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逸文轩>综合其他>公主为上>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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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1 / 2)

('任你武功高强,任你天资卓越。只在生死这件事上,谁又和谁能有什么区别。

这天夜里,徐忘云夜里惊醒,不知怎么又再也睡不着,便起了身,想去看一看小梨花。

谁知,她竟睁着眼睛。

徐忘云明白过来,于是蹲下,轻声问:“又疼了吗?”

小梨花已经被折磨的体无完肤,骨节处腐烂的肉甚至已经脱落,露出些细小脆弱的白骨。徐忘云看着心里难过,有心想去摸摸她的头发却又不敢,只徒劳道:“睡吧。”

小梨花却拉住了他的手。

他看到小梨花的嘴巴一张一合,缓慢却又无比清晰的做口型。

她说,杀了我吧。

徐忘云所有动作忽地停住。

他一时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胸腔处忽然掀上一股酸涩的潮,一路上行,堵住了他的喉咙。

徐忘云看着她,鼻腔泛上阵酸意,想说“不”,但看着她幼小却又千疮百孔的身体,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争不知何时醒来,悄无声息地走至了他身后。他只看一眼便明白了当下的情形,无言一阵,轻声说:“我来?”

剥皮烂肉的折磨,世间少有几人几人能受的住,何况是个不满八岁的孩子。小梨花安静看他,徐忘云垂眸与她对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他摸上小梨花的头,摸过她头上已经褪色的红绳,小声道:“好。”

沈争理解,不再多言。小梨花笑了,对他做口型道:会疼吗?

“……不疼。”徐忘云艰涩拔出了剑,“一点也不疼。”

她只对他笑,徐忘云说:“对不起。”

“没能带你回家。”

小梨花摇了摇头,看着他,做口型道,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甜饼吃。

剑刃划过她脆弱纤细的脖子,小梨花的头颅了无声息的垂下去,双目安详地阖着,走得尚算平静。

破庙中,面前破旧残缺的菩萨像低垂着眼,沉默俯视他们。徐忘云不动了,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他便这么垂着头跪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争不忍,微微扶住他的肩头,“徐公子?”

徐忘云没反应,手中剑不断低落的血珠泪水一般。沈争不再言语,默默将他揽进了怀中。

很快,他便能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襟湿了。

沈争简直不知是如何心情,夜风呜咽吹过,破败的荒庙自然没有门窗,小梨花的尸首躺在观音像下,夜色沉得摸不到底,沈争搂着徐忘云,心头忽然不合时宜的冒上一个念头。

若是他只能这样……只能这样依靠着我。

这古怪的念头刚一冒出,便立马被他掐了下去。沈争闭上了眼,收紧了双臂,更紧地将徐忘云拢进了怀里。

第41章树下春犹在

小梨花被葬在庙后的一片竹林旁。

这地方挨着山壁,回头便能将山下风景尽收眼底。徐忘云卸了庙中的木板,为她刻了一块简陋的墓碑。

沈争掏出个东西,埋进了她旁边的空地上,徐忘云看见了,问:“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梨花树。”沈争说:“总觉得,她身旁该有这么一棵树。”

梨树喜阴湿,漠北这种干燥缺水的地方,多半是种不活的,但谁也没把这话说出来。“我要在这里待几天。”徐忘云说。

沈争明白他的心思,“要送她过头七?”

“嗯。”

“好。”沈争说,“我与你一起。”

宋多愁趴在小小的坟包前,面前小山似的摞着许多甜饼,满脸泪痕,已睡着了。徐忘云和沈争并肩坐在一处,谁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看天边流云缓慢飘过。

他们便在这处山头又住了几日。

破庙被他们弄成了个勉强能住人的样子,说是守灵,但徐忘云每日还是天不亮便起,照常在山头练一会剑,而后便是挑水砍柴,生火煮饭。

沈争有时会和他一起干,但徐忘云总是嫌他添乱碍事。几次后沈争也就不干了,干脆便在起床后坐在庙前的石凳上,看着他一忙便是整个上午。

“徐公子似乎对这些很是熟练?”终于在一个清晨,沈争忍不住问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刚挑了水回来,袖子折了上去,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臂,“嗯,从前在山上时常做这些。”

他说的山上,沈争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然的点点头,“很厉害。”

徐忘云正要将一桶水倒进盆中,可此时却不知从哪忽然飞出一只鸟,扑扇着翅膀便向着徐忘云撞了过来。沈争急道:“当心!”

