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逸文轩>综合其他>公主为上>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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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1 / 2)

('萧潋意也冲他吼:“回去看着你被乱箭射死吗!我不!”

那支铁骑根本没存了留活口的心思,铁箭横飞如同一张密布的网,徐忘云一边忙着躲避铁箭,一边还要分神去看萧潋意,喊道:“你在这我顾不上你!快回去!不要添乱!”

他话头还未落,下一瞬,便见萧潋意紧握镰刀当头迎上一只袭来的铁箭,正逢荒灾,农户经久不用的镰刀已钝得杀鸡都难,铁箭与它相撞时擦起尖锐刺耳声响,随后铛的一声——那只箭竟生生被他折断了。

萧潋意手腕稳得抖都没抖一下,尚还有闲心对他扯出个笑,“我如何也不能说是来给你添乱的,阿云!”

“……”

他又骗人。

徐忘云明白过来,沉默看他。萧潋意眨眼便到了他身后,手中镰刀挡下一只冲着徐忘云面门湳楓来的铁箭,手臂高举,几乎是个将他环进了自己怀里的姿势。

他侧过头,十分不合时宜地放柔了声音,低声道:“阿云,当心。”

徐忘云从眼尾瞧他一眼,眉心微蹙,萧潋意只当没看到,对着他一笑。徐忘云转过头去,不再理他,跃上墙头,挥剑击落箭雨,将外围几个落单的居民全护送进暗角处。

两个人一左一右,互相配合着将居民全都送离了出去。徐忘云避进了处低矮墙角,喘息片刻,正要再冲出去,却被一人扯住了。

萧潋意拉住他,低声道:“阿云,若论剑术你确实难寻对手,但若对面是一群铁骑,只靠一把剑无论如何也是行不通的。”

徐忘打量似的上下扫他一眼,萧潋意已许久未被他用这种眼神看过,话头一噎,登时软声道:“阿云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移开视线,道:“不靠剑,要如何。”

情况危急,萧潋意也顾不得与他扯闲话,“这支铁骑离得这么远,数量又多,单单接近都很困难,想靠你我二人尽数歼灭更是异想天开。咱们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他神色正经下来,剑眉微蹙低压,侧去半张脸环顾一圈四周,“你瞧,这里地势低矮,四周的断山上一定有许多石头——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让咱们碰上几块大的。”

垧北多山,这座城镇坐落在群山脚下,荒灾盛行下,山上能下肚的东西早已被城民薅了个干净,只剩嶙峋山体光秃秃支棱着,显出些荒芜的萧瑟。

徐忘云看了眼,当机立断道:“绕上去?”

“绕上去。”萧潋意对他扯出个笑,徐忘云与他对视一眼,忽然将自己手中剑抛去。

萧潋意手忙脚乱接住,“阿云?”

徐忘云并不与他多言,拾了萧潋意方才用的破旧镰刀,在手中抛了抛,起身跃了出去。

“……”

萧潋意立在原地垂着头,握着剑柄的手收紧一瞬,紧跟了上去。

二人借着怪石掩蔽,鬼影一样窜了上去,动作间甚至听不见丁点脚步擦过石壁的动静。徐忘云将那镰刀反握在手中,躬身躲在一块半人高的碎石下,与站在他对面,另一块大石头后的萧潋意轻点了下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极淡的眸子闪着不明的光,二人对视一眼,旋即同时起身,快准狠的将石头一同踹了出去!

耳边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巨石犹如雪崩般撞倒更多的碎石往山下滚去,山下众骑兵先前只觉似有无数碎土不知从何处飘来,再等听到动静时已然晚了,他们惊惶抬头,只见自己上方山崖轰隆隆滚下了无数巨石,其势如雷暴当头,眼见便要将他们埋在山下!

“退——!”

铁骑首领爆喝一声,马匹惊叫起来,有铁骑急急勒马要逃,还未转身便被一块巨石当头撞飞出去,重物相撞的声响犹如战场上高昂的号角,骑兵四散而逃,怒吼和哀嚎此起彼伏,一时兵荒马乱。

就在此时,众人耳边忽响起一声口哨声,有人仓惶抬头,却见那断山上寒光乍现,竟有个女子手持一柄长剑从天而降,一脚重重踩在那骑兵仰起的脸上。

萧潋意一脚踏在那骑兵脸上,另一脚紧接着卡住了他的脖子,两腿借力在空中便喀嚓将他的脖子生生拧断。整个过程快得也就是眨眼间的事,萧潋意落了地,翻腕捅过一人腹腔间旋身躲过另一个骑兵剑刃,就势便扫腿狠狠踢向那人膝窝,那人吃痛一声,还未再来得及又何反应,下一瞬便见萧潋意冰冷剑尖已到了自己面门,脑袋便打着旋飞了出去。

他下手又黑又狠,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只落地的功夫便杀了三个。徐忘云拿着那柄镰刀与骑兵相斗,几番来回下刀刃“喀”一声断成了两半,他便索性扔了镰刀,仰头与骑兵手中剑刃擦过,旋身一脚踢上他的脑袋,将他踢飞下马。

徐忘云从一旁具尸体上拔了把剑出来,拿在手中,跃起避过一块滚来的巨石,漆黑瞳孔冰冷深沉,凝视着眼前成群的铁骑。

——厮杀,无止境的厮杀。猩红鲜血已渐渐没过他的脚踝,仍没有尽头似的不断蔓延着。刀剑相交中谁也想不起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耳边只剩铁器互相擦过磨出的刺耳锐响。巨石泄洪般从断山上滚下来,怒号着滚过骑兵的尸体,滚过成河的血流,滚到徐忘云的面前——被他以剑锋相挡,轰一声炸成了无数碎片——连同他手中寻常的兵器一起。

嘶吼声已不知何时弱下许多,徐忘云将手中只剩个剑鞘的断剑扔下,立在原地,抬头看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割下最后一个骑兵的头颅,满身满面染尽了鲜血,他和徐忘云视线对上,见他正瞧着自己,笑着喊他:“阿云!”

徐忘云收回视线,转了身,向外走去。

萧潋意追了上来,紧跟在他身侧,笑吟吟道:“阿云,伤到哪里没有?”

徐忘云不搭理他,萧潋意兀自说了好一阵,见他不理,不依不饶地说:“阿云,你怎又不理我了?”

徐忘云终于停下脚步,“你又骗我。”

“……”萧潋意登时噤声了,好久才小声说:“……我知错了。”

“只这一件了?”

“……”

萧潋意不说话了,好半天才接着说:“……我真的知错了,阿云。”

第52章白鸟

陈簪青和一些死里逃生城民躲在暗角处,宋多愁缩在她身后,紧闭着双眼,死死抓着她的衣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和萧潋意走出来,宋多愁听着动静,眼睛战战兢兢张开一条缝,见着是他,激动道:“云哥哥!”

陈簪青上下打量他们两眼,说:“如何?”

萧潋意道:“死干净了。”

剩下的半数村民挤在角落处缩成团,个个背着身发着抖,一眼也不敢往这边多看。萧潋意扫了他们一眼,唇角隐蔽地勾起个冷笑,对几人道:“走吧。”

就在这时,最外围忽然有个人毫无征兆地跳起,直直向着徐忘云扑了上来,萧潋意瞳孔一缩,下意识侧身挡去,正被那人撞了个正着。

他恶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萧潋意痛哼一声,他这一口下得是死劲,鲜红的血登时顺着他的小臂流下来。再接着又是声痛哼,那人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徐忘云冷着脸收回脚,那人噼里啪啦撞翻了一堆杂物,死狗一样在地上趴着吁吁喘气,费力地支起身子。

“……你完啦,你完啦!”

他呸一声吐出口混着血的唾沫,一伸手将自己脸上的布巾扯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霎那间,众人都静了。

只看他半张脸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生满了红疮,破得烂得堆在一处,像是挤满了许多糜烂的红花——那便是他们口中的“生花”了。

这人染疫了。

人群静了片刻,又爆发出阵阵惊叫,慌忙惶恐逃离了这里。徐忘云猛地回身看向萧潋意,萧潋意呆在原地,眼神滞缓的和他对上,忽然惊醒过来,手忙脚乱的把自己的脸罩得更紧了。

“别过来!”他惊惶道:“都别过来!”

“你完啦!你要生花啦!”那人倚在墙角哈哈大笑:“叫你不给我,一点血也不给我!”

他的胸膛像破风箱一样残喘起伏,指着徐忘云,“一点血,一点血也不给……我就是想活!我有什么错!”

“老天爷!你也开开眼吧!”他糊了满嘴鲜血,混着一脸的红疮,丑恶无比,疯癫笑道:“你不开眼,你也不开眼瞧瞧!这是什么狗世道!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

砰!

陈簪青不知从哪捡了块石头扔过去,准准砸在了他脑袋上。那人顿时没了声音,头朝下栽倒下去,再没动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吵死了。”陈簪青面色不善道。

三人站成个对角,彼此都没再说话。徐忘云往前迈了半步,萧潋意却立时道:“别动!”

“我看看。”

“不要!”萧潋意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双眼睁得极大看他,抖道:“你别过来!我可能染疫了!”

“瘟疫也不是沾了就一定能得的。”徐忘云哄他,“我们都在这,若要病也是一起病,过来我看看。”

“不要!”萧潋意却坚决,“阿云你……别过来!”

他往前进一步,萧潋意就往后退一步,抵死也不愿和他拉近丁点距离。二人这样了几个来回,还是陈簪青受不了道:“他不过来,那我过去。”

“你来做什么?”

“我是大夫。”陈簪青简直要烦死他了,“不让我看那你就等死吧,殿下。”

萧潋意默了片刻,把脸上布巾裹了裹,冲她招了招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簪青掀开他的袖子,只看了眼就要他立刻跟她回屋。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住处,进了屋子,她燃起一盏油灯,银刀放在上面细细烤了,“忍着点。”

萧潋意无论如何也不允徐忘云跟他一起进来,此时屋中只有他们二人,萧潋意面上没什么表情,平淡点了点头。陈簪青便痛快地下了刀,将他伤口上的一点烂肉剃去了。

高温贴在皮肉上激起一阵灼伤刺痛,紧接着便是更强烈的剧痛——萧潋意眉目低垂,瞧着陈簪青的刀割过他的血肉。剃肉不能保证他染不上瘟疫,是怕那人满脸的脓疮再弄得他伤口感染。边上的肉被剃得差不多了,他抬眼瞧了眼窗外,顿了顿,忽然扯开嗓子痛叫了一声。

陈簪青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装什么?”

窗外,徐忘云的衣角一闪而过。萧潋意微不可察地牵出点转瞬即逝的笑意,转而又漠然道:“怎么,我就不能怕疼么。”

陈簪青顿时嗤笑一声,收回银刀,拿出个小罐子,手一抖便铺了厚厚一层药粉上去,“疼也忍着——这你不是最擅长吗。”

“医师又说笑了。”

陈簪青讽笑了声,不搭理他了。萧潋意试探着转了转手腕,“有多少几率?”

“大半吧。”陈簪青说:“病气转相染易,何况你这是被人咬了一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沉默一阵,才说:“无论如何,保住我。”

陈簪青已经收拾了药箱准备出去,闻言又回头看他,“是——殿下。”

自那天后,他便将自己锁在了里屋。

陈簪青每两日进一次给他换药,受他体内残毒影响,他伤口长得很慢,但好在脸上没什么生花的痕迹,也再没什么不适。陈簪青却眉头紧皱,每次来依旧是熬了一大罐浓药端进来,只说是萧潋意体质和别人不同,不可掉以轻心。

这天陈簪青号了脉出去,萧潋意端着他的草药坐在桌前,一低头的功夫,汤面忽地被溅起了一点水花。

他动作一滞,紧接着便觉出自己鼻腔中忽然有大股热流涌出,黢黑汤面上溅起的水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慢慢晕出大片血痕。萧潋意便这么端着那药碗,瞧着汤碗再呈不住,溢出许多黑红血水,滴滴答答顺着他掌侧流下去,心下几乎是无奈的想——还真让那生了张破嘴的陈簪青给说中了。

药碗翻在地上溅起无数碎片,萧潋意头垂下去,身子无力地仰头栽倒,砰地一声闷响后,再没其他动静了。

——他趴在一个女人的怀里。

洁白的,柔软的棉麻袖子轻柔拂过他的脸,留下些淡淡的皂角香,有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他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那人问他:“阿意,为什么不高兴?”

阿意,好多年没再有人这样叫过他。萧潋意没反应,好一会才想起这声音是谁的,他从那女人的腿上坐起来,抬头看,却瞧不清她的脸。

女人穿一身白衣,乌黑长发柔顺的垂着,发尾搭在她袖口绣着的一朵鹅黄小花上,脸却隐在一团光晕里——萧潋意歪着头看她好一会,问她:“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那女人却问,“你跟我走吗?”

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像那女人的这个问题十分难回答似的,萧潋意好半天没动,似乎是在绞尽脑汁,翻来覆去地想这个问题。女人也不急,安静坐在原地等他开口——尽管她的脸萧潋意丁点也看不到,但他就是觉得女人现在是在微笑着看他,她应该是在微笑着的。

许久,萧潋意才摇了摇头说:“不走。”

女人说:“不走?”

“嗯。”萧潋意说:“不走。”

死对于他,向来是求之不得。只是却不是如今,还不能是如今,况且这世上还有——

——这世上还有谁在呢。

萧潋意顿了一下,似乎是应该想起什么人的,有个模糊的身影在他心头晃了一下,幻觉似的,一瞬便消散个干净,他竟如何也想不起那是谁。

奇怪,那是谁?

他是为着什么非要留在那,又是为了什么非要疲心竭虑地与那些人争这么个毫无意义的位子?

他什么也想不起来,脑中茫然一片空白,胸腔中却涌出大股熟悉的恨意,如无尽漆黑潮水般从他心底怒吼着涌出,攀着他的血管、脏腑一路奔涌上行,将他从头到脚吞没个干净。

——“好阿意。”

两只手捧住了萧潋意的脸颊,一点温热抵在了他的额头上,平息了他脑中针扎似的刺痛,那像是另一个人的额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阿意,我们不想了。”

她的手摸过萧潋意的脸颊、耳尖、脑侧,疼惜似的,“不想了。”

萧潋意睁大了眼睛看她,却仍是只能看到一片白。那点温热在他额上停留了片刻,又转瞬离开了他。女人坐直了身子,又不动了,像是在仔细的端详他。

片刻后,她终于说:“好。”

“阿意不走,那便不走吧。”

那袖子又一次拂过了他的脸,他眼前现出了迷蒙的一片白,再睁眼时,他看见自己膝盖上有一双小小的手,双手交握着,像是里面还藏了个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

身后,忽然有人这样问他。萧潋意闻声回头,见自己身旁站了个年轻女人,生得有些面熟。萧潋意想了想,想起这人是步寿园的一个女使,应当是住在他们隔壁。

萧潋意圆且大的眼睛盯着她,目光漠然的简直不像个八岁的孩子。许久,他过于尖瘦的下巴动了动,扯出个不太让人舒服的笑,手掌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她看。

“——呀!”

那女使尖叫起来,大惊失色地踉跄退了几步,颤抖道:“你……你为什么……”

只见他掌心中的,赫然是一只血淋淋的,被折断了翅膀的鸟,身子古怪地僵着,早已没了生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它不听话,总想着跑,我只好把它的翅膀剪下来了。”

女使恐惧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孩子的瞳孔比别人的都要淡些,总是显得空洞洞的。女使脊背慢慢爬上一层寒意,她战战兢兢道:“我……太妃娘娘好像在喊我,我……我要走了……”

萧潋意面无表情看着她的背影跑远,半天没动,许久,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掌中的鸟。

却忽然,那只鸟的身子诡异抽动了一下,血红的羽毛乍然变得雪白,影子般的一晃,竟从他掌心中飞了出去。

萧潋意瞪大了眼,看着那只鸟扑扇着翅膀,头也不回的飞向了广阔的天,眼见便要融入云层,再也瞧不见了。

等等,你去哪!

他终于猛地惊醒,朝着那白鸟徒劳地伸出手。

不要走!

留下来!

留下来!

留下来,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砰!

有什么东西翻在了地上,撞出巨大一声闷响。陈簪青痛吸了口气,地上翻了个装满滚水的铜盆,陈簪青双手被烫得通红,却没人顾得上她。

徐忘云快步将从床上滚下的萧潋意扶起来,叫他:“萧潋意!”

陈簪青咬牙忍了痛,抖着烫伤的手和徐忘云一起将他重新放回床上,急急喊道:“殿下,你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回话!”

萧潋意浑身被淋漓的冷汗浸透,黑发狼狈地黏在他苍白消瘦的脸颊上,他像是听见了徐忘云的这一声喊,双眼迷蒙的微微睁开,涣散的目光在半空中凝了一会,轻轻一转,转到了徐忘云的身上。

徐忘云俯身在他上方,焦急喊他,衣领却突然被他扯住——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萧潋意忽然竭力抬起了上身,一只手死死拧住了他的衣领,唇角露出点微弱且扭曲的笑意。

他苍白的唇上下一碰,轻若无声似的,吐出了几个含糊的音节。

他说——我抓住你了。

第53章身在泥泞

“你的伤,没事吧。”

院子里,徐忘云抱着个石臼捣药,陈簪青坐在旁边守着药炉,双手包的粽子一样,听着这话,眼也没抬,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药材被捣成细细的粉末,陈簪青瞧了一眼,忽然道:“这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何不对。”

“是平碾,不要翻。”

徐忘云应了声,手下药臼变了方向,陈簪青瞧了片刻,像是满意了,夸了句:“你悟性不错。”

“多谢。”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聊过两句气氛便又沉默下来。好在二人皆喜静,倒是谁也不觉得尴尬,陈簪青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天,又对他说:“他既是个疯子,你做什么又要一直跟着他?”

徐忘云已经习惯了她如此口不择言,只是无奈道:“不要这样说他。”

“为何?”

“不好。”

“哪里不好?”陈簪青来了兴趣,“他有疯病是事实,如何不对?”

徐忘云只说:“叫他听见,会伤心。”

不通人情,性情古怪的陈簪青笑了,“你这话说得真是怪。这事难不成他自己不知道?我自己是早晚要死的,那莫非旁人每骂我一句去死,我每次还真得伤心一次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道是知道,会不会伤心,是另一回事。”

“哦。”陈簪青想了一想,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人……真是古怪。”

“天子糊涂,皇后干权,二皇子流放,大皇子视人命如草芥,最末的那个是个疯子。”陈簪青道:“郇朝完了。”

“…………”

徐忘云无言以对,欲言又止,末了还是闭了嘴,一门心思捣他的药材。只是那嘴巴遭瘟的陈簪青却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见他低了头,伸腿踢了他一脚,“若要你选,你选哪个?”

我哪个都不想选。徐忘云心想,他抬起头,反问:“你选哪个?”

“我选……”陈簪青慢悠悠道:“——我选萧潋意,你这问得什么蠢问题?这不明摆着么?”

“为何?”

“因为珵王又不在这。”陈簪青漠然道:“乱世下,身旁的人还能搭把手,其他人不论如何一手遮天立地擎天,远在天边,到底是个虚名,是能填肚子还是能治病?顶个屁用。”

徐忘云:“……”

他沉默片刻,决定不和她争论,妥协道:“你说得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认真的。”陈簪青又说:“珵王居心不正,眼里只有皇权而非百姓,非明君之选,不堪大用。”

她直直看向徐忘云,“萧潋意至多不过脑子有点问题,但他胸有乾坤,明辨通达。勉强来说,还算有个人样。”

徐忘云回身与他对视片刻,缓慢应道:“……嗯”

陈簪青很轻地笑了一声,“你山高水远在外,朝廷上的黑水翻涌却从来没停过。前段时间,我收到了一封信。”

“什么信?”

“珵王捷报的信。”陈簪青盯着药炉下翻腾的火,“围剿染疫的百姓手段虽卑劣,却不得不说是很有用。珵王率兵北去坪洲两月,那里的疫乱便已平,圣上喜不自胜,准了珵王铁旗营调兵之权。”

“兵权在手,莫不说立储君,我看离登基也只差一步之遥了。你猜坪洲的百姓,又共死了多少?”

徐忘云皱起眉头。

“猜不到吧。”陈簪青缓声道:“我也猜不到,消息被捂得死死的,连个苍蝇也飞不出来。坪洲,宁汤伯爵府就在那——宁汤伯姓高,这不用我告诉你了吧。”

陈簪青嗤笑一声,冷声道:“蛇鼠一窝。”

徐忘云转头看了眼内屋,顿了会,说:“我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簪青看他一眼,心下好笑,两脚将火踩灭了,一抬下巴点点药罐子,指使道:“去。”

徐忘云心领神会,自觉掏出布巾绑在脸上,端起药罐,陈簪青说:“拿块干净的布巾,浸在药液里,把他身上擦一擦。”

徐忘云脚步一顿,回身,“……?”

“怎么。”

“我?”

“不然?”陈簪青道:“难不成是我?”

徐忘云沉默半天,眼神下移到她裹满纱布的手,犹豫道:“我……不大方便。”

陈簪青举起手,“我就方便?”

“……”

眼见徐忘云停在原地,迟迟不再往前走一步,陈簪青失了耐性,道:“他出了一夜冷汗,不拿草药擦一擦,怕又落下病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陈簪青莫名其妙,“你手也伤了?”

徐忘云内心简直是天人交战,纠结片刻,他心想道,我不看就是了。

“……好。”

治病救人,本当不论男女之别。徐忘云长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端着药罐,板着脸朝着内屋去了。

他开了门,萧潋意在床上安睡着,徐忘云放下药罐,拧湿布巾,站到了萧潋意的床边。

萧潋意虽是醒了,但精气神总是不大好,成日只是昏睡着。他方才叫了一声又睡了过去,此时安静仰躺在塌上,面颊苍白,双目紧闭,一副对外界所发生事全然不知的样子。

徐忘云站了半天,难得有些手足无措,最后闭了下眼,狠下心伸出手,低声道:“得罪。”掀开了萧潋意脖颈处的衣襟。

胸前陡地一凉,萧潋意惊醒了。他刚大病过一场,浑身没什么力气,好不容易才聚起了一点说话的力气,含糊道:“做什么?”

“你出了冷汗,得用草药给你……擦擦身子。“徐忘云也有些别扭,“你放心,我不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云?”萧潋意费力地睁开眼,涣散的视线在空中停了会,半梦半醒道:“你怎么……你怎么在这?”

他看起来神识仍不是很清醒,徐忘云此时反倒庆幸他不清醒。他一手盖在了萧潋意薄薄的眼皮上,轻声哄道:“没事了,睡吧。”

他垂了眼,微微偏过了头,一只手迅速将萧潋意的肩前的衣服掀开,沾了药液的布巾探了进去。

冰凉的液体触到温热的肌肤,萧潋意终于完全清醒了,徐忘云感到自己手下的躯体小小的弹动了一下,萧潋意颤声道:“你在做什么?”

“……”徐忘云紧闭着嘴,一句话也不答他。布巾快而坚定地擦过萧潋意的肩颈,手臂,腰腹,一路下移……却被一只手攥住了。

“……阿云?”萧潋意的声音轻微而微微发着抖,“……你做什么?”

徐忘云听出他声音里慌乱的意思,只当他是害怕,于是出声道:“别怕,很快就好了。”

“不……不行!”那只苍白的手紧紧压着徐忘云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死死不让他再往下一分,“不行!别……”

手下的触感温热,随着萧潋意的呼吸上下起伏着。攥着他的那只手骨节修长,失了血色的骨节微微泛着青,因为用力而显得筋骨处绽得分外嶙峋,只一层皮肉绷着骨头似的。徐忘云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凝了一会,哄他,“别怕,擦了药,你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阿云……你不能……你出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却不依他,手攥得愈发的紧,他没有力气,语气低得几乎听不清,竟然是有些走投无路的哀求。

徐忘云沉默了会,不费吹灰之力便挣开了他那双无力的手,布巾坚定地往下去了。

萧潋意惊惶道:“阿云!”

