是男女之间的事。他脑中空白,一时慌乱,脱口而出道:“我不是女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也不是。”萧潋意答他,“我只喜欢你。”

他两只手捧上徐忘云的脸,指腹蹭过他的面颊,蹭过他挺直的鼻梁,大睁着的眼睛,一路后移,牢牢攥住了他的后脑和脖颈。徐忘云隐隐觉出他要做什么,慌乱道:“不……等等……”

“我爱你。”萧潋意说:“我只爱你一个。”

他贴上他的面颊,珍惜的在徐忘云脸侧吻了一下。

“我常觉上天不宽,待我实在太过苛刻了些。”萧潋意捧住他的脸,“但有时候,我又惶恐自己得上天如此厚爱,竟将你送来了我身边。”

“人这一生太短了,阿云。百年匆匆,恨和爱皆是附庸空壳上的一道枷锁,拴着好叫人自蔽了双眼。是我恶贯满盈有已无人,私心留下你,还敢求神明多垂怜,求允我……再多留你几年。”

萧潋意的唇蹭过他的下巴,鼻尖,眼尾,呢喃道:“我只求……求你别走。”

死后你登仙境,我堕地狱。那时不求,我只求还苟活着的这两年,你能留在我身边。

徐忘云被他这一番血淋淋的自白震得好半天没说出什么话,他实不知该拿什么反应来答他,简直如临大敌,脑中空白道:“我……”

萧潋意瞧着他,短促地笑了声,指腹摩擦了一下他的脸,“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垂眼看他,小声说:“……木头。”

“带我回房吧。”他轻声道,“我冷。”

第73章静夜

寒风夜里,萧潋意命人在长敬宫内支了许多火炉,若将门窗关紧屋内便如蒸笼似的。就算如此,他还是由嫌不够,身上裹着厚厚鹤氅,手中抱着暖炉,身旁打圈围着三四个炭火炉,乍眼一看,活似做法。

桃蹊端来汤药递给他,萧潋意回头见是她来,不太高兴地说:“怎么是你?”

桃蹊回道:“回殿下,徐大人煎好药就走了。”

萧潋意:“那他人呢?”

桃蹊道:“夜深了,兴许是回房歇息了。”

闻言,萧潋意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起来。那日之后,徐忘云便好似有意无意在躲着他,一日打照面不过三回,两回还是萧潋意硬找来的。他想起那日徐忘云面上的表情,心中想到:这是……逼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桃蹊看他面色严肃地低头出着神,半响不再言,于是起身要先退下。这边她刚起身,萧潋意便叫道:“桃蹊。”

桃蹊忙道:“奴婢在。”

萧潋意说:“你知道熬鹰吗?”

“啊?”

“据说塞北人有种特殊的驯兽办法,为了让鹰认主,抓到鹰后不给吃不给睡,人和鹰一块生熬许多日,直熬到那鹰肯认主了为止。”萧潋意指头来回磨蹭着碗边,道:“你说,要熬一只生性刚烈的鹰肯认主,得要多少时日?”

桃蹊听出他话里意思,为难道:“这……若那鹰生性凶猛,或许时日是要用得多上一些。”

萧潋意不说话了,过了会,忽将手中汤碗一饮而今,说:“你回去吧。”

桃蹊应了声,接了空碗退出了房门。空荡寝殿中,徒留萧潋意一人坐在软垫上,他垂眼沉思了会,又抬起头,瞧了眼窗外。

这扇窗子是桃蹊怕屋内炭气太旺开了通风用的,此时正好映出了天上的一轮冷月,孤零零地悬在正当中,显出种冷清的寂寥来。萧潋意抬头与它对瞧了会,也不知是发哪门子疯,忽然活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站起来,推开了门,咚咚咚跑过长廊,在另一处紧闭的门前停住了。

这扇木门关得紧,只从边角的缝隙中透出一丝暖黄的光来,预示着屋主人还未就寝。萧潋意便停在这门前不动了,他低头看了会那点泄出来的灯光,半天没有动静。许久,他蹲下来,裹紧了自己身上的鹤氅,伸出手摸了摸地板上那点暖黄的光影,小声叫道:“阿云。”

他活似近乡情怯,方才在自己寝殿中升腾起的狗胆这就又被他原封不动的吃了回去。萧潋意蹲在徐忘云的门前,生怕惊动了谁似的,不断地小声叫着:“阿云,阿云,阿云。”

这点动静当然叫不起徐忘云,说出口的动静还没吹过去的风大。萧潋意连叫了十几声,出神似的望着地板发了会呆,呼出一口冰凉的气,转身便要回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身后的房门忽被人轻轻拉开了。

暖黄的光影没了木板遮挡,大方的从屋中映出来,将萧潋意一同拢在了下面。萧潋意颇感意外地回身,见徐忘云两只手抓着门板看着他,平淡道:“怎么了?”

萧潋意双眼微微睁大了,“阿云,你怎么出来了?”

徐忘云说:“我听见你叫我。”

“你听见了?”

“我听见了。”

萧潋意站在台阶下望着他,好半天不再言语。徐忘云眉心微微蹙起,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我……我屋中漏水了。”

“……漏水?”

“嗯。”萧潋意满面正经,“我屋子里炭火生得太多点燃了窗布,只好拿水去扑,结果水又泼太多淹了地板,现下房里不可再住人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找桃蹊。”

“为何要找桃蹊?”萧潋意睁大了眼,“她一个姑娘家,我找她来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日重伤后,萧潋意在长敬宫中便一直保持本相未再扮回去。徐忘云垂目看他许久,自然知道他又是信口胡诌,便道:“我去看看。”

“诶!”萧潋意忙上来扑住他,“不可不可,房内水迹漫漫,湿了你的鞋袜可怎么好?”

徐忘云一时不察,被他扑得踉跄两步。萧潋意忙抓住了这个空档,百忙之中扑了徐忘云进了房门,腾出一手将门“砰”地合上了,揽着他道:“阿云……”

“放开。”徐忘云被他渔网一般缠着,有些愠怒,“放开我。”

“阿云。”萧潋意在他耳边道:“你知道熬鹰吗?”

徐忘云皱眉:“什么?”

“相传塞北人有秘技,捆了鹰熬上七天七日不给米水,直熬到那鹰肯认主人了才作罢。”萧潋意说:“我曾经见过一个人,捉到只宁死不屈的鹰,怎么熬也不肯认主,还将那人的眼睛啄瞎了一只。”

他死死缠着徐忘云,两只手在他身上箍得紧紧,压低了声音道:“最后,他就将那鹰……煮来吃啦。”

徐忘云蹙眉看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萧潋意无辜道:“我就是突然想起这个故事了,讲给你听个新鲜。”

他将眼尾垂下来,放软了声音,道:“阿云,好阿云,你能不能留我一晚上?只一晚。”

徐忘云决绝道:“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萧潋意说:“阿云,你再不要理我了吗?”

徐忘云说:“我没这样说。”

“那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萧潋意抓着徐忘云的手,“你讨厌我了吗?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我没……”

徐忘云驳了两句,知晓他又要缠个没完,干脆放弃,“随你。”

他挣开萧潋意的手,径直朝内室走去。萧潋意计谋得逞,喜笑颜开地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叫:“阿云,阿云,阿云。”

徐忘云不理他,兀自解了衣衫灭灯躺下。屋内光线暗了,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另一具温热的身体掀开被子贴了上来。萧潋意紧贴在徐忘云的后背,又叫他,“阿云。”

徐忘云说:“寝不语。”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听话,就出去。”

萧潋意于是听话的安静下来。徐忘云不怕冷,床边常年不点炭火,屋子里有股挥之不去的冷意,直往人骨缝里钻。天地寂静,安静地只余徐忘云平静而浅淡的呼吸声。萧潋意侧躺在床上,在夜色中盯着徐忘云挺直的脊背,和落在他脖颈上的几丝碎发,随着徐忘云呼吸的起伏而微微晃动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盯着它,很轻地开了口,“前些日子,我做了一个梦。”

床榻另一边,徐忘云睁着眼,没有回他这一句。也不需要人回,萧潋意便接着道:“我梦到京中起了一场大火,烧得凶猛,将这儿所有的东西席卷一空。皇后,珵王,皇帝,还有这诺大的皇宫城,也全都烧没了。”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你,也没有了。”

萧潋意看着徐忘云的背影,很轻地笑了一声,“我从生下来,做梦都想一把火烧了这皇宫,一辈子都在为点这把火做打算。要说这样的梦,真该是美梦才对,可是我……我怎么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呢。”

“阿云。”萧潋意说:“我娘生前总劝我,不要事事计较这么多。其实我小时候就明白,她也不是真的不想计较,只是没办法计较。可她事事宽宏,到最后还是折在了别人手里。我不想做他人手里的一只蚂蚱,这世上该死的人这么多,凭什么偏偏要是我去死?”

他停住了,又说:“……可我也知道,人害我我又害人,不过反复的重蹈覆辙,说到底也没什么意义,魂归天地,横竖只余一捧黄土……可我怎么就,怎么就这么不甘心呢……”

他这句话说得轻,尾音几乎听不到,活像含在嘴里飘飘欲散的一口气。徐忘云沉默许久,片刻,轻声道:“睡吧。”

“阿云。”萧潋意说:“你带我走吧。”

徐忘云不言,过了会,低声说:“你想去哪?”

“哪都好。”萧潋意贴近了徐忘云的脊背,将自己蜷了起来,“你去过琼洲吗?我听说那里四季落雪,冰原终年不化,树上结的全是透亮的冰霜。”

徐忘云道:“你这么怕冷,怎么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于是闷闷笑起来,震得徐忘云脊背都在微微颤动,又说:“那不去了,去柳南吧,那里暖和,要是初春去,还有柳芽酒喝。”

徐忘云低低的“嗯”了一声。两人都不再说话了,沉默片刻,萧潋意又道:“阿云,你师父……是什么样的?”

徐忘云慢慢道:“他爱喝酒。”

“爱喝酒?跟我很像吗?”

徐忘云摇了摇头,“不,和你一点也不一样。”

萧潋意低声道:“你会想回去吗。”

“……”

徐忘云没答他这一句。

萧潋意的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黑暗中,他抵着徐忘云的脊背,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半天,只听他声音很小地问:“你喜欢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色中,徐忘云背对着他,久久不动了。

他说:“睡吧。”

出奇的,徐忘云不答,萧潋意竟也不再追问了。他抵着徐忘云的脊背,好半天却不在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第74章归山去

兰渡寺僧人明日便要离京,诵礼最后一日是祈福大典,礼殿前,皇帝和皇后共持香烛立于佛殿前,插入吉方的巨大香炉中。身后众僧其诵经文,以求诸天神佛佑护大郇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宋多愁捧灯立于众人末尾,正巧与入场时的萧潋意对上了眼。萧潋意今日着宫袍,头戴珍珠冠,见着他这副低头捧着灯,眼睛却竭力向上翻着瞧他的傻样,嗤地笑出了声。宋多愁听出了其中的嘲讽之意,不甘示弱,对他怒目而视。萧潋意不多搭理他,矜贵且高傲地翻了个体面的白眼,施施然飘走了。

“……好像锦毛鸡啊,还是红色的那种。”宋多愁面部表情一言难尽,实在憋不住,悄声对他身侧的小沙弥道。

他身侧的小沙弥手捧着莲花灯,低垂着眼一动不动,犹如没听到。宋多愁早已习惯了没人搭理他,瘪了一下嘴,也没当回事,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他,悄悄踮起了脚尖,仰着脸在外围的人群中寻起谁来。

殿前,萧文壁早早站好,见着萧潋意来,讶异道:“皇妹今日怎过来了,伤可养好了?”

“多谢皇兄关心,都养好了。”萧潋意笑道:“一点皮肉伤而已,劳皇兄多惦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文壁闻言点了点头,神色温和,语调轻柔道:“当日听闻你坠楼,可是吓了皇兄一大跳。我是想那日便想去瞧瞧你的,只是父皇怎都不肯让人去探望,皇兄这些日子时常挂念,知道你一切都好,也自可安心了。”

萧潋意微微一笑,并未多言。萧文壁面露关切,又接着道:“后来的事,我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你要记着,行事万不可再如此急躁了,怎可外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年龄不小了,该有自己明辨的能力,旁人说了什么听听也罢,万不要往心上放,也不可真当回事,知道了吗?”