徐忘云侧身避过,桶中水却避无可避的尽数泼在了他身上。一身布衣顷刻湿透,沈争慌忙道:“你没事吧?可撞到哪里没有?”

徐忘云摇了摇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干脆一扯衣襟将衣服脱了下来。他是打算直接脱了晾在外头,沈争却是意料之外,措不及防被一片白皙的胸膛晃了下眼睛,登时呆住了。

徐忘云瘦削,但毕竟是习武之人,身体可丝毫称不上薄弱。他肩骨凌厉的支棱着,胸肌饱满,腰腹部紧致而细瘦,再往下看……再往下……

沈争刹那回神,一股热血轰然往他头顶冲去。他几乎是如临大敌的倏地背过身,慌乱道:“穿上……你快把衣服穿上!”

“……”徐忘云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所以,“怎么了?”

听了这话,沈争的背影立时僵住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啊,他如今已不再是“令和公主”,同为男子,又怎么了?

沈争哑然片刻,心跳乱得不成样子。但任由他如何,他却始终无法转过身去,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尽是徐忘云那一片白皙的身体。

他愣愣地想:我这是怎么了?

默了半响,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念头就这样不受控制的从他心底浮上来,“我是……喜欢上他了不成?”

他顿时如遭雷击。

徐忘云已将衣服晾好,见沈争仍还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于是赤着上身走过去,奇怪道:“你怎么了。”

难道沈阁主从小锦衣玉食,家风严苛,见不得男人打赤膊?

沈争毫无防备又看了一遍徐忘云的身子,脸上表情犹如十万水牛奔流而过般诡异,仓惶转过了头,“我!我头晕,先回去睡了!”

“……哦。”

徐忘云目送他逃也似的进了庙里,十分摸不着头脑,干脆不再管他,转身走了。

庙中,沈争关紧了门,心神巨震,久久回不过来神。

他脑中浆糊一团,乱七八糟什么想法都有,一会是徐忘云赤裸的胸膛,一会是徐忘云柔和的侧脸……一会是许多年前翻飞的草浪中,将落不落的那个吻。

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是怎么回事?

额际忽然涌上熟悉的刺痛,针扎一般愈演愈烈,搅得他脑中神脉根根跳起,沈争低低呻吟一声,苍白的手汗湿,紧紧绞住自己的衣领,咬牙跪了下来。

疯毒发作,这样的痛,他早已尝过千百遍,此时却不知为何格外的难忍。沈争竭力忍着,这时,破旧的庙门忽然被人推了一下。

“你没事吧。”

是徐忘云的声音,他竟去而复返。沈争惊得脊背狠狠抖了一下,惊惶道:“没事!”

“……当真?”门上了锁,徐忘云推了一下推不开,又不好强行闯进去,担忧道:“你听上去,并不是很好。”

“没事……我没事。”沈争双目泛上鲜红血丝,头疼欲裂,声音强行装得如常回他,惊慌失措想让徐忘云快些离开。身体却不受控地爬到门前,紧紧扒住了门缝,望着窄小缝隙中徐忘云露出的一片衣角屏住呼吸,私心要他再和自己多说一句话,再多说一句便好。

那一小片衣角却轻轻地一晃,不见了。

沈争呆了一下,脑中神脉跳得几乎要破骨而出,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是他的声音吗?如此惊慌失措,如此声嘶力竭。

——等等,你去哪?

他竭力伸出手。

——你要去哪!等等!阿云!别离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砰!