徐忘云偏着头,狠下心,权当没听到,擦过他的腰侧,大腿,动作突然停住了。

很奇异的,萧潋意心头悬了半生的那块石头,忽然便重重地落下了。

他好像有些轻快,又像是被这块重的人不能承受的石头砸得背过了气——他呆呆地睁着眼,侧着头,漆黑的长发凌乱的沾在他尖瘦的下巴上,眼里好像有一点泪光,又好像没有,直直地看着徐忘云。

徐忘云半点反应也没有,原地顿了一会,又接着往下继续擦。

擦完了,他把萧潋意的衣衫系好,抱着换下的脏衣服,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出门。

整个过程,谁也没有说话,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待到徐忘云的一只脚已经踏出房门了,萧潋意这才在他身后叫他:“阿云。”

徐忘云默了片刻,转头看他,“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躺在床榻上,仍保持着那个侧头直直望着他的姿势。这座屋子建得低矮,破旧的窗子只能堪堪映进来一点昏暗的光,却半点也照不到屋角的床上。

他满头黑发散着,几乎铺了满床,男子衣衫罩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苍白的鬼影似的。

他眼神湳楓空洞,神色平静的几乎是一潭死水,“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

徐忘云说:“以后再说吧。”

萧潋意笑了一声。

他说:“我恐怕没有以后了。”

“……不要妄言。”

萧潋意小幅度地动了下,头偏过去,目光望向天花板,“我总在烦恼该如何瞒着你。”

他彷佛自言自语:“我不想让你知道,怕你知道,我答应过再也不骗你,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艰难道:“先别说这个了。”

“不,我要说。”萧潋意神色木然,“我想着要瞒你,要瞒你一辈子。但我又总是想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你知道?我只要一想到我已没多少时日可活,我就想都告诉你。我既都要死了,我为什么……”

他终于扭过头看他,眼角落下一滴泪。

“我总是……不甘心。”

第54章所求

徐忘云沉默着站在门口,他背着光,叫人看不清神色,半天没有说话。

“阿云。”

萧潋意说:“你又不要我了?”

更多的,更多的泪流下来。萧潋意由着眼泪泄洪一样淹没了他整个人。徐忘云目光终于移过去,触到他身上,心头忽颤了一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面无表情,眼泪淌得却凶,心如死灰却又分外绝望,就好像他已经呆在那暗无天日的阴影处,就这么一直怀着满腔痴念和执拗地望了徐忘云一百年,一千年了似的。

徐忘云终于开了口,“我没有……”

“你没有不要我。”萧潋意却说,“那你为什么不走过来?”

“你来。”萧潋意执拗道:“你过来。”

“你过来……看看我。”

徐忘云沉默片刻,抬腿走了过去。

萧潋意死死盯着他,待徐忘云走近了,他伸出手,喊他:“阿云。”

“……嗯。”

“你看着我。”

“我看着了。”

“你看着我……”他抓住了徐忘云的袖子,将他拉近了些,“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脸。”

徐忘云看着了,他凝视着萧潋意淡色的瞳孔,看到那其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看他纤长浓密的睫毛羽翅般颤动着,又说了一遍,“我看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记着我。”萧潋意却没头没尾地说:“阿云,你记着我。”

“你记着我,永远记着我,到死也要记着我。”

“别忘了我。”

他又发病了,一手紧抓着徐忘云,另一手胡乱的在徐忘云背上腰上乱抓一气,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似的,口中颠三倒四,反反复复只重复着说“别忘了我”。

徐忘云看着他,实在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觉自己好像是应该生气的,但却怎么也没办法气起来。

他心下无奈地想,这可怎么办是好?

徐忘云叹一口气,反手将他的手攥紧了,矮下身子,放任他另一手像要将自己活撕下一块似的扯着自己,决定先将他哄下来再说其他。对他道:“我记着你。”

萧潋意终于安静下来了,他满面泪痕,怔怔盯着他,好半天再没动静。

徐忘云躬下身,垂下头,又说:“我记着你。”

“我记着你,永远记着你,到死也记着你。”

“我不会忘了你。”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几句话轻得落地无声,却又彷佛重千如钧,登时便将萧潋意飘散到不知道哪去的神识拉了回来。萧潋意瞪大了眼瞧他,眼眶漫漫溢上一湳楓层泪水,顺着他的面颊落下去,将他衣领濡湿大片。

“哭什么。”出人意料的,徐忘云竟伸了一手将他的泪揩去了,看着他道:“还要哭多少次才算完。”

还要哭多少次才算完?

他这一生,眼泪一向是说来就来,只当他令和公主皮囊上的一层点缀,要惹人怜,要扮作无辜,要装作苦痛。真心像来没有,假意倒是许多,多到让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只有这么一个人,他或许曾依着劣性对他扯过许多谎。他在深宫摸爬滚打了太久,又随了他血缘里带着的多疑狠毒,随口扯谎已是本能,他不拿人命当回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待人总爱衡量价值,冷血的连他自己都深觉厌弃。

只有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将他放到他心底的那只天秤上。他自乱阵脚地在心头收拾出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珍重地将他放了进去,又用血肉和肋骨在外筑起一座高墙,就连他自己也只敢偶尔隔着这么层皮肉,小心翼翼地碰一下他。

……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萧潋意抓着他的手忽然用力,一把将徐忘云扯了下来。

徐忘云不察,本身也没用力,顺从地被他扯了下去。萧潋意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将他摆成了个紧紧抱着自己的姿势,自个蜷在了里面,靠着徐忘云的胸膛,闭上了眼。

他便靠在那,像是倦鸟终于找到了个能落脚的巢,蜷了蜷身子,安静又睡了过去。

“……”

徐忘云半天没动,也实在不能动。他低头看了他一会,许久,伸手碰了碰他的头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半天后,徐忘云出了屋子。

他关上门,半天站着没动,过了会,又忽然蹲了下去,脑袋埋在了膝盖上,再站起来时,神色便恢复如初了。

早有预料,罪魁祸首陈簪青耍猴似的瞧了他一会,幸灾乐祸道:“怎么了?”

徐忘云表情尚算平静,“没事。”

“那你怎么这个表情?”

徐忘云说:“我表情有哪里不对?”

“哦,这个其实没有。”陈簪青缺德道:“只是你反应实在太好玩了,让我很难忍住不笑啊。”

徐忘云明白过来了,“你知道。”

“徐公子。”陈簪青古怪地拉长了调子,“我是大夫。”

“……”

说得有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点了点头,转头要走,陈簪青一手搭在椅背上,笑吟吟地叫住了他:“你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

“你就一点不意外?不惊讶?不难受?”

“意外,惊讶。”徐忘云诚实道:“不难受。”

“不难受?”陈簪青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便,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噗嗤笑出了声。

“笑什么。”

“没事,没事。”陈簪青道:“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些人太有意思了。”

徐忘云说:“哪里有意思?”

“都很有意思。”陈簪青勉强止了笑声,问:“他是个男的,又骗你这么久,你一点也不生气?”

“骗人不对。”徐忘云想了一会,说:“但萧潋意就是萧潋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就是萧潋意,至于男女,于他,好像并没什么分别。

陈簪青终于明白过来这人根本就没生情爱这跟筋,他看萧潋意于他看其他任何人没什么区别,自然也不分男女。陈簪青摇了摇头,低声说:“真可怜。”

“什么可怜。”

“他可怜。”陈簪青说:“你也可怜。”

徐忘云不懂了,陈簪青却不愿再和他解释,收回了手,背对他,再不和他多说一句话了。

萧潋意一连昏睡了七日。

第七日后,他身子渐渐好转,终于有了自己擦身子的力气。也不知是陈簪青医术高超的已是可以肩比华佗,还是老天爷终究不忍收他。总之又过了几日,他已然可以下床走路了,可见祸害遗千年。

这日,徐忘云出门回来,宋多愁躺在院子里的一块木板上,挺得僵直。陈簪青一手捏了一枚银针,另一手捧着本医书,满脸肃然的对准了宋多愁额心,手下针跃跃欲试。宋多愁紧张地大汗淋漓,目光瞥到徐忘云回来,银针在头,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只好痉挛一样疯狂对他抽动着眼皮,示意徐忘云快快救他狗命。

徐忘云只当没看到,抱了胰子布巾转身而去,他出了一身热汗,正准备去河中洗个澡。

身后,宋多愁的惨叫响彻天际。

徐忘云出了村子,拐到了河边,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处小河离他们屋子不远,河岸上生了许多茂密的荆丛。透过层层树影,徐忘云看见河里背对他站了个影子,漆黑长发几乎盖住了他整个宽阔脊背,下半身站在水里,看不清样貌如何,只依稀能瞧出应当是个年轻的男子。

是附近的城中的居民?

暮色已至,一轮弯月冷寂悬着,将岸边潮湿岩石映得灰蒙蒙的。河面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只细碎地闪着丁点月亮的余光,将那男人苍白的躯体拢在其中。

徐忘云并未在意,另寻了一处掩在石头的角落,褪去了外衫。他正要下水,那头忽闻一声响,是那男子竟正对着他转过了身。

水面终于起了一点波澜,划分成数条圆弧以那男子为中心扩散开。月色下,他眉目精致,轮廓分明,面庞生得如同名匠雕刻出的骨瓷般俊美,薄薄眼皮下镶了一双颜色极淡的瞳孔,蕴着灼灼的光,直直望向了徐忘云。

徐忘云便也看过去,却忽然觉得这张脸的轮廓很是有些熟悉。

见徐忘云看向自己,男子形状姣好的唇角勾起个笑,喊他:“阿云。”

徐忘云瞬间就知道他是谁了。

他还没来得及为萧潋意男子本相而震惊,先是觉得这声音竟也很是耳熟,一刹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沈争?”

萧潋意微微移开了点目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是我。”

徐忘云哑然片刻,无奈道:“你一直跟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萧潋意急急往前走了几步,带起一阵哗啦水声,“这几次真的只是巧合,隐瞒身份只是被迫,我不是……有意骗你。”

徐忘云摇了摇头,并未与他多计较。萧潋意从水中走过来,伸长了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湿淋淋的手抓住了徐忘云脚下的石头,仰头望着他道:“阿云,你是不是要沐浴?要不要下来同我一起?”

第55章恨生

他下半身隐在深蓝水面里,肩膀宽阔,锁骨清晰,漆黑长发湿哒哒黏在他苍白胸膛上,森冷月色下,好像一条容貌俊美的海妖,引诱着过路人与他一同堕入深海。

徐忘云还不太习惯他这副样子,总觉得与他共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闻言他退后了半步,婉言拒绝道:“不必。”

萧潋意并不强求,抬头看了他一会,又说:“阿云,你怪不怪我?”

他双手攀在徐忘云脚下的岩石上,挺大一个人,非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心翼翼且紧张地仰脸瞧他,竟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徐忘云低头和他对视,看了他一会,心底想道,我怪他吗?

他爱骗人,疑心重,嘴里从没有过一句实话,他做事总有许多目的,走一步看三步,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那我怪他吗?

过了会,徐忘云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了这句,萧潋意忽然一把将他的手握住了,徐忘云的掌心登时被他染得湿滑一片。萧潋意眸中闪着微光,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似的,黏腻腻地喊他:“阿云。”

他将徐忘云的手拉近,珍重放在了自己脸侧,闭上眼,用面颊蹭了蹭他的掌心。

“阿云……你是全天下,最最好的人……”

徐忘云只觉自己掌心一片粘腻温热的水意,轻飘飘的一瞬即逝,像被只多情的虫子叮了一口似的。他略有些不自在地蜷了蜷指尖,说:“你先放开我……”

萧潋意却不听,抓了他的手往自己身前一带,“阿云,你想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觉得我是个女子?”

徐忘云便被他这句话带了过去,暂且忽略了掌心中古怪的粘腻感,“为何。”

萧潋意轻笑一声,说:“我讲给你。”

“阿云,我都讲给你。”

——成武二十年,国君萧载琮那年四十七岁,储君之位却一直空着。珵王、昶王与当时的三皇子萧文瑄为此位相争正盛。当时的三人年纪都尚还轻,行事远不像如今般圆滑,搅弄出许多大小事端。萧载琮也或许是存了要看看几个儿子本事的心思,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位皇子便顺水推舟,兄友弟恭的皮下藏着的是尔虞我诈的一把刀,成日里盘算着要在何时从将谁捅个对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载琮的四子萧潋意,便就生在那个时候。

位分低下,不受宠爱的沈衾兰自有孕时便一直担惊受怕,她看出三个皇子表面相合下是怎样的暗流涌动,看出了皇后宽厚慈悲下的阴狠恶毒,看出了萧载琮的冷漠无情,看出这深宫是怎样一个吃人的地方,像不见天日的阴曹地府,将人吃下去,连根骨头都不剩。

她满心忧虑,惊惧不已,只觉得自己肚皮上终日悬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尖刀,不知何时就要将她开膛破肚,要将她的孩子生生挖出来,碾成那些人爬上皇位时脚底的一层血泥。

她便在这么成日的忧怖下,未足月便早产了。

却又巧,正生他的时候,宫外这时又传来消息,三皇子萧文瑄中殇,死因尚不明确,只听说是误食了一碗毒药。

那一年,他仅十五岁。

沈衾兰心神俱震,双手使劲一握床栏,婴孩呱呱坠地。

在她听到产婆欢喜的喊道“是个小皇子”时,沈衾兰终日来的噩梦终于成了真。她瞪大了眼,彷佛已经从这孩子嘹亮的哭声中预到了他今后的未来。沈衾兰浑身颤抖起来,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忽然一抬上身,竭力抓住了那产婆的衣裳,哆嗦道:“这是个女孩……”

她满面泪水,惊恐不已。

“嬷嬷!求求您!我生下的是个女儿!”

或许是这产婆已至暮年心软了些,对这身不由己的母子俩生出了一丝同情。也或许是沈衾兰几乎将全部身家都给了她的丰厚报酬奏了效。总之,那产婆与沈衾兰同担了欺君砍头的罪名,对外宣称沈贵人诞下的是个公主。

但她并没能因生下的是个公主而不再忧虑,她仍终日活在诸多担忧中。正巧这年天君大寿,沈衾兰便抓住了这个机会,未出小月,便以为国祈福之名自请搬去了临近月陇寺旁的步寿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郇朝佛教兴盛,就连当朝皇后也曾在国寺中带发修行过几年。步寿园是前朝先皇妃嫔的住所,那些人虽算不上宽祥,但总要比宫中好上太多。沈衾兰和萧潋意在那里度过了几年还算平稳的时光,只是每年开春,国祀时萧载琮携皇后来礼香时,偶尔会顺带看一眼他们。

那是萧潋意的噩梦。

萧载琮对他这个自出生便不曾见过几面的女儿并无什么感情,每回他来,沈衾兰总会掏出柜子里他们留到过节时吃的饴糖塞到他手里,要他乖乖去外面玩。

那扇门会在他面前关上,萧潋意向来听话,他跑到院子里捉蚂蚱和小鸟,只偶尔追着鸟跑到墙角时,会听到屋子里拼命压抑着的、痛苦至极的惨叫。

他当时年幼,并不明白那惨叫代表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阿娘身上会凭空多了这么多青青紫紫的伤痕,汩汩渗着血,像他手里被扯断了手脚的螳螂。

他只记得沈衾兰的手摸着他的脸,叫他好阿意。

她是这么拼命地想活下去。

活下去,带着她的孩子一同,在这污糟的世界活下去。

——“我八岁那年,她死了。”

萧潋意神情平静,语调缓和,好似讲出来的这些事情已在他心中过了千百遍,再不值得为它心痛了似的。这些事徐忘云不是头一次听,却也是第一回原原本本的将来龙去脉听了个完整,心下简直不能言是何感受。萧潋意停了一下,紧攥着徐忘云的手又收紧了些,才接着道:“他们相争,只随手拈来她这一颗棋子所用,走得是微不足道的一环,要的却是她的命。萧载琮得位不正,登基后杀了许多老臣,将先皇的太妃嫔全都遣送出宫。那些人本就对他怀恨在心,我娘在时尚且还能护着我些,她走了之后……呵。”

徐忘云越听越心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萧潋意接着道:“珵王阴狠,为绝后患,买通我身边婢子在我饮食中下了让人致幻的药,常年堆积,又有步寿园那些老太嫔的刺激,年复一年,我就得了疯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云……我总是觉得恨。”

太冷了。萧潋意垂下眼站在水里,心想,这河水实在太冷了。

冷得让他都快忘了,常人该是什么样子的了。

徐忘云忽然一转手腕,反握住了萧潋意的手。

“不要怕。”徐忘云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护着你。”

萧潋意怔愣道:“……护着我?”

“嗯。”徐忘云道。

萧潋意怔怔看他,半天,忽然说:“我……我心思恶毒。”

“自那时候起,我日日都在盘算如何报仇,我卑劣阴狠,不择手段,我杀过许多不该杀的人,也许以后,我还是要杀更多的人,我……”

“嗯。”徐忘云说:“不是你的错。”

他说:“不要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那张舌灿莲花的嘴,忽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阿云……阿云。”

萧潋意手抓住了徐忘云的脚腕,像是高攀什么不可得的仙物似地抬头看他,“阿云……”

徐忘云蹲下身子,挨近了他,与他视线齐平,“嗯?”

“你和我回宫去?”

“嗯。”

“你和我回宫去,再也……再也不离开?”

“嗯。”

“你愿意?”萧潋意紧盯着他,执拗的要他反复给他答复,“你愿意?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徐忘云看着他那样子,不知怎么忽然起了一点促狭的心思,他唇角勾起点微不可察的笑意,眼睛亮堂堂的,“我若说不愿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唇角噙着的一点淡淡笑意,那从前便一直被他压抑在心底的,不堪入耳的念头一瞬覆了上来,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心蒙了个彻底。他抓紧了岩石,不受控制地想:你不愿……我就把你关起来。

绑起来,捆起来,关在这宫里头,谁也不许见,谁也不准看,只能看着我,日日看,夜夜看,看到死,我再命人把我和你一起抬去烧了,骨粉拌在一块,叫你永生永世都再不能离开我。

阿云……你永生也别想再离开我。

可他看着徐忘云生动的眼睛,这话他又如何也不能说出口了。

萧潋意忽然抬起上身,在河水里浸得冰凉的手臂缠上徐忘云的肩膀,湿漉漉的脑袋埋进了他的脖颈处。

夜色中,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在徐忘云耳边小声道:“你不愿……我又还能拿你怎么办呢?”

第56章乱葬岗上

“劳驾,能不要挡着门吗。”

院门前,陈簪青抱着一个木盆,面无表情对萧潋意道。萧潋意正与徐忘云一同修院子的木门,闻言从眼尾分给她半点吝啬的目光,没听见似的,动也不动一下。

宋多愁躲在屋内不愿出来,他还未从“漂亮姐姐”生了场病就变成个男人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便紧接着得知了萧潋意便是漠北那只大乌鸦的真相。二者相冲,让他一时悲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悲痛欲绝地将自己关进了房里,扬言要以绝食抗议,以示对这个荒诞世界的控诉。

对此,徐忘云没有表示,萧潋意喜闻乐见。

“你和我来。”见他不动,陈簪青干脆挤开了他进了门,示意萧潋意随自己一同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没动,微笑看她。

陈簪青便远远对徐忘云道:“那你过来。”

萧潋意眉尾抽了一下,眨眼功夫便好好地端坐在了陈簪青对面的石凳上,心底将这厚脸皮的江湖郎中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笑道:“医师是要做什么?”

二人之间隔着一张石桌,陈簪青不咸不淡瞧他一眼,将它那个木盆放在桌上,掏出把刀,言简意赅:“放血。”

萧潋意啧了一声,不是很高兴道:“动不动就要人的血,你什么毛病?”

陈簪青并不与他客气,扯过他的手,不由分说用刀尖划出一个小口。那桌子上的木盆里面装得不知是什么,瞧着像是药渣,血珠掉进去,顷刻便沉到了底,最上层连个痕迹也没留下。

陈簪青面色严肃,望着木盆一动不动。徐忘云走过来,问:“怎么?”

陈簪青兀自看了会,摇了摇头说:“没用。”并不同他们解释,将木盆扔在了一旁。

这郎中怕是又在折腾什么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方子了。萧潋意心下翻个白眼,问道:“我病这几日,你可瞧出些什么没有?”

陈簪青:“你有积毒在身,与旁人不一样。”

言下之意,便是他身体里的残毒会与病症混淆,没什么太大比对价值。徐忘云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下,瞧了瞧木盆,“这里面是什么。”

“药灰。”陈簪青道:“里面还掺了点他吐出来的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吐出来的血。徐忘云目光在那颜色诡异的灰渣上顿了一会,“你要这个做什么。”

“试药。”陈簪青细长的眉头拧起来,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他的血比后院的蝎子还毒,丁点用都没有,白浪费我一株黛冠草。”

“呵。”萧潋意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说是自己技不如人?”

陈簪青反唇相讥,“圣手在世也拿你没辙,一日不作死浑身难受,非把自己作成个毒蛤蟆。”

“你说谁是蛤蟆?”

“说你,怎么了?”

“陈簪青!你想打架是吧?!”

“呵。”陈簪青撸起袖子,“怕你?”

眼见事态已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坐在两人中间的徐忘云只觉得自己脑侧一根青筋突突直跳,无奈道:“不要吵架。”

无人搭理他。徐忘云听着两人尖牙利嘴的你来我往,忍无可忍,拔高了声音:“不要吵!”

“……”

萧潋意住了嘴,漂亮的眼尾一垂,可怜兮兮的告状道:“阿云,她骂我是毒蛤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脑侧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你不要吵。”

萧潋意瘪了瘪嘴,重在石凳上坐好了,眉宇间有些委屈的意思。陈簪青冷哼一声,凉凉道:“毒蛤蟆。”

徐忘云:“你也别吵。”

陈簪青不吭声了,她像是谁也不想再搭理,摸了桌上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手指缓慢的一寸寸抚过杯身上粗糙的纹路。

她面皮生得很有迷惑性,脸庞小巧,眼睛却大,鼻子嘴唇秀气挺翘。若是忽略她眉宇间冰渣子似的冻人冷意,粗略一看,像是位生在江南水乡的豆蔻少女。

她垂着眼盯了会茶杯,再开口时,语气便平静下来了。

“这次疫乱有古怪。”

萧潋意掀开眼皮瞧她一眼,面色正经下来,“你看出了什么。”

“瘟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中别有的一种疫气所感。”

陈簪青道:“非正常气,亦有非常之法。古今有过记载的的大小药方共有六十三种,我都试过,都没用。”

她眉头拧起来,“这并不合乎常理,莽草嘉草对这些人的病症竟丝毫不起作用。殿下,疫乱常起于什么原因,你该知道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战乱,洪水。”

“近些年,垧北可曾有过天灾人祸?”

“太平非常。”

“那就对了。”陈簪青说:“它总不会是老天降个雷里带的。既起了,就一定有源头,找着了,才能知道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了。”

徐忘云明白了,道:“峪阳?”

“嗯。”萧潋意看他,道:“峪阳。”

即刻动身,几人简陋收拾湳楓了行囊,拿干粮换了城民的一只瘦骡子,牵着便朝峪阳去了。

小半个月后,几人到了垧北峪阳县——瘟疫最先爆发的地方。

峪阳地处高原腹地,多以黄土丘陵和山地为主,盛产刺枣。曾也是人丁兴旺,车水马龙之地。只是如今被疫乱卷过,一路走来,触目只可见路边有许多荒废宅子,门前马槽上亦积了层厚厚黄土,遍生蛛网,是久无人用过的样子。

快到城门关时,远远的,便依稀可见得一点火光,风中吹来股淡淡香火味道。走进了些,这才瞧清是一个身形伛偻的老翁盘腿坐在城门口,身旁摞了沓厚厚的纸钱,有一搭没一搭地正往那火堆里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见动静,他转头瞧见徐忘云几人,浑黄眼珠在几人之间转了一圈,主动开口搭话道:“里头已是座死人城了,你们几个后生去那里做什么。”

徐忘云只好随口编了个理由:“寻亲。”

听着这话,那老翁闷闷笑了起来,拿木棍将纸堆翻捣两下,“傻娃娃,人都死光了,去哪里寻哇?死光了,你听不听得懂?就是没有了,啥都没有咯。”

“我们就进去看看,寻不到,自己就走了。”

老翁眼见劝不住,心下约莫是觉得奇葩遍地有,旁人一心要寻死谁也劝不住。摇摇头不再管他们,低下头又去烧自己的纸钱。徐忘云静沉默一阵,牵了骡子要走,宋多愁在骡子上回身扭过头,好奇看了看那老翁,对着徐忘云小声道:“云哥哥,这个伯伯不走吗?”

却不想那老翁听见了这句话,回道:“走去那里?”

老翁伸长了木棍子,指了指旁边。众人随之看去,这才发现路旁茂盛草丛后有几处凸起,竟是整整齐齐的五个坟包。

“他们都在这,我哪里也不去。”

老翁翻翻纸钱,喃喃重复,“我哪里也不去!”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讲不出话,和萧潋意对视一眼,摸出身上仅剩的两块干粮放在那老翁身边,低声道:“保重。”

告别老翁,几人进了城。街道空旷悄无声息,宋多愁骑在骡子上,裹紧了自己的外衫,小声地说:“怎么……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都死光了,哪里来的人。”陈簪青回他。

“就算有也难找到。”萧潋意说:“这么大个城,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徐忘云道:“活人难找,先找死人。”

宋多愁瑟瑟发抖:“死……死人?”

三个大人彼此对视一眼,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当下变了方向,又重向城门走去。

宋多愁:“去哪啊?”

“回城门,找那老伯问问路。”徐忘云说:“去乱葬岗。”

问过了路,几人朝着裕阳县中的乱葬岗的方向走去。天已黑透了,宋多愁吓得双眼紧闭,四肢并用地趴在骡子上,一眼不敢往旁边多瞧。萧潋意看他好笑,毫无声响地挪过去,弯下腰,俯身在他头顶,轻声道:“可莫要睁眼,那边枯树上正挂了个长舌的女鬼,正盯着要吃你的肉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哇啊啊啊啊啊啊!”