“是,皇兄。”萧潋意垂下眼,“是令和一时听信了谗言,令和知错。”

“罢了,罢了。”萧文壁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兄妹,我总不会真生你的气。”

皇后听着动静,微转了身看向这边,见是萧潋意来,唇角微露出个笑来,和蔼道:“是令和来了。”

萧潋意行礼道:“父皇,母后万安。”

“莫多礼。”皇后道:“你的伤处可好些了?若没养好多躺两日也无妨,总要将身子养好了才行。”

“多谢母后关怀。”萧潋意面露微笑,“儿臣已无恙了。”

高台之上,皇后凤袍华贵端庄,一张画得精细的面皮瞧不出半点破绽,眼角眉梢皆是慈祥宽厚之意。萧潋意立于台下,亦笑得温婉乖顺。二人不言对视片刻,眼底各盛深意,心底各怀鬼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此甚好。”许久,皇后先开口道:“来,母后瞧瞧。”

萧载琮立于皇后身旁,萧潋意乖巧听命上了丹墀,走至二人身侧,先低声叫道:“父皇。”

“嗯。”萧载琮应了一声。萧潋意缄默不言,被皇后拉着手上下瞧了一番,道:“是无碍了。”

萧文壁笑道:“皇妹年轻,到底是要比别人好得快些。”

皇后微微一笑,正要再言,身后却忽有一僧上前道:“陛下,娘娘,可起礼了。”

皇后于是敛了话头,轻声询道:“陛下?”

“嗯。”萧载琮胸腔中闷闷咳了两声,道:“走吧。”

萧文壁自觉退下。皇后听了萧载琮闷咳,忧心地叩住了他的手腕。萧载琮咳过几声,挥开了她的手自行上前,皇后一顿,目光幽深的看着萧载琮的背影,停住不动了。

她身后,慈明宫大女使上前,附在皇后耳边低声道:“娘娘,都备好了。”

皇后垂着眼,许久,道:“去吧。”

大女使不敢多言,低声道了声是,便躬身退了下去。有僧人撞响古钟,莲花香升腾起数股白雾,蜿蜒腾空升起。众僧合诵起经文,手下木鱼轻敲。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后合掌望天,不远处僧人撞响古钟,又是一声沉闷重响,惊起屋檐上的群鸟哄散而去。

她侧眼瞧了眼皇帝,手心中迦南香珠轻叩,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心忽然短促地抽动一下,又很快掩饰下去,慢慢闭上了眼。

“若闻我名,以我福德威神力故,皆得解脱一切忧苦——”

“殿下,开慧大法师说都备妥当了。”萧潋意方一落座,身后,桃蹊便微躬了身子,语气极轻地附在萧潋意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萧潋意闻言未抬眼,低声道:“他怎么说。”

桃蹊回道:“大法师说了,都听您的。”

听了这话,萧潋意面色半分未变,平淡道:“让他等着便好。”

“是。”

萧潋意不再言语,目光扫过台下成群念经的僧人。桃蹊回身站直,这时,忽听远处传来巨大一声响。

——那听着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塌了的动静,声响之大,直震得台前众人耳畔都在随之发颤。场上众人皆侧头看去,见僧人最末尾乌泱泱围了一群人,有人正大喊大叫,远远看去,一阵嘈杂的兵荒马乱。

萧潋意亦回身,见着那边场景,不知怎么,心头忽然重重地一跳。

“这是怎么了,这么闹哄哄的?”

台上,皇后听着动静,出声问道。旁边的宫人立马上前回道:“回娘娘,听说是后头的香炉塌了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言,皇后闭目未睁,只合掌问道:“没伤着什么人吧?”

“回娘娘,好像是砸死了一个捧灯童。”

皇后缓慢地睁了眼。

她面容端庄,神情平静,彷佛早有预料,微抬了风眼望向碧蓝苍穹,望向苍穹上看不见的神佛,眸色中闪过丝异动——那像是悲恸,又像是哽在喉头许久的那根刺终于被拔了出去,终得尘埃落地的如释重负。

如此,她站了好一会,开口轻叹道:“——造孽。”

她缓慢道:“快去瞧瞧,好生安置了吧。”

——砸死了一个捧灯童。

萧潋意猛地转头看向皇后的背影,噌得起了身,眨眼间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

几十步路的距离,却好像长得看不到尽头。后头里里外外已围了许多人,萧潋意将他们尽数扒开,两三下挤进去,瞧见了那巨大的青铜香炉下埋着的人,一瞬好似如坠冰窟。

他呆在原地,一时心下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

只看那孩子整个上半身被压在炉子下,一身灰色僧袍已被血浸得透透,口中却尤还在不断往外喷着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宋多愁又是谁?

“宋多愁!”萧潋意大吼一声,生生将那百十斤重的青铜炉子提起来,将宋多愁从下拖了出来。

匆匆赶来的桃蹊见着此景,倒吸了口气,一手捂住了嘴。

萧潋意面色惨白,抱着他破破烂烂的身体,一时都不知道往哪里捂。那青铜香炉少说也有数百斤重,宋多愁没被当场砸死已算是天大的奇迹。他仰面躺在萧潋意怀里,胸腔已被砸得整个凹陷进去,犹如一个破了洞的布袋子,正不住往外吐着身体里的最后一点血。

好似将这凡胎浊骨里的最后一滴血吐完,他便要这么干干净净地归去来处似的。

宋多愁被他揽在怀中,目光直直地望着天,听着萧潋意这声叫喊,眼珠子很轻地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看哪——又好像哪儿也没看,只含糊地叫了一声:“师父。”

萧潋意面色惨白,被他这两个语意不详的字叫得浑身血液凉了个透彻,隐隐已预到马上要发生的事,恐惧道:“你撑一撑……你撑住了……”

可惜这句话叫不回来他。“师父”这两个字一说完,宋多愁便在萧潋意的怀中一歪头,单薄的魂便无声无息,转瞬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第75章欲言

窗外的花枝落下了。

徐忘云捧着书卷端坐于窗下,听着动静,他侧头往窗外瞧了一眼,见是外面树上的枯枝不知何时竟停了一只通体彩羽的鸟,尾巴生得像把彩扇。见徐忘云抬头看过来,那鸟便高声叫了一声,还未等他再看清楚些,便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便维持着这个侧头的动作好一会没动,须臾,他收回了视线,复又垂下眼,手下书卷轻翻过一页。

大门忽被人拉开,发出好大一声闷响。徐忘云抬头,见是萧潋意不声不响地站在了门口,拉开了门,却不进来,半个身子拢在不明的阴影处,活像根沉默的树桩。

“怎么?”徐忘云见他古怪,便捧着那本书卷问他:“祈福礼已结束了?”

话入了耳,萧潋意却不动,阴沉沉地瞧着他。过了会,忽然三步并作两步地窜过来,不言不语的大力攥住了徐忘云的下巴,掐着他两边的颚骨将他的脸抬起来,迫着他瞧向自己。

徐忘云被他掐住了脸,眉心蹙起,莫名其妙地和他对视了片刻,冷道:“发什么疯?”

“你今日,可出门了?”萧潋意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徐忘云眉心皱得愈发厉害,心下怪异,敏锐地察觉到他这副样子不同寻常,“出什么事了?”

萧潋意不言,淡色的眼珠定定瞧了他一会,片刻,手慢慢松开了他的下巴。

他神情一变,面上冷厉之色转瞬无影无踪,软下声音道:“对不住,我是急昏了头,阿云莫怪我。”

徐忘云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出了什么事?”

“……”

萧潋意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垂眼片刻,缓声道:“珵王有察觉了,怕是知道了你的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珵王?徐忘云正色道:“为何?”

萧潋意静静瞧了他一会,温声道:“圣上身侧有他的眼线,那日你来救我时被他的人瞧见了,你虽蒙着面,但珵王为人警觉多疑,今日他与我拐弯抹角地问了许多不相干的闲话,我只怕他已是有所怀疑。这几日正是风口浪尖之时,还是小心为妙,以免多生事端。”

徐忘云听完他的话,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不再多言,低头又去翻他的书卷。

萧潋意端坐在他对面,见他不再搭理自己,哑然片刻,又叫他:“阿云?”

徐忘云抬起头,面上神情明明白白地写着“又怎么了?”

“……无事。”他顿了片刻,又说:“你近来,无论如何……不要出这扇门。”

“啪”一声,徐忘云将掌中书卷合上了。他面色平静,抬头问道:“为何?”

——因为我……

萧潋意却不说话了,他定定瞧了徐忘云会,心下滔天的绝望与痛苦共翻涌,交织片刻,他面上忽惨笑了声,道:“阿云,你会不会离开我?”

这话说得古怪,徐忘云觉出不对,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萧潋意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我要杀了她。”

“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萧潋意说:“你记不记得我曾说过?妖魔鬼怪,脏淤烂泥,我迟早要将他们送到十八层地狱里去!”

他面色惨白,发丝凌乱,神色之中已隐隐有癫狂之意。徐忘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知道他近来病情反复无常时时有犯,心下叹一口气,便道:“你坐好了。”

他起了身,要去传宫人要一碗安神汤来。不想他刚一动,萧潋意却活似受了什么大刺激,竟猛地朝他扑了过来。徐忘云一时不设防,被他整个人仰面扑在地板上死死按住了。他使劲一挣竟挣不动,又怕使过了劲又会让他刺激更甚,徐忘云面色微微冷下来,道:“你做什么?”

“你不许走!”萧潋意将他死死抓住了,“你要去哪?!”

徐忘云蹙眉道:“放开。”

“我不是告诉你了不要出这扇门?”萧潋意紧抓着他,绝望而惶恐地大叫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他神色癫狂,言语混乱,发病发得毫无征兆。徐忘云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先安抚道:“我不出去了,你先起来。”

“你会离开我吗?”萧潋意不松手,胡乱在徐忘云身上乱抓,“你会不会走?”

“你先……嘶。”

萧潋意力气使得大,所过之处皆是阵阵钝痛,不用看也知定是留下了许多乌青。徐忘云只好腾出一只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不走,起来吧。”

萧潋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紧握着贴上了自己的面颊,道:“到开春再走吧。”

“到开春再走,等海棠开了再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那时……我已经……”

他眼神空洞,“已经”了半天,却再说不出什么来,又忽然一低头,掉下了眼泪,“你去哪?能不能带我一块走?”

哪怕是带着我的尸首,我的骨灰,哪怕是一根残骨也好。

别把我留在这,别把我自己留在这!

他说:“求求你,阿云,求求你!”

徐忘云被他压在下面不能动弹,脸被他掉个不停的泪珠迎面砸得噼里啪啦。有几滴顺着他的唇缝洇进了他的舌尖,让他尝到了些淡淡酸涩的苦意。徐忘云被他箍得死紧,避无可避,只觉像人摁着强行洗了把脸,无奈道:“带你走,我去哪都带着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这句话萧潋意听懂了,他呆呆地瞧着徐忘云,脑子里被狗吃了的神智这才终于聚回来了些,“阿云?”

“嗯。”

“……阿云。”他大梦初醒似的,愣愣看着徐忘云,“……我又发疯了?”

“……”徐忘云无话可说,“先起来吧。”

萧潋意的目光从徐忘云的脸上移到自己紧抓着他的手上,上下转了一圈,眉头忽狠狠一抽,他闭上了眼,逃避什么似的,身上的力气卸去,慢慢将脸埋进了徐忘云的胸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却也没立即推开他,他伸手慢慢在萧潋意背上拍了拍,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二人谁也没动,静默了片刻,萧潋意疲惫道:“阿云,我总这样发疯,你是不是也觉得烦?”

徐忘云问:“头还疼吗?”