大门忽然敞开,灼眼日光成片的地涌进来,沈争跪在地上,狼狈不堪,恍惚看着门前来人。

徐忘云面色冷淡,穿一身白衣,自上而下俯视着他,眼神冷得好像一块经年不化的冰。

沈争却不可抑制激动起来,他状若痴痴地膝行过去,双手不依不挠缠上徐忘云的小腿,仰头叫他:“阿云……”

徐忘云却说:“你叫我什么?”

沈争却好像听不懂,琥珀色的瞳孔满满都是他的影子,口中叫:“阿云……阿云。”

“我不是阿云。”徐忘云说:“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从此与你势不两立。”

沈争面上的表情凝住了,无边惶恐从他心底蔓延而上,轻而易举将他吞没,沈争焦急道:“不是这样的,阿云!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你日日演。”徐忘云说:“累不累?”

“不……不……不!”

沈争留下两行泪来,不知如何是好,慌张地像个孩子,只好禁锢似的死死攥着徐忘云的衣摆。

但他攥住的好像是一张脆弱的薄纸般,徐忘云漠然看他一眼,一转身,那衣摆便好像一条鱼似的从他手中抽走。沈争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背影离自己而去,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却见徐忘云又撞上了另一个身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个生得高挑的女子,穿一身鲜艳红衣,容貌美艳,黑发只拿一根金簪松松挽着,接住了徐忘云,便顺势将他环进了怀中,低下了头。

“你执意要走,我也拿你没什么办法。我疯病难医,又吃了毒药,活不了多久,可我又实在不甘心,不甘心放你离开……”

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小刀,高高举起,一滴泪顺着她半边漂亮的面颊滑落,“……阿云啊,你便与我一同……下地狱吧。”

沈争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愣愣地看着二人,直至一声刀入血肉的破裂声响起,他这才撕心裂肺大叫起来,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砰!

巨大的闷撞声响起,鲜血刹那从他额头涌出。这一撞却反倒让他脑中嘈杂的声音平息下来大半,沈争懵了一瞬,下意识伸出一手抹去挡住视线的鲜血,终于看清自己面前的是一堵厚实的墙。

他惊醒般转头,见门完好无损,仍是锁着的。

……没有徐忘云,更没有什么令和公主。

鲜血泄了洪般涌出,沈争状似茫然,再一转头,又瞧见自己身后那尊破败的泥塑菩萨像面含笑意,低垂着眉目,慈悲看着他。

他脑中忽然如雷声炸响。

直至此时,他才终于清醒过来,额上鲜血滴滴答答汇成一股线落下来,沈争双眼瞪大,泪痕与鲜血混在一处,他颤抖着凝望那泥塑的菩萨像片刻,忽然又跪下来,蜷缩成一团,再不动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次日,徐忘云照旧在庙前砍柴。

往常,他早早起来后,沈争便也会紧随他其后,坐在院中看他练剑、挑水、做饭。只是今日,早饭已摆在桌前放了半个时辰了,却依然不见沈争的影子。

想到昨晚沈争的异态,又想起他在门中死活不让自己进去。徐忘云当时听出他语调中的迫切,于是识趣的没再多问,带着宋多愁在庙前小吊床上凑合了一晚。

只是现在已经是隔日午时,庙中却迟迟没有动静。

沉思片刻,徐忘云决定再去敲门试试。

只是,他手还没落下去,那门先一步自己开了。

徐忘云下意识退后一步,道:“你……”

沈争站在门内,面无表情,不言不语的看着他。

徐忘云不明所以。

“你……”你还好吧?