萧潋意哈哈大笑,陈簪青讽道:“殿下如今可真是愈发有国君风范了。”

萧潋意并不睬她,又去黏在徐忘云身边,低声道:“阿云,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徐忘云道:“没有。”

“可没有,我怎么总觉得这么冷呢。”

他抱紧了臂膀,更靠近了徐忘云一分,“这里黑漆漆的,也没个灯,阿云,我好害怕。”

“……”

他如今复了本相,说话时声音浑哑低沉,身形更要比徐忘云更高大一分,做起这等小鸟依人之态来,实在有些一言难尽。徐忘云微微退了半步,与他拉远了些距离,“好好说话。”

“我如何不算是在好好说话了?”萧潋意委屈道:“难不成就因为我是男子,便不能再叫你阿云了吗?”

“……我没有这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还可以叫的意思了?”

“……嗯。”

萧潋意眼睛登时亮了,笑得眉眼弯弯,又依去了徐忘云身边,心满意足道:“阿云。”

“……嗯。”

祁州神医陈簪青兴许是上辈子造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孽,这辈子才和这对狗男男遇到了一块。她毫不避讳的当着两人面翻了个白眼,离二人远了些,头偏过去,权当眼不见为净。

过了山头,路边上渐渐有了些尸首。几人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好了面巾,陈簪青挑了具尚还算完好的尸体,取出工具,两三下将尸体刨开,露出了里面的内脏。

这里的尸气本就浓厚,此人肚子一剖开,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宋多愁被熏得一个趔趄,叫了一声就要吐,幸好徐忘云及时将他的嘴捂住了。

“别吐。”

这里尸首这么多,疫毒未消,不可将面巾撤开。宋多愁含泪点了点头,憋得面色发青,紧捂着嘴,死死忍住了腹腔内的一片翻江倒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啧。”陈簪青皱着眉,翻查一阵,“这人死太久了,脏腑都已腐化,很影响我下结论啊。”

“那怎么办,我去给你现杀一个来?”

陈簪青割下块肉,细细端详一番,忽然扯了布巾,放在鼻下嗅了嗅。

徐忘云看得心惊胆战:“危险。”

“我心里有数。”陈簪青重又把布巾带上,沉吟片刻,站起了身,又去了另一处。

挑挑拣拣又翻找了几个,陈簪青依样一一查验过,终于在一具尸体上发现了些微不同——这具尸体死了应当已很久,腐烂的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只是那骨头颜色却泛着微青,其上还密密麻麻生了许多红色斑点,像是疹子。

“红疹?”萧潋意想了一想,“我记着那些染疫的人,脸上也会生红疮。他们管那个叫‘生花’是吧。”

“那些人只长在脸上。”陈簪青将那尸体翻来覆去细细看过,面色沉重,“我还从没见过人骨头上生疹子的……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尸体也是这样的。”

三人于是分头翻找起来,一直翻到半夜,诺大乱葬岗被他们翻了个大半,共翻出了十一具同样遍体生了红疹的尸体。

此时这十一具尸体整整齐齐地码在了山头,徐忘云和萧潋意并肩站着,看陈簪青一具一具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翻查个遍,问:“如何?”

“虽然是长在了骨头上,但是和其他人都一样的疹子没错。”陈簪青掰下一块骨头,放在鼻下深嗅片刻,喃喃道:“我总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顿了片刻,她忽然手一动,竟要将那骨头往嘴里送。

徐忘云刹那瞪大了眼,萧潋意一掌把她手里的那骨头打掉了,斥道:“你是疯了?!”

宋多愁毛骨悚然,他现在瞧陈簪青,简直比这满山的尸体还要可怕,欲哭无泪道:“云哥哥,我……我害怕……”

陈簪青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是想看看这股怪味到底是什么。”

有这么看得吗?萧潋意简直无力骂她,徐忘云委婉道:“也许,可以换个方法……”

“真是怪了。”陈簪青道:“我竟闻不出这味道是什么,奇了,真是奇了。”

“所以你可瞧出什么来了?”

陈簪青默了半天,摇了摇头,“我说不好。”

她难得犯了难,沉吟好半天。徐忘云也蹲下来,说:“这些尸体,男女都有,皆在壮年。”

萧潋意闻言,眼神扫了尸体一圈,心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错。”

“腐烂程度也各不相同,既不是一同死的,也不是一起被扔在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都生了一样的疮。”萧潋意缓缓道:“所以,这些人必然是有什么联系。或者,都曾去过同样的地方。”

“翻翻,他们身上可藏着什么一样的东西。”

第57章珵王

这几人穿着简单,衣物也早已烂得看不出原本的样貌,身上自然也没多余的地方用来装东西。

徐忘云翻过去,东西没找着,却在几人的衣物下捻出来一点不该出现在乱葬岗上的东西——几根枯黄的稻草。

萧潋意笑了声,“阿云,你瞧这东西眼不眼熟?”

稻草这东西,除了农耕的农户家中,城中也就只有两处可见得。十余人扎堆聚在一处的,也就只有一处。

牢房。

是县中关押的犯人?徐忘云道:“这次疫乱源头,莫非起在县中官府。”

“也不是没有可能。”萧潋意道:“把这些人暂且安置在这,走,我们去县府走一趟。”

徐忘云应一声,将这些尸体放好,盖上个方才拾来的草席勉强遮住。转了身,宋多愁却大叫道:“鬼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里有鬼?徐忘云转头,眼尖的看到黑暗中有个影子一闪而过,当机立断追了上去,“别跑!”

萧潋意自然也看见了,他看出徐忘云这是想一个人去追的意思,心下一急,匆匆对陈簪青道:“交给你了,在城门口等我们!”足下轻点,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色沉得像一张漆黑的布,徐忘云面色肃然,忽然一阵风来,身侧不知从哪窜出来个同样漆黑的身影,随他一同运力在山间疾驰,神情却瞧着十分轻松道:“阿云也真是,怎么又要丢下我一个人去追?”

徐忘云侧头看见是他,蹙眉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萧潋意唇角勾起个笑,上挑的眼尾对着徐忘云一眨,用眼神示意他往上走。

徐忘云心领神会,脚下猛地用力,踩上树干借力跳起。那黑影本身逃得就不快,两三下被徐忘云追上,忽闻身后徐忘云一声拔剑声,仓惶便要转头。就在此时,身侧又不知是从哪里窜出一人,不由分说便是一脚,瞬时将他踹飞了出去,撞上了树干才停下来。

黑影捂着胸口没命的咳嗽起来,徐忘云握着剑指向他,沉声道:“说,你是什么人。”

“唉,阿云,你这么正经做什么。”萧潋意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轻轻晃亮了,“要我说。这等装神弄鬼之人直接杀了就算了,反正是没安好心,说这么多做什么。”

一点火光在黑夜中亮起,萧潋意将火光拿近了些,照亮那人,眉尾一挑,意外道:“哟。”

只看捂着胸口咳个不停的人竟着了一身军装,头顶三寸红缨,身上银甲在火光映照下闪着细微的光——是珵王军中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可……精彩了。”萧潋意心下有了个猜想,意味深长道了一句。徐忘云耳旁捕捉到一点动静,回头看向了萧潋意。

萧潋意面色毫无异样,和他对视片刻,道:“阿云,我有个主意。”

林中亮起一片火光,马蹄声渐近,片刻后,树林后有银甲光亮闪起,最打头阵的勒马而出,一身戎装,面容如玉,头戴一顶玉冠——竟是萧文壁。

他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愣了一下,讶异道:“是你?”

徐忘云行礼道:“珵王殿下,许久未见了。”

萧文壁讶然过后,笑了起来,“我记得你,你是从前令和身边的侍卫,是叫……阿云?”

徐忘云面不改色,“沈云。”

萧文壁饶有兴趣道:“我只知道你早早便出宫了,怎又会在这里,这位又是?”

他指的是站在徐忘云身旁的沈争。好在现下疫乱横行,二人都用布巾蒙着脸,瞧不清他全貌。萧潋意神色丝毫无异,依样行礼道:“草民沈争,与沈云是兄弟,见过大人。”

萧文壁哦一声,看向徐忘云,是要他接着说下去的意思。

萧潋意接话道:“回大人,瘟疫横行,我家乡早已没法住人,只好带着我的胞弟一同出来讨口饭吃,也算博个活路。方才在林子里不小心撞上了这位兵大哥,还以为遇上了山匪劫路,便出手推搡了几下,不知竟是大人手下的官兵,得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文壁挥了挥手,“无妨。”忽然毫无预兆抽弓箭,一箭射进了那官兵的胸腔。徐忘云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杀人,蹙眉道:“殿下……”

“此人是个逃兵。”萧文壁说:“我们几人追来此处,本就是要将他捉拿回去,打就打了,算不得什么。”

他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含笑道:“先前在宫中时便听闻你身手很好,怎么离了令和,竟沦落到要讨饭吃的地步了?”

徐忘云淡然道:“民生多艰。”

“实在可惜。”萧文壁叹了一阵,话头一转,又道:“不过既在此遇见了,就说明你我二人有缘分。不然如此,你和你大哥二人便跟我走,充作我军。荣华富贵暂且不提,但一日三餐有米面果腹是决计没什么问题的,你意下如何?”

徐忘云眼神轻微的一移,瞧见萧文壁射出那一箭却并未将弓收回去,知道他已动了杀心。

他佯装不晓,答应道:“好啊。”

“如此甚好。”萧文壁笑起来,“来人,为两位分匹战马,咱们即刻便启程。”

一旁便有将士牵来两匹骏马,徐忘云与萧潋意对望一眼,齐声道:“多谢殿下。”

他们随着萧文壁的骑兵,一路下了山,直走到天色微亮的时候,停在了一处城中。

这座城地处河岸,虽不知城中居民还剩多少,但瞧着房屋尚算完好,像是住了人的样子。他们弯弯绕绕穿过了诸多门户,远远便瞧见城中空地上驻扎了许多营帐,想来那便是萧文壁的兵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手下的兵都是粗人,沈公子是贵客,不好与他们挤在一处。这处营帐便委屈沈公子与你大哥同住,还望勿怪罪。”

“不敢。”

萧文壁微微一笑,远远的,有个士兵向几人跑来,在萧文壁面前板正地立好了,道:“报殿下,锅子已支好了,请您下令开城门!”

萧文壁道:“开。”

“是!”士兵领命,小跑着远去了。徐忘云道:“开城门?”

萧文壁对两人点点头,“随军西下这段时日,亲眼所见百姓深处于何等水火中,实在深感痛心。说来惭愧,我没什么大用,对着瘟疫实在束手无策,也只能在所到之处支口锅子施些米粥药茶,堪堪聊慰些民心罢了。”

萧潋意笑道:“一杯米百斗恩,殿下心怀天下,我想百姓也都看在眼里。”

“不求,不求。”萧文壁一挥手,“我只求民安国治,天下太平便好。”

“说来也奇怪,百年来瘟疫多起于战乱或天灾后,大郇少有战事,也几年未有过水灾,怎会突然起了波及规模如此广的疫乱?”

萧文壁叹一口气,“谁知道呢。”他转过头,远处城门大开,许多残存的百姓正排着队领粥。萧文壁望着那边,片刻后摇了摇头,像是无奈,“许是天命不佑吧。”

徐忘云眼神有些冷,“天道利而不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文壁一顿,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得是。”

萧潋意适时插话道:“殿下所言是极,圣人也曾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无偏私,只让咱们自行枯荣。”他笑道:“若我说,天发杀机,人无可搏。也只好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不过老天爷手下讨口饭吃罢了。”

直至此时,萧文壁才实实在在的将目光投在了他身上,饶有深意的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沈长公子言之有理。”

萧潋意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不敢。”

“沈……二公子?”萧文壁道:“这叫起来可真是不顺口,不如我也唤你阿云罢?”

徐忘云回绝道:“沈云就好。”

“也好。”萧文壁并不深究,只道:“想来你兄弟二人昨夜也没睡好,便在营中休憩片刻,养养精神吧。”

“多谢。”

萧文壁面上挂着微笑,道别后便远去了。徐忘云与萧潋意一同进了营帐,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看萧潋意了一指抵在唇边“嘘”了声,附在帐上侧耳片刻,这才道:“说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说:“他为何在这?”

“不知。”萧潋意压低了声音,与徐忘云头靠头挨在一处,几近气声道:“进了这可就是珵王的地盘,隔墙有耳,阿云,低声些。”

徐忘云便也将声音压低了,“定有缘由。”

萧潋意点了点头,意为我知道。他敛目深思片刻,又道:“昨夜咱们在乱葬岗上撞见的骑兵也怕不只是个逃兵这样简单,萧文壁率军夜追定是极重视,你看他杀得那样果断,分明是灭口。”

他手腕一翻,指间出现了一根枯黄的稻草,正是乱葬岗上那尸体上翻找出来的。

“他驻扎在这,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说不定……找得或许还和咱们一样。”

徐忘云皱眉道:“他要做什么?”

“谁知道。”萧潋意手一晃,那稻草便又消失不见了,“先等着,等入了夜,咱们去城中一趟。”

“我倒要看看,那县府大牢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第58章大牢

入了夜,萧湳楓潋意与徐忘云一同溜出了军营。

峪阳县县令早在瘟疫初发时便卷上钱财跑了,主官已逃,其下三班六房便也三三两两的散去,关押的犯人们自拆了牢门哄逃而去,如今的峪阳县府,也只不过一座空壳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牢中,萧潋意与徐忘云摸索一阵,徐忘云拾起地上铺着的稻草捻了几下,道:“不大一样。”

萧潋意看他一眼,却说:“脏。”

这话说得好像那日在乱葬岗尸体堆中翻来找去的不是他一样。徐忘云没搭理他,“这里的更干。”

“嗯。”萧潋意也拾起一根折了折,“是要韧一些。”

大牢阴湿,地上铺的稻草吸了潮气大多要软一些。徐忘云沉吟片刻,道:“不大一样。”

“乱葬岗上阴冷,也许是在那被捂得更软了些呢。”

徐忘云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一圈窄小阴暗的牢房,“那些人若是这里的犯人,莫不成是第一批感染的人,发病后便被丢进了乱葬岗。”

萧潋意将那稻草扔了,掏出个布巾一根根将手指擦净,“阿云说得有理。牢中阴湿,又常有鼠虫出没,这种东西最容易带些脏病。鼠传人,人传百,这场疫乱怕就是这么来的。”

“峪阳县令早就知道。”

“他肯定早就知道,不光知道,还知情不报,想着要将这事捂下去,这才有一个丢一个。”

“但没捂住。”

“嗯。”萧潋意点了点头,“这东西有一个就会有十个,何况是人这样密集的地方……这样的蠢东西是怎么做上县令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摸了摸大牢的栏杆,那上面常年潮湿,木头已腐烂不堪,遍生霉斑。萧潋意一把将他的手扯下来了,蹙眉又低声重复道:“脏。”

“这栏杆越到下面腐烂得越厉害,霉斑生得也越多。”

“嗯?”

徐忘云道:“下面有东西。”

萧潋意恍然大悟,笑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只比大牢还要更阴湿些的,也就只有地牢了。”

徐忘云四下看过一圈,道:“入口不在这。”

萧潋意深思片刻,用脚踢开了地上的一层稻草,徐忘云忽然说:“有人。”

萧潋意猛地抬头,身侧徐忘云已像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他愣了一瞬,立刻紧跟了上去。城中街上久无人烟,自然没有灯火,浓厚夜色中,二人瞧见街角尽头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萧潋意追上徐忘云,叫道:“阿云,你不许丢下我!”

徐忘云没搭理他,目光紧盯着眼前的黑影,眨眼窜出了半条街远,萧潋意紧紧跟在他身后半步,眼见快要追上,萧潋意忽然低声急促道:“阿云!回头!”

徐忘云正要跃上墙头拦下那人,听了这一句,虽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收了脚势,急急刹住了。那黑影抓住这空挡,眨眼便在两人面前消失不见。徐忘云回头望他,他知道萧潋意不会贸然叫住他,问道:“怎么?”

萧潋意两步走过来,扯出面巾将徐忘云的脸遮上了,眉心紧蹙,“那人身上有红疹。”

徐忘云明白过来,他竟完全没看到,“和那十一人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萧潋意说:“夜色太黑,我也没看太真切,只模糊瞧见那人奔逃时露出来的一条手臂,密密一片红……应当是没错。”

与那乱葬岗上的人生了一样红疹的人……难不成也是在大牢中关押的犯人。

可疫乱已起了这么久,乱葬岗上的那些人都已烂成了一堆白骨,怎么这人却还活着?

“沈公子?”

二人正沉思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他们对视了一眼,同时回头,见后方站了个紫衣男子,果然是萧文壁。

萧文壁望着他们,面上盈着谦和有礼的浅笑,道:“深更半夜的,二位怎么在这里?”

徐忘云面不改色,一只手微微往后挪了挪,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肩上忽然一重,是萧潋意左手摁住了他的肩膀,暗暗使力地将他往后推了推。徐忘云心下有数,乖乖闭了嘴,便看萧潋意佯做惊讶,道:“珵王殿下,怎么在这和您遇上了。”

“营中走失了个骑兵,我出来找找。”萧文壁负着手端详二人,“你呢?”

“唐突过问,冒昧。”萧潋意道:“殿下恕罪,我二人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我俩下面其实还有一年幼胞弟,半年前不慎走失。我二人四下寻找,两月前我们寻到消息有人称在峪阳曾见过他,这才一路下了垧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哦?”萧文壁道:“竟如此,怎得先前为曾听你们提过?”

“殿下繁忙,实不忍再让您为这等小事烦心。”

萧文壁笑意不减,瞧向徐忘云,“真的?”

徐忘云:“……真的。”

“你们兄弟二人。”萧文壁叹一口气,“胞弟走失如何能算做小事?这有什么不可开口的?只不过找个人罢了,行军救灾本就是天南海北的乱走,顺手而已,又算个什么事。”

“殿下宅心仁厚,我二人感激不尽。”

“既如此,令弟年齿多少,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特征没有?”

“十二了,叫沈愁。”萧潋意道:“说来也有些难以启齿,我令弟先天不足,幼年时又生了一场大病,落下了个痴傻的毛病,与寻常孩童不大一样。”

“竟是如此。”萧文壁关切道:“可曾寻过医?”

萧潋意面上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摇头叹了口气。

“我竟不知你二人身后还有这样的事。”萧文壁看向徐忘云,“实在难为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嗯。”

“也莫太伤神了。”萧文壁劝慰道:“既有人在峪阳看到了他就说明他还活着,定能安然无恙的。”

“……嗯。”

“天色不早了。”萧文壁抬头看了看,“夜深露重,不好在外多呆,还是且先随我回营中吧。”

他侧身让了半步,抬手道:“二位,请。”

徐忘云默不吭声,他早在萧文壁笑意盈盈的话中听出了一线杀机,知道他这是打得将他们扣在军营的算盘。还未等他有动作,萧潋意却在此时扯住了他的手,亦笑道:“殿下请。”

萧文壁微微一笑,也不多谦让,抬步走在了二人前面。萧潋意扯着徐忘云的手臂跟上,徐忘云抬头看他,却看夜色中萧潋意面上笑意不见了,神色肃然地瞧着他,微抬了一根手指放在唇侧点了点,示意徐忘云不要出声。

徐忘云一顿,轻颌首,目光转向夜色中萧文壁闲庭信步的身影,抬腿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城门口。

宋多愁捧着脸,抓耳挠腮地张望着城口,左右不见半个鬼影子,哇哇叫道:“云哥哥到底是上哪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城墙脚下,陈簪青守着火堆,拿木棍穿了张饼烤着,漠然道:“别嚷嚷。”

宋多愁立时闭了嘴,昨日在乱葬岗上陈簪青生吃尸体带来的阴影还在他心头蒙着,其余韵大有终生不散的苗头。今日整整一天宋多愁被迫跟着他,那叫一个乖顺听话指哪打哪,简直是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生怕一不小心惹了陈簪青不高兴,如今窜在她手上那木棍上烤着的就是自己的哪个部件了。

宋多愁瑟瑟发抖,但如今可再没有人能让他躲上一躲了。一想到徐忘云追着那人不见了身影,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还会不会再回来。死死压抑且还在不断增长的,被抛弃的恐惧和被迫跟在陈簪青身边的委屈终于一朝爆发,宋多愁一时悲从心中来,竟再顾不上陈簪青的威压,憋不出放声大哭起来。

陈簪青烦躁的“啧”一声,正要武力镇压熊孩子,这时,宋多愁身侧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个伛偻身影,操了一口浓重乡音,问他:“小娃,你是咋个了?”

宋多愁被吓了一跳,半句哭喊噎在了喉咙里,愣愣地瞪着来人。眼前是个年过半百的老翁,瘦得一把细骨伶仃,眼窝深陷,面黄肌瘦,像具会说话的骷髅,竟是多日前他们曾在城门口遇上的那守坟的老翁——宋多愁被那双浑浊且凸出的眼睛盯着,心下惊悚不已,脑子却还懵着,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道:“我……我想回家……”

“……”陈簪青收回了手,又重新盘腿坐下,八风不动的专心继续烤她的饼去了。

“诶哟。”老翁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但他常年吃不饱饭,自觉已经是提高了声音说话,落在别人耳朵里却还是轻轻的,“咋这个可怜嘛,你家是在哪里?”

这话是他一时脱口而出的,其实宋多愁根本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他面上露出点茫然,摇了摇头。老翁登时心更软了,又重复道:“诶呦,咋这个可怜嘛!”

“小娃,你叫个啥名字?”

“我叫……宋多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多愁,咋叫个这名字。”老翁伸了一只手,摸了摸宋多愁的脑袋,摇头道:“贱名好养活,这世道,活可不容易。”

老翁的手当然不细嫩,苦日子过久了,渐渐失了活人的温度,触感冰凉且冷硬,活像是给一把骨头蹭了一下似的。

但也就是这点不似活人的温度,恰好能勾起了宋多愁心下积满了的委屈,叫他想起了不知死活的徐忘云,想起了常和他拌嘴的萧潋意——或许还想起了在他记忆中已模糊的,瞧不清面容的柳清观主——他的师父。

宋多愁猛地扑进了老翁的怀中,再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诶哟,诶哟。”老翁忙抱紧了他,长叹了口气。

“这可怜的娃娃。”

——自那日后,宋多愁渐渐和老翁熟悉了起来。

徐忘云连着几日也不见人影,他又不敢去找陈簪青,便成日和老翁呆在一处。老翁也许是太久没再和人说过话,宋多愁有多少话他都听,有多少问也都答,正合了宋多愁的心意。

这一日,宋多愁早早起了床,揣了一张饼,欢天喜地的去城门口找老翁。走进了,却见那老翁坐在昨日两人分别的地方,两手拢着袖子,头垂着,已没了生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多愁呆了好半天,眼眶溢出一层泪花,嘴唇一瘪便想放声哭,却又死死忍住了。

他咬紧了后槽牙,将喉咙里就要连滚带爬的哭声都咽进了肚子里,通红着眼,将昨日老翁教他折得一艘纸船放进他的手心,轻轻合上了。

第59章狼心狗肺

军营中,萧文壁在二人军营前又说了几句话,告别后,两人进了营帐,洗漱后灭灯便睡下了。

营帐并不宽敞,也只够放下一张简陋的行军床。徐忘云与萧潋意并肩躺着,听着外面久久没动静了,这才几近无声的对萧潋意道:“乱葬岗上的人和他有关系。”

萧潋意点了点头,凑近了些,微声道:“这疫乱也和他有关。”

徐忘云不吭声了,眉头深深蹙了起来。萧潋意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傻阿云,现下还杀不得。”

徐忘云当然也知道杀不得。但也再没什么其他的好办法,“那你说如何。”

“先找着地牢入口,看看下面有什么。”萧潋意忖量道:“那地牢下面肯定藏着东西,我不信萧文壁真是为了什么失踪的骑兵才出现在街上,先前我们可能都猜错了,他可能并不是再找什么,我怀疑……嘘。”

萧潋意那一侧的帐外一阵窸窣,显出个人影,像是个起夜的骑兵。萧潋意和徐忘云脸对着脸,放缓了呼吸等了会,待那骑兵解完了手,打着哈欠走了。萧潋意这才翻了个白眼,厌恶道:“……跑到别人账前行秽,什么毛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安慰他,“你当没看见吧。”

“我不要睡里面了。”萧潋意的矜贵病不合时宜的又犯了,他抓了徐忘云的衣裳,手指绕了一圈缠紧了,对着他软声道:“阿云,你和我换好不好?”

“……有什么分别?”

“就是有分别。”他更近地凑近了徐忘云,鼻尖几乎要挨着他,声音黏糊得不像样子,“求你了,好不好嘛?阿云?”

徐忘云后仰脖颈,和他拉远了距离,忍无可忍道:“你不要……”

萧潋意无辜道:“什么?”