“……”萧潋意不说话了。

过了会,他说:“我不想做蚂蚱。”

徐忘云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要先断了这跟绳子,我要借着先前的余火,我要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出来,我要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我要她偿命,我要她自食恶果。”

他话音低,声音含糊,像是喃喃自言自语,麻木而机械地重复着“我要如何”,好像这几句话已在他心里过了千百遍,前半生便是靠着来回咀嚼着这几句话活下来似的。

徐忘云再无话可说,慢慢揉了揉他钗满珠环的发顶。

“你知道吗?阿云。”萧潋意问:“你知不知道?”

他只问,却不说该知道什么。徐忘云却好像全然明白似的,低低道:“我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闭上了眼。

额际阵阵刺痛翻涌不止,犹如一把刀尖正寸寸磨过他脑中每一根血脉。萧潋意阖着眼,自虐似的细细受着这痛,又听徐忘云说:“你要我做什么?”

萧潋意说:“我要你……待在长敬宫,哪里也不要去。”

“……”徐忘云说:“只这样?”

“嗯。”萧潋意说:“只这样。”

徐忘云叹了口气,答应下来,“好。”

他说:“只是,若有异动,做之前,要将细则一一告知与我。”

萧潋意伏在他胸口,好半天,闷声道:“……好。”

徐忘云垂眼看着他萧潋意趴在自己胸口的头顶,也不知他这句“好”有多少可信度在,正欲细问,却听房门忽被人扣响,桃蹊在屋外小心翼翼的叫了声:“殿下?”

萧潋意胸膛起伏一下,深深吸了口气,终于从徐忘云身上爬了起来,回道:“等着。”

桃蹊便闭了嘴,垂头在廊前站定了。萧潋意坐起,道:“阿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等他这句话说完,徐忘云便道:“我知道。”

萧潋意便敛了剩下半句,看了一会他,神色莫名晦涩,又忽然一把将他揽进了自己怀里。

“我不是……”他话说一半又顿住,低声道:“你等着我。”

这句话说完,他闭了下眼,紧紧抱了他一把,收回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屋外,桃蹊站在院中,见他出来,快步上前,凝重道:“殿下。”

萧潋意神色晦暗不明,一声不吭地垂眼往外走,“安置妥当了?”

“妥当了,已和开慧大法师打了招呼,暂先将小宋公子的……尸骨,存在了兰渡寺的佛堂中。”

萧潋意未言,脚下步履不停,走得飞快,“传命下去,宫内里里外外侍者宫人都闭好自己的嘴,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杀。”

桃蹊忙应道:“是。”

二人头顶上方,忽闻一声清脆鸟啼。萧潋意的步子登时停住了,他循声抬头,却只能看见头顶的常青树哗啦啦掉下了几片叶子,碧空如洗,连只鸟影子也瞧不见。

萧潋意不动了,他望着那棵树出了会神,淡色的眼一转,突然说:“我没想害死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蹊在他身侧跪下了,“奴婢明白。”

萧潋意说:“他会不会怪我?”

桃蹊提心吊胆,拿不准萧潋意口中的“他”指得到底是徐忘云还是宋多愁,也只好模棱两可地回道:“公子也会明白的。”

萧潋意不说话了,又站了会,他脑中刺痛忽然翻滚更甚,简直犹如被一把石锤重重砸了下似的,只比从前他受过的还要痛上千倍百倍。萧潋意痛哼了声,双手抱住了脑袋慢慢蹲了下来,桃蹊吓了一跳,叫道:“殿下!”

萧潋意不言,喘过了胸膛里一口哽住的气,说:“……桃蹊,我怎么办?”

桃蹊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张了张嘴,好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怎么办?”他抱着脑袋,“我该怎么办?”

“殿下宽心,总会有办法的……”

萧潋意不说话了,只抱头蹲着。桃蹊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声,半响,又听萧潋意低声叫她:“桃蹊。”

桃蹊忙道:“殿下,奴婢在。”

“你去……”萧潋意低低道:“去找照空,去将他那把锁求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最近更得太慢了,工作原因占一部分没存稿了也占一部分,所以停了榜单申请想着喘口气,但还是会更新的,谢谢大家容忍我

到收尾阶段了,预计还有十万字左右完结,我争取在年底前更完。后续发展可能会有点虐,但这个坎会过去的,主角不会死,他们会长命百岁的在一起~

爱你们。

多愁,再见。

第76章

是夜。

夜色深沉,宫门前值守的宫人手捧一盏薄灯,也堪堪只能照亮面前方寸之地。四面触目只可见浓墨般的黑,冷风呜咽飘过,卷过宫人手中灯芯,惹那微光摇曳了两下,便随着冷风又没入夜色中,仿若只幽怨的女鬼,在人肌肤上留下丝挥之不去的寒意。

佛堂中,皇后如往常一样跪于拜垫之上。身旁莲花香烟雾升腾。大门关得紧,堂内除皇后手中念珠轻动的微响便再无其他动静。她双目轻阖,唇形微动,口中念念有词,许久,忽听窗外传来一声轻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皇后手中念珠停了,她缓缓睁开眼,抬头与面前巨大的金身佛像对视了眼。

砰地一声,殿门忽然大开,大股寒风呼啸着涌入,直直卷动了皇后凤冠上的珠翠。皇后面色如常,平静地微侧了点头,朝后看了一眼,见那两扇高大华丽的门大开,堂外漆黑夜色中,站着个半人高的小童。

那小童面色青灰,神色木讷,手捧莲花灯,身上披了件颜色有些古怪的灰色僧衣,胸腔处显得空荡荡的,像是那里面塌了一大块——见皇后瞧过来,那孩子直直地望着她,口中道:“娘娘,可到捧灯时了?”

皇后平淡地和他对视。

也是奇怪,方才起了这么烈的一股风,现下却又一丝都没了,天地间静地落针可闻,皇后维持着这个动作好一会没动,半响,道:“你也来索我的命了?”

小童静默不语,身形僵硬——也不知还能不能听得懂阳间话。

高大的佛慈目低垂,面含悯意,唇带笑意垂目望人间,静默不语。

“候着吧。”皇后不再看他,回正了身子,慢慢合起掌。

“要索我命的太多,你且先候着。”寂静中,只听皇后低声道:“若你能有那个本事,他日地府相见,剥皮抽筋,千刀万剐,你们这些个想如何,都随你们去。”

“你我母子缘浅。”她神色冰冷,忽抬手拔了香案上还燃着的供香,轻轻朝门口一扔。“只怕轮到你时,我早已半根骨头也不剩——孩子,你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火星在空中连成一条猩红的线,转瞬即逝地砸在地上,连点声音也没发出,悄无声息地断成了三截。

万籁俱寂。

风又起来了,似哭似咽地卷过佛堂大敞的门,小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又散去了,夜色平静,似乎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皇后不再往那看一眼,复阖了眼,手中念珠轻动,重又开口念她的佛。

一股风吹进了堂中,卷起案上灯烛,火光摇曳两下,片刻之间,又重归一片寂静。

长敬宫中案上的烛灯燃得正好。

隔了一张窄小的木桌,萧潋意与开慧对席而坐。桌上寥寥摆了几碟清淡小菜,萧潋意提起茶壶将开慧面前的茶盏斟满,滚滚热气瞬时蒸腾而起,激起浓浓茶香。

白雾短暂地模糊了二人的脸,转瞬便轻飘飘地散去。开慧双手合十,垂目不言。萧潋意兀自晾凉了茶汤,缓缓喝完,看那老僧活像个铜皮糊成的佛像似的半天不动,像要将自己生生坐到涅槃往生。他倒也不催,手中茶盏空了便自又倒满,也旁若无人的品起茶来。

半响,开慧便维持着这个姿势,脊背微微弓着,低目道:“殿下夜里叫得这样急,是要老衲做什么?”

萧潋意轻笑了声,心下想这老秃驴面皮当蒜皮使,非要说这明知故问的废话,口中道:“大法师慧心,想必照空已和您略提过一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开慧长叹一声,“殿下既心似明镜,又何必叫老衲来这一趟?”

萧潋意面上笑意不减,“大法师此言,是说我叫不得您了。”

开慧垂眸淡道:“我未有此言。”

“孩子玩笑话,大法师莫放心上。”盏中茶汤久无人用,早已凉了个干净。萧潋意拿起随手泼了,重倒了一盏,缓缓推到开慧面前,“请用。”

开慧目光落在那盏茶上,顷刻便移开了,“殿下有话,不妨直言。”

见他不接,萧潋意也不就此多言,笑道:“说来惹人笑话,我是个多梦的人,近来夜里睡不着,常常想起论藏中言梦有五因缘,心下便生了好奇,不知像大法师这般得道的大智慧者,夜里还会有梦么?”

开慧缓慢地摇了摇头,“净心水器,莫不彰显,常现在前。但器浊心之人生,不见如来法身之影。”

萧潋意仔细端详着他,微微一笑:“你瞧,我就是因为这个才烦和出家入道的聊天——几个词能说完的句子,非得叽里咕噜地吐这么长串的鬼话出来,横竖就是不爱说人话——大法师见谅,冒犯了。”

这句也不怎么像人话的句子说完,他笑意不减又接了后半句,好像这样说完便不曾冒犯佛祖似的。开慧身形一动不动,脸上表情丝毫未变,道:“有。”

有,是说他也有梦。萧潋意来了兴趣,接着问道:“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惭愧生余念,我心有愧。”

案上烛灯快要燃到了底,越到末端,火苗反而燃得越大了些。二人隔着这团平静的火光,萧潋意唇边噙着淡淡笑意,目光直直盯着对面那人。开慧并不看他,盘腿坐着,双掌合十垂着目,神态平和,半边苍老的侧脸沟壑遍布,被烛火隐隐映出了种奇异的金光。

萧潋意定定瞧了他一会,不知想到什么,笑意添上丝讽意,“大法师功德圆满,说什么愧念,怕也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望不可得的。”

开慧不言。

“我愚昧,还有一惑想求所解。佛说梦可为他力所引,也可是诸天以力加持于人。也或为上天降谕,渡苦众免受蹉跎。不知这可是真的?”

开慧道:“你明知我不可违逆照空,又何苦绕这个圈子?”

“如何算绕圈子。”萧潋意道:“您修为高深,得您教诲,我只觉心境亦宽阔几分。”

开慧只说:“不能证得。”

萧潋意自然知道他未说出口的前半句话是什么,微笑道:“明日是个好日,圣上自行许久,久不得神谕。我想现下或许是个进言的好机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开慧默了半响,“你要如何?”

“诸天佛祖虽无所不在,但显化之力难免需仰仗香火。我想整个京城,香火至盛之地也莫过兰渡寺,若能请圣上亲驾,与神佛离得更近了,也好能求来更多的庇护。”

开慧久久不言,半天,道:“殿下只说我讲得不是人话,你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的圈子,难道就是人话了?”

“大法师慧眼,我不是人。”萧潋意面上笑意更甚,“我是恶鬼。”

开慧不再说话了。

他便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不再动了。桌上苟延残喘的烛灯终于燃到了尽头,生出最后一股青烟,哧一声便灭去了。

这一丝余韵轻巧地在他升腾旋转片刻,转瞬便消散地干干净净。窗外没有月亮,再无其他光影透进来了,四面漆黑,像被关在了个窄小的木盒子里。萧潋意便在这黑色中静静坐着,开慧仍维持着那姿势不动,像是已入了定。

萧潋意看了他会,笑了声,也不论谁客谁主,慷慨地将这屋子让了出去,自己推门离开了。

桃蹊侯在门外,见他出来,点燃了手中的竹灯。昏黄的光便又在两人之间亮起来,在这不见边际的黑夜中划出了一小圈还算明亮的天地。

他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这么定定站着。桃蹊也不多言,在他身后低头候着。许久,忽然听见他问:“阿云可睡下了?”

桃蹊忙道:“现下子时,早早便见徐大人屋里烛灯灭去,想是已睡下了。”

萧潋意喃喃重复了一遍,“睡下了。”他说:“睡下了,那便不去扰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这句,他抬步往前走。桃蹊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敏锐地发现这个方向像是去徐忘云院里的。她不敢多言,抬头瞧向萧潋意的背影,却看他步伐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地,桃蹊非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步伐,手中竹灯无法抑制地摇晃起来,光影颠簸朦胧,几近愈熄。又突然,萧潋意忽直直地朝前摔在了地上。

桃蹊吓了一跳,叫道:“殿下!”