“我要走了。”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徐忘云闭了嘴,有些意外,“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争点了点头,轻声道:“走。”

他孑然一身的来,双手空空,更没有什么行李。徐忘云错愕过后,明白过来,往旁边退了半步,让出一条路给他,“好。”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沈争突然决定要走,但他人的事,徐忘云一向并不多过问。沈争面色复杂的看他片刻,不发一言,真就掠过他走了。

只是走出几步,他又突然停下,低声道:“若以后我们还能再见……”

他说到这又突然停住,又说“不会了。”

“徐公子。”沈争说:“珍重。”

“嗯。”徐忘云面向他,“再会。”

沈争定定瞧他一会,再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徐忘云目送他的背影下了山,渐渐的,变成一个越来越小的小点,再也看不见了,这才收回目光,看了看天色,向着山上走去。

竹林旁,宋多愁趴在地上,手里攥了两个风车,玩得睡着了。徐忘云并没叫醒他,兀自走过去,盘腿坐在了断崖处,由着肆虐的山风撩起他的头发。

宋多愁揉揉眼睛醒来,看清身旁是徐忘云,连忙爬起。

他紧挨着徐忘云坐起来,见他面色平静地眺望山下,好奇的也随之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出来,便问他:“云哥哥,你在看什么?”

徐忘云平淡道:“看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山?”宋多愁眼一转,“山有什么好看的呀?”

徐忘云却忽然一愣。

——师父,你在看什么?

——看山。

——山?山有什么好看的?

也就是那一刻,许多他自以为早已模糊的、褪色的记忆忽然便鲜活无比地跳了出来,过往种种彷佛都还在眼前,山不是从前山,人也不是从前人。但苍穹未变,山风未变,日月江海更从未有什么不同。

徐忘云笑起来,宋多愁头一回见他笑,一时惊呆了,“云哥哥,你,你笑什么啊?”

徐忘云却没回他这一句,侧头看他,忽然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说:“我明白了。”

宋多愁完全没听懂,“啊?明白啥?”

徐忘云却不肯再解释给他听,转过了头,望向山下一片茫茫云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

忽然而已。

第42章浓雾

“殿下。”

桃蹊恭谨将果盘放上茶案,轻声提醒道:“时间就要到了,容奴婢为您奉茶吧?”

萧潋意仅着寝衣坐在地板上,黑发散乱披着,闻言眼也不抬,只往嘴里灌酒。

桃蹊双手奉茶到他面前,见他不接,战兢地瞧他两眼,小声道:“殿下,今日是家宴,只恐圣上和娘娘闻到您身上的酒气……不大好。”

砰一声,萧潋意重重将手中酒盏放到了地上,桃蹊脊背瞬时一抖,忙跪下道:“奴婢失言!奴婢该死!”

萧潋意默不作声看她好一阵,方才平淡道:“你怕什么?”

桃蹊诚惶诚恐,“奴婢……奴婢……”

“我没说你讲错了。”萧潋意淡道:“梳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蹊哆哆嗦嗦的起来了,取来发梳,心惊胆战的梳透他黑亮的长发,盘发髻时,却听萧潋意忽然吃痛地“嘶”了一声。

桃蹊还以为是自己将他扯疼了,脸登时煞白,“奴婢……”

“不关你的事。”萧潋意面有异色的摸上自己的肩骨,桃蹊关切道:“您又疼得更厉害了吗?”

骨缝中透出细密刺痛,似乎里面有无数骨头正挣扎着要穿破他的皮肉,搅得他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地方不是酸胀肿痛。案上黄铜镜反射出他面无表情的脸,五官倒是没变,只是轮廓愈发深刻锐利,肩骨无论他再怎么缩也只能缩成比寻常女子稍宽些的样子。他现在这幅模样,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和孱弱娇柔搭得上边了。

萧潋意与镜中自己冷冷对视,片刻后勾起一边唇角,自嘲道:“终究不是少年了。”

桃蹊谨慎回道:“一过经年,殿下比往日高些也是寻常事。”

“不。”萧潋意说:“是我在外面待了太久,长久没尝过这痛,得意忘形了。”

桃蹊沉默下来,安静为他绕上一圈珠环,“殿下,还需再改吗?”