“……”

不要再对着我撒娇了。徐忘云在心下想,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来。萧潋意也许是在“令和公主”的壳子里装了太久,入戏太深,现下已无法自拔了。徐忘云将自己被他缠住的衣料拔出来,放弃道:“……没什么,睡吧。”

他爬起身子,还真就和萧潋意互换了位置。萧潋意心满意足地将徐忘云整个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柔声道:“阿云,睡吧。”

徐忘云没有理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身侧人呼吸绵长且清晰,睡到半夜,徐忘云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却见萧潋意还维持着他入睡时的那个姿势,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正望着他。

身后,营帐轻飘飘的帘子被风吹动,露出外面的一点漆黑夜色。徐忘云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他非要睡在外侧,是为了挡住整座营帐唯一的那处缺口。

第二日一早,萧文壁的声音便响在他们帐外,“二位可醒了?”

徐忘云早在脚步声靠近时便醒了过来,他萧潋意对视一眼,萧潋意高声答道:“醒了!多谢殿下关心!”

“醒了就好。”萧文壁音色温润,语调温雅,若只听声音,绝对是个让人会无端生出许多好感的人,“早膳已备好了,若二位起来了便请用吧。”

萧潋意应了声,与徐忘云一道起了身。片刻后他们掀起帐帘走出去,萧文壁端坐在桌前,上面放着些简单吃食,见二人出现,微笑道:“昨夜睡得还好?”

徐忘云说:“很好。”

“如此便好。”萧文壁说:“军营粗陋,我一直忧心会委屈了公子。”

“已经很好了。”

萧文壁了然一笑,像是满意。萧潋意问道:“昨夜走失的骑兵殿下可曾寻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然。”萧文壁眼神转向某处,二人随之一同看过去,见不远处路边有个骑兵手抱着一口大锅正扎着马步,已经不知是被罚了多久,扎得满面青筋暴起面色通红,浑身汗如雨下,只叫人看着便不由觉得手酸脚软,筋疲力尽。

“问了才知道,这人原老家就在峪阳,此次随军回了这,惦记家中老幼,这才趁夜跑了出去。”

萧文壁举起茶杯,接着说:“士兵私自出营可是重罪,只是现下这情景,我也不能真将人处死。只好折中罚他顶三个时辰的锅,吃些皮肉苦头,也好叫他长长记性。”

三个时辰,差不多半天也就过去了。萧潋意违心道:“……殿下宽宏。”

徐忘云暂且没心思管那仁兄的死活,他手磨蹭了会旧桌子身上崎岖不平的纹路,垂眸想了会,开口问道:“殿下为何驻扎在此地?”

“嗯?”萧文壁没想到他突然起了这个话头,“瘟疫起于垧北峪阳,症状与往常的都不大一样,我想着其后或有什么隐情在,便带军北下,想找出源头在哪。”

“源头。”徐忘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那殿下可找出什么没有?”

萧文壁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许是我无能,我们来得实在太晚,城中那时几乎已空了,找不出什么太有用的线索。”

左右又聊了几句,萧文壁便被一个骑兵喊去了。饭桌上只剩了他们二人,萧潋意瞧了眼徐忘云,嘴唇上下轻碰,做口型道:阿云怎么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摇了摇头,道:等。

几日后,两人自请混进了施粥的队伍,在城中施粥时悄无声息溜了出去,左绕又转了半天,在城门口找到了等着的陈簪青。

“这一别就是六七日,我还以为你俩丢下我们跑了。”陈簪青抱臂看着二人冷嘲热讽道。徐忘云没和她呛声,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这是什么?”

陈簪青正色下来,接过药丸,“哪来的?”

“珵王军中的人身上带的。”徐忘云低声道:“那些人身上都带着这个,我看见他们会将这个磨碎了涂在身上。”

这东西他们藏得很好,这一小颗,还是徐忘云趁一骑兵洗澡时偷偷顺过来的。

陈簪青用指甲小心地扣下一点药粉,指腹捻了捻,放在鼻尖嗅了嗅,断言道:“这是笄龄草。”

“笄龄草是什么?”

“是一种稀世罕见的草药。”陈簪青说:“这种草药只生在沙地腹中处,每十五年长成一株,正与女子及笄年岁一样,因此得名笄龄。”

“用途呢。”

“解毒。”陈簪青思忖道:“但也奇怪,这东西只能用来解斑蝎的毒,这种虫子也只在沙地才有,这些人在峪阳涂这个做什么,强身健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说出口,她心下倏然闪过一个念头,猛地抬头道:“难道……”

徐忘云与萧潋意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像是早就猜到了,此次来只是为了求证。陈簪青却是实打实吃了一惊,“这不是瘟疫……是毒?”

徐忘云点了点头,眉心紧紧蹙在了一块。

怪不得那些人肺脏乌黑,怪不得此次疫症如此棘手,怪不得她会觉得乱葬岗上那些尸体身上的怪味这么熟悉!

怪不得疫乱迟迟控制不住,原来是一开始便用错了方法。

“那十一具尸体就是源头。”陈簪青道:“那些人服了毒,才会连骨头都长满了疹子。”

徐忘云道:“萧文壁不能再留了。”

为求权而不择手段,若真让这种人登上皇位天下就真得完了。萧潋意道:“萧文琰已被流放了这么多年,珵王却始终未能登上储位。高后用这一招,是想给久不上沙场的珵王添一桩丰功伟绩,好让他顺理成章的成为储君。”

陈簪青面露不快,“狼心狗肺。”

“那地牢是一定要去一趟了。”萧潋意道:“陈簪青,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簪青正色下来,“你说。”

“我怀疑珵王的毒窝就在那地牢里,我要下去一趟,两日后,若我们没有出现在这,你要想办法去救我们。”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陈簪青说:“你以为我是照空?我只是个医师!”

“你可以的。”萧潋意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和阿云都信任你。”

陈簪青满面无语,“……地牢在哪。”

“县府大牢下面。”

“怎么进。”

“不知道。”

“……”陈簪青认真道:“萧潋意,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将地板打通吧。”萧潋意满不在乎,“我摸过,那就是层薄薄的石板,稍微用点力就能砸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话说的,就好似那大牢地下铺得不是几块石头,而是张用来糊风筝的纸皮似的。陈簪青张嘴老半天,嘴里积年的毒液甚至也在此时黔驴技穷了,末了道:“……我先说好,我不一定能救得湳楓出来你俩。”

“谁也没指望你真救。”萧潋意却道:“说这话只是为了让你心里好受点,免得再觉得是自己眼睁睁地看我们去送死。”

陈簪青面无表情:“谢谢,我不会的。”

“拿着。”萧潋意往她手中抛了个哨子,“怎么用,不用我教了吧。”

陈簪青接过哨子没吭声,揣进了怀里,“知道了。”

徐忘云这才发现身侧少了个人在,问道:“宋多愁呢。”

陈簪青眼也不抬,一手指了指城门外。二人随之看过去,依稀见城门外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正默不作声地跪着,正是宋多愁。

徐忘云疑道:“这是怎么了?”

“守灵呢吧。”陈簪青也瞧了眼那边,“还记得咱们初进城遇上的那个老翁吗?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和那小东西混在一处了,连着厮混了好几日——昨夜死了。”

她正色道:“我觉得是被那小东西吵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心下无言,侧头看了一眼城门外,走了过去。直至快要走到宋多愁的跟前了,宋多愁这才听见了动静,慢半拍似的转过头来,一见是徐忘云,神情一愣,只瞧着他,半响没有反应。

“跪傻了?”萧潋意伸手在宋多愁眼前晃了晃,“小蠢货,你的魂是不是一齐被阴差勾走了?”

“云哥哥……”宋多愁竟没有再哭,他垂下眼,小声道:“你终于回来了……”

徐忘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多愁正对着的一座简陋的土包,与其他四个并列在一块。他没说话,只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宋多愁的肩头。

“我……”

他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我不会哭的!”

徐忘云说:“没谁不让你哭。”

“我不哭。”宋多愁说:“爷爷说了,人死后是不能碰到眼泪的,会淹湿过河的船。”

他抬起手,狠狠地用袖子来回擦着眼眶,给自己洗脑似的,“我不哭,我不哭,我不会哭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什么眼泪会淹湿过河的船,多半是那老翁看宋多愁实在太能哭,随口诓他的。但三个大人倒谁也没戳穿,萧潋意用脚尖踢开了土地上的几根杂草,忽然注意到那坟包前面放了个小小的珠串,眉头一挑,道:“这是什么。”

第60章黑潭之下

宋多愁将袖子放下来,眼眶通红,“是我的。”

“你的?”萧潋意目光在那上面凝了会,好笑道:“这是砗磲,你一个道童,带着佛家的东西做什么?”

“要你管!”宋多愁转头喊了一句,过了会,他又小声说,“我身上只有这个。”

“哪来的,偷的?”

“谁偷了!我生下来就有的!”

“哦,生下来就有。”萧潋意笑道:“我竟不知你还是只海王八,生下来背上就爬了壳。”

宋多愁快要气死了,一时心里又气又伤心,没多余的精力再和他拌嘴,只好恶狠狠瞪他一眼,愤愤地扭过头,不搭理他了。

萧潋意却不在乎他理不理,继续慢悠悠道:“这种东西是最没用的,人死了就是一捧黄土,还不如活着的时候一个馒头顶用。”

“我师父说了!人生来有三魂七魄,不拘命数,不受病痛,肉身故去营魄入轮回归天地,不过去陈归本了而已!”

“轮回。”萧潋意嗤笑一声,“你师父骗你的。什么大道归一轮回转世,这些圣人都贯会编一些摸不着瞧不见的说辞诓骗世人,无非是要给穷苦人多个虚妄的念想。所谓往生也不过生者臆想出来自我安慰的托词,死就死了,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简直可笑。”

宋多愁方才没哭,这回倒是真要实打实的被他气哭了,又不知道该再拿什么反驳他,好半天憋出来一句:“……云哥哥也是道门中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旋即正色道:“南华真人曾言‘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我一向是最信奉不过的。”

徐忘云终于出声制止了他,“你不要再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萧潋意弯腰将砗磲拾起,指尖摩擦两下,扔回了宋多愁怀中,“既是生下来就带着的东西,你还是好好的收回去吧。”

宋多愁手忙脚乱接住,呆愣愣地低头瞧了一会,闷声道:“可是……我再没有其他的了……”

“你不过才出观几年,学过的东西这就一并还给你师父了?”

宋多愁闻言一愣,像是才想起来有这回事似的,下意识抬头看向徐忘云。徐忘云垂眸看他,道:“往生经,还记不记得?”

宋多愁立时跪直了,大声道:“记得!”

“念。”

宋多愁绷紧了小脸,抿抿唇,大声念起来,越念到最后,声音越发洪亮。

他跪在那小小的坟包前,身子挺得笔直,念到最后,狠狠用袖口擦了一把脸,却到底也没让眼泪掉下来。

徐忘云默不作声的看着,片刻,侧头望向了不远处高大的城门。

给这老翁,给那乱葬岗上的孤魂,给这天下所有枉死的,受尽苦难的百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欶救等众,急急超生。

且好生上路吧。

几人在城门口分别后,徐忘云没再回军营,随着萧潋意直直奔去了峪阳县府。

府门大开,二人在公堂翻找一阵,徐忘云说:“在这里?”

“嗯。”萧潋意笃定道:“珵王一手操办此事,其中定要先过了县府的手,这二人勾结不浅,入口多半藏在此处。”

正说着,萧潋意在县府桌下摸到了一条缝隙,他手指用力,喀哒一声,木板便裂了个口子。

萧潋意唇角勾起点笑意,回身瞧了眼徐忘云。徐忘云走过来看了看,掏出剑刺进那口,旋身扭动,木板随之大开,变成了个能容身一人的洞口。

其下黑黝黝地望不见底,似乎是条密道。

徐忘云蹲在一旁,从木桌上拿了烛灯点燃,伸进洞口左右照了照。略略瞧清了地下形势后,起身便要先行跳下去,只是还未动作,胳膊忽被人大力扯住了。

萧潋意道:“我先。”

“下面没东西。”

“那也是我先。”萧潋意语气尚轻柔,意味却强硬,说完这句,不由分说便抢先一步跃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

你先我先,到底又有什么分别?

下面咚得一声重响,又过了片刻,萧潋意的声音这才传上来,“阿云,下来吧!”

徐忘云纵深一跃,稳稳落地,手中烛灯的火光只摇晃了两下。

借着微弱火光,徐忘云瞧清了两人这是身处一个地下密道中,两边墙壁狭隘,堪堪只能容纳一人,前路黝黑,瞧不清尽头在哪。

萧潋意走在他前面,高大身形几乎将路堵得死死的,低声道:“阿云,跟紧我。”

徐忘云默了片刻,将烛灯递给了他,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密道走了片刻,前路倒是并没有越走越宽阔的意思,正相反,两边墙壁似乎与徐忘云的肩膀挨得越来越紧,似乎空气也愈发稀薄起来了。又走了阵,萧潋意终于忍不住出声抱怨道:“这密道是狗挖的?什么破地方!”

徐忘云鼻尖轻微动了一下,忽然道:“有水汽。”

萧潋意静了声,黑暗中,只看他伸手摸了一把墙壁,停了片刻,萧潋意手腕一转,指尖便现出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

他低声对徐忘云道:“别出声。”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水汽也越发浓厚起来,两侧墙壁不知何时触感也变得湿滑,遍生了许多粘腻苔藓。两人默不作声走了一阵,两侧墙壁终于渐宽,似乎就要到尽头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只是快要到尽头时,前面的萧潋意却忽然停住了。

徐忘云不明所以,越过他的肩膀朝外瞧了眼,怔愣一下,当即迅速将烛灯捏灭了。

——只见密道尽头竟是间极大的密室,地面盈着一汪漆黑潭水,其上放了许多高大结实的铁笼子。

而在那铁笼子中,密密麻麻关了无数生人,皆是壮年男女,面上和其破烂衣衫下露出的皮肤遍生红疹,发顶稀疏,眼球青黄,口中呜呜怪叫摇晃着铁笼,更有人张着乌青的嘴,用细小漆黑的牙齿啃咬着铁笼栏杆,瞧上去像是已在常年的囚禁中失了心智。

眼前所见,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徐忘云双眼睁大,惊疑道:“活人?”

“不。”萧潋意压低眉眼瞧着那可怖的场景,低声道:“是……药人。”

药人。

所有一切,全在此刻能说得通了。

药人,那是一种异常残忍、丧心病狂的古邪术。是要取活人浸在邪虫毒蛊中泡够七七四十九天,期间不给人食,只食毒虫毒草,令其身由内而外具染药毒。具说吃其肉可长生不死,饮其血可百毒不侵,食其心一日登天。

萧文壁是用斑蝎之毒炼成了蛊毒,将这些药人养成后便放出去散毒,这场疫乱,便是这么来的。

那日他们在街上瞧见的生红疹子的人影,便是从这里逃出去的,这就是为什么萧文壁会出现在那,又为什么要驻扎在这里。

——他是觉得这疫乱差不多了,要等时机将这里清理干净,将此事神鬼不知地掩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走。”片刻后,萧潋意忽然对徐忘云道。

这里药人实在太多,身上又带着要命的疫毒。徐忘云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也没问,转了身,忽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影,整张轮廓隐在漆黑光影下,竟不知站了有多久。

什么人!

来不及多思考,分秒之间,徐忘云剑已出鞘,一点寒光杀意毕现,直直指向那人影。

人影动了一下,微微走近了些,露出一张二人都分外熟悉的脸——一身紫衣温雅含蓄,身形瘦长,眉眼间带了三分笑意,正是萧文壁。

萧文壁面上笑意不减,谦和有礼道:“沈公子怎会在这?”

徐忘云抬剑便砍。

萧文壁侧身避过,紫色衣摆随他动作翻飞起来。徐忘云并不和他多言,是真心实意存了要将他当场斩死的心思,所出每一道剑势都凌厉非常,咬得死紧,二人你进我退在过了几招。地牢下暗不见光,眨眼间只见几道雪白剑光火花般一现,萧文壁起先尚能负着手避过,三两招下来,脚下逐渐吃力,身形也开始滞缓起来。徐忘云紧抓着这空挡,攥紧剑柄,剑锋斜探,不由分说便直直朝着萧文壁心口而去。

黑暗中,忽闻“当啷”一声锐响,萧文壁不知从哪掏出一柄重剑,架住了徐忘云的剑锋,徐忘云在暗色中瞧清了那剑的形状,隐隐觉得有些眼熟,“昶王佩剑?”

萧文壁笑意吟吟,并不答他,两人剑锋相抵,萧文壁双手用力一分,朝徐忘云又推进了些,“你的眼睛很不错。”

话音未落,萧文壁倏然用力,旋剑直向徐忘云肩膀而去,徐忘云扭身避过,翻手出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文壁剑招神出鬼没,粗略一看似乎毫无章法,几招过下来却又处处暗藏玄机,竟不落徐忘云多少下风。

砰砰几声锐响,萧文壁借过招间隙在身后逼近徐忘云,道:“你有如此好身手,不如跟了我如何?”

徐忘云回身便砍,寒声道:“去你娘的。”

相伴数年,萧潋意这还是头一次听见徐忘云吐出这等脏话,他本是瞧徐忘云一人对付绰绰有余,正立在一侧抱臂旁观,听了徐忘云这句话,心神登时一震,心下十分不合时宜地想道:阿云这骂起脏话来可还真是……怪带劲的。

萧文壁哈哈大笑,闪身后撤与徐忘云拉开了些距离,微笑道:“沈公子是个有趣的人。”

他收了重剑,两手负在身后,“实在是可惜了。”

徐忘云蹙眉看他,身后,萧潋意瞳孔一缩,眨眼间身影鬼影子般窜了出去。

可惜已经晚了。

黑暗中,忽闻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嚓”声。

“再会,沈公子。”萧文壁可惜道:“若你还能活着出去的话。”

第61章出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云!”萧潋意叫道:“快跑!”

身后,铁门大开,无数药人倾巢而出,兴奋异常地嗅着生人气息朝二人方向涌过来。

徐忘云扯着萧潋意便跑。

这么多药人,莫不说被传染的几率有多大,只怕被他们挨个咬上几口便再难活着走出这里。二人互相抓着闪身入了来时的地道,拼了命朝着出口跑。身后药人穷追不舍,只是这洞口太窄,这群失了心智的药人又都想头一个追上,挤成一团地堵在洞口,谁也进不去,倒为两个人争取了丁点时间。

徐忘云和萧潋意谁都不敢松懈,顺着狭窄地道跑过一阵,走在前头的徐忘云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怎么?”

“洞口堵住了。”

越过徐忘云的身子,萧潋意在暗色中瞧清前面地道中塌了一堆碎土,将洞口堵得结结实实,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王八蛋。”

二人心中都对此早有预料,此路不通,当机立断折身寻找其他出路。徐忘云抽出佩剑,手指膜上墙壁寸寸扶过,终于在一小道裂缝中觉出了一点微弱的风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风总不会凭空来,有风,就代表着对面定有能通向外界的路。徐忘云丝毫未犹豫,长剑唰唰在墙壁砍出几道对角裂痕,而后干脆利落的一脚踹了上去。

轰隆一声,墙壁破出个大洞,现出另一个漆黑不见底的地道来,身后,药人已三两爬进了洞口,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们多思索,二人对视一眼,在同一刻伸手抓住了对方,孤注一掷地跃进了洞里。

洞口依然矮小狭窄,身后药人怪叫声越逼越近。徐忘云攥着萧潋意的手抓得死紧,地道渐渐愈发开阔,只是尽头却不是什么出口,而是另一处地牢。

好在,这处不知是还没开始使用还是已经用完,没有药人,只留有许多空荡荡的铁笼子。

怪叫声越逼越近,像是药人已经要追到此处了。萧潋意抓着徐忘云的手一用力,不由分说地将他扯进了铁笼子中,锁上了铁门。

他拖着徐忘云躲在了角落中,那群药人不过片刻便从洞口一窝蜂涌出,循着二人味道趴在笼外,怪叫着从栏杆出竭力试图将脸挤进来,流着涎水啃咬栏杆。

好在这铁笼是萧文壁专门为囚禁药人所造,坚固非常,笼子也够大,任他们如何伸长手臂也不能碰到二人分毫。萧潋意紧靠着徐忘云,略略平了一口胸腔中急促的气息,瞧见徐忘云面色严肃地正四下打量,知道他这是还在想办法逃出去。萧潋意唇角勾起个不知是何意味的笑,也打量了四周一圈,却瞧四面密不透风,封得死死,简直可称一句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撕拉一声,萧潋意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袖,将徐忘云的脑袋扭向自己,帮他把口鼻蒙上了。

徐忘云正专注地瞧四面有无什么可利用的缝隙,被萧潋意这样扭过了脸蒙上口鼻,神情一愣,下意识问:“你自己呢?”

萧潋意却不答他,替他将衣料在脑后打了个结,目光温柔地凝视了他一会,忽然问:“阿云,你怕不怕?”

徐忘云撕下自己的衣袖,依样也将他的口鼻蒙上了,老实回道:“怕。”

萧潋意本以为徐忘云会说“不怕”,或是干脆直接不理他,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再开口时,萧潋意声音里便带上了点调侃似的笑意,“怕什么?”

“怕你死在这。”徐忘云说:“怕你不明不白的死在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笑不出来了。

他呆呆地看着徐忘云,半响再说不出什么话,眼前漆黑一片,铁笼尤还被那群饥肠辘辘的药人晃得铛铛作响。他们身陷囹圄再无路可逃,而却又是在这囹圄中,萧潋意心中竟生出了一股生死相依、再不可分离的安心感来。

他垂眸瞧着徐忘云,瞧着徐忘云没被布料蒙住的两只漆黑明亮的眼,瞧着他眼中自己清晰的倒影,心下想,我只为此刻了。

这么多年夹缝中的忍辱苟活,身不由己,痛不欲生,我只为此刻了。

萧潋意低下头,隔着布巾,轻轻蹭了一下徐忘云的唇。

“?”徐忘云皱起眉,偏头与他拉开了些距离,“你做什么?”

“阿云。”萧潋意两手捧住了徐忘云的面庞,“你得记着我。”

“什么?”

萧潋意对他微微一笑,徐忘云忽然冥冥之中预感到了什么,猛地伸手抓住了他,“你做什么!”

叮啷几声,徐忘云手腕一凉,低头看是萧潋意竟不知什么时候拆了门上的铁链子,将他的双手牢牢拷在了他身后的栏杆上。

“萧潋意!”察觉到了他想做什么,徐忘云平生头一次动了怒,“你放开我!”

萧潋意不理他,捧着他的脸,万分缱绻地在他面庞蹭了一下,松开了手,手腕翻出他那把刀,竟就这样打算只身赴死,义无反顾朝着那铁门去了。

徐忘云双目赤红,吼道:“萧潋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

二人耳边,忽然传来另一声爆喝,却不是徐忘云的。萧潋意动作一滞,随后轰隆一声震耳巨响,二人头顶天花板塌了个大洞,陈簪青灰头土脸的身形现在上方,一瞧见二人便破口大骂道:“萧潋意!老娘迟早活宰了你!”

数把刀刃闪着寒光从洞口飞出,精准无误插在那些药人的脑袋上,瞬间便解决了大片。桃蹊抓着洞口探下半个身子,焦急喊道:“阁主!您没事吧!”

这声阁主音还未落,桃蹊便眼尖的瞧清了角落里另一个被绑着手的是谁,她浑身鸡皮疙瘩霎那炸了个淋漓尽致,结结巴巴道:“徐徐徐……徐大人。”

徐忘云仰脸看她,面色平淡,“哦,你好。”

“怎么了?”地面上芙儿看桃蹊石化了般半天不动,狐疑的也往下探了半个脑袋,头刚伸出来,瞬间见了鬼似地弹回去了。

萧潋意解开了徐忘云手腕上的铁链,低着头不敢看他,“阿云,我回头再和你解释……”

“没谁要你解释。”徐忘云抓住洞口抛下来的绳子,用力拉了拉,头也不回的便上去了。

“……”

萧潋意自知理亏,不敢多说什么,也拉着绳子爬了上去。只是出了洞口,却不是在原先的县府大牢中。

陈簪青满头满脸的土灰,浑身狼狈不堪,见他爬上来,抱臂对他冷言讽道:“你不说是在县府大牢地下?没见过你这样上赶着送死的,属耗子的满地乱窜?知道我们是挖了多少个洞才挖到你这尊大佛?”

“多谢。”萧潋意站直了,拍去了身上的土,“萧文壁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率兵回京了。”陈簪青凉凉道:“临行前还送了一把火,若我们动作再晚点,这会怕你们已是一捧焦灰了。”

闻言,徐忘云朝下瞧了一眼,果然见底下的洞口隐隐有火光亮起。

陈簪青道:“留不留?”

萧潋意默了片刻,慢慢摇了摇头,“烧了吧,没什么用了。”

陈簪青点点头,桃蹊和芙儿立在一侧大气也不敢出,徐忘云的目光扫过她们俩,倒什么也没说,“宋多愁呢?”