萧潋意趴在地上,抬着头望向某处,面上忽扯出个甜蜜蜜的笑意,柔声道:“阿云,你来了。”

桃蹊心下一跳,抬头看去——见那里漆黑空旷,半个人影也没有。

萧潋意恍若未闻她这声喊,彷佛那真的站了个人,又真向他走了过来似的,萧潋意道:“这么晚了,你怎还没睡?”

桃蹊知道他是又发了病,胸腔中漫上股苦涩,也只好先劝道,“殿下,夜深了,先回房去吧。”

“你穿这身白衣好看。”萧潋意道:“从前怎未见你穿过?”

峪阳临行前陈簪青曾说过两年之期临到,萧潋意的痴病会慢慢发得愈发频繁,每一次病发的愈久,残毒对他的神智也就伤得更深些。桃蹊心下一狠,并掌为刃,使力重重砍在了萧潋意的左肩处。

萧潋意重咳一声,噗得喷出了口紫黑的淤血。

这口血吐在眼前,在他面前留下了一团污。萧潋意下意识擦了一把,在土地上抹出了五根清晰的指印。直至这时,他脑中清明这才缓缓回位,萧潋意长出了口气,低声叫了声:“桃蹊。”

“奴婢在。”

“传人把这擦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这句,他站起了身,远远地又看了眼某个方向,回了身,大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第77章有念念成邪

“你说,要朕亲去兰渡寺。”

正殿中,萧载琮坐于高台,开慧合掌立在大殿正中,闻此言,垂眸道:“是。”

堼清殿的御座修得高,鎏金红木上透雕着龙纹宝花,立在台下的人若垂头低眼,便只能看到皇帝靴上绣着的两条张牙舞爪的龙。

萧载琮左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两个玉核桃,半阖着眼问道:“为何。”

“昨夜贫僧打坐,得应身佛祖入梦,要贫僧带给陛下一句话。”

“什么话?”

“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萧载琮布满沟壑的脸上缓慢扯出个笑意,眼底光芒锐利,“劳大法师替朕解读一二,佛祖此言何意?”

开慧道:“贫僧不敢妄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殿中没有别人,两侧只留了几个奉茶的婢女,开慧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言,殿内一时落针可闻,只偶有几声玉石彼此缓慢擦过的声响,那是萧载琮手中的玉核桃发出的动静。

“大法师笑言,即是佛家言你却不可解,岂非愧对佛祖。”

开慧道:“佛祖一言,落在众生耳却有不同解。”

“那依你看,佛祖又是想让朕有何解?”

“贫僧不知,敢问陛下可曾有过愧心事?”

一旁立着的小婢女手中茶盏轻微地一抖。

她小心地抬起了脑袋,迅速瞥了一眼萧载琮的脸色。却看苍老的帝王端坐在御座上,半边侧脸不见有异色,神色倒算平静。

萧载琮面上笑意淡去,不动声色打量他半天,缓慢道:“你倒胆大。”

开慧八风不动地立在原地,平淡道:“皆从因起,是说过去所发生事。一切诸报,是指未来可结果时。贫僧并不知陛下过去曾有何因,自也不明今后或有诸果,一切所言,皆只在陛下心中所想。”

萧载琮喉间滚出声模糊闷笑,像是嗤意,“你说下这些话,难道就不怕朕会让你丢了脑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佛祖有言,弟子不敢违逆。圣上在前,贫僧不敢诳语。”

他这句话说得不卑不吭,其意也算高明。萧载琮不再言语,面上却也瞧不出喜怒的样子,手中玉核桃来回转着,又问:“那佛祖要朕亲去兰渡寺,又是为何?”

开慧却道:“贫僧不知。”

萧载琮听了这话,反倒哈哈大笑了两声,问:“这月吉时何日?”

“回陛下,明日冬月甘九,正是吉日。”

“嗯。”萧载琮忽抬手将手中玉核桃一抛,他身后那婢女忙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便听萧载琮道:“准了。”

一阵轻风吹过。

盏中茶汤上飘了一片枯叶,萧敛意轻挑去了,两指一松,便被卷进了寒风中。

徐忘云独坐在长廊上,头顶黄铜铃铛随风轻声作响。他神色平静,正望着青灰石瓦廊下透出的一方天色出神,脸侧却忽地一热,是被萧敛意捧着一盏茶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阿云在瞧什么?唤你半天也不应我。”

萧敛意在他身侧席地坐下,徐忘云接过茶盏,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并未答他。萧敛意仔细端详他侧脸半响,自然知道他心下所想,却也只能佯装不知,起了个无关的话头,“阿云尝尝,这是宫人新采买来的戴胜香,据说城外一叶千金十分难得,你快尝尝看,是不是真有他们说得这样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依言尝了一口,简短道:“好。”

这句点评给得敷衍,萧敛意却也罕见地没多纠缠。他将自己手中的那杯放在一旁,抱着双膝歪着脑袋瞧他,瞧他面色平淡地望着别处,哪怕席地而坐脊背却也挺得笔直,不由轻笑了声,忽伸手撩去了他额边被风吹乱的头发。

他这样隔三岔五的动手动脚徐忘云早已习惯,只看了他一眼便再没给什么生动的反应。萧敛意手指牵着他那缕发丝滑到他的耳侧,指尖轻轻地蹭过他的眉尾,却也不敢再有什么别的动作,缓缓收回了手,落回徐忘云看不见的地方,又将那根指头悄无声息地攥进了掌心里。

这一套鬼鬼祟祟又满怀少女春情的动作徐忘云自然丝毫未察,两人各都静下来,一红一白两个影子,便这样默不作声地坐了许久。廊下系着的黄铜铃时缓时急地摇晃着,天地一隅,便只剩这只铜铃轻响,和远方隐隐传来的鸟啼声。

桃蹊揣着一封书信匆匆入了院,一脚踏进大门见着此景面色当即一变,正欲转身就走,萧敛意却在这时叫道:“桃蹊。”

桃蹊如临大敌地转了身,萧敛意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将信拿来。桃蹊于是小心翼翼地递给他,萧敛意展开看下去,见那上面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明日。

徐忘云问:“谁的?”

“棠儿的。”萧敛意将那信随手折起,丢回了桃蹊手上,“说在外仍寻不到陈簪青的踪影,问我还要不要继续找下去。”

徐忘云不疑有他,“陈医师还未寻到?”

“谁晓得她是跑到哪里去了。”萧敛意对桃蹊道:“去给棠儿回封信,写知道了,自去就好。”

桃蹊应了声,忙捧着信纸匆匆跑走了。徐忘云关切道:“陈医师不在,你的药还有多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敛意笑道:“阿云这是关心我?”

徐忘云道:“你只回有多少就好了。”

“不慌不慌,还剩许多呢。”萧敛意捧着脸瞧他,“她临行前给我留得这些,足够我吃上许多时日了。”

徐忘云嗯了一声,又扭回了脸。两人各自的茶盏皆被仍在身旁,这城外一叶千金的茶汤早已暴殄天物地凉了个透彻。萧敛意看他许久,没话找话道:“阿云近来睡得好不好?”

徐忘云瞧他一眼,短促回道:“好。”

“可有做梦?可梦见什么了不曾?”

徐忘云说:“不曾。”

萧敛意有心想与他多说几句话,又道:“那阿云……床铺软不软?要不要我传人给你换一床新的来?”

徐忘云侧头看他一眼,不再回话了。

“我近来总觉得床铺睡得不如从前软,枕头也不似从前般舒服,你说是不是这个我才总做梦?前些日子我听宫人说京城里有个姓梁的纺织娘很会做被褥,你说,我若传人去买一床来,是不是便能睡得更安稳些……诶!阿云!你去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絮絮叨叨讲个没完没了,徐忘云实在听不下去,起了身往屋子里走了。萧敛意见他要离开,旋即不乐意地叫了起来,徐忘云路过他身侧时,便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权当做安慰。

这安慰好似一阵轻风,转瞬即逝地拂过他的肩头便散得无影无踪。但他的手离开时,却又有个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肩头掉进了他怀里。萧敛意狐疑地捡起来一看,见那从徐忘云手心掉进自己怀里的,竟是一块包的仔仔细细、个头小巧的饴糖。

“……”

他捧着这块小小的饴糖,半响说不出话,好半天才哭笑不得地说了句:“阿云拿我当孩子哄?”

徐忘云的身影早就进了门中,连一片衣角也再看不见了。

宽阔的长廊上,萧敛意独坐在上面,捧着那块饴糖,半响再没了动静。

廊下的黄铜铃铛“叮当”一声轻响,便又重归了一片寂静。

次日,冬月甘九。萧载琮如约乘车到了兰渡寺,身旁,还跟着身披凤袍的皇后。

皇后神态平淡,头顶珠冠在日晖映照下闪着华美光芒。萧载琮携她拜完了神佛,当晚照例留宿一宿。到了夜里,萧载琮与皇后回寝房的路上,却撞上了个身形匆忙的灰衣僧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灰衣僧人瞧着年纪不大,手里捧着个木盒子跑得匆忙,险些当头撞上萧载琮。身后侍卫出刀便要将人扣下,萧载琮抬手止住,道:“佛门净地,莫要放肆。”

“小僧莽撞,冲撞了施主,实在对不住。”灰衣僧人约莫是长在寺中的行僧,不识他是当今圣上,脱口只叫施主。萧载琮或许是今日心情好,并未与他计较太多,看他低着头垂着眼,怀里宝贝似的捧着个木盒子,起了兴趣,便问道:“里面装得是什么?”

灰衣僧人道:“一些秽物,只怕污了施主的眼。”

萧载琮道:“打开看看。”

“施主莫怪,实在不便……”

萧载琮微白的眉毛蹙了起来,他年纪大了,眉头微微一蹙便在额心显出深深的纹路,语气一沉,帝王威压便深沉的压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头上,“朕说要打开,你便打开。”

灰衣僧人哪怕再少经人事,听了萧载琮脱口而出“朕”,便也知了来人是谁。他面色一白,依言将手中木盒的盖缓缓打开了,众人目光落在那里面,瞧清楚其中之物,却都不约而同的呼吸一屏。

——只见那盒子里竟躺了一只被剥皮的猫,浑身血肉模糊,肢体僵硬而扭曲,早已是一具尸体。

皇后面色轻微地一变,抬头死死盯住了那灰衣僧人。萧载琮面沉如水,缓慢地掀起眼皮,“何意?”

“尊者曾言天地一本,狸猫若剥了皮,和刚出世的人有些相像。”灰衣僧人道:“这是今日做法事上用的,正要拿去烧了。”

【作者有话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重要声明:本作中没有任何一只猫猫受到伤害

第78章冷月

说完这句,他重将木盒盖上,朝二人鞠了一躬便低头匆匆退下。众侍卫沉默不语,皇后眸色冷厉,心下似有思绪万千交织闪过,沉沉望着萧载琮的背影。

萧载琮道:“……剥了皮似新生子。”

他似是觉得这话好笑,哼笑一声,抬步朝寝院走去。众侍卫忙跟上。皇后顿了一顿,迟了半步这才缓步跟上,匆匆夜色中,她回首望了眼身后无言耸立的深灰僧舍,眼底幽深阴冷,如一汪漆黑不见底的潭水。

入夜,万籁俱寂,天地黑若一色,如同重回混沌时。寺内后院角落的寝室中,萧载琮已沉沉睡去。皇后仰面躺在他身侧,睁着眼听他平缓的呼吸起伏片刻,缓缓起了身,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子。

门外,守夜的侍卫蜷着身子在角落里打瞌睡——姿势有些古怪,比起睡着,更像是被什么人打晕的——皇后推门而出,旁侧的宫人已侯了许久,见她出来便立即迎上,递给了皇后一张信纸。

皇后拿起扫了眼,捏成一团塞进了怀中,往侧走了几步,离了寝屋的门,这才问道:“找到了?”