萧潋意看都不看一眼,“就这样。”

桃蹊于是不再说话,取来宫裙为他换上。萧潋意神色冷淡,面向窗外的一树海棠望了一会,片刻后扭过了头,低垂下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宴席设在含粼台上,背靠珍珠湖,湖中停着几只赏景的船,皆以彩灯繁花装饰,穿行在粉艳芙蓉中,远远望去,满目袅袅水芝红。

现下本不该是芙蓉的季节,具说这是圣上为博新宠郑嫔一笑特从南方取来。今日的宴席,正是这位郑嫔的生日宴。

湖边亭中只坐着萧潋意和皇后两人,皇后拿起银制酒盏斟满一杯,递到萧潋意面前,温声道:“令和,来。”

萧潋意忙双手去接,“多谢母后赐酒。”

“一家人,何需如此见外。”皇后道:“这是母后去年酿下的百花酒,你快尝尝如何?”

杯中酒色泽清亮,香气馥郁,不用尝便知是好酒。萧潋意依言抿下一口,笑道:“母后手艺愈发精进了。”

皇后满意笑起:“我宫中还埋着几坛,你若喜欢,今日便让人送去给你。”

“多谢母后。”

不远处,忽闻一阵笑声,二人循声看过去,见是湖心清凉亭中站着许多人,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萧载琮,身侧站了个头戴珍珠冠,身着白裙的纤细女子,乖顺的被萧载琮牵着一只手,只瞧个背影也能看出这女子脱俗出尘,一顾倾城之姿。

皇后看着眼前情景,面似欣慰道:“许久未见过圣上如此开怀了,有郑嫔侍奉左右,本宫也甚感宽慰。”

萧潋意微微一笑,收回视线,“儿臣听闻郑娘娘已有了身孕,也颇感欢欣,只是不知会添个皇妹还是皇弟。”

“你是几个中最小的,这回多了个血亲,可是高兴坏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似是被戳穿心事般抿笑喝了一口酒。

“皇子或皇女,自都是好的。”皇后含笑瞧一眼清凉亭,“如今宫中唯只有你和文壁二人,若能得天庇佑再添上一个,自然是件幸事。”

虚伪作态。萧潋意对她所想心下清楚,忽觉一阵烦躁,掩袖轻咳两声。

果不其然皇后立时关切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咳嗽起来了?”

“母后见谅,儿臣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本是好透了,约莫是方才吹了风,残韵又被勾出来了些,咳咳……”

皇后讶异道:“怪我怪我,非要你喝下那杯酒,怎么病了也不和母后说一声?”

“儿臣只想着母后多操劳,不好因这等小事惹母后烦心。”萧潋意站起来,“母后勿怪,儿臣想去花园走走。”

“去吧。”皇后替他拢了拢衣扣,嘱咐道:“多穿些,莫贪凉。”

“是。”萧潋意向她行礼,退出亭子。皇后目送他背影越行越远,唇角噙着的一抹笑意终于不见了,她轻摇手中宝扇,又是瞧了清凉亭一眼。

亭外走来个大女使,停在皇后身侧,低身微声道:“娘娘,刘太医说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皇后抬起酒杯,只听着,并不作答。大女使瞧一眼她的面色,又接着道:“刘太医还说,垧北的那批货也都养成了,只等着娘娘开口。”

“不急。”皇后描的精细的眉尾细微的一挑,“你告诉他,再去替本宫寻个东西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女使低着头等她开口。

皇后微微侧了身子,压低了声音,轻声在她耳畔说了两个字。

珍珠湖的四周种着许多花草,种类繁多相较御花园也是不遑多让。萧潋意站在大片花丛前,低着头望着一园绯色出神,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他面前满架蔷薇开得正灿烂,只是最中间却有一朵开败了的枯花,裹在密匝粉白间更显得分外凄凉。萧潋意正正站在这朵枯花前,定了许久,伸手碰了碰它干黄的花瓣。

“殿下?”

花丛前,忽然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萧潋意猛地回神,循声看去,却见自己身后站了珠冠白裙的清丽女子,面带笑意的看着他,正是那仙姿佚貌的郑嫔。

“郑嫔娘娘。”萧潋意微讶,“您怎么在这?”