桃蹊登时道:“徐大人安心,小公子好好的待在安全处,身边留了自己人。”

“多谢。”

徐忘云话头一顿,约莫是心中还留着气,转身离几人远了些。萧潋意却误会他是要走,慌忙拉住了他,“阿云!你要去哪?”

徐忘云负气道:“你不要扯着我。”

“你要回去吗。”萧潋意抓着他不放,“对不起阿云,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墨鸮阁是我少时成立,也只不过是找个地方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谁知道会被外面那些人传成那个鬼样子。我真的没有做过那些坏事,阿云,你信我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回头,一字一顿道:“你不该把我捆起来。”

闹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在生气。

萧潋意一愣,神色登时一软,轻声道:“这个也是我错了,只是刚才实在太危险,我怕你会受伤,对不起阿云,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徐忘云不吭声,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回他好。他发现自己好像总是在做违背自己准则的事,也实在没有办法真的对他生气,好半天,他才板着一张脸,生硬道:“再也不许有下次。”

“再也不有。”萧潋意又笑开了,“我起誓!”

“阁主,咱们接下来……”

立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了一阵萧潋意脸色的桃蹊开口道。萧潋意微不可察地从眼尾瞧了一眼陈簪青,却见陈簪青面色严肃,亦是几不可察地对他轻轻摇头。

萧潋意收回视线,“回京。”

他又问徐忘云:“阿云,你随不随我一同走?”

徐忘云却说:“不随。”

萧潋意呆住了,漂亮的眼登时一红,可怜兮兮道:“可你……可你先前明明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砰砰两声响,桃蹊和芙儿一同跪下了,异口同声对徐忘云道:“还请徐大人开恩!随殿下一同回京!”

徐忘云往后退了两步,无奈道:“……不要这样。”

“那你是愿意和我回去了?”萧潋意眼睛亮起来,“我就知道阿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好阿云!”

桃蹊和芙儿猛地窜起,她们的喜怒都随自己的主人,主仆三人的欢天喜地一脉而出,围着徐忘云又蹦又跳。

身后,陈簪青瞧着几人,眸中说不清什么意味,半响,轻轻叹了口气。

第62章长敬宫

那日后过不了多久,自峪阳忽流传出一味抗疫的神药,名曰驱邪散,服之可消病防灾,其原材料本是稀罕物,但不知为何一夜之间遍生各地药铺,因药材充盈,很快便在百姓间流传开,此次大疫,便在此终了了。

长敬宫内。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得更早些,不过刚过立冬,天边便已飘下来密密碎雪。朱红的宫墙底下,立着个着粉衣的宫人,约莫是站得无聊,头一点一点的正打着瞌睡。

满院细雪窸窣,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么一片茫茫的白。徐忘云自院门走到那宫人身边,脚步轻得几乎踏雪无痕,问她:“公主在吗。”

桃蹊睁开眼,瞧见是徐忘云,眼睛一亮,笑道:“在呢在呢,殿下一直在寝殿,只等徐大人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冷,她一开口便呼出许多白雾,徐忘云瞥见了她正使劲往袖子里藏的汤婆子,便说:“天太冷了,不必总是站着屋外。”

桃蹊巧笑嫣然,“殿下方才也只叫奴婢快快走呢,只是奴婢怕这雪淹坏了殿下新种的兰花儿,到时候又叫殿下伤心,这才守在这瞧着。”

徐忘云闻言,不好再多说什么,开门进了寝殿。寝殿中,萧潋意侧头望着窗外,仅披了单薄寝衣靠在屏风旁,身旁燃着一盏不怎么明亮的烛灯。

徐忘云轻声走过去,萧潋意听见动静,微微侧了半张脸,瞧见是徐忘云,笑道:“你来了?”

徐忘云走至他身侧坐下,“不冷吗。”

“冷。”萧潋意笑出了声,冲他埋怨道:“先前的狐裘不知是被桃蹊收到哪里去了,我翻了半天没翻到,可冷死我了。”

徐忘云简直无言,起身去他柜中翻出了狐裘递给他,萧潋意却不伸手接,仰着脸勾唇看他,那意思是要徐忘云亲手给自己披上。

徐忘云干脆利落整个往他脑袋上一丢,将他从头到脚埋了起来。萧潋意好半天才从那厚实宽大的狐裘中勉强伸出来个乱糟糟的脑袋,佯装生气地叫道:“阿云!”

回了京,他自然又复了女子样貌,声音压得低低细细,这一句尾音又绕着弯打着旋,娇嗔的浑然天成,任谁也没办法将他和京城外那个高大的男子联想在一起。徐忘云看了他一会,问他:“缩骨,痛吗?”

萧潋意不说话了,忽然扯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肩骨上,带着他一路走过自己的骨骼。徐忘云也是练武之人,隔着薄薄衣料,觉出他身上每块骨头间的缝隙都挨得极紧密,这样的程度,萧潋意定是每刻都活在针扎般似的痛苦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寸寸摸过他的骨骼,一时说不出话,好半天说:“你一直这样?”

“一直这样。”萧潋意笑着说:“还能如何呢?”

“长敬宫里都是你的人,只在宫内复本相也不行吗?”

“阿云,这世上没谁一直是谁的人。”萧潋意拢了拢狐裘,目光落在那盏微弱的烛灯上,“人心是最瞧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长敬宫上上下下百余号人,哪能说得好他们肚皮里放得都是同样红的心?”

徐忘云说:“不难受吗。”

“难受啊。”萧潋意顿了顿,又说:“也还好吧。”

烛灯昏暗,天地一片寂静,一时只能听得屋外窸窣落下的碎雪声。屋内,那点跳跃的烛火在地板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影,边缘朦胧,只是瞧着,竟给人一种很温暖的错觉。

萧潋意的手不自觉拢过去,待到火光带来丝灼烧刺痛才让他猛地撤开手。徐忘云站了起来,萧潋意猛地回神,“你去哪?”

徐忘云从柜子里翻出了个汤婆子,灌好了热水塞到他手里,“看你冷。”

“……”萧潋意接过来,低声道:“多谢你,阿云。”

萧潋意两手捧着汤婆子,紧抱在自己身前,徐忘云在他身侧坐下,萧潋意说:“阿云,你冷不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冷。”

“我冷。”

他紧裹着狐裘,往徐忘云身旁更近地靠了靠,脑袋挨上徐忘云的肩膀,轻轻靠住了。

徐忘云没什么反应,只侧头凝着窗外,萧潋意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那窗子一会,过了会,轻声问他:“阿云,你瞧什么呢?”

“瞧外面的海棠。”

“霜雪天,海棠早落成了一树枯枝,这有什么好瞧的?”

萧潋意靠在他肩头,目光落在外面的枯枝上,自言自语般道。徐忘云并没答他,过了会,萧潋意忽然闷闷笑了几声。

徐忘云侧过脸瞧他,“笑什么。”

“我想起来几件事。”萧潋意道:“那年你刚被我诓进宫里,成日追着要我喝药,有一次,也是这样瞧着外面的海棠树,我问你在瞧什么,你又不答我。”

“……”徐忘云转回了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那时候成天闷闷的不说话。”萧潋意眼中带着笑意,“像个锯嘴葫芦。”

徐忘云说:“现在呢?”

“现在也是。”萧潋意在他肩头蹭了蹭,“但我原谅你了。”

“……”徐忘云说:“……原谅我什么?”

“原谅你冷冰冰的像个木头,不听我说话,又总是不理我。”狐裘和徐忘云的体温实在太温暖,怀中的汤婆子蒸得他有些昏昏欲睡。萧潋意闭上了眼,声音很低地说:“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

过了会,他又说:“……算了,你还是怪我吧。”

徐忘云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当他在说梦话,敷衍地嗯了声。萧潋意靠在他肩头垂着眼出神,屋外,院子里忽然响起咚咚几声闷响,似乎是有什么人正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果然,紧接着,便听桃蹊的声音焦急响起:“小公子!小公子快些下来吧!那株桂树是新种的,枝细嫩得很!经不起您这样晃悠……哎呦!”

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重响,窗子外,有个孩童的声音哇哇痛叫起来。徐忘云和萧潋意对视一眼,一齐探过脑袋看向窗外,瞧见外面院子里的雪地上不知被谁踩了满地脚印,院内大树小树都像是被摇晃过,枝上银白积雪不在,只留光秃秃的几根没毛枝桠,此情此境,又哪有什么霜雪美景可言?

罪魁祸首宋多愁裹着镶毛边的小袄,脸蛋冻得通红,山大王一样满院撒泼乱跳。在他身后,桃蹊手忙脚乱的跟在他屁股后面满院乱跑,唯恐他一个手滑再从墙头树干上跌下来。这会,宋多愁正抓了梅花树干猴子似的往上爬,要去够最顶上开得最漂亮的那朵花,谁知,他这头手指头才堪堪碰到,那头窗子里却忽然飞出来一本书,精准无比地砸在了他脑门上。

扔东西的人力道使得不小,宋多愁被砸得哎呦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早在下面候着的桃蹊见状慌忙张开手,接了个他满怀,好悬没让他再跌个屁股开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蠢货,仔细着点。”

扔书的那人靠在窗口,一手懒散的支着下巴,唇角挂着丝不太走心的笑,“踩烂了我的花,明天就丢你出去喂狗。”

那扇木雕的窗子算不上宽大,朱墙白雪间,只看一个眉目如画的美人儿裹着雪白狐裘,修长白皙的手指撑着白玉似的下巴,发怒也怒得桃羞杏让,只怕天底下最出彩的工匠绘出的仙子图也要逊他两分。

只可惜见美色眼开的宋多愁早已识清了此人金絮外表下恶鬼似的内里,早已不会被他的皮囊迷惑,更不用说……更不用说他还是个男的!

“……云哥哥!”宋多愁捂着脑门愤愤瞪着他,果断告状道:“他欺负我!”

徐忘云半边身子隐在窗子后,垂着眼给自己倒茶,权当没听到。

见没人搭理自己,告状无果的宋多愁愤怒的哼了声,爬起来重重踩了一脚旁边种得不知什么草,半是挑衅半是得意地瞪了萧潋意一眼,紧接着便逃也似的转身跑走了。

“……小王八蛋。”

见状,萧潋意收回手,低低骂了一句,桃蹊已捡回了他的书本,自窗外恭敬的两手捧给他。萧潋意接过来,见徐忘云正沉默着喝茶,心下一转,笑道:“茶有什么好喝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抬眼看了他一眼。

“桃蹊。”萧潋意却说:“取我的酒来。”

徐忘云淡道:“我不会饮酒。”

“我教你。”萧潋意说:“一点酒而已,不会醉的,你我相识这许多年,你还从未尝过我的酒呢。”

“……”徐忘云婉拒道:“不用了。”

“为什么?你师父不让?”

徐忘云想了想,脑中浮现出荣清几乎成日不离手的酒葫芦,和隔三差五喝到不能自理的荒唐醉态,诚实道:“……没有。”

“没有又怎么不能喝?”

说话间,桃蹊已动作麻利的取来了萧潋意的花酿,萧潋意取来酒杯倒了一盏,搁在了他面前。

“阿云,尝一点。”

萧潋意哄他,“尝一点,不会有事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看了桌上酒杯一会,过了片刻,伸出了手。

“好阿云。”

萧潋意笑道,亦端起自己那杯,轻轻的,在徐忘云的杯壁上碰了一碰。

徐忘云面无表情的攥着酒杯,神情严肃的盯着它,片刻后,动作迅速地举起来一饮而尽。

“诶……”萧潋意本想说这酒不能喝这么急,眼看止不住他,话未出口又咽了回去,改问道:“如何?”

徐忘云坐在原地,瞧他那样子像是想了一会,摇摇头说:“不如何。”

“……没感觉?”萧潋意好奇地盯着他,瞧他面不红神不乱,还真是一点异样都没有,心下咂摸片刻,意外地心想,难不成阿云竟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吃酒好手么?

“这有什么好喝的?”徐忘云蹙眉道:“甜不甜苦不苦,怪怪的。”

萧潋意心下无言,道:“莫非是……阿云你喝得方式不对吧?”

“如何算对?”

“这样。”萧潋意于是又倒一杯,演示给他看了一遍。徐忘云神色认真地瞧他喝完,拿过酒壶将自己面前杯子倒满,学着他的样子送入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酒液见了底,徐忘云不怎么高兴的将杯子放回桌子上,不满道:“不好喝。”

“你不要总是喝这么快,要……”萧潋意的话说了一半,忽然突兀顿住了,“阿云你……是不是突然话变多了?”

“什么?”徐忘云皱起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萧潋意不说话了,好笑地瞧他,心下想,话还真是变多了。

他仔细的,仔细的将徐忘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终于在徐忘云的眼尾下面发现了一点微弱的红意。

哦,萧潋意心想,原来是醉在这了。

“不喝了。”萧潋意伸手将酒壶拿回了自己面前,“阿云醉了。”

“我没有醉。”也不知是他哪一句说得不对惹到了徐忘云,徐忘云忽然生了气,动静很大的将两只手拍在了桌板上,将脸凑近了萧潋意,神色十分认真道:“我没有醉。”

“好好好,阿云没有醉。”萧潋意啼笑皆非,“阿云清醒着呢。”

徐忘云却不依,扯过萧潋意的两只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非要他来摸摸自己脸烫不烫,漆黑的眼一眨不眨地瞧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醉。”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掌心的温度温暖,明明体温已比他平时要高上一点了,这个小骗子却还一个劲的说自己没有醉。

萧潋意捧着他的脸,和他那双眼对视着,好半天说不出什么话,半响才说:“阿云说得对……你一点也没醉。”

徐忘云这才像满意,收回了手,只是他身子刚挨到凳子,便见他蹙着眉晃了晃,好像很不舒服似的摇了两下头,接着便砰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再没动静了。

“……阿云?”

没人理他,好半天,萧潋意才低声又叫了一遍:“阿云?”

徐忘云趴在桌子上,醉得沉沉,一丝动静也没有。

萧潋意坐在他对面,沉默地瞧着他,许久,伸出一只手,撩开了徐忘云黏在脸侧的一捋碎发。

你那时候闷闷的不爱说话,像个锯了嘴葫芦。

——可我这么爱你。

他的手轻缓的摸过徐忘云的侧脸,耳垂,声音低的近乎呢喃,轻轻的一股风便吹散了个干净。

“可我……这么爱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63章端倪

长敬宫堂前,徐忘云正与萧潋意下棋。

前些日子落得雪还未完全化干净,宫墙绿瓦上仍覆着薄薄一层残雪,今日风大,有寒风起时便会卷起瓦上碎雪呼啸刮过庭院,裹着冰碴子直往人脸上扑,若再被吸入鼻腔就好像是吸了口碎玻璃,激起阵阵冰冷酸痛,直冷得人哭爹骂娘缩紧脖子,恨不得当即掉头回屋关紧房门,永生永世再不出房门才好。

堂内,木门大开,徐忘云和萧潋意相对着盘腿坐在地板上,一旁燃着个取暖的炭炉。两人坐得离门近,萧潋意裹着厚实狐裘,怀中紧抱着手炉,从雪白狐毛间伸出了半根手指,艰难地夹起黑子落入棋盘。

徐忘云瞧他嘴唇已冻得有点泛紫,无奈道:“门关上,去内室吧。”

“不要。”萧潋意倔强道:“就在这。”

徐忘云问:“为何?”

萧潋意答:“风雅。”

“……”

徐忘云夹着白子迟迟不落,表情瞧着好像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视线后移看了眼站在萧潋意身后的桃蹊,只见桃蹊迅速且悄无声息地举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并摇了摇头,示意我们阁主脑回路一向如此清奇剑走偏锋,还望徐大人多担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将棋子扔下,“不下了。”

“为什么?”萧潋意不满道:“这才下了一半,既出哪有不落的道理?我这回又没……阿嚏!”

话音未落,他转头便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徐忘云心想此人多半已是冻得神志不清了,便道:“桃蹊姑娘,劳烦将门窗都关上吧。”

“不许关!”萧潋意叫道,顿了顿又不情愿道:“那关一半吧。”

桃蹊停在原地,两面为难的看着他们,徐忘云说:“做什么非要开着门?”

萧潋意却不说话了,好像很不愿意开口似的裹紧自己的狐裘,好半天才小声说:“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看雪。”

“前些天不是看了许多?”

“……还是想看。”

闻言,徐忘云顿了顿,侧头瞧了眼门外,见屋外庭中几处薄雪残留,草木枯萎,高大廊前梁下拴着一只古旧的黄铜铃铛,正迎着寒风不住晃着。

“雪化干净了。”徐忘云说:“天太冷,往后再看吧。”

见萧潋意这次没再辩驳,桃蹊这才去将门窗都关紧了。寒风吹不进来,炭火高升,屋内寒意终于散去了些。徐忘云重新捻起棋子,问他:“还玩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道:“阿云笑我。”

他好像正不高兴,漂亮的脸被狐裘边上的绒毛埋了大半,侧着脸不愿看徐忘云。徐忘云瞧他又耍小性子,哄孩子似的放低了声音,耐心道:“我哪里笑你了?”

“你就是笑我,定又在心里笑我。”

“我心里想什么你也瞧得见?”

“瞧得见。”萧潋意说:“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哦。”明明是在说胡话,徐忘云却也接着往下说了,“那我现下在想什么?”

“你想我脑子不好,肯定是被冻得神志不清了!”

徐忘云捻着棋子的手一抖,本意是顺着他的话哄他玩,没想到自己方才腹诽的话还真让他一个字不差的说了出来。萧潋意见他半响不再回话,提高了声音大声道:“哈!被我说着了吧!”

徐忘云不吭声瞧向他,萧潋意扭着脸从眼尾看他,二人对视半响,忽然同时笑出声来。

只不过,萧潋意是高声大笑,笑道肆无忌惮。徐忘云却只微微勾起点嘴角,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萧潋意笑够了,终于从他“刁蛮公主”的皮下蜕出来,吩咐道:“桃蹊,去沏壶桂干茶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蹊领命,快步出了门。徐忘云垂眼摆弄桌上棋盘,萧潋意一手捧着脸瞧他,笑眯眯道:“阿云,我发现你如今越来越好玩了。”

徐忘云拨弄棋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他,“如何好玩?”

“你现下都学会陪我胡闹了!若放在以前,定在我说第一句时便要不理我了!”

徐忘云又将眼睛垂下去了,“那这样,好还是不好?”

“自然好。”萧潋意笑着瞧他,“阿云愿意陪我说话,我很高兴。”

徐忘云心想,只要你不总是说一些没头没尾的怪话,我自然还是愿意理你的。这时,屋外忽有寒风卷过,呜呜怪叫着将门窗拍得咚咚作响,徐忘云朝窗子瞧了一眼,透过缝隙瞧见外面有水珠一闪而过,竟是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雨。

“阿云小时候住的地方,也常常这样落雪吗?”

徐忘云摇了摇头,“我幼时住在蜀南,很少有雪。”

“蜀南啊。”萧潋意说:“那里是什么样的?”

“有很多山。”徐忘云想了想,“吃得东西都很辣,夏天很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蜀南人是怎么讲话的?阿云会不会?”

“我很少下山,也很少见山外人,不会说蜀南话。”

听了这话,萧潋意分外遗憾地叹了口气,捧着脸瞧他。他以前曾在京城外见过一对蜀南来的夫妻,俩人都说一口纯正的蜀南话。萧潋意还记得那妻子很是泼辣,常扯着她丈夫的耳朵大骂“一天天神戳戳勒,你是个宝器迈?!”

萧潋意幻想徐忘云面无表情的用蜀南话说“你是宝器迈?”,一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徐忘云:“笑什么?”

萧潋意勾着唇角,笑着看他,学着记忆里的那对蜀南夫妻,伸手点了一下徐忘云的脑门,低声笑道:“瓜兮兮勒。”

“?”徐忘云满面莫名其妙,疑惑地瞧了眼窗外,见没风吹进来。

不能是真冷傻了吧?

他看了萧潋意一会,正要开口,那边大门忽然砰得一声响,被人大力推开了。

两人齐刷刷扭头看去,见是桃蹊立在门口,神色肃然,道:“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瞧了眼徐忘云,顿了一顿,才接着道:“皇后娘娘宣召您。”

徐忘云与萧潋意对视一眼。

“怎么。”萧潋意坐正了身子,唇边笑意散去了,“又出了什么好事?”

桃蹊快步过来,口中道:“传旨来的公公并未多言,只说娘娘传得急。殿下,请容奴婢为您更衣吧。”

徐忘云说:“怎么了?”

“不知道。”萧潋意顺着桃蹊动作褪去外衫,“阿云,你去帮我将台上的梳妆盒拿来。”

徐忘云从他桌台上翻出梳妆盒给她,看桃蹊迅速麻利的替他挽上了发髻,说:“定是又出了什么事。”

“嗯。”萧潋意蹙眉瞧了眼屋外的细雨,“召得这样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徐忘云想说用不用我随你一起去。话未出口便想到自己如今是扮作侍卫混进了长敬宫,不可抛头露面,只好道:“小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嗯。”萧潋意已穿戴整齐,正要出门,刚起身却又停住,弯下腰摸了一把徐忘云搭在肩上的马尾。

“我知道。”他说:“阿云别担心。”

桃蹊在门前撑了把油纸伞替他撑上,徐忘云目送他走进雨幕,身形消失在院门口。

他停了一会,坐回原处,将炭火挪得近了些,垂眸瞧着那盘未下完的棋。

“芙儿呢?”

长敬宫外院,萧潋意着宫裙走得匆匆,一改方才笑意盈盈,面色冰冷犹如这场冬雨。

“还在宫中。”桃蹊低声道:“殿下万事要当心。”

萧潋意应了声,桃蹊扶他上了马车,待到他坐稳,桃蹊执伞瞧向青石路,停了停,高声命道:“起车!”

皇后所居的慈明宫内,堂内已聚了众多嫔妃。萧潋意方一走进门,便听皇后高声唤他道:“令和!快来给母后瞧瞧!”

萧潋意走近,乖顺地任由皇后将他身上上下瞧了个遍,这才问道:“母后,可是出什么事了?”

屋内一众嫔妃,此时竟无人说话,皆是安坐着一言不发,偶有几个胆小的正拿手绢捂着嘴鼻,眼眶通红,瞧着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皇后引着他坐在自己身侧,叹气道:“好孩子,你怎么还不知道呢。”

一旁皇后的大女使宝汇行礼道:“四殿下不知,近来不知怎得宫中忽然有群野猫作怪,每每到夜中遍啼叫不止,又常躲在阴暗处伤人,就昨天夜里,邱岳宫的姚贵人不甚被野猫扑落了轿子,约莫是惊了心神,回去后便整夜惊惧惶恐,晨起便被宫人发现已投湖自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听完她的话,无声地“啊”了一声,睁大眼道:“……这儿臣可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你宫里离得远些,听不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好。”皇后忧虑道:“只是你惯来身子弱,母后忧心你听了此事又会吓着。令和,听母后一言,虽说那传言实在是无稽之谈,只是野猫扑轿伤人却也是真,你近来要少出宫,万要顾好自己。”

萧潋意道:“母后,什么传言?”

皇后顿了一下,像是责备自己不甚说错了话似的,停了停才接着说:“不过一些宫里人传得荒唐话,不听也就罢了。”

她风眼微抬,瞧了萧潋意一眼。见他略有怯怯地瞧着自己,叹了口气,接着道:“罢了,到底也还是要你知道了好。”

宝汇适时接话道:“回殿下话,因这群野猫神出鬼没,如何也抓不到,白天又不见其踪。宫中近来便有流言四起,传这群野猫乃从前薨逝的嫔妃们所化,此番化形前来便是为索命的。”

萧潋意闻言,当场便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惶恐道;“母后!”

“莫怕。”皇后安慰道:“这传言实在荒谬,你也就随口听听,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就好,可不要真搁去了心里。”

“是……令和……”萧潋意像是觉得冷似的,拢了拢自己的衣裙,面色恐惧地扫了一圈坐下的众嫔妃。

“今日叫你们来,也就是为了这事。”皇后抬高了声音,“宫中近来有野猫作祟,各宫嫔妃管好自己宫中人,若无什么要紧事,只在自己宫中待着就好。此外,野猫索命传言荒诞可笑,谁也不许再对此胡说八道,免得再惹宫中人心惶惶!”

众嫔妃立时跪道:“是,臣妾遵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亦起身跪道:“儿臣遵旨。”

【作者有话说】

这里是作者的碎碎念,可以跳过,对剧情没有影响

不—好—意—思——这章又迟到了

感恩大家包容我最近抽风式的更新t?t,最近完全是因为没存稿了加上卡文,啊痛苦,不多说了。

其次,最重要的,每一位的留言我都有看的!因为某些原因我就不一一回复了,但每一位的留言我都有看,不管是评论、弹幕、海星还是收藏我都对此非常感谢。这是我第几次语无伦次的说谢谢了?不管了,总之,非常感谢!