宫人摇摇头道:“娘娘恕罪,奴婢已将这寺中大小院落翻了个遍,并未瞧见您说的那物。”

听了这话,皇后面色未变,淡道:“信都送出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宫人回道:“回娘娘,都送去了,想来现下太师府已收到了信。城外将士也都传了令去,只等您下旨了。”

皇后朱红的唇紧闭不言,风眼微转,瞧了眼黑沉的天幕。

宫人久等不到她的话,轻声询问道:“娘娘?”

皇后却道:“你看,入了冬,夜就变长了。”

宫人不解其意,只好谨慎回道:“娘娘说得是。”

“夜变长了,梦就会多。”皇后说:“指着天过日子,到底是自寻绝路。”

“娘娘的辛苦神佛都看在眼里,自会佑护您。”

“神佛。”皇后嗤笑了声,“神佛和死人倒有一处相像,也就只这一点好处——嘴生得紧,都不会说话。”

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谨慎起见,她还是低声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烧了。”皇后冷漠道:“只死一个宋多愁,没什么大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宫人低声应了,想了想,又问:“娘娘,宫中那边是否要一同处置了?”

她附在皇后耳边低声道:“今夜这事出得蹊跷,奴婢心想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只是不知是谁。宫中后妃陈贵妃觊觎后位已久,赫连妃心思深重,行事一向狠辣。陛下子嗣除珵王外,也就只四殿下一位……可她又是个出了奇的蠢货。”

令和公主积病已久,许是常年杂药吃得多了,脑子便不怎么灵光。旁人说什么都信,给什么套都钻,是个胸无城府的庸才。宫人顿了一顿,不明白皇后为何此次未传旨要珵王同来,接着道:“再者便是珵王那边……”

皇后面色平静,冷沉道:“蠢东西,天底下除了自己,旁人谁也不能指望,指望了,就是自寻死路。”

宫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顷刻出了一身冷汗,忙跪道:“娘娘恕罪,奴婢愚蠢,奴婢知错了。”

夜幕中,遮天蔽日的乌云不知何时退去,一轮圆月缓缓显出,散出冷白月光,在长廊上映出皇后一道细长的影子。

皇后立在原地,垂眸望着她,面色在阴影下显得晦暗不清,犹如月光映不到的墙角,遍生青苔秽土,被杂乱野草裹得密不透风,唯有两处光点隐在其中时隐时现——那是藏在杂草青苔里的毒虫害鼠。

“今夜一过,便一同置办了。”少顷,她道:“留着,到底是个祸害。”

宫人头磕在冷硬的地板上,跪道:“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忽有风起,天上乌云被风推动,惹那月光时隐时现。又是一阵风动,长敬宫中,案上烛灯被风撩动,摇动两下,窗外,忽闻一声轻响。

夜已深了,萧潋意身上衣饰竟还未卸去,一身红衣明艳,漆黑长发由一只金钗斜斜挽在侧边。徐忘云端坐在他身侧,二人皆听到了这声响,却都未动。萧潋意伸手取了案上茶壶,为自己倒了一盏清茶,缓缓递到了唇边。

下一瞬,窗子忽然被人大力拍开,一群手持长刀的黑衣人从中冲了出来。徐忘云的长剑正搁在桌上,几乎同时,他挽了长剑翻案而起,一剑断了最前头那人的刀身,身形快如幻影,与之交锋盘旋起来。

刀剑相撞声不绝于耳,这些黑衣人数量众多,刀法卓群,一看便知是多年精心栽培的好手。徐忘云眸光冷厉,手下长剑残影纷飞,锋利剑光寒意一闪,毕生杀意,眨眼便将这群黑衣人逼退了大半。

萧潋意八风不动,轻吹去盏上微白的热气,啜饮一口。

地板上已横尸许多,余下几个黑衣人见势不对,翻窗欲逃。只可惜徐忘云比他更快,伸手扯下窗帘甩了出去,迎面将这几人拦住,柔软的布料便如有生命般紧紧缠上他们的身子,一同打包扔在了萧潋意的脚下。

几个黑衣人使命挣扎起来,只是身上本该脆弱易裂的布料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他们互相瞧了一眼,便要咬破口中毒药自尽,幸而徐忘云早瞧出了他们的心思,喀嚓几声脆响,便顷刻间将这几人的下颌掰脱了。

“阿云你瞧,这是几个硬骨头。”萧潋意放下茶杯,唇角带笑,缓声道:“硬骨头总是最叫人省心的。你们是谁家的?珵王?慈明宫?”

几个黑衣人下巴合不拢,自然也说不出话来——也不会说,只对萧潋意怒目而视。

萧潋意与之对视,思忖片刻,对徐忘云伸了一只手,掌心朝上,是要徐忘云将自己的佩剑给他。徐忘云想他是要拿着逼供,也未多问,便依言递了过去。

萧潋意接过,在掌中掂量几下——便挥剑将这几人杀了个干净。

徐忘云着实意外,蹙眉道:“为何?”

萧潋意道:“不想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想留了?”

“嗯。”萧潋意笑了起来:“要在这时杀我的除了珵王便是皇后,横竖都是豺狼,我做什么非要问出谁是谁家?白费口舌。”

徐忘云无言,“你先前不是说要我留下活口,你有话要问。”

萧潋意说:“不想问了。”

“……”他阴晴不定,变脸比翻书还要快。徐忘云不说话了,拿起萧潋意方丢在桌上的佩剑,擦净了收回鞘中。

地上横尸众多,鲜血横流,浓浓血腥味挥之不去地缭绕在二人鼻头。萧潋意浅色眼珠冷如寒玉,漠然地重拿起茶杯,刚要放进嘴边,手却顿住了。

淡黄的茶汤清澈透底,只是最上面不知何时被溅入一滴鲜红血珠,半融不融地浮在水面上,在周边晕出了点澄黄的杂色。

萧潋意盯着那滴血点,半响轻笑了声,“水搅得更浑些,才好趁乱摸上条大鱼。”

徐忘云正将尸体聚在一处,好方便等会一同清出去。听着这话,他直起身淡淡看了萧潋意一眼,却见萧潋意并未看他,身上红衣鲜艳如血,支着腿坐在软垫上,说完这句,这才抬头瞧向徐忘云,耳后金钗闪着细碎金光,正映着他唇边一抹浅笑。

徐忘云默默与他对视,片刻后,重又垂下眼,淡道:“起来,帮忙。”

——天上的圆月孤寂地悬着。

梦中千种颜色交织,过往种种争相浮在眼前,虚实参杂光怪陆离。萧载琮沉睡中忽撕心裂肺咳了起来,终浑身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扯了床榻旁备好的方帕,坐起身又咳了一阵,半天才缓缓平息下来。他胸膛剧烈起伏,半睁了眼,这才发现自己身侧空空如也,床褥冰凉,早就不见皇后踪影。

萧载琮面色平静,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并未多言,也不叫人,自己掀了被褥,身形滞缓地慢慢挪了身子,坐在榻边,垂头不动了。

圆形的木窗嵌在他面前的墙上,一轮圆月映在其中,冷清的月光笼着苍老的皇帝。去了龙袍,这才叫人发现他身形不知何时已如此佝偻,寝衣罩在他身上单薄的犹如一张宣纸,满头发丝尽白,竟不知何时已隐隐有了油尽灯枯之象。

萧载琮对着窗外孤月垂眸静坐,像有思虑。忽然,圆窗外似有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萧载琮抬了头,见窗外夜色寂静,天上明月祥和,天地俱静,连一丝风也未有。

他站起了身,推门而出,见不远处一幢僧舍前,有个着白衣的僧人背对着他,脖上挂着一串血红的背云,末尾处流苏无风自动,正随那僧人的步伐左右摇晃着。

“你。”萧载琮眯了眼睛,“你是什么人?”

白衣僧人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朕问你话,你究竟是什么人?”萧载琮不由自主地跟了两步,微抬高了声音叫着侍卫,“来人,将那人扣住了!”

夜色寂静,往日围在他身侧的众多侍卫竟不知都去了何处,无人应他。眼看那僧人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眨眼便要消失在夜色中,萧载琮下意识抬步跟上,竟活似被什么迷了心窍般,便就这么披着寝衣,孤身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接到有宝宝反映不太清楚更新规律,追读体验略差,跪地谢罪。以后每周都会在初更的章末放上本周更新时间和章数,如果当天有事不能更我会上来放请假条的,不让大家白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本周更新时间11.15-11.20

11.16周六更

11.17周日更

11.18周一更

11.19周二更

11.20周三更

本周共五更,我尽量保持在九点左右更,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79章果报

也是奇怪,那白衣僧人瞧着施施而行,身形缓慢,却始终离萧载琮几米距离,任他如何紧追急赶也未缩短半分,竟叫他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鳞次栉比的僧舍在漆黑夜色中沉默地伫立,注视着萧载琮步伐颤颤的自它们面前而过。脚下石子铺成的小道高低不平,轻轻一踩便会发出咯吱叫响。萧载琮跟着那白衣僧人穿过僧舍,穿过钟楼,穿过戒台,一路西行,最终停在了一处修建地高大的宝殿中。

僧人跨进门槛,洁白的衣角在门缝中轻轻地一晃,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殿内宽阔,高大到抬头竟让人瞧不清头顶的花纹究竟刻得是什么形状。方一入殿门,便可见正中立着一尊巨大的彩身佛像,人在其下如同蝼蚁,甚至不抵那佛像的半只手掌大——在他身侧左右亦各环绕着众多神佛菩萨像,再往上看,只看那墙壁房梁也尽都悬刻着数尊塑像,琉璃胜境,六欲诸天,大小不一各不相同,密匝只怕上千座不止,雕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四下看去,如同真踏入西天净土一般。

这便是真正的万佛同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载琮沉面扫了一眼,不见那白衣僧人身影。他抬步迈进门槛,正欲往前走,一侧头,却瞧见了旁侧高大墙壁上精美的壁画。

他的步子蓦然停住了。

——只看那壁上画的是一个僧人,着一身白衣,带一串血红背云,面容生得俊美,合掌闭目,神情隐有大慈悲之宝相——正是方才那院子里,与萧载琮匆匆一瞥的白衣僧人。

萧载琮眉头轻微地一抽动,循着那壁画缓慢地往前走,犹如卷轴缓慢铺开,只看那上面画着的是那白衣僧人的生平往事——记载着他是如何遁入佛门,如何刻苦修行,如何接下前人衣钵悟了大智慧。再往下看,却见壁画上多出了一个女子,身着华服,雍容华贵,在那白衣僧人的指引下拜佛读经,得道了悟;雪白的壁面不知何时缓缓染上一层绯色,日夜相处,二人竟大逆不道地生出了情愫,终有一场大雪时,万佛缄默,那女子竟在寺中有孕,诞下了个孩子。

画卷末尾,最下方角落处用梵文刻着一段话:成武二十八年冬月初八,圣僧迦南,与高氏桢与。

萧载琮沉默地立着,久久未动。

一旁香案的宝盆中,放着一串雪白的砗磲和一只猩红的玛瑙戒,两物安静相依着呈在盘中,隐隐闪着不详的细光。

那玛瑙戒萧载琮认得,那是高氏的祖传之物,高桢与当年出嫁时,高老太师曾亲手将它套在了她的手指上,那是皇后的陪嫁。

那是高太师府的长女高桢与,大郇的皇后——那是他的发妻。

萧载琮许久终于有了动作,只看他伸出枯槁的手抓起了那两物,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皇后面色平淡,正立在殿门处。

萧载琮与她对视许久。

殿中万佛宝相庄严,慈悲俯望世人。萧载琮手抓着那两样东西,半响不语,久久,猛地抬手将那两物朝皇后扔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后不躲不避,被那两物重重砸了个正着,神情反倒平静,出声道:“陛下。”

过往不堪的旧事终于挣破了这一层薄薄草纸,呲牙咆哮着燃起了熊熊烈火;直烧得萧载琮浑身血液都滚烫沸腾起来,怒号着冲刷过他的头骨,余下层挥之不去的烫意。

“贱人。”萧载琮双目都被这层火烫得通红,面色隐隐泛着青灰,“你这贱人。”

过往遇到此等情形时,不管是否真假,皇后总会辩解叫冤。这是这一次,她半个冤字也未再吐出,身子站得笔直,不见分毫心虚悔恨,却问道:“陛下何故动如此火气?”