尤其是每章都会来摁爪印的几位宝宝,我都看得到,每一位我都看得到,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愿意看我写下的文字。

这是我每一天醒来都会觉得很感恩的事。

真的,感谢你愿意点开这篇文,感谢你愿意看到这里。

希望我拙劣的文字,能为你带来快乐

爱你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64章诳语

“野猫伤人?”

宫内,徐忘云听完萧潋意的话,眉心微蹙沉思片刻,道:“哪来的猫。”

“不好说。”萧潋意坐在他对面道:“父皇素不喜这些小生灵子,嫌它们吵闹,这么些年我还从没听说过宫里有谁养过猫狗。”

他手指一动,茶杯在他手间转了个圈,“突然扎堆出现这么一群,又生性凶猛不怕生人,阿云,我怎么觉着像人为驯养出来的?”

徐忘云目光落在他转个不停的手指上,“你怎么想。”

“阿云可听到了没?”萧潋意却道:“皇后将我叫过去分明是特意叫我将此事听个清清楚楚,我看她是巴不得我快些死在那群野猫爪下才好。”

徐忘云嗯了一声,他心中大约有数,知道这野猫案来得蹊跷,多半是与皇后脱不了干系。萧潋意将手中茶杯一丢,又忽然说:“阿云,你可听说过前朝柳后的故事?”

“不曾。”

萧潋意哼笑一声,“相传柳后出身高贵,又是难得的咏絮之才,只可惜生得貌丑,不得康帝宠爱,多年后位坐得有名无实,三十一岁才怀上第一个孩子,只是没能生得下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遭人所害,被宫人发现溺死在荷花池中,一尸两命。后来,皇宫里不知怎么就忽然闹起了鼠灾,苦抓无果,康帝便下旨寻了批驯养的猫捉鼠。”

徐忘云静静听着,“接着呢。”

“接着。”萧潋意越过桌子离他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接着这群专人驯养出的猫却不知怎么忽然性情大变,不抓鼠,只咬人。还曾生挖出来了一个嫔妃的眼睛。宫里被搅弄的鸡犬不宁,康帝大怒,下旨四军在宫内搜查,一群将士足折腾了两三个月,这才将那群猫鼠绞杀了干净。”

这血淋淋且有些诡异的故事在徐忘云心下过了一遍,他知道萧潋意不是无缘无故和他提起这些前尘旧事,便道:“我曾听过,皇后曾失过一子。”

“阿云好记性。”萧潋意笑了声,“这么多年,她再没有过孩子。从前我听步寿园中的老宫人讲过,她那胎去得惨痛非常,许是因此伤了根基吧?”

圣上子嗣不多,算上先前流放云疆的昶王,其下也不过三子而已。徐忘云指尖摸过杯壁花纹,垂着眼默了片刻,“皇后尚还在世。”

“并不一定是有人效仿先朝,我也只是想起来此事,讲给你听个新鲜。”

“听个新鲜?”

“不新鲜吗?”萧潋意捧着脸瞧他,“难不成阿云真信了先朝柳后是化猫索命,现下这群野猫也真如那些人所讲,是被附了什么冤魂?”

徐忘云想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宫中自古死了多少人?病死的,毒死的,一尸两命的,含冤而去的,数量之多,怕只是天上的星星也比不过!若真是个个都能死后还魂索命,宫中岂还能有一日安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天底下的仇,都得是活着才能报。”萧潋意笑道:“难不成还真指望着死人出来主持什么公道?”

外面雨势渐大,嘈杂一片落雨声,屋里门窗关得紧,将那一片雨声隔得有些朦胧听不真切。徐忘云在这雨声中静默坐着,半响未言。许久,抬眼看了一眼萧潋意。

萧潋意含笑看他,见他望过来,微微挑了半边眉毛。

徐忘云于是说:“或许吧。”

过了会,他又说:“珵王贯善先谋后取,你万事要当心。”

“是。”萧潋意一只手支着下巴瞧他,拉长了声音道:“阿云的话,我都记着了。”

当日皇后下旨后宫内流言便渐渐缓和了些,只是那群野猫却怎么也抓不干净,每每到夜里便三两聚在一处,叫声似哭似喊,惹得人觉也睡不安稳。连着几日后有嫔妃惊厥后昏睡不醒,圣上或是觉得心烦,着命大理寺进宫彻查事出何因。有内臣进言请圣上准召国寺圣僧进宫诵经,一为祈福,二为抚慰众心,萧载琮一并允了。

这日,萧潋意外出归来,在昭德门外正遇到国寺的僧人成群进宫。这群僧人统穿鸦灰僧袍,项带山檀挂珠,乌泱泱地沉默着低头敛目往宫内走,步伐整齐而规矩,像一群庄重而肃寂的灰鸦。

萧潋意的步子停下了,他立在宫墙下侧身目送着这群僧人走远。跟在他身后的桃蹊回头望了一眼,又紧接着瞧了一眼他——见他神情淡漠,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意味。遂吞下了嘴里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询问,立在他身后不动了。

直至那群僧人的身影在宫门口消失,再也瞧不见了。萧潋意这才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抬步继续向长敬宫而去了。

长敬宫坐落在皇城西南一角,位置有些偏僻,但也胜在幽静。当日徐忘云为躲避萧文壁耳目假扮侍卫入宫,宋多愁跟着他进宫却只觉分外新鲜。他在徐忘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大事小事又总有徐忘云顶着,风雨如何多,落在他身上也不过两三滴水珠。经年他剑术是长进不少,性子却仍和从前一样,浑然不去想朱红漂亮的宫墙外又趴着什么妖魔鬼怪,成日只知吃喝玩乐,进宫不过小半月,长敬宫内花草树木便已被他折毁去了大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日傍晚,宋多愁偷折了萧潋意的兰花躲在宫墙根下,这倒霉孩子约莫心是黑炭做的,对这些名贵东西下手毫不留情,玩够了便刨个土坑随手埋了。他很不讲究的在衣服上蹭了蹭染上的花液,正高高兴兴地要去萧潋意的小厨房里找点心吃,耳边忽然听见一旁宫墙下的草丛里悉悉索索一阵响,听着像是里面藏着个什么东西。

宋多愁对着那动个不停的草丛瞪大了眼,脑子里忽然响起来听着宫人说得什么野猫伤人的事,脊背上登时起了一片惊悚的鸡皮疙瘩。

他转头便想跑,一脚伸出去又生生止住了。草丛稀里哗啦地摇个不停,宋多愁对着它吞了口唾沫,拾了根树枝当武器,壮着胆子道:“什、什么东西!”

草丛摇了一会,从里面探出了个小童的脸。

宋多愁当场呆在了原地。

——我的亲娘!

野猫成精了!

他方才胸腔中积攒起来的胆气顷刻消散了个干净,宋多愁哇的叫了声拔腿就跑。身后那草丛里的小童立时叫道:“小施主留步!”

他艰难的从草丛里爬了出来,这才叫人窥见其全貌——这孩子脑门光秃秃的,灰色僧袍上粘了许多枯叶草灰,年纪瞧着与宋多愁一般大,居然是个小沙弥。

两人对着站在了一块,竟连个头也差不多高。宋多愁瞪着他,脑子里闪过无数曾经听过的精怪鬼志,胆颤心惊道:“……你是什么东西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弥陀佛。”那小沙弥站定,一板一眼地冲宋多愁合十行礼,“小僧法号玳善,修行于兰渡寺中。”

僧伽?宋多愁还是有些不信,打量着小沙弥,“你骗人吧,这里可是皇宫!天子住得地方,怎么会有和尚?”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沙弥年纪尚小,严肃起来却已经很有佛门子弟的样子,只看他站得笔直,一本正经道:“小僧是跟着师父奉旨进宫诵经祈福,为消灾做法事来的,并非无故擅闯。”

宋多愁想起来了,昨日他是有听说圣上召了国寺的僧人进宫,说是要诵经祈福。

“是要进宫祈福,那你怎么在这?”

听了这话,小沙弥神色微微尴尬起来,一只手攥紧了自己的僧袍,“小僧……迷路……”

宋多愁没听清,“你说啥?”

“……小僧跟着一只鸟,转头便找不着师父了,不知怎得就到了这。”

宋多愁:“……”

说了半天!还是擅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亏他先前语气还如此义正言辞,差一点就把自己唬住了!

宋多愁这才完全放下了心,借着傍晚夕色好好的打量了下面前人。见他生得圆润白净,不像坏人,便道:“那好吧,我带你去找云哥哥,叫他找人送你回去,我跟你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下回你可不能再……”

话音未落,便听那小沙弥忽然“呀”了一声。

宋多愁:“做什么?”

小沙弥却不答他了,神色紧张而欣喜地盯着某处,伸出手指了指,示意宋多愁看那边。

宋多愁看过去,见一旁花丛中停了一只叫不上名字的鸟,约有成人手臂这么大,浑身羽毛生得艳丽无比,尾羽像一把精巧雕刻的彩扇般,漂亮的简直稀世罕见。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宋多愁下意识惊叫出声:“那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

“嘘!”

小沙弥一把捂上他的嘴,将他剩下的半句话拍了回去。接着他猫着腰悄无声息地过去,走到那花鸟半步距离,停住不动了。

花鸟浑然没将这小和尚放在眼里,挺着脖子立在原地,矜贵地摇了摇漂亮的尾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这么一伸手的距离,这小沙弥却不抓它。宋多愁用气音问道:“你咋不抓它?”

“抓它作甚?”

“不抓它?你跟着它跑到这来做什么?”

“我只是想瞧瞧它,没说要抓它。”

宋多愁被这回答惊得不知说什么好,睁大了眼瞧着小沙弥,心想完蛋,竟碰上了个傻子!

可他瞧着小沙弥无比认真的神色,撇了撇嘴,末了到底还是苦大仇深地蹲下来,老老实实的只在一旁看着。

花鸟哼鸣了声,趾高气扬地转了个身,只留给二人一个高傲的屁股。

再等到看完鸟后天已黑透,小沙弥百般不愿麻烦,只要宋多愁给指了个方向便自行回去了。宋多愁顶着一身脏泥回了宫,萧潋意早早侯在门口,手中握着株枯死的兰花,正微笑着看他。

第65章小沙弥

宋多愁拔腿便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惜已经晚了。

眨眼间萧潋意便已经在他身后,一手抓住了他的后脖颈的衣服将他拎起来,和蔼可亲道:“死孩子,往哪跑?”

宋多愁哇哇大叫,“云哥哥!云哥哥救我!”

“小王八蛋。”萧潋意气得要死了,迫不及待地将脸上假惺惺的面皮一扒,咬牙切齿道:“这株花儿是招你惹你了?!你知不知道它值多少银子,把你整个卖了也不抵它一个叶子!”

“呸呸呸!”宋多愁叫道:“云哥哥!云哥哥救命!萧潋意吃人啦!”

“叫。”萧潋意冷笑道:“我大可把你绑在这叫一个晚上,横竖你的云哥哥现下已不在宫里了。”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萧潋意抓小鸡似地拎着他往回走,“不然你接着叫,叫得再大声一点。”

宋多愁毫不客气,扯着嗓子便嚎,只不过嚎了半天,却始终没见徐忘云的半个影子。

他如遭雷劈,一时呆住了,心底慢慢爬上来个十分恐怖的念头,云哥哥好像是真的……不在宫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进了屋,萧潋意将宋多愁随手往地板上一丢,瞧着宋多愁呆若木鸡“啪唧”一声摔在地上,半点反应没有。他想到自己满院被狗啃过似的花草,心下那股无名火又蹭蹭往上直冒,伸手便抄过了桌上桃蹊用来掸衣的藤编杆,当下就打算教教他何为礼义廉耻。

死孩子一眼没瞧着就要上房揭瓦,不打不成了。

只是他目光落在宋多愁的脸上,瞧见那孩子瞪大了一双眼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动作忽地就顿住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地彼此瞧着,好像是象戏中被楚河界限划分开的两颗子,心下各有乾坤地互相僵持着。

与此同时,皇宫外。

酒馆内,徐忘云与陈簪青相对而坐,中间隔了条窄小的桌子,上面摆了几碟清淡小菜。

当日峪阳一别,陈簪青并不愿随他们一同回京,扛着她的幡旗独身南下。时隔几月,徐忘云应萧潋意之托来这家酒馆见陈簪青,什么也没和他说,只要他带给陈簪青一封信,顺带再拿些药回去。

“萧潋意叫你来拿药?”

陈簪青端坐在软垫上,不怎么客气地开口:“回京前他不是拿了许多,怎么,这段时间疯病又重了些,是要拿药当饭吃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没应她的话,将信封拿了出来,“还有这个。”

陈簪青接过,上下瞧了瞧,毫不避讳地当着徐忘云的面拆开,极快地上下扫完,冷笑一声。

徐忘云:“怎么?”

“他要我带你去找个人。”陈簪青将信纸收了袖中,面无表情打量了他半天,忽然说:“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叫照空?”

“不知。”

“哦,那我讲给你听。”陈簪青说:“这人是个酒肉都沾的怪和尚,平生最擅寻欢作乐,独身缩在大漠峭壁上,轻易不会出来。”

“前不久,萧潋意刚见了他一面。”

徐忘云说:“那这次要去找的是这位照空?”

“不是。”陈簪青说:“我只是突然想起他来了,讲给你听一听。”

徐忘云:“……”

他无语片刻,又隐隐觉得陈簪青无故提起这人不会没缘由,便问道:“萧潋意见他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怎么知道。”陈簪青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徐忘云瞧着她的面色,见她神情淡漠,眼珠黑且沉,天生长了张没心没肺的面皮。心下叹了口气,暂且不再提这茬,“我们要去找谁?”

“你出城往北走,去找一个叫桃乡的地方,里面有个在村头摆摊算命的神棍,你找到他给他一文钱,和他说你是城里来的人,他听了就明白了。”

徐忘云听出她的意思,“你不去吗。”

陈簪青小幅度的往窗子那偏了点头,冷硬道:“不去。我没这么多闲时候,不过找个人罢了,你是没生腿怎么?”

徐忘云自动忽视了她后半句,了然点点头。二人不再说话,相对着沉默喝了会茶,过了会,徐忘云先起了身,“先告辞了。”

“等等。”陈簪青叫住了他,“你见着他后,且记得,万不要对他提起我。”

徐忘云想了想:“那我若见不到他怎么办?”

“见不着拉倒。”陈簪青说:“那就说明你和那神棍无缘,就不要白费力气,速速回宫吧。”

徐忘云回身,瞧了她一眼,答应道:“好。”

陈簪青却不再搭理他,兀自转头瞧着窗外。徐忘云告了声别离了酒楼。陈簪青好半天没动,有风吹进来,卷起了她鬓边一缕发丝。她瞧着酒楼下街道行人熙攘,不远处高楼此起彼伏,先前被瘟疫席卷过的土地很快便又长出了新生的嫩芽,几个孩童高举着玩具哄笑跑过。人最大的可取之处,或许便是他们永远不缺从头再来的韧气,如此脆弱细嫩的几根脊骨,却又能撑着他们梗着脖子和天命叫板——有时想想,也实在有些好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簪青垂下眼,半响,轻饮了口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

徐忘云离宫已有几日,宋多愁这几天成日提心吊胆,生怕萧潋意趁徐忘云不在将自己发卖出去。好在萧潋意不知是忙什么,常常见不着人。宋多愁乐得自在,自那日起那叫玳善的小沙弥便偶尔来找他玩,宋多愁便和他一同折草斗蛐蛐。

“哎呀,你这样不对,要这样编!”

眼见小沙弥折错了草蚂蚱的一个关节,宋多愁一把夺过来,折成正确的样子给他看,“瞧见没?是要往里面塞的!”

小沙弥接过来,若有所思的掰了掰。两人坐在墙角折了半天,待编好后,宋多愁提议要去湖边的假山上玩,他拉了小沙弥要走,刚转身却身子一僵,古怪地停住了。

桃蹊抱着个木盆站在他们俩身后,歪头瞧着他,笑眯眯道:“小公子,这是要去哪啊?”

“……桃姐姐。”宋多愁缩着肩膀往前站了站,欲盖弥彰地将那小沙弥藏在了身后,“我、我是想去湖边找石头……”

桃蹊头更向旁歪了歪,“那这位小公子是?”

眼见藏不住,小沙弥从他背后走了出来,行礼道:“阿弥陀佛。”

“哟,是位小师傅。”桃蹊瞧见他身上的装扮,乐了,“小师傅又怎会在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沙弥耳尖泛起了红,好半天憋出一句,“小僧不请自来,叨扰了。”

“桃姐姐别怪他,是我非要他来玩的!”眼见情势不对,宋多愁登时叫道:“桃姐姐,桃姐姐!求您别和云哥哥说!我真的知道错了!”

小沙弥亦是慌乱道:“不、是我自个跑来的,不关小施主的事,女施主莫怪罪……”

桃蹊挥了挥手,止住了这两孩子语无伦次的辩解,“行了,我可没说要告状。瞧小师傅这个样子,是从兰渡寺来的吧?”

“女施主慧眼,小僧是开慧大禅师坐下弟子,此次随师父进宫捧灯来的。”

桃蹊点了点头,直起身在院子里瞧了瞧,“行吧,我就装作没看见,你们两个可要小心些玩,莫要冲撞了我家主人。”

“是!”宋多愁听出她没有告状的意思,劲又上来了,“桃姐姐桃姐姐,你那盆里装得是什么啊?怎么还用棉布盖着呢?”

“是园里的红梨熟了,我摘了点去熬些梨膏茶。”桃蹊话头一顿,应该是想起了宋多愁的尿性,又严肃地添了句:“小公子若是想吃就去唤黄嬷嬷一声,可不许偷偷爬去摘,那梨树生得高,若摔下来是要磕坏脑袋的!”

宋多愁嗯嗯应了,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听话。桃蹊半信半疑地走了。傍晚时,院里洒扫的黄嬷嬷慌慌张张的来叫她,说是小宋公子爬梨树摔了下来,身旁还有个没见过的小和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彼时萧潋意正在屋里练字,闻言笔锋都没停,含糊应了一声。不急不忙的写完了这幅字,这才搁下笔。

桃蹊低声道:“殿下。”

“嗯。”萧潋意眼也不抬,“去瞧一眼。”

他不急不慢地净了手,晃晃悠悠地出了门。园子里,宋多愁身旁已里里外外围了许多宫人,桃蹊咳嗽了声,宫人听着动静抬头瞧见了萧潋意,当下噤了声,自觉快速的退出去了。

“怎么,摔死了没有?”

宋多愁坐在地上,罕见的没和萧潋意呛声,只抬起头眼圈通红地瞧了他一眼。

萧潋意一抬下巴,桃蹊便上前去摸了摸两个孩子,摸出宋多愁浑身上下什么伤也没有,顶多就是胳膊肘擦破了点皮。倒是那小沙弥一只脚踝肿得老高,都不用桃蹊去摸,只用看也知道他定是扭伤得厉害。

一日不闯祸浑身难受的宋多愁灰头土脸地低着头,他也知道自己是犯了大错,哭腔浓重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萧潋意懒得搭理他,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沙弥,缓缓道:“你是谁,在我长敬宫里做什么。”

第66章那年冬日

小沙弥断断续续将自己的来历说了,萧潋意听完哼笑了声,示意桃蹊仔细去瞧瞧他的伤处。

桃蹊认真摸了一遍,遗憾摇了摇头,“是伤到了骨头,我看这段时间怕不能走路了。”一听这话,小沙弥眼眶顿时红了。不论他性子生得多稳重自持,说到底终究是个半大孩子,不免慌乱道:“可,可我酉时还要去殿前捧灯呢!”

宋多愁又急又愧疚,只恨不得摔断了腿的人是自己才好,哭道:“这可怎么办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办。”萧潋意从眼尾瞧他一眼,凉凉道:“你自己闯出来的祸自己想办法收拾,不然就带着他去佛前跪着,看那群法师愿不愿意原谅你。”

眼看这两个孩子哭得就要收不住,桃蹊劝道:“小师傅莫慌,可还能寻到其他沙弥替你捧灯?”

小沙弥摇摇头,“寺中沙弥一百三十六个,有资格捧灯的只有我和师兄九个,再没有其他人了。”

“哎呀,这可真是……”桃蹊像是觉得难办,她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忽然道:“这样一瞧,两位小公子生得竟还有些像呢。”

宋多愁勉勉止住了哭,茫然道:“什么意思啊?”

萧潋意嗤笑一声,瞧好戏似的,“她意思是你去剃个头,今日替他去捧灯。”

宋多愁长大了嘴,“我?”

萧潋意冷言道:“现下申正,兰渡寺离宫百十里,这会去叫人戌初你都回不来。”他目光转向小沙弥,“你说呢。”

小沙弥头也不抬,“我……我……”

桃蹊宽慰道:“小师傅莫怕,虽叫小宋公子捧灯或是不大够格。但他是个好孩子,并无对天地不敬之心。佛祖宽宏慈悲,又是事出有因,不会怪罪你的。”

有风忽起,将几人头顶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萧潋意抬头看了一眼,隐在朱红宫袍下的双手轻轻交握住了。

他默不作声地瞧了会,眼睫垂下来,淡色的眼盯住了宋多愁,“申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多愁不说话。

他无措地左右瞧了瞧,那小沙弥却只低着头不看他。宋多愁便又去看桃蹊,桃蹊对上他的目光,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好!”半响,宋多愁像是下定了什么莫大的决心,噌地站起,“我替他去!”

“行了,更衣吧。”萧潋意道:“桃蹊。”

桃蹊低声应了,叫来宫人扶了小沙弥先回,亲自给宋多愁剃了头,待到小沙弥的僧衣往身上一罩,若是再微微低着头埋下脸,宋多愁瞧着还真竟和那小沙弥一模一样。

事态紧急,宋多愁愁眉苦脸地跟着小沙弥学了捧灯的动作,赶鸭子上架的随桃蹊出了门,临行前,嘴里仍翻来覆去地嘀嘀咕咕——是在囫囵背那小沙弥教的经文。

长敬宫离得远,待到宫门时僧人已齐齐站好了。宋多愁慌忙从后头混进了他们,好在其他的沙弥只低头捧着灯,并没注意到他,他手忙脚乱的从怀中取出佛灯,学着旁人的样子捧在手中。不一会,宫门大开,僧人齐齐向前,宋多愁也忙跟了上去。

这群僧人每日晨时在礼殿开法会,到了酉时则入皇后宫内佛堂诵经。宋多愁跟着僧人一路穿过连绵殿宇,脚下金砖路宽阔平整,高大绿瓦宫门庄严高耸,一点斜阳余晖反射其上,折出了道平整锋利的影子。宋多愁少见这么气派华丽的宫殿,没忍住四面瞧了瞧,脚下曲折蜿蜒的金砖路到了底,宋多愁这才连忙又将头埋下,知道这是到了。

高磊的门槛方一跨过去,宋多愁便当头闻到了一股浓得呛人的旃檀香。这是座建得宏伟宽阔的殿宇,四面覆着琉璃瓷瓦,殿内穹顶布着精致繁复的彩绘井纹,周遭皆燃着宝木雕刻而成的长明灯,鳞次栉比不计其数,映得殿内灯火辉煌,更映得其正中一座巨大金身佛像威严摄人,宝相慈悲。

僧人齐齐而入,不用多言便自各自站好。宋多愁头也不敢抬,记着那小沙弥说的“寻到莲花宝灯对着的位置”匆匆站定了。那一侧,僧人最前头有个披玄色袈裟,白眉白须的老僧微微上前一步,敛眉合十道:“娘娘,可起礼了。”

他这一开口,宋多愁这才发现那巨大佛像下的拜垫上还跪坐着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们瞧不清脸,只能看见那人华服背后绣着的精密花纹和盘在她漆黑发髻上的一只金丝风钗,身侧檀木香案上燃着炉青莲妙香,在她身侧盘旋着升起两缕细细白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嗯。”那女人转着手中迦南香珠,并未睁眼,只低低道:“有劳禅师。”

白须老僧低应一声,耳边忽闻一声沉闷钟响,众僧合掌齐颂起经文。宋多愁这才回神,手忙脚乱站定了。皇后随声朱唇轻动,迦南香珠颗颗蹭过她的骨节,她微抬起头,平静地与那佛像微阖的目光对上,手中念珠拨动一下,再度垂下了眼。

古钟阵阵响起,殿内香火在穹顶汇成了一片浓白的雾,再顺着金楠圆窗散了出去。皇后闭目默坐着,许久,微侧过头扫了眼殿内的僧人,正正瞧见了立在殿内左侧角落捧灯的宋多愁。

宋多愁早过了先前的怯劲,此时正觉得有些无聊,正捧着灯四处张望着。眼见那身着华服的女人眼神扫了过来,宋多愁满面懵懂,与那女人的目光对了个真切。

佛下香案的高大烛台忽轰然倒塌了。

众僧皆静,旁侧的侍女忙上前将烛台扶起,好在那香火燃得不盛,只被她们轻轻用手绢一扫便被扑灭了。白须老僧不急不忙,沉静道:“娘娘,可是经文有哪里不对。”

皇后未言,半响才道:“……不。”

她收回视线,“今日的掌灯童,似乎不是原来那个?”

白须老僧双手合十,敛眉道:“原来那个病了。”

“病了。”皇后重复一句,默了片刻,轻闭上眼。

“宫中佛堂尚缺一个掌灯童,便请这小师傅留下来吧。”

满堂寂静,宋多愁瞪大了眼,满面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慌乱。白须老僧却并不瞧他,只垂眼道:“但凭娘娘吩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全然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又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份是被拆穿了,吓得不敢说话。诵礼结束后那群僧人便齐齐沉默着离去,没有任何人与他搭话。宋多愁惶恐局促,被宫人暂带了下去,入了夜,又被带到了一座后殿中。

四周幽静无声,诺大殿内只四角墙壁上燃着几只铜灯,在地面投下几圈黯淡的影子。宋多愁在殿内正中跪着,心下又慌又怕,不知等了许久,殿上宝座的帐帘后方忽显出了一个影子,有个低沉的声音问他道:“你多大了。”

宋多愁隐隐从那声音只能听出了不容置喙的威严,哆嗦着答了,“我……十岁。”

“出身哪里,父母何在?”

“不,不记得了……”

那声音默了片刻,随后才问道:“你叫什么。”

“我,我叫宋,宋多愁。”

“你即已皈依,该是了却红尘才对,为何还留着凡家姓。”

宋多愁不知该如何回她,只觉面前人好像就是方才那佛堂中的金身佛像,这便是来问他为何假冒出家人的。他急得要哭,说不出什么话,只把头埋在臂弯中,在空荡荡的殿中似一片秋中枯叶般抖着,好半天才破罐子破摔般道:“……师父取的!”

殿内却没再有其他声音了。过了片刻,一阵衣料摩擦的轻声响起,皇后自帐后走出,下了台阶,站在宋多愁面前,垂眼瞧着他。

“起来。”她说,“抬起头,让我瞧瞧你的脸。”

——“师父。”殿外,那本该瘸着腿不能走路的小沙弥好端端的站着,立在白须老僧身侧,问他,“宋多愁会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会如何。”白须老僧静道,“这都是造化。”

小沙弥似懂非懂,回身瞧了眼远处灯火通明的慈明宫,想了想,又问,“徒儿斗胆问,您说过出家人不可打诳语,可为何要徒儿去诓那小童捧灯去呢?”

白须老僧不说话了,冷清禅室中,只余一缕残烟蜿蜒升起。

他合掌闭目,定定盘腿坐着,犹如一尊坐化的石像,半天没再有其他动静。

——“听闻早些年,国寺中有位圣僧,法号迦南,修为高深,长相亦十分俊美。”

书案前,萧潋意端坐在前,桃蹊捧着一盏茶,轻放在了他面前。

“那年冬雪,皇后有孕,却不知怎么在宫中被人推下了马车。”

萧潋意并不瞧她,兀自接着道:“那一年,她二十七岁。为此痛哭一场便大病不愈。可父皇并未来瞧她,几日后,却下令处死了前朝重臣高老太师,她的生父。”

“她听闻后悲痛欲绝,当场便昏厥过去。接连几月缠绵病榻,昏了醒醒了昏,有一日夜中,她在梦中大哭过一场,到底还是醒了过来。”

萧潋意轻笑了声,略带丝讽意缓缓道:“约莫她也是想明白这样死了挺不划算,这才要回头讨个说法。”

桃蹊默立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后自请出宫,在国寺中带法修行。几年归宫时,却紧接着传来那圣僧迦南圆寂的消息。”他指尖现出了一串莹白的珠串,正是宋多愁身上的那串砗磲。

桃蹊久久未言,片刻后低声道:“阁主,真的不用告诉徐大人一声吗。”

萧潋意好半天不再说话。

“不。”许久,他说。

桃蹊便噤声不语,萧潋意淡色的眼珠轻轻一转,瞧见窗外天色灰暗,云翳浓厚,阴沉压抑,触目只可见一层淡淡灰白。

“你瞧。”萧潋意说:“天又阴了。”

第67章而今冬时

桃蹊轻声回道:“奴婢听浆洗的嬷嬷说,过两天会是个晴日。”

萧潋意不言,只侧头对着窗外那一角灰暗的天。桌上烛灯渐燃到了底,他站起身,推开了殿门。

徐忘云正站在殿门的台阶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搭在殿门上的手一顿,长敬宫的廊庑修得高,头顶的厚瓦廊檐像把锋利的刀,将阶上阶下劈成了两半。

萧潋意的神情便藏在这一片阴影处,好半天才涩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陈医师说要我去桃乡寻一个人,我没找到。”

“……桃乡?”

“嗯。”徐忘云瞧见他的神色,眉心一蹙,“你怎么了,不舒服?”

萧潋意不说话了,他站在台阶上,比徐忘云高上许多。自上而下地,默不作声地望着徐忘云漆黑的瞳孔。

“……不。”他笑起来,“你这么早回来,我很高兴。”

徐忘云上了台阶,将肩上的行囊丢给他,萧潋意接住了,语调有些古怪地问,“……这是什么?”

“透花糍。”徐忘云头也不回地进了屋,随口答他。

萧潋意想起来了,那时半月前自己在晚饭时随口提了一嘴,没想到徐忘云还能记着。

他捧着那袋透花糍站在原地,一时竟觉得像捧了把通红的炭火,让他拿也拿不住,丢也丢不得。而他心底,却好像又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冰碴子似的从他寸寸骨缝中渗进去,叫他一时如坠冰窟。

徐忘云不察,已自去案前取了茶喝。萧潋意低着头站在原地,好半天,微微偏过了头,望向他的背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国寺的僧人进宫后宫中的野猫便真的没了,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经文真起了效——又隔半月,临近冬至,又恰逢梅园中红梅开得正盛,圣上难得雅兴,命人在梅园中暖阁布了家宴邀众同赏,每人面前除例份宫膳外额外还有一盘饺子。萧潋意用银勺盛起咬了一小口,尝出里面的馅是羊肉,眉头轻微地一皱,将那盘饺子略略推远了些。

萧文壁与他一席而坐,瞧见了他这点小动作,笑道:“皇妹不爱吃饺子?”

萧潋意偏过头,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道:“令和是觉得这饺子馅有些膻。”

“原是不爱吃羊肉。”萧文壁关切道:“不吃怎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膳房的人额外做一份给你。”

“一点小事,不值当为此费事。”

“怎叫费事。”萧文壁笑着摇摇头,叹道:“也罢,不吃便不吃了,只是。”他脸上挂着笑,伸手捏了把萧潋意的耳朵,笑道:“只是这个冬天再冻掉你的耳朵可怎么好?”

冬至不端饺子碗便会被冻掉耳朵是民间流传已久的老传统,只是信得也大多是孩子,寻常百姓吃饺子也不过讨个彩头。萧潋意动静很大地伸手捂住了耳朵,佯装了点不高兴的神色,道:“皇兄如今怎还拿哄孩子的话笑话我?”

台上正座,皇后听见了二人的对话,笑道:“莫怨文壁哄你,你年龄尚幼,只在他眼中可不就是孩子?”

萧潋意忙站起来,羞涩道:“叫父皇母后看笑话了。”

“有什么。”萧载琮瞧着今日心情不错,神情尚算平和地摆了摆手。他坐于高台,瞧了会他的两个孩子,眼中添了丝笑意,少见的竟有了点父亲的意思,“朕老了,瞧见你们两个这样笑闹也高兴。朕还记得,文壁小时候最信这些民间流传的故事,有次冬至膳房里没包饺子,他还为此大哭一场。满宫里哭着要找饺子,最后还求到朕的面前来了。”

此话一出,满席上入宫早些的老人都诡异地静了下来。萧文壁默了半天,轻声道:“父皇记错了,幼时哭着满宫要饺子的那个……是三皇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后难言地瞧了萧文壁一眼。

萧载琮沉默下来,脸上神采转瞬不再了,半响,他叹了口气:“朕是老了。”

萧文壁道:“父皇如日中天,正是鼎盛之时。”

萧载琮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暖阁四面围着窗户,萧载琮望了会外面漆黑的天,眉目中说不清什么意味,“瑄儿若长到如今,该有多大了?”

皇后顿了顿,轻声道:“约莫也要有三十七上下了。”

“哦。”萧载琮道:“有这么多年了。”

这话刚说完,他忽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众人惊叫起来,皇后惊道:“陛下!”

萧载琮咳嗽两声,自拿了手巾擦净了,摆手道:“不提了,不提了。”

他拂去了皇后替他顺气的手,坐直了身子,“朕无碍,都接着用膳罢。”

席上众嫔妃惊恐不已地站着,没一个敢坐回去。萧文壁沉声道:“父皇,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朕说了无碍。”萧载琮不耐道:“还要朕一个个的请你们入座吗?”

眼见他要动怒,皇后与萧文壁对视一眼,缓缓坐回了席位。众嫔妃心虽仍还悬着,但到底不敢违抗圣意,只好提心吊胆的又坐了回去。

只是她们还未坐好,忽听窗外响起了一声尖利的猫叫。

皇后目光一凛,沉声道:“什么东西!”

一旁立着的众侍卫领命,自提了刀往外走去。只是紧接着,却又有更多的猫叫声随即重重响起,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尖锐,只听这叫声,怕是窗外有数十只还要不止!

怎么回事?宫中的野猫不都已被消干净了吗?!

在座众人还未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萧潋意在这声势浩大的猫叫声中缩了缩脖子,瑟缩道:“父皇……”

萧载琮面布阴云,沉沉望着窗外。

众嫔妃中,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声。

惊惧的众人循声望去,只看人群中有个头簪花冠的妃子叫道:“又来了!又来了!是不是她又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是前不久野猫刚作乱时曾被吓得惊厥的贵妃邵氏。她席旁,另一个妃子见她不对,上前关切道:“你没事吧?”

邵贵妃却一把将她推开,神色惶惶,“她来了!她又来了!她又来索我的命了!”

“谁来了?你先冷静些!”

“她来了!”邵贵妃大喊道:“是那沈衾兰!她来索我的命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萧潋意愣在原地,如遭雷亟。

“你说谁?”萧载琮听着了这个名字,眉头一皱。

皇后神色莫测,瞧了眼坐下的某位重臣夫人。

那夫人看见了她的眼色,忙上前抓住了邵贵妃,“娘娘?您莫不是吃醉了酒,莫怕莫怕,妾身带您去后院歇一会,后院便听不着这猫叫了!”

“不!”邵贵妃大力挣开她,她好像是已被逼得神志不清,手指在空中转了个圈,“哪里都听得到!哪里都有!就从这,到我宫里,到御花园,到堼清殿!哪里都听得到!哪里都躲不过!”

萧文壁道:“贵妃娘娘受惊了,快将她带下去吧,传太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要怪我!”邵贵妃大喊着打断了他,“是皇后!是皇后害得你!你冤有头债有主!不要再来找我了!”

众人一惊,纷纷侧头望向上座。

皇后沉声道:“邵贵妃,你是疯了?”

萧载琮一抬手,断了皇后的斥责,并未言语,只盯着神志不清,不断连连尖叫的邵贵妃。

“我只是不小心撞翻了你的碗,我哪里知道会是毒药,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不要再来找我,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屋外凄厉猫叫绵延不绝,屋内众人死寂,有胆子小些的一时只觉毛骨悚然。邵贵妃这段话说得颠三倒四,语义不详。那重臣的夫人一狠心,一把将她抓住,“娘娘,您是糊涂了,虽妾身下去喝碗热汤暖暖身子,莫要惊扰了圣……啊!”

她忽然极凄惨地尖叫一声,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邵贵妃头朝下砰一声砸在地上,嘴唇溢出一股鲜血,双目紧闭,已没了生息。

众人尖叫连连,那好心去扶她的重臣夫人已吓得当场昏厥过去。萧载琮神色沉沉,忽然一抬手将面前的饺子碗摔了出去。

萧文壁当即跪下了,“父皇息怒!”

皇后亦道:“圣上息怒。”

萧潋意仍呆呆地站在原地,满面不可置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倒总让朕息怒。”萧载琮沉沉道,“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痛道:“臣妾并不知情。”

萧文壁忙跪着上前一步,“父皇!此事缘由还待彻查,您万要当心身子,莫要再动怒!”

“父皇。”萧潋意大睁着眼,苍白的面颊上滚下两行泪珠,“……母后?”

萧载琮瞧她一眼,又对皇后道:“你说,一五一十的说。”

“即便再要臣妾说百遍,臣妾也依旧是不知情!”皇后抬头看他,高声道:“那件事难道陛下不知情?当年昭贵妃一碗毒药落下了她的孩子,沈贵人怀恨在心,持剑一剑杀之!为着此事文琰闹过许久要为他母妃讨个公道。经年陛下这便已忘干净了吗!”

第68章我不喜欢羊肉汤

萧载琮面色沉沉,不语看她。萧潋意颤声道:“父皇,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皇后回头,温和道:“好孩子,没有。”

“皇妹受惊了。”萧文壁忽伸手将萧潋意扯去身后,“先随皇兄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却不动,眼泪断了珠子般顺着面颊往下掉,“当年我只听是弟弟没了,阿娘日夜痛哭,不堪苦痛这才病去了,究竟,究竟什么是……”

“什么‘阿娘’。”萧文壁温声道:“皇妹糊涂了。”

萧潋意咚地跪下了,倔强道:“若是真的,还请父皇明察!”

萧文壁道:“令和。”

萧载琮却不看她。无人再说话了,屋外野猫嚎叫声不绝,屋内众人惊叫声不断,萧载琮被吵得头疼,厌烦至极地皱眉看向萧潋意。

萧潋意跪在原地死死盯着他,脊背挺得笔直,满面豁出去地决绝,这孩子真是少有这么倔的时候。萧载琮收回目光,下旨道:“当年那事的经手人一一提出来,到御书房见朕。”

他对着皇后道:“你也来。”

萧文壁:“父皇!我……”

“你回去。”萧载琮已提步向前走,“不必再说了。”

萧文壁话头一顿,也只好道:“是,儿臣遵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敬宫内,萧潋意方一进门,徐忘云便道:“我听说今日家宴上出了事?”

萧潋意另一只脚还没迈进门里,闻言愣了下,旋即笑道:“我竟不知长敬宫的消息如今有这么灵通了,我可是刚从宫里回来,这是谁的耳朵生得这样长?”

殿内,芙儿一把捂紧了嘴。

徐忘云催促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他一边进门,一边脱去了厚重的毛领外衫,“不过又死了个人罢了。”

徐忘云紧盯着他,“不过?”

“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萧潋意又对着他笑了,“你可瞧见我的眼睛没有?红不红?我可是刚在他们面前狠狠哭过了一场。”

只看他那副样子也知道没发生什么大事。徐忘云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又在暖炉旁坐下,“不说算了。”

“说的说的。”萧潋意坐在他身边,不吭声地瞧了他一会,这才说:“阿云还记不记得,我阿娘的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记得。”

“我和你说过,他死于珵王昶王相争一环,但是不是没和你提过再细一些的?”

徐忘云说:“没有。”

萧潋意紧挨着他,又对他笑了笑,“其实她算得上是因皇后而死。”

徐忘云看着他,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珵王的母妃贵妃夏氏是个很有手段的人,早年与皇后势均力敌,占了后宫的半壁江山。”

“我早些时候说过,我娘人微言轻,可也就是这样的人最好拿捏,死了都算不得什么。那时候,我娘有了身孕,正好能做被他们捏在手里的一颗子。皇后借夏氏之名送给我娘一碗毒药,我娘当然没喝,但孩子还是未能保得住。”

他垂着眼,“皇后出来做主,要替我娘和她腹中的孩子讨个公道,夏氏自然不认,于是迫使我娘翻供一切是皇后所为。眼见事态越缠越乱,皇后便干脆下了狠手……杀了夏氏,又全盘嫁祸到了我娘身上。”

“外人都说我娘是因为被害了孩子而心怀记恨,杀了夏氏后便畏罪自杀。我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徐忘云定定望着他,“为何从前你从未对我说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苦笑道:“我不愿再提了。”

他攥紧了徐忘云的手,“所以我……所以我想出效仿前朝柳后这个法子,我知道邵贵妃是知情人,所以我特地去吓她,又在家宴上引她失态,逼她全部说出来。我实在不想让她蒙冤这么久,阿云,我实在是……”

他轻轻地将头靠在了徐忘云的肩膀上,“对不起,你有没有生气?”

徐忘云静了一会,好半天才说:“我是有一点生气。”

“哪一点?”

徐忘云看着天花板,语气很淡,“你总是什么都不和我说。”

萧潋意在他肩头上蹭了蹭,小声地说:“对不起,可是我……”

“算了。”徐忘云又说,“你不想说就不说了。”

萧潋意静了,很久都没有再说话。过了会,他说:“我会对你好的。”

徐忘云:“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闭了闭眼,没再多解释这句话,又接着道:“邵贵妃已被灭口了。”

“怎么?”

“今日在宴上有个出言劝告的夫人,是蒋侯的家眷。”

“蒋侯是武将,他的夫人王氏亦出身将门,全家都是上过战场的好手。那邵贵妃只被她碰了一下便暴血而死,我想应当是被她击中了鸠尾。”

徐忘云轻皱了一下眉。萧潋意接着道:“我本也猜到她家宴后应当活不了多久了,但没想到皇后会当场动手,说明这事实打实出自她手,不然她不会……”

他的话一顿,瞧见了徐忘云轻蹙起的眉心,连忙道:“是我生性恶毒道貌岸然心如蛇蝎草菅人命,阿云别生气,莫要怪我好不好?”

徐忘云摇了摇头,“你接着说。”

“说完了。”萧潋意可怜巴巴的,“阿云怪不怪我?”

怪你能如何,不怪你又能如何。徐忘云看着他心想,忽然说:“不论我怪不怪,你总归还是要这么做的。”

萧潋意被他的话一噎。徐忘云没和他在这个话头上多纠缠,问:“后面呢,你要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面。”萧潋意讪讪笑了笑,“约莫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下如何走?”

“当下,我或许要去藏书阁一趟。”

“去做什么?”

“回来前曾有位娘娘叫住我,说当年那药方有一味药珍贵难寻,只在皇后宫中有。若我能寻得那药方,又能在当年的礼单中寻到这一条记载,就不愁定不了皇后的罪了。”

徐忘云立即道:“不对,且不说这许多年过去礼单药方是否还在,单只凭这两条也定不了皇后的罪。再者说皇后不会蠢到如此地步,非要用这味药露个空子供人钻。”

“是呀!”萧潋意笑道:“阿云看得可真明白,你瞧这条绳子套得如此漏洞百出,可还真叫我必须往上钻一钻了!”

徐忘云说:“可若拿不准她到底要做什么呢?”

“拿不准,便再论吧。”萧潋意的神色敛下来,“就这么一条绳子……我必须得抓住了。”

徐忘云默下来,他明白萧潋意的心思。末了说:“你要我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唇角的笑意又回来了,“我只要阿云只在我宫中好好待着就好了。”

徐忘云摇头道:“只待着帮不上你的忙。”

“你好好地待在这,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萧潋意说:“你待在这吧,你待在这……我心里有数。”

徐忘云静静不言,过了会,说:“好。”

窗外风起,二人手边燃着的一炉檀香被吹得燃起了点火星,浓白的烟雾蜿蜒地斜斜飘过。桃蹊不在,萧潋意亲去支起了窗子,寒风当即迫不及待涌进,一瞬便将那股细烟吹散了。

徐忘云皱眉道:“不冷么?”

“阿云快看,起风了。”萧潋意笑道:“你瞧,那株梅花落得正漂亮呢。”

徐忘云看他趴在窗沿上,满头黑色长发被风带起,绸缎子似的在空中飘散着。他起身拾起他方才脱下的厚外衫,走至窗边为萧潋意披上了。

萧潋意肤色本就比常人要白一些,这样被冷风一吹,鼻头眼尾当即泛起了淡淡的红,在他极白的肤色上更加显眼,倒显得有了点常人该有的血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歪头看了会他脸上的那点红色,心下想,傻子。

姓萧的傻子浑然不觉,往外伸了一只手举着,由着寒风将他的指节也吹上了一层血色,徐忘云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到底也在窗边坐下来,将下巴撑在窗沿上,瞧向萧潋意方才指的那株梅花树。

可他闷头瞧了半天,却始终没瞧出什么特别的来,只好问:“这有什么好看的?”

“不好看吗?”

徐忘云侧头,不语看他。

萧潋意笑了,不知是想到什么,忽然问:“阿云,今日是冬至,你吃饺子没有?”

“饺子?”

“嗯,你吃过没有?”

“为什么要吃饺子?”

“嗯?”萧潋意吃了一惊,“冬至就是要吃饺子的呀,你没有吃过吗?”

徐忘云摇头道:“没有。”

萧潋意这下可是实打实的惊讶了,他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地将徐忘云好好打量了一遍,“不吃饺子,那你要吃什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想了想,“师父会煮羊肉汤。”

闻言,萧潋意像是很厌恶地皱了下鼻子,“这又是哪里的传统?可真是恶俗。”

徐忘云说:“羊肉汤不好吗?”

“不好不好。”萧潋意一连说了几个不好,“阿云喜欢?”

徐忘云又想了想,“一般吧。”

一般可就太好了。萧潋意笑道:“不吃羊汤,等会我给阿云包饺子吃。”

徐忘云想起了在西北时他令人胆颤的厨艺,沉默半响,缓慢道:“嗯……”

萧潋意不察,心满意足地趴回窗沿吹风去了。屋子里忽然当啷一声轻响,徐忘云循声回头,见是香案上的烛台被风吹倒了,便从窗台旁起了身。

他将烛台扶起来,转头目光触到萧潋意的背影,却忽地一顿。

——只看萧潋意趴在窗前,满头黑发散乱,厚外衫不知何时从他肩头滑了下去,他也不知去捡,薄薄的宫裙罩在他身上却愈发显得他身形削瘦。从后面瞧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伸出来的一截惨白的手臂,有几缕黑发缠在那上面,又被风吹起来,如此轻飘飘的,好像他真就能这么被风带走。

徐忘云的心重重地一沉。

天色暗了,屋内仅燃地一台烛灯方才已被风吹灭,黯淡的天色却将他身上血红的宫袍映得更红。只瞧他的背影,竟像是一缕淡不见色的魂魄,如同方才香炉里的那股孱弱细烟,马上就要这么消失不见了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作者有话说】

正文没地方搁了先在这里交代一句,徐忘云回宫后发现宋多愁不见了有问的,萧潋意把小沙弥的事情添油加醋讲了一遍,徐忘云听后:沉默

后面宋多愁戏份蛮重,不会没头没尾的就被困在皇后宫里,徐忘云也没有把他忘记喔,不会忘记他的

第69章大雪

案上白釉牡丹壶中升起一股热气,萧文壁提起倒入盏中,双手捧了递去,“母后用茶。”

皇后含笑接过,轻抿了一口,“文壁手艺愈发有进了。”

“母后谬赞,都是您宫中的茶好。”萧文壁道:“依儿臣之见,若只论煎茶的手艺,只怕京城名匠葛伯明也要逊色您宫中人几分了。”

“瞧你说的,一群孩子闲乐时琢磨出的玩意罢了,怎能和葛师相比?”皇后笑道,“你若爱喝,尽管来便是,其他不论,只要茶母后宫中还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萧文壁坐于皇后身旁的紫檀椅上,二人之间的暗炉升腾着淡白烟雾。那是皇后冬日里用来驱寒的特质暖炉,外壳是雕刻精细的花纹黄铜皮,内里镂空可用来添置炭火。据说这暖炉还是出自前朝名匠之手,精就精巧它个头轻巧,里外薄透,明明透过其中镂空花纹还能瞧见里面正燃着的炭火,拿在手中却只觉得温热,如何也不会烫了人的手,倒也实在能称得上一句惊奇。

萧文壁目光在那暗炉上停了一会,道:“那日父皇召您到书房去,没有再为难您吧?”

皇后面上笑色不减,“自然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便好。”萧文壁道:“那日回去后儿臣日日惊忧,惟恐父皇又要将那陈年烂谷子的事再提一遍。”

“任他提去。”皇后指尖轻拂过自己袖上绣得精密的凤,“哪怕他将这天底下整个翻过来,也不会找到什么不该找到的。”

“母后如此说,儿臣自可放下心来了。”他话头一顿,又道:“只是儿臣正奇怪,沈贵人故去已久,死人不会说话,怎好端端的偏这桩旧事又冒出来了?”