“朕与你,与你结发四十余年。”萧载琮下唇微颤,一时急火攻心,险些站都站不住,“你何来脸面竟敢问为何?!”

“我为何不能问。”皇后淡道:“我与陛下结发四十余年,未有一次出口问过何故,实不明陛下为何怪罪。”

“你这……贱人……!”萧载琮勃然大怒,杀心骤起,忽猛地抽了旁边佛像手中宝剑直指皇后,怒道:“贱人该死!”

锋利的剑尖直指着自己,皇后面色丝毫未变,“我实有许多想问,愿请陛下一答。问陛下何故杀我父亲,问陛下何故放任平妃害我,问陛下何故将与我只相差十二的萧文壁过继于我,明知他生母平妃害了我腹中子,还要我对他视若己出,演了三十余年的母子情深。”

她话音冷静,虽是再问“何故”,却问得平缓淡漠,不像是求复,也许是知萧载琮不会答——萧载琮果然不答。皇后像是轻笑了一声,又道:“臣妾是不该问。”她又说:“只是我实在厌烦。”

萧载琮怒不可遏,不欲与她多言,抬剑便砍。皇后注视着他,侧身避过,抽出旁边塑像手中的宝器,迎面架住了萧载琮的剑刃。

两剑相交崩出一线刺眼的火光,相抵相阻,剑身映下的阴影中,皇后面色晦暗,积了半辈子的话终于有朝一日可脱口而出,只听她无比清晰道:“我与陛下执手四十余年。”她的声音在寒冽的剑光下显得残忍无比,“只觉日日夜夜,如万蚁蚀骨,令人作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贱人!”

萧载琮大喝一声,双目血红,干瘪的手背青筋道道绽出,手下更用力几分,凶狠地抵着皇后的剑刃逼向她。皇后奋力一推,千钧一发地将自己从他剑下滚了出去。萧载琮步步紧逼,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怒嚎着扑过来,剑刃寒光闪闪,是存了誓要将她斩于剑下的决心。

四面神佛缄默,数千双眼睛,万千种表情。或悲目低垂,或阖眼不视,或金刚怒目——层层叠叠,在这方寸之地一动不动,沉默着注视着殿中反目成仇,你死我活的二人。

他们打得激烈,争斗间撞破了数尊塑像,殿中时有重物摔在地上砰地炸开的巨声响起,又听铁器相交发出阵阵刺耳锐响,许久,终于一声铁刃从中断裂开的咔嚓声,断剑打着旋飞了出去,正正落在了佛像脚边。

萧载琮年轻时毕竟久经沙场,剑术难寻敌手,皇后在他盛怒下不敌,混乱间被他刺中多剑。数道新鲜伤口还在汩汩渗血,狼狈不堪地被萧载琮举剑按在地上,剑刃离她喉门只不过三寸之余。

萧载琮呼吸沉重而压抑,面色可怖,双眼凸出犹如青面獠牙的恶鬼,使力欲刺——

——“不好了!走水了!”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快来人救火!”

殿外,忽闻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声,倏地划破了寂寥夜色。萧载琮手下动作被这声叫喊打断,抬头看去,见殿门外的夜色不知何时染上了隐隐赤色,满寺僧人慌乱奔逃,滚滚浓烟升腾而起,似有火光烧得正旺盛。

皇后侧耳不动了,静了半响,却始终未听着那一声钟响。

转瞬间,她心下便明白过来寺外多半有了变故,只怕她今日,是难得善终了。

片刻,她反倒笑了声,轻轻闭了下眼。

“……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毫无征兆的,她突然大笑起来,眸光微动,盯了萧载琮片刻,又忽竭力抬起上身,手掌猛地攥上了萧载琮的剑刃,顷刻便有鲜血从她指缝中溢出,顺着剑刃滴落,啪嗒一声落在她的脸侧。

“你瞧……人的血是红的。”她紧握着剑刃盯着萧载琮,描得朱红的唇扯出一个笑来,“你杀了这么多人,可知人血是什么颜色,尝起来又是什么滋味的?”

萧载琮定定凝望她不语。

“我最恨你装模做样,假意虚伪;我爹助你得位,你得掌大权后却要杀了他;你为固帝位求我为妻,成后却事事冷落;你害我家至此,还想要我死心塌地地守着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平妃的堕胎药是你给的?你以为我不知你为保皇位,亲手勒死了先皇,毒死了你的亲兄弟。”

“你杀父杀兄杀子。”她说:“你也配骂我狠毒?”

萧载琮身形枯槁,后齿咬得紧,下颌双唇阵阵发颤。

“你这王八蛋。”她终于得以戳穿了皇帝面上摇摇欲坠的皮,笑意更甚,口中吐出来的话轻若无声,一股风便能吹散似的,“你得而不满,贪得无厌。全天下的便宜还能都叫你一人占了?我呸。”

说完这句,她身子猛地向上抬起,就着他的手忽一使力,便听“噗嗤”一声闷响,长剑便瞬时穿透了她的身体。

猩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她破口处涌出,皇后口中吐出大股鲜血,死盯着萧载琮,又忽然,她一把抓上他的衣领,逼近了他,含着满口鲜血,含糊却又无比清晰地,一字一顿对着他道:“我在地狱……等着你……”

说完这句,她倏然松了手,仰面重重砸在地板上,再无半声动静了。

“……”

天地俱寂。

“谁!是谁在那里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陛下!是您在里面吗!?”

火势愈大了,寺中众侍卫皆在焦急寻着萧载琮,有侍卫匆匆路过宝殿,借着冲天的火光瞧见了里面有个跪着的身影,远远便觉着眼熟。走近了些,方才瞧清了里面当真是萧载琮,便急急进了殿,焦急道:“火要烧过来了,陛下请速随卑职离……!”

他话说了一半,这才后知后觉的瞧见了萧载琮面前的地上竟还躺着一个人,身上插了把剑,双目尤还死不瞑目的大睁着。

他震惊地瞧清了那尸体的脸,紧接着浑身鸡皮疙瘩便登时尽数炸了起来——那竟是……竟是当朝的皇后。

侍卫吓得不清,语无伦次道:“……陛下……皇,火,娘娘……”

萧载琮垂着头,半响,滞缓地抬头瞧了他一眼。那侍卫登时被吓得噤了声,借着火光,却眼尖地瞧见了他脸颊上一点残存的水迹,微微闪着光,竟像泪痕。

——“师父!师父!”

一处烧得猛烈的禅室外,那法号玳善的小沙弥满面泪光,撕心裂肺地冲着里面大喊着。其余几个稍年长些的僧人亦是面有泪痕,抓着那小沙弥不让他冲入火海,数十位僧人,皆以同一目光怮动注视着禅室,注视着禅室冲天大火中,静坐在其中的那个人。

开慧盘腿端坐在大火中,双手合十,面对着正前方的一尊小小佛像,阖目垂首。身后房梁被烈焰烧得断裂,砰得砸在地上,火苗隐隐已湳楓舔舐上了他僧袍的一角,房外稚徒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开慧犹如未闻,合掌坐得安稳,嘴唇微动,像是在念什么经文。

寺中,万佛巍然不动,众生哭嚎声与呼救声穿云裂石,灼灼火光刺透了夜,将这天地齐染成了同样的炽色。

第80章侜张为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与此同时,寺外。

萧文壁负手立于山头,瞧着不远处冲天的火光。他身后众将士刚经过一场厮杀,地上横尸遍野,满是鲜血。有个首将打扮的将士小跑至他身侧,毕恭毕敬地冲萧文壁鞠礼道:“殿下,皇后的将士已全部清剿完了,如您所吩咐,一个活口也没留。”

“嗯。”萧文壁应了声,俊朗的五官温润,唇边挂着浅淡的笑,“传下去,今夜过后,通通有赏。”

首将应下,朝后大吼一声,山上众将士便欢呼起来。萧文壁面带笑意侧过了脑袋,转向了旁边被粗暴地绑在一处的两个男人,温和道:“宁汤伯,高小伯爷,许久未见了。”

宁汤伯——皇后的表亲对他怒目而视,只可惜嘴中满满塞了布巾,只能发出许多其意不详的闷声怪叫。萧文壁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纸,缓缓打开了。

“今夜子时,携全部将士至京城罔微山上埋伏,钟响为号。”

萧文壁愉悦道:“母后的亲笔我断不会认错,想来父皇也绝不会。意图谋逆——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现下母后怕是难保,不知过了今夜,这宁汤伯爵府和高太师府,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两位伯爵瞋目切齿,恨不得当场咬断了口中塞着的布巾,好啖下萧文壁的骨血,才好以泄心头之恨。

“可惜了。”萧文壁道:“我想父皇今夜劳累,实在不忍看他再为此等小事烦心。我身为人子,合该替父分忧,只好擅作主张,送两位先一步上路吧。”

他拍了拍掌,首将便听令而来,只听萧文壁道:“把他二人装在马车中,找匹发疯的马,寻个离寺不远的山路将他丢下去,就说是得了母后的指令带兵而来,却在半路听了皇后死讯,心下惶恐,这便已畏罪自杀了。”

首将领命,不顾他二人挣扎,指了几个士兵粗鲁地将他们拖进了马车中。萧文壁收回视线不再看他,重又将目光投向那处火光,唇边慢慢攀上一层笑意。

——“不好啦!不好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敬宫内,有个小宫人匆匆跑进了内院,急得满头大汗,边跑边叫喊着。桃蹊立在萧潋意的寝殿外,听着这动静,面色一沉,三步并两步下了台阶,一把将那小宫人摁在了院门处,喝斥道:“夜半三更,叫喊什么?”

“不……不好了!”小宫人年龄尚小,吓得不清,瞧见了桃蹊,忙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她的手,惶恐道:“不好了——兰渡寺着火了!”

桃蹊面色未变,本不欲与她多说,可看她实在吓得厉害,四下左右瞧了瞧,蹙眉道:“着火了就着火了,你怕什么?”

“可,可陛下和娘娘还都在寺中呢……”小宫人面色刷白,“我听那些侍卫说寺中火烧得大,只怕少有几个能跑得出来!若陛下和娘娘也……也……”

她说到这再不敢接着说下去。外院的人自然不知内院的谋划,只恐慌圣上和皇后遭了不测,珵王登基,长敬宫便再也没好日子过。桃蹊道:“陛下和娘娘是有大福报之人,且身旁带的侍卫众多,怎会有不测。”

她将小宫人往外推了几下,“莫要叫嚷,扰了殿下安眠,快些回去吧。”

“可……可是……”小宫人又急又乱,不明白桃蹊为何不去禀告殿下——这事难道不应让殿下知晓么?桃蹊的手使了些力气,也是瞧她年幼才没直接将她骂回去,道:“快些回去!莫在内院多逗留。”

忽闻殿门吱呀一声响,屋内烛灯的光霎那洒出来,在石板路上切割出一条方形的光影。桃蹊与那小宫人齐齐静了静,紧接着一同面朝殿门跪在地上,拜道:“殿下万安。”

萧潋意背着光,瞧不清面上表情。他草草披了件绯红的外袍,欲坠不坠地挂在他肩头,只听他缓声道:“我不是说过无召不得入内院,谁准你进来的?”

小宫人前恐未消,此时又添新惊,后背登时被冷汗浸透了,吓得一句话断成了三截,语不连句道:“殿下恕罪!奴婢知错了!”

萧潋意淡淡看了眼桃蹊,桃蹊明白他意,便低声斥道:“还不快退下!”

“……是……是……!”小宫人欲哭无泪,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跑走了。桃蹊神色复杂地瞧着她身形消失,走至萧潋意身侧,想了想,还是低声道:“殿下莫怪罪,她是得知了兰渡寺失火,这才慌慌张张跑来要传信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看都不看她,正欲转身,余光却在这时瞥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色的影子,他平淡地朝那处瞧了眼,见是徐忘云不声不响地立在那。面上神情丝毫未变,竟像未瞧见一般,转身就要进屋。

桃蹊知晓他是以为又是幻觉,连忙适时出声道:“徐大人好。”

萧潋意猛地回了身,目光对上了徐忘云的眼,面上登时露出个笑来,“阿云?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徐忘云面色平淡地站在原地,“我听见有人在喊,出来看一眼。”

听了这话,桃蹊的下牙登时一抽痛,她小心瞥了眼萧潋意的脸色,果然瞧见了他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的一丝寒意。

那丁点寒意转瞬即逝,萧潋意笑道:“是方才有个宫人有事来寻桃蹊,吵醒你了?”

徐忘云却问:“兰渡寺着火了?”

桃蹊的下牙登时疼得更厉害了。

她直觉不妙,未得旨意却又不敢擅自走,也只好耸肩埋首地躲在阴影处,恨不得将自己缩进门板后的那块阴影里。萧潋意唇角还勾着,只是其中笑意却不剩了多少,眼底的寒意又幽幽浮了上来,“你听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嗯了声,开门见山道:“你做的?”

萧潋意不说话了。

他肩上的外衫终于再挂不住滑落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板上。萧潋意瞧他半天,往后退了步,温声道:“夜深了,外头太冷。阿云若想听便进屋来说吧。”

徐忘云静了静,倒也不驳,依言迈上了台阶。萧潋意让了一让,跟在他身后进了屋,临关门时,似有深意的目光重重落在桃蹊身上。

桃蹊微不可察地轻点了头,手上用力,替他们紧紧合上了房门。

“说吧。”屋子里,徐忘云站在案旁,“是出了什么事?”

萧潋意站在房门前,面有暗色,听了这话不答,却唇带笑意地说:“阿云——皇后死了。”

徐忘云下意识蹙起眉,意外道:“什么?”

“她死啦。”萧潋意笑道:“我听人说是与圣上起了争执,被他一剑捅死在了宝殿中——阿云,你高不高兴?”

徐忘云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只是觉得此事发生的突然,定有蹊跷,皱眉瞧着他,“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萧潋意说:“这是她自种的因果,合该遭此报应,与我何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凝视着他,“你答应过若有事端再不瞒我。”

“我哪里有瞒你。”萧潋意说:“我不是早说我要杀了她?”

徐忘云眉头轻微抽动了下,闭了眼又睁开,“你明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

萧潋意语气放柔了些,“我没瞒你,也没骗你。你想知道什么?尽管来问,我全说给你听就是了。”

徐忘云便问:“皇后怎么死的?”

萧潋意说:“我不是说了?是与圣上起了争执,被一剑捅死的。”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萧潋意笑道:“他夫妻二人或有龌龊,但又怎会让外人知晓?”

徐忘云看着他,重了语气,“你明明知道。”

萧潋意目含温情地瞧着他。

夜深风止,萧潋意与徐忘云隔了张窄窄茶桌对目而视,桌上灯盏火光微弱,将徐忘云的面庞渡上了层淡淡暖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面无半分表情,漆黑的瞳孔沉如浓墨,静静与他对视了许久。

萧潋意一笑:“我也只是听人说,说皇后多年前在国寺修行时,曾和寺中一僧人有过私情。”

私情那两个字他咬得重,是要与徐忘云强调什么。徐忘云不言,静静等他接着说下去,便听萧潋意接着道:“那僧人法号迦南,是个颇有声望的圣僧。多年前皇后修行回宫时那圣僧圆寂,当时只觉是巧合,现下想来,果然是被灭了口。”

徐忘云好一会没有吭声,眨眼间便将这几月宫中发生的事串了起来,“那些野猫是你放的。”

萧潋意轻咂一声,道:“是。”

“你借人之口向皇帝进言,是为了让兰渡寺僧人进宫。”

“是。”

“你知道皇后起了杀心,便将计就计,好显出你是个不成事的蠢货,才好从中脱身。”

“是。”

“兰渡寺的火,是你放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萧潋意笑起来,“皇后八面玲珑,不会坐以待毙的等死,定会提前谋好了许多生路。这把玉石俱焚的火,当然是她自己放的。”

徐忘云不言,好半响,轻声道:“那你有没有往里添柴?”

萧潋意坦荡道:“有的。”他说,“我又何时说过我无辜?”

第81章若我早知

徐忘云静了好半天。

他在软垫上端坐着,垂目不语,似正沉思。萧潋意也不扰他,倒了盏茶放到他面前,轻声道:“阿云,喝口茶吧。”

徐忘云慢慢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萧潋意紧盯着他的面色,淡色的眼珠闪着不明的光,又温声道:“时候不早,回去歇息吧。”

徐忘云说:“死了多少?”

“阿云,我不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知道。”徐忘云重复道:“你知道的。”

国寺规模浩大,在寺中修行的弟子又共有多少人?寺中藏经毁去多少,栖身之所不存,余下弟子又该去何处?这是个不能细思的问题。徐忘云手握茶盏不放,又问,“死了多少?”

萧潋意却只说:“皇权之争就是如此,哪有不死人的?”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在徐忘云的耳朵里却重如千钧。徐忘云心下万绪难言,低声道:“你可知你毁去的是国寺,烧杀是犯七恶重罪,你为杀皇后害这么多条无辜性命,一条命以千万条来补,岂非本末倒置。”

萧潋意定定看他,半响说:“阿云,你不明白我。”

——徐忘云明白吗?扪心自问,他清楚其中缘由,也知道他的苦衷。并隐隐能感同身受地理解他的苦痛——所以这么多年徐忘云从未对他说过一句“放下”。一个人心中的愤恨和痛苦都只能是这个人独有,好坏都是自寻,旁人不能站着不腰疼的说些假大空的风凉话。可同样的,他又实在没办法违心的对他说一句“你做得对”,徐忘云低声道:“路有千百种,何必非要趟着血过。”

萧潋意冷道:“他人生死,与我何干。”

徐忘云重重闭了下眼,“你若执意滥杀,我不能再助你。”

萧潋意猛地抬头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他面若寒霜,冷声道:“不过几个和尚,杀了就杀了。他们既都是要死,早晚又有何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怎可随意决策他人生死?!”徐忘云心头火骤起,猛地站起,双拳紧握,沉声道:“人命岂分高低贵贱!你的命的是命,这些人就不是了?你可想过他家中亦有高堂,或亦有竭尽毕生之力所求事,只因他未曾投生高门,未得伯侯封号,便可任取血骨不成!?”

他情绪少有过如此愤慨激烈的时候,萧潋意却转眼不再看他,只漠然地回了四个字:“与我何干。”

徐忘云看着他冷漠的脸,胸腔中忽有什么东西突突狂跳起来,撞得他根根肋骨剧痛。他便就在这一刻忽隐隐觉察到了什么,突然问:“宋多愁呢?”

萧潋意明显地一愣,语气顷刻便缓下来,“阿云怎突然问这个?自是在慈明宫中。现下这时候,想来早便睡下了吧。”

“你先前说皇后下旨将他留下,并未让他随其余众僧同回兰渡寺去。”徐忘云一字一顿道:“可皇后早去了兰渡寺,还将他留在慈明宫做什么?我问你,宋多愁呢!”

“她得父皇命同去,走得仓促,哪能顾得上他?”萧潋意温声道:“阿云,你急什么?”

他声音柔情似水,徐忘云心头却不知为何慢慢爬上一层寒意,激得他脊背微微发起细小的颤栗。好半天,他说:“……好。”徐忘云道:“你不说,我自己去看。”

说完这句,他忽往门外冲去,萧潋意只来得及匆匆叫了声,手却慢半步,眼睁睁看着徐忘云一阵风似地刮出了屋子。房门外,桃蹊早有预料,只在那门方一被拉开时便闪身将出路堵得死死,低声道:“徐大人,夜深露重,您要去哪?”

徐忘云猛地攥住了桃蹊的衣领,急促道:“我问你,宋多愁在哪?”

命门在人手下不过三寸之地,桃蹊语气却十分平静道:“大人恕罪,奴婢不知。”

她对萧潋意忠心耿耿,自不会多吐出半个字。徐忘云清楚这一点,索性不再与她周旋,猛地抽出了腰间长剑,抬手便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蹊微微一惊,下意识抽刀迎战,这几个动作快得也就是眨眼间的事,两刃即将相撞时,徐忘云的剑锋却又往后一撤,使了个虚招,灵活从一侧的空荡闪身而出。

他不多言,提气便要气势跃上墙头,身后却忽有一人手掌大力扣住了他的肩骨,只听萧潋意的声音在他身后道:“阿云,你要去哪?”

徐忘云面色极冷,回首便是一剑过去。萧潋意侧头避开剑光,沉声道:“你要与我动手?”

“你既说他没事,又为什么拦着我?”徐忘云逐字逐句道:“萧,潋,意——放开我。”

萧潋意说:“不。”

他夺了桃蹊手中的刀,横在自己面前,目光隐隐有光动,“阿云,你不能出去。”

徐忘云抬剑而上。

他的剑招向来干脆,如他这个人一般利索简洁。乍看平铺直叙的剑势下又隐隐能窥见其下藏着的隐招来,是为三生万物的招数。徐忘云翻腕使剑斜探,剑锋气势如虹地扫过萧潋的面门,被他后仰避开,只是割断了几根散乱的碎发。

萧潋意面色难看极了,“你要杀我?”

徐忘云不回话,也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提剑便又冲了过来。萧潋意看他神色认真,面色渐渐放冷,举刀横在了二人中间,道:“来。”

——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刃相撞碰出巨大声利响,刺耳犹如在人的耳骨刮过一般。徐忘云偏锋侧点,手腕握得死紧,出招间剑锋携有千钧之势,招招将人往绝路上逼。他下手下得毫不留情,萧潋意步履沉稳,左闪右避躲着他的剑光,在院子中周旋起来。桃蹊噤若寒蝉,心有战兢地瞧着二人你进我退,一手悄无声息地探入腰间,握住了自己藏在腰带下的暗器。

一时院中只可见寒光闪闪,火花飞舞。萧潋意虽在剑招上略逊他一筹,却如何也不肯放他过去,长刀咬得死紧,不让徐忘云脱招半步。他越是这样徐忘云心下不安便也越强,知道他这样反常定有古怪。便眉心一凝,手下骤然使力,“铛”一声重响,将萧潋意手中刀击飞了出去。

长刀打着旋落入了草丛中,萧潋意无言片刻,轻笑了声,“阿云,我打不过你。。”

徐忘云眸若寒星,每根发丝都尽生出逼人的寒意来,手攥成拳,其势如风地瞄准了萧潋意的下颌。

——那一下不会要了他的命,甚至都不会疼上很久,但却足够让他眼前黑上个片刻——那片刻刚好足够徐忘云从他院子里逃出去。他势头太猛,萧潋意避无可避,生挨了这一拳,却几乎在同时又是一拳回敬了过去。

丢了刀剑,二人又干脆贴身肉搏起来,徐忘云抬脚踹过去,萧潋意便一掌劈过去。二人打得昏天黑地如火如荼,越打越胶着,越打越难分伯仲,眼看战况俞烈,却忽然,听着“咚”地一声闷响——

徐忘云摔倒在地,浑身忽全无了力气,直觉筋骨都被人根根抽去了一般。萧潋意伸臂接住了他,将他捞在了怀里。徐忘云猛地掐着他的手臂将自己撑了起来,竭力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的眼皮都要合在了一起,脑中似有一只手拽着要将他拖进无边深渊,这不对劲,徐忘云想,这不对劲!萧潋意一定是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阿云别怕,一点软骨散而已。”

萧潋意拦着他,低低道:“我只用了一点,对你的身体无碍,放心,安心睡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软骨散。徐忘云想到了那盏茶,可他又是什么时候下进去的?徐忘云强撑着睁着眼,声音隐隐有了颤,“不……你放我走……”

到底为什么拦着我?

发生了什么?

宋多愁呢?