皇后风眼微抬,瞧了他一眼,“那依你说呢。”

“依儿臣说,旧事过去了便过去了,不值当再提。只是就怕又有个什么像邵贵妃一样的人,在您不知道的地方藏了点什么事,日后再冒出来终于是个后患,还是早日除掉为好。”

“卑贱之人生下的东西,算得上什么后患。”皇后慢声道:“罢了,也好。”

萧文壁唇边带笑,低头抿了口茶水,“儿臣还未问,父皇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你有心了,都好。”

“有母后在身旁悉心照看着,儿臣自当放心。”萧文壁关切道:“还望母亲多提醒着父皇日日记着吃药,若缺了哪味药材只管差人传唤一声,儿臣万死不辞。”

皇后端坐于宝座上,她虽早已过了不惑,周身却不见半分沧桑老态,身形仍是坐得端庄挺拔,举手投足间便是凤仪天下的威严华贵。听了这话,皇后神色淡淡地看向萧文壁,微笑道:“你有这份孝心很好。若天下人得知,也会赞你一句可比邱皋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文壁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笑道:“前朝名师邱皋以孝贤闻名,只不过晚年因赶工替贵妃缝衣绣错了一条纹路,耽误了寿辰而为此丢了性命。母后这是觉着儿臣心急了?”

皇后垂眸不语,轻吹去了手中茶盏的热气。

“是。”萧文壁微笑道,“母后的话,儿臣记下了。”

夜里,慈明宫中,宋多愁刚出了佛堂。天实在太冷,脚下石板路似乎也被冻得结实,一脚踩上去咯得人脚底板都生疼。宋多愁缩着身子,吸溜着被冻出来的鼻涕往回走,路过暗角处时,却忽地被人大力扯进了一旁的树林中。

他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看见了来人,便喜道:“云哥哥!”

“嘘。”徐忘云示意他噤声,拉着他往树丛后又躲了躲,上下瞧了他一遍,“你如何?”

自那日宋多愁被皇后扣入宫中后徐忘云也曾夜行匆匆看过他几眼,但真正说得上话这还是头一次。宋多愁许久不见他,红着眼眶一头扎进了徐忘云怀中,压着声音道:“云哥哥,你怎么才来?”

徐忘云接住了他,“你怎么样?”

“还好。”宋多愁使劲用袖子擦了把脸,“这里和我从前在观里时差不多,每日晨起念佛抄经,晚上要在皇后念佛时捧灯半刻……就是这里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那些宫人都看着好凶,我有时和她们讲话也没人理我。”

他小心翼翼地攥紧了徐忘云的袖子,瑟瑟地问:“我……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徐忘云说:“很快。”

听了这一句,宋多愁安下心来,他知道徐忘云说出的话从来不会不算数。他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战战兢兢道:“云哥哥你说,要是我师父看见我这个样子……会不会生气啊?”

徐忘云说:“不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多愁显然不信,仍十分忧心的在自己青色的头皮上搓来搓去。徐忘云看了眼漆黑的石板路,低声道:“我不能待太久,你自顾好自己,小心皇后。”

“皇后?”宋多愁睁大了眼,“为什么,她是坏人吗?”

“……”徐忘云长叹一口气,想起好像是从没对他提起过皇后这人,“嗯,算是吧,不可太轻信她。”

宋多愁缩了缩脖子,“可是我觉得……皇后她挺好的呀。”

“好?”

“我捧灯的时候总打瞌睡,有几次还摔了烛台,可她从没骂过我。”宋多愁小声道:“而且,她虽很少拿正眼瞧我,但每天都会让做饭的婆婆给我做好多菜……虽然都是素的。”

徐忘云:“……”

他难言地看着宋多愁,后者睁着一双明亮的且懵懂的眼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徐忘云心下无言,只好说:“其他的以后再和你说,现下,你不可离她太近。”

“是!”

好在这孩子虽傻,但对徐忘云倒是十成十的听话,徐忘云此话一出宋多愁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徐忘云垂眼瞧了他一会,伸手摸了摸他光亮的脑袋,嘱咐道:“顾好自己。”

“嗯!”宋多愁用力点头道,“云哥哥放心!”

夜深风寒,远处传来巡夜宫人的脚步声。徐忘云不便多待,嘱咐几句先行回了长敬宫。他推开殿门,屋内却一片寂静昏暗,半个人影都没有。徐忘云眉头一皱,出门寻了一圈,在庭院中撞上了要去宫门前点灯的芙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尚在藏书阁中未回呢。”天冷,芙儿使劲将脖子缩在自己厚实的花袄毛领中,口中呼着雾气含糊道:“这几日殿下成日往书阁中跑,想来是今日寻得了什么好书方才归迟了些……天爷啊,今日怎这样冷?!”

寒风呼啸而过,刮到人脸上时只觉像被一把尖利的刀生割了一口。芙儿实在受不了地抱怨了句,徐忘云便伸手去接她手中的竹编灯笼,“我去点吧。”

“不不不不不!怎敢劳烦徐大人。”芙儿吓了一跳,忙将手中灯往身后藏了藏,“奴婢份内事,外面风凉,大人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

徐忘云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伸了半途的手顿住了,只好说:“……那你自己当心。”

“是是是,奴婢记着了。”

徐忘云不好再说什么,转身欲走,想了想,又回头问道:“桃蹊可跟着一同去了?”

“大人安心,桃姐姐跟着殿下呢。”芙儿道:“这几日殿下每去书阁桃姐姐都是同去的,您……哎呀!”

她话说一半,忽然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徐忘云刚想问怎么了,话未出口,便听芙儿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低呼道:“大人您看,落雪了呢!”

徐忘云一愣,扭头一看,果然见芙儿手中提灯映下的一小圈光晕中飘来几朵雪花。他又抬头看去,见黑不见底的天色沉得像一张遮天蔽月的网,依稀可见大片白色鹅毛般倾盆而下,下得又急又密。寒风吹过,有几片雪花被风带动,正落在徐忘云的鼻尖上,方一触到人的体温便顷刻间融化了,只留下一点冰凉的湿意。

“殿下,落雪了。”

藏书阁内,萧潋意端坐于软垫上,面前案上燃着一盏昏黄烛灯,在他手中的书卷上投下圈黯淡的影子。听了桃蹊这句话,萧潋意淡淡地抬眼瞧了眼窗子,见没合拢的窗缝中果然有密密雪花飘过。屋外寒风肆虐,挟着碎雪直扑窗檐,远处卷来阵阵沉闷呼啸声,乍耳一闻,像是只正在低声咆哮的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桃蹊立在他身后,见他望着窗隙久久不动,踌躇片刻,小心道:“夜已深了,怕是等过会雪落得厚了路难走,殿下,咱们要不要先回宫去?”

“嗯。”萧潋意垂下眼睫,手下缓缓翻过一页纸,淡道:“你回宫吧。”

桃蹊吃了一惊,忙跪道:“奴婢不敢。”

“去吧。”萧潋意道。

“……不,奴婢知错,奴婢不是有意催促殿下,奴婢再也不敢了!”

“去。”萧潋意微蹙了眉头,加重了音吐出一个字。桃蹊浑身冷汗淋漓,又不敢忤逆他,只好道:“……是,奴婢遵旨。”

她低着头站起退后两步,又听萧潋意道:“去宫门前寻两个守夜的侍卫,让他送把油纸伞来。”

桃蹊去拉门的手一顿,分秒之间知道了萧潋意的心思,她面色复杂的回头望了眼他,缓缓在地板上跪下了,“……请允奴婢留下吧。”

萧潋意眼也不抬,“你和那侍卫说自己是要回宫去取我的大氅,请他去送一把伞来。回去之后,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可再出来,只等着我回宫就好。”

桃蹊头埋在地板上,只道:“殿下,奴婢……”

“去吧。”萧潋意说,“莫惹我心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蹊久久不言,头埋在地上好半天不说话,许久,才道:“是。”

她起了身,“奴婢明白。”

萧潋意不再说话了。

屋外风雪肆虐滔天,屋内烛灯昏暗。萧潋意在那方寸光晕中静默坐着,时不时翻动手中泛黄的纸页。桃蹊不言,在他身后行了一礼,退出了房门。

第70章画地为牢

风声愈刮愈烈,是长夜不消的兆头。萧潋意在书阁中又静坐了片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合上了书卷,起身推开了房门。

两扇老旧木门方被吱呀一声推开,大片雪花便裹着寒气铺天盖地涌进了屋。狂风卷起萧潋意的衣角,他抬头瞧了会天,抬步出了房门,停在了廊前的栏杆处。

这处藏书阁建得早,楼层起得又高,廊前连着的木制栏杆年久失修,堪堪只能到人的胸下一寸。萧潋意站在漫天大雪中,旁侧悬着的一只黄铜铃铛模糊地映出了他的脸,他目光轻轻移过去,瞧见了自己头上身上不知何时落满了雪花,萧潋意凝着那上面自己变了形的影子一会,唇角微微勾起了个很淡的笑——他竟觉得自己像是白了头。

身后方寸地,忽响起了一声轻动声。

萧潋意一动不动,他早已瞧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下一瞬,自己背后忽被人大力推了一把。

顺着那人的力道,他胡乱在空中抓了一把,便从栏杆上翻了下去。无数碎雪极快的从他眼前划过,天地在转瞬间翻转过来,正如他预想的一样,他先是摔到了那棵高大的松树上,再顺着数道粗糙的枝干滚下去,天旋地转了片刻,便直直摔进了雪地里。

雪下得大,地上已有了层厚实的积雪。“咚”一声沉闷响声,地上的积雪白雾般炸开来,先是白的,再是红的——萧潋意目光直直地望着天,鲜红的血浸透了他身上绯色宫裙,再呈圆弧形在他周遭扩散开,不多时便将雪地染出了一圈刺目的红。

“什么声音!是不是谁从阁楼上掉下来了!”

奉命来送伞的两个侍卫隔得老远便瞧见有个影子自高楼坠下,惊呼出声后急急跑了过去。一人远远地瞧清了那坠楼人的样貌打扮,心神巨震,大吼道:“公主!那像是令和公主!”

“叫人!快去叫人!”

“快!快去襄阳殿!快去禀告圣上——!”

呜咽风声滚过众人的耳畔,大雪下得越来越密。萧潋意仰面躺在地上,只觉碎雪刀刃似的割过他的面颊,眼前大雪下得遮天盖地,掉在他眼睫上,被他轻轻一眨便落了下去。

长敬宫内,徐忘云久等不到萧潋意,正端坐于殿中候着。大门忽地被人动静很大地拉开,徐忘云循声看去,见是桃蹊步履急急进了屋,两三步走到了自己面前,不由分说便“咚”地一声跪下了。

徐忘云皱眉道:“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人。”桃蹊却急急打断了他。她匆忙跑来,说话间气喘吁吁,沉声对徐忘云道:“请大人……随奴婢出宫一趟!”

萧载琮披着寝衣匆匆而来,身侧跟着亦仅着了寝衣的皇后。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太医们这也才慌张赶到,连滚带爬地便要去看萧潋意的伤势——被他伸手轻轻推开了。

萧潋意闷闷咳了几声,活像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似的颤颤爬起来,死死咬着牙,在二人面前跪直了。

他看着实在伤得不轻,面色白得吓人,浑身又沾满了血。太医们面面相觑,面对此景皆手足无措。萧潋意艰难喘着气,死盯着二人,一字一顿道:“娘娘,为何要置儿臣于死地?”

皇后眸色沉如深潭,身形站得挺拔,“令和说得什么话?”

“父皇。”萧潋意伤到了内里,说话间口中亦有血沫不断溢出,“儿臣并非无故从阁楼摔下,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宝汇将儿臣推了下去!”

皇后身边的大宫人宝汇立在皇后身侧,闻言不慌不乱,低头恭顺道:“奴婢今日并未曾来过藏书阁。”

皇后面上露出分无奈,活像是萧潋意只是在闹小孩子脾气,放缓声音道:“令和是摔糊涂了。黄太医,愣着做什么?快去瞧瞧。”

萧载琮不言,沉着脸背着手。身后宫人为他撑着一把明黄的伞,他来得急,只草草在外披了件貂绒大氅,却更显身形瘦长苍老,站在沉寂雪夜中,活像只阴沉的孤魂野鬼,“你何出此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皇后侧过身,对萧载琮温言劝道:“陛下,雪下得这样急,且先带令和回房再说吧。”她瞧一眼萧潋意满身的血,又压低了声音,“这孩子伤得这样重,只怕旧疾又犯,先让太医瞧瞧吧。”

萧潋意冷笑一声,“娘娘这样着急堵我的嘴,是怕我说出什么?”

皇后闻言一顿,蹙眉冷言道:“胡闹。”

她意在训斥萧潋意出言不敬,萧潋意咳出一口血,字字珠玑道:“儿臣在藏书阁内阅书,听着外面下了雪便出来瞧了眼。却不想宝汇不知从哪冒出来,只字不言便将儿臣从栏杆处推了下去。父皇,藏书阁年久失修,有一处必经的楼梯内里烂得厉害,凡经过者必定会被裂开的木板划伤了脚。父皇若不信,大可扒开她的鞋袜看看!”

他已是虚弱至极,说完这么长段话便力竭软倒下去,嘶哑喘起气来。只听那声音,竟像是胸膛破了个洞,正不住往外漏风似的。

太医忙上前要扶起他,被他一把推开了。萧潋意没命地咳着,两只胳膊撑在雪上将自己撑起,眼眶猩红死死盯着皇后。皇后神色沉沉与他对视,拢在袖中的手极轻的微动一下,轻扣住了腕上的念珠。

“荒谬。”她缓慢道:“宝汇脚上鞋袜都是好好的,怎会有伤口?”

皇后道:“她虽为婢,到底是个女子,怎好在外人面前褪下鞋袜?”

萧载琮道:“脱下她的鞋袜。”

“陛下!”皇后叫了他一声,又迅速敛下了剩下的话,自眼尾与宝汇对视一眼。

萧载琮身边的侍卫奉旨拽去了宝汇的鞋袜,只见她赤裸脚背上,确有一道鲜红的血痕。

“这是奴婢方才匆匆得召,在房中不甚被烛台砸的。”宝汇跪下,镇定自若道:“陛下明察,奴婢今日从未出过慈明宫,更不曾在藏书阁内推过令和公主。”

“为奴之人,身上有条伤口不是什么稀奇事。”皇后道:“宝汇跟了我许久,怎会有这害人的念头?陛下明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跪伏在地上的萧潋意听了这话,忽闷闷笑了起来。众人不明所以,疑惑望他,皇后眸色一动,缓缓移去目光,面上浮出隐隐怜悯,低声道:“陛下瞧,果是病又发了。”

“娘娘素来慈悲心肠,便是西天佛祖也比不过。”萧潋意笑够了,“好一副慈悲心肠,知晓这人世肮脏污秽,便亲学佛陀慈航普度,渡了邵贵妃,渡了沈贵人,渡了两个皇子,还要如此渡了我。”

皇后眼底透出一抹历色,寒声道:“胡言乱语。”

萧潋意闷闷笑了两声,横竖路走到了头再无回旋地,都说他疯,他干脆一疯到底,用力吐出一口鲜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吾儿亲启,今日我去,全然高氏所为,其缘由已无力多言,今独留你在世,为娘心中仅有一盼,唯盼你万万切记勿再入皇城半步,勿与高氏等众复牵掣,勿有危心,勿念,顾好自己,切记,切记!……咳,咳咳咳!”

这是沈衾兰临终前的血书。萧潋意一边高声念,眼中一边不断滚下大粒泪珠,和着他满下巴的血落下去。大雪被厉风卷起刮过众人面颊,众人皆被他话中字字泣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恨意镇住,一时无人再言。风声中,只余萧潋意快要气绝的咳嗽混着他止不住的笑声,似讽似嘲,直笑得在场每个人的心头都在随之发颤。

半天,他终于笑够了,用力攥紧了那张他藏了十多年的纸,恨声道:“她恐我再将当年事泄露,便派了身边人要将我一除为快,儿臣被推下时曾挣扎间扯去了那人腕上镯子的珠石,是与不是,父皇一比便知!”

他伸出手,掌心赫然摊着一颗圆润的珠花。宝汇神色一怔,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手腕。

皇后手中念珠拨动一下,重重闭了下眼。

侍卫不等萧载琮下旨,已自扣了宝汇掀起袖子露出手腕,两物放在同处一对比,果然同出一体。

“陛下!”事情败露,宝汇眼见已回不了头,忙跪道:“此事乃奴婢一人所为,是奴婢一时昏了头,请陛下饶命!”

“一人所为。”萧载琮缓声重复了遍她的话,“你与他何来交集,从哪里昏了头。”

“……公主年少时曾顽皮撞翻了奴婢手中的炭炉,让奴婢腰腹处落下大片伤疤。奴婢今日是途径藏书阁,见公主独身站在栏杆处,奴婢一时被从前愤恨蒙了心肠,糊涂生了歹意,这才将公主推下了楼……请陛下饶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冷冷看她,“我倒不记得还有这桩陈年旧事。”

萧载琮命道:“拖下去,押入刑狱司。”

“宝汇是皇后身边人,未得旨意怎敢谋害皇嗣?”萧潋意说,“父皇可愿相信?”

皇后跪下,沉痛道:“臣妾管教下人无方,甘愿受罚。”

“皇后嫉恨沈贵人有孕,布局害她一尸两命是板上钉钉的铁证!父皇何判?”

风雪滔天,四周黑夜浓得窥不到尽头。萧载琮沉默不语,苍老的面皮一言不发的沉着。许久,他道:“皇后管教不力,有失中宫之仪,收回凤印,免去中宫之权。”

皇后袖中紧攥着的手一松,胸膛缓缓起伏了一下。

她埋下头,敛下眼中神色,“臣妾遵旨。”

萧潋意眸光闪动两下,“就如此?”

“你想如何。”萧载琮道:“只一张纸,定不了什么。”

只一张纸,定不了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哈!”萧潋意似觉荒谬,将沈衾兰的遗书高高举起,“沈贵人的字,父皇可认得?”

萧载琮负手而立,自上而下的看他,并不伸手去接。

萧潋意明白过来,只觉好笑极了,惨笑几声,“父皇哪是认不得,分明是不想认。”他笑起来,似疯似痴,面色一变,又高声道:“死人算什么!一个女子又算什么!活人的日子还得过,哪怕这盖着的一层面皮底下蝇虫满窝,鼠啮虫穿,什么苟且蝼蚁权当瞧不见,还得捏着鼻子粉饰太平!”

萧载琮闭了眼,“太医,带公主下去。”

“父皇敢说,敢说沈贵人死与她无关,与这皇城无关,与您又无关!”

滔天的恨意海啸般自他心底升腾而上,炽热地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一路涌上他的太阳穴,像要将他燃烧殆尽。有这么一瞬间,萧潋意脑中只大片空白,竟全然忘了他的谋划和推算,只猩红着双目,全无理智、不顾一切地大叫道:“与她有关!与京城有关!与您亦有关!”他吐出大口鲜血,恨声道:“我娘含冤而去!”

“放肆!”

萧载琮气急,抬掌便要落下,夜色中响起清脆一声响,这一掌却没落到萧潋意脸上。

萧潋意神色怔怔,跪坐在雪地中抬着头,望着他身前站着的一道黑色影子。

第71章若

这力道极大的一掌落在了徐忘云的耳侧,将他打得偏去了脸。萧载琮没料到竟有人会突然窜出来,也没料到有人敢拦他的巴掌。到底是天子,面对此情,萧载琮面上全无半点意外之色,回身站定了,冷冷道:“你是何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唰唰几声响,站在萧载琮身后的侍卫已拔出长刀,利刃在雪色中闪出数道寒光。

“天下王法有常。”徐忘云沉声道:“不该草菅人性命。”

面前这人站得笔直,言语简短掷地有声,只看他身形,倒像是个年轻人。只是脸被一只黑漆漆的面具遮着,看不清全貌。萧载琮眯起眼打量他许久,缓慢道:“覆面见君是为欺君重罪,你到底是什么人。”

徐忘云默了一瞬,说:“侍卫。”

萧载琮冷哼了声,冷沉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在他身后站着的宫人知晓这遮着脸的自称侍卫的人只怕很快就要丢了性命,便好心劝斥道:“大胆,既见陛下,还不快快跪下!”

谁知徐忘云却说:“不。”

萧载琮慢声道:“你再说一遍。”

徐忘云的目光自面具后直直看向萧载琮,一字一顿地清晰道:“不。”

一线杀机毕现,萧载琮神情阴沉,面含凌厉,不欲再多言,干脆下令,“杀。”

“……父皇!”身后的萧潋意如梦初醒,仓促叫道:“父皇开恩!”

萧潋意膝行几步,重重磕下了头,“儿臣知错,儿臣知错了!但求父皇开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君者当以仁治天下,应处其厚不居其薄,若闭目塞耳不辨黑白,则失天命所佑,自取灭亡。”

萧潋意被徐忘云的话惊出满身冷汗,眼下场景已完全脱离了萧潋意的掌控,他一把攥住了徐忘云的衣摆,惊恐道:“……住嘴!”

萧载琮不言,沉默看他。行将就木的老脸上神情莫测。萧潋意无比惊心的抬头看他,转瞬间心下闪过无数念头,惶恐道:“父皇……”

许久,只听萧载琮淡淡冷嗤了声。

“你只知天下以仁字治,可知光以仁字不足威慑豺狼虎豹,何谈百姓安乐。”

萧载琮冷冷道:“天命不过两个字。朕未愧天下,自轮不到神佛定我大郇的命。”

他说完这句,不再多言,冷冷上下扫视二人一遍,转身而去。身后侍卫忙收刀跟上,同他慢慢消失在雪夜中。徐忘云静站了片刻,回身看见满身狼狈鲜血的萧潋意,微闭了下眼。

“你怎么样?”

他扶起萧潋意,粗略在他身上一摸,摸出他背后有几道血淋淋的破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出来的,难怪他会流这么多血。

萧潋意经此大惊,剧烈咳嗽起来,恶狠狠抓住了徐忘云的肩膀,“你怎么……”

徐忘云将他背起来,急促道:“你流了太多血,别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伏在他肩头,咳道:“谁准你……”

谁准你过来的?

他越咳越厉害,失血过多,神智终于昏沉起来,模糊说完了前半句,后半句便再也听不着了。徐忘云不说话了,背着他走了好半天,又说:“走。”

萧潋意昏昏沉沉,下意识地问:“去哪?”

走去哪?

脚下白雪积了厚厚一层,两侧宫墙高高耸立,前路漆黑长得不见尽头。徐忘云一湳楓时竟无话回他这个问题,只恨不得生出两条与天同高的腿,能带着他跨过宫墙,跨过皇权,跨出这人间的爱恨贪嗔条条框框,什么伦理人情前尘往事……他再不要管,也再与他无关了。

可惜他不能。徐忘云咬紧了牙,说:“我带你走。”

萧潋意不吭声了,他伸出苍白的手胡乱摸了一把,摸出是徐忘云冰凉的脸颊,方才回过神似的,心下想到:哦,这是阿云来了。

直至此刻,他心下紧绷的一口气这才如蒙大赦地散去,脑袋便重重磕在了徐忘云的肩膀上。

他靠在徐忘云的肩膀上,一开口又是许多血,顺着徐忘云的颈窝往下淌,“……太医院没我们的人了……不要叫太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步履不停,沉声应道:“知道了。留着力气,莫开口。”

萧潋意埋着头,“我心里……有数,约莫只是昏上几日……桃蹊知道我的药在哪,问她要……”

他声音微弱,轻的好像飘渺细烟,若不仔细根本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徐忘云便说:“你不要再讲话了。”

“皇后被剥权的意义不大……这几日万事要当心,不可,不可……”

他勉强说完这几句,实在说不下去,尾音愈发微弱下来。徐忘云侧头靠他近了些,轻声道:“我知道,别怕。”

萧潋意安静下来了,好半天再没有动静。徐忘云还以为他是睡过去了,过了会,却又听萧潋意道:“……这世上……真……”

这句话说得实在太过含糊,徐忘云凑近了耳朵,仔细辨认了会,这才听出他说的是:这世上真有公平在么?

徐忘云心下复杂难言,好一会,轻声说:“有。”

萧潋意面朝下趴在他肩头,再不回话了。

徐忘云托着他,忽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瘦成了这个样子,伏在自己背上轻的彷佛没有重量,触手只能摸到一片硌人的冷硬。徐忘云便摸着他那几根嶙峋的骨,对着寂寥夜色,也不知是说给谁听:“有的。”

他说:“没有,我替你挣一个出来。”

寒风卷着豆粒大雪花而过,徐忘云说完这句,沉默下来,脚下步伐愈发匆匆,朝着长敬宫而去。

许久,他眼尾似乎有水痕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道幻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蹊早早侯在宫门口,远远见着徐忘云的影子忙迎了上去,急道:“殿下。”

徐忘云一边背着他往内室走,一边匆匆嘱道:“去找陈医师来。”

“陈医师……寻不到了。”

徐忘云脚步一顿,“什么叫寻不到?”

“早就叫了芙儿去寻,等了许久却只等到一张纸条,说医师原先留下的信物没用了,现下怎也寻不到她人在哪!”

陈簪青怎会突然不告而别?徐忘云快步道:“可还有别的法子寻到她?”

桃蹊闻言摇了摇头,瞧着已是要哭出来了,“没了。从前医师要么会提前告知怎么找她,要么会着人留下一封信,这次什么也没有,她居无定所随心所欲的,这可到哪里去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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