——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无论如何也不肯闭上眼,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让他只能张着嘴艰难地大口呼吸着。

“……睡吧。”萧潋意面色晦暗不清,“你看,阿云……我早就猜到你要走。”

第82章不死不休

那会荣清还在时,徐忘云曾听过一个故事。

故事讲得是一个书生赶考时遇上了个落难姑娘。姑娘生得貌美,温柔贤良,对这救命恩人一见钟情,二人渐生情愫,成亲拜了堂,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可好久不长,貌美姑娘不知怎么就一夜变了性,皮囊一扒竟成了个白脸的妖怪,将全村人扒皮抽筋地吃了,还要顶着满面鲜血笑意盈盈地问那书生:小郎君,奴的胭脂好不好看?

这显然不怎么适合做睡前故事的故事讲完,年幼的徐忘云板着脸躺在硬床板上,认真地问他:师父,为什么他们非要拜堂成亲呢?

荣清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爱啊恨啊地扯了半天,却始终不能自圆其说,便拿手中蒲扇敲了一下徐忘云的脑壳,“屁大点娃娃问这么多干啥?还想不想接着听了?”

徐忘云捂着脑袋不敢说话——明明是荣清非要挤进他房中硬要说书哄他睡觉。可见徒弟不说话了,荣清却又不满道:“你怎么不问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于是乖乖道:“师父,那然后呢?”

“然后——”荣清摇摇扑扇,摇头晃脑地笑起来,“然后那书生大受打击,转而拜入了白微上元天尊座下,自那之后日日刻苦习剑,得道了悟后带了把斩魔剑重下界,将这妖孽上下九代都砍了个干净;但谁知这妖孽拼死却留了一魄,藏踪蹑迹的修炼,百年后修炼而成,也将这书生的上下九代全吃进了肚子里。”

徐忘云:“……”

荣清道:“小徒,我问你,你从这故事里可了悟到什么没有?”

徐忘云想了想,说,“要认真习剑,刻苦修行,才能学有所成为人间降妖解难?”

荣清又拿扇子敲他的头,“错!是要你以后见着漂亮姑娘绕着走,长得美艳的心大都生得黑,你可记住了!”

徐忘云无言以对,觉得师父说得好似有理又好像无理。荣清瞧他一眼,心想这孩子全身上下就生了这么根直骨头,逗他还没山下的狗好玩,便去了其他心思,又问他:“我问你,如果你是这书生,若在路上碰上了这么个落难的貌美姑娘,你要如何?”

徐忘云又想了想,说:“若她心满恶念,我就降伏了她;若她心有善念,我就帮她走上正途。”

荣清听了这话,长叹一声,愁眉苦脸地道:“唉,你这完蛋玩意儿。”

徐忘云不懂他何意,又问:“师父,可他们这样杀来杀去,是为什么呢?”

荣清不说话了,望着徐忘云许久,半响,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是为什么呢?

徐忘云不知,荣清活了大半辈子,似乎也没办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世道是个黑心的东西,喜看百鸟争食自相残杀,非要在人间分个黑白出来——妖怪装人坑蒙拐骗是为饱口腹之欲,书生娶她为妻或为满声色之念。荣清说长得美艳的大多心黑,可这世道一踩一脚泥,若生得漂亮心肠又好,转眼就会变成了人脚下的土,都等不及留下点活过的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着那点仇怨纠缠半生,提心吊胆不死不休,说不值得,但又好像实在没办法哄骗自己一笔轻轻带过。人心生得巴掌大,总是容易有太多不平事。

道理大多相驳,左右找不出一条令人满意的结论来,不能细思——不抵细思。

徐忘云立在一片荒芜中,面色平静地看着面前往事聚成团团云雾又眨眼间散去。他想自己现下应当是入了梦,眼前种种皆为幻影,但他实在已很久没再见过荣清的脸,目不转睛地看了会,直至那聚成的云雾又慢慢散去,这才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眼睫。

却忽闻了一声钟响。

他闻声抬头,瞧见不远处背光的地方站了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瞧不清模样,只隐隐能看出他似乎扎了个髻,穿得似乎是身道袍,正侧头和他旁边一个老道说着什么。许是感知到了有人正看他,那孩子微微转了头,像是瞧见了徐忘云,很是高兴似的,冲他大力挥了挥手,又牵上了旁边老道的衣袖,干脆利索地一转身,便同他一齐没入了那团白光中。

徐忘云如遭重击,呆在原地。

他愣愣地盯着那二人消失的方向,下意识往前追了半步,脚迈出半点,又生生止住了。

不知从何处来,眼前却又凭空出现了一把拂尘,拦住了他的去路。徐忘云看着那熟悉的拂尘一愣,不敢往上再看,垂下了眼,慢慢跪下了。

持着拂尘柄的是一只枯瘦干瘪的手,满头须发尽白,身上道袍古旧。荣清收回拂尘搭回臂弯,雪白的须在空中划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弧线,只看他垂目瞧着跪在地上的独徒,缓声道:“孽徒。”

徐忘云埋着头,涩声叫了他一句:“师父。”

“我要你恪守本心,你全然忘了。”荣清道:“叫你下山历练,是要你匡扶正道,谁知你却自甘堕落,成日与恶人为伍。我不是说过要你终生不准踏入京城半步,你为何忤逆师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缓缓将头磕在了地上,跪道:“徒弟知错了。”

“不肖子。”荣清道:“你明知他害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不加以阻止却反倒助纣为虐,往常我教过你的道义礼法,竟尽是白费了,你可知他心有蒙尘,手染鲜血,这桩桩件件你都全然知晓,你怎可只眼睁睁的看着?”

徐忘云埋着头不动。

好半天,他说:“……我自入九幽地狱。”

天地忽静了。

荣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好长时间都不再动一下。半响,只听到他幽长地叹出了一口气,忽恶狠狠的用拂尘重重敲了下徐忘云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完蛋玩意儿!”

徐忘云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荣清出完了那一口气,复又收回手,苍老却明亮的眼定定瞧了他半响,凡间的风卷过他瘦长的身影,将他身上道袍吹得翻飞起来。徐忘云埋首不言,荣清便这么看了他一会,许久,又叹道:“罢了。”

他的声音似自九重天上传来,像是远方仙人语,轻风似的吹过徐忘云的耳朵,“你决心如此,我再不好与你多说什么,只盼你切记莫失了本心,好自为之吧。”

下雨了。

铺天盖地、冰冷刺骨的雨珠倾盆而下,打得密切。徐忘云脊背上的一层薄薄衣物顷刻间湿透了,他却仍跪地不起,额头沉默抵着冰凉的地面,久久不动。

有水痕滑进了他的面颊,却似乎又有些温热之意——徐忘云睁开了眼,见萧潋意的脸在自己上方对着自己,见他醒来,一动不动,只怔怔地看着他,两只眼泄洪般不停地往下淌着眼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试着动了动,手腕处却带出阵阵哗啦啦地响动声。他觉出似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紧紧正箍着自己,让他不能移动半分,那像是条链子。

——萧潋意将他绑起来了。

徐忘云闭上眼,转过了头,却又被两只手捧住强行转了回来。

“阿云,你为什么不看我?”萧潋意捧着他的脸,挨得很紧,执着地问他。徐忘云不愿看他,使力侧过了头,萧潋意却不依不饶,不停逼问他,“为什么不看我?阿云,你为什么不看我?”

徐忘云不理他,半响,淡声问:“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萧潋意喃喃说:“我什么也不做。”

徐忘云说:“宋多愁不在了,是不是。”

他说得平静,虽是问他,话中却没什么疑问的意思,像只是确认。萧潋意却只愣愣看他,半响不说话,好似只要他不说那个“是”字,便还可粉饰太平的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你有意害死他。”徐忘云的声音似一把重锤,恶狠狠地砸在萧潋意胸膛处,让他整个身子都不自觉紧缩起来,“你故意将他送到慈明宫里去的,是不是。”

“……不,我……”萧潋意再说不出半个辩驳的字来,又听徐忘云说:“你想把我关在这?”

“……阿云!”萧潋意忽猛地凑近了,孤注一掷道:“你留在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闭目不看他,偏过了头,轻声说:“滚。”

第83章自缚

“阿云……阿云!”

萧潋意紧贴着他的脸,几近哀求,“为什么你不能留在这?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留在这?!”

徐忘云毫无反应。

“为什么你总是要走,为什么你不看我!”他胡乱地捧着徐忘云的脸,像个胡搅蛮缠的幼童,千方百计的要徐忘云施舍他一眼。

可天底下的东西从来就不是哭闹了就能得到,任凭他如何翻来覆去地哀求,徐忘云始终不睁开眼,像是铁了心再不搭理他。

萧潋意怔怔地看着他冷如石像的脸,心下忽然掀起阵滔天的绝望。哪怕如今他的脸就在自己掌心中,哪怕现下徐忘云的手脚都被缚仙锁捆在自己殿中,哪怕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这宫里没人知道他的存在,谁也再找不着他,谁也再不能将他从自己身边夺走。

可萧潋意却还是觉得自己始终抓不住他。

好像下一秒,徐忘云便又会这么轻巧地一跃,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似的。

他惶恐不已,全无了办法,六神无主地呆了好半天,又忽然自嘲笑了声,道:“你看我一眼都嫌脏……是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一动不动。

萧潋意孤注一掷地扑上来,咬住了他的嘴唇,用力撕吻着他。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无处可去,只好胡乱落在徐忘云的脸上。二人中间隔着濡湿的泪水,像无边的河。萧潋意不想放他远去,只好用力地抓住他,束缚住他,将他整个人揽进自己怀里,从今后除了他的身边,他哪里也不能去。

为什么我这么爱你呢?

为什么只有我,只有我这么爱你呢?

“爱我吧……爱我吧……阿云……爱我吧……”

他不停重复这三个字,好像他说得多一点,再多一点,徐忘云就真得会被言语蛊惑,乖乖听他的话似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铁石心肠的徐忘云巍然不动,连眼睫也没有动一下。

“……也像我爱你那样,爱我吧……”

他在徐忘云唇侧辗转片刻,凶狠地撬开他的牙齿,每一下都像要将他吞吃入腹。徐忘云不理,他便如磅礴秋雨般吻过他面上每一寸,徐忘云侧过头,他就紧紧箍着他的脸将他大力扭过来面向自己,毫不怜惜的而不成章法的舔舐过他的唇舌,将他自己颤抖而狂乱的气息一并吞咽进喉咙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要怎么做,要怎么做这个人才会看向自己?

要怎么做他才会甘愿留下来,再也不离开他?

“撕拉”一声刺响,萧潋意将他脖颈处向来系得完好的衣襟撕裂了,急乱地顺着破口一路扯下去,露出徐忘云瘦削有力的肩膀,脖颈修长而白皙,因他侧头的动作而绷出几道堪称锋利的线条,只一眼便可激发出人最原始的本能来。

萧潋意脑中轰一声,眼尾染出情动的红,一时全无了理智,犬齿凶猛地咬住他的脖颈,叼住了他薄薄皮下透出的青色血管,反复啃咬碾磨。徐忘云木然地承受着他野兽般的动作,终于在他手掌越来越往下时,平静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一声如同金刚问世,致震得萧潋意骸骨都在发颤,他猛地回了神,讷讷道:“我……我什么也不做。”

徐忘云却再不理他,重又闭上了眼。

“真的……我什么,我什么也不做……”萧潋意手忙脚乱地替他拉好了衣裳,可惜那几片脆弱的衣料早被他扯得粉碎,七零八落地只能堪堪蔽住他半个肩头。萧潋意如临大敌地松开他的手,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结果却仰头栽下了床榻。

他再不敢爬起来,便就着这个姿势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手臂,像是懊恼,又像惶恐,浑身单衣凌乱不堪,在徐忘云床下地板上坐着,无措道,“我什么也不做,我什么也不做,阿云,你别怕,你别怕。”

他泪如雨下,竟觉好像陷进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遍无生路,“阿云……你别怕我。”

徐忘云毫无反应,犹如已入梦中——

自那日后,萧潋意几乎再未来过他房中,像是有意躲避什么。有一次萧潋意喝得酩酊大醉,深夜摸黑来了徐忘云房里却不推门进,只执着地在门口敲门。

徐忘云自然不会应他,也不可能去开门让他进——他的手脚都还被绑在床榻上。萧潋意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君子病,不得请便不肯进似的,执着地一刻不停地敲,像是活要将那门板敲出一个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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