“湖上人太多,出来走走。”郑嫔行礼道:“倒是殿下,也是烦闷那里人多么?”

萧潋意微微一笑,并不就这个问题作答,郑嫔走过来,瞧见了他面前的那朵枯花,伸手掐掉了。

萧潋意眉尖一挑,“娘娘是觉得这花败得碍眼?”

“不。”郑嫔将花丢进泥土中,“只是觉得这花开得辛苦,如今终于熬到了头,就放它随风去吧。”

萧潋意似有深意道:“这满院芳菲开得烂漫,我有时瞧各宫的娘娘们便觉的好似身处仙院,百卉含英,花攒绮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了这话,郑嫔面色未变,一手摸上自己的小腹,侧头望了花色一会,才平淡道:“我不做花。”

萧潋意语似意外:“那娘娘想做什么?”

郑嫔柔声道:“做鹰。”

鹰翱翔于天际,生来不受束缚,萧潋意了然道:“那是有些难了。”

他抬起袖子,却不想手中帕子滑了出去,轻飘飘落在了地上。郑嫔下意识伸手去接,手方一按上那帕子,忽然又有另一只手伸来牢牢的按住了另一侧。郑嫔一愣,抬眼见萧潋意含笑看她,一点一点的,从她手中抽走了帕子。

“娘娘赏花,令和就不多打扰了。”萧潋意站起身,“告辞。”

郑嫔一顿,方才行礼道:“殿下慢走。”

第43章火祭

春时一过,便又是宗庙祭祀的大典。

天子七庙,诸侯五庙。皇帝与皇后端坐在大庙前黄金宝座上,台阶两方按品阶官种各站着数百着各色官袍的王府大臣,再往下一层青石台阶,其下广阔平台千万官员张袂成阴,手中各持着白玉笏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正中天坛前,身着礼袍高帽的大祭司在祭台中点起火焰,彩色云幡随风飘飞,卷起寥寥火星向着天边而去。悠悠乐鸣声响起,执雉羽的舞者在祭坛前跳起八佾舞,重鼓击锤下,大祭司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忽将手中天杖压得极低掠过祭坛,火焰被铜铃带动翻涌起来,咆哮两声,猛然蹿起了一人高。

“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降甘风雨。各得其所,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吾等敬拜皇天之祜,薄薄之土。承天之神,兴甘风雨,庶其百物,莫不茂生!”

琴鸣忽然一道崩裂声,是琴师的琴弦断了。这一声走音动静微小,很快便被其他乐鸣声掩了下去。坐在高台上的萧载琮却敏锐捕捉到了这声动静,眉心登时一蹙,锐利的眼神便转向了礼队。

只是还没等他看清是谁的琴弦断了,天坛前,大祭司忽然高喊了一声,萧载琮便又被引去了视线,见那祭坛上的火焰怒号高耸,火焰翻飞肆虐,似乎正为什么事怒发冲冠的样子。

众百官不明发生了何事,面面相觑。大祭司神色大变,忽然跪了下来,高喊道:“天神息怒!”

萧载琮从宝座上站起,“怎么回事?”

皇后亦是从身旁站起,手中伽南香手串转得飞快,惊疑不定道:“阿弥陀佛!”

“陛下!”大祭司跪拜着大呼小叫,“天神有问,腹有不详鬼胎者是何人?!”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微变,不约而同看向高台上。

萧潋意与萧文壁并肩站在众臣之首,闻言用袖子轻掩唇鼻,抬眼看了一眼萧载琮。

后宫之中,有孕的还能是谁?萧载琮面色无异,并未开口,目光审视看向台下。皇后大惊道:“你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祭司却忽然像看见了什么可怖之物,双眼大睁,向着某一方向跪拜道:“神明息怒!尊神在上,吾等瞻仰苍穹,诚心祈求神明垂听!吾皇与吾等百姓皆无半分不敬之心!诚望天神息怒!勿将大灾降于我大郇国土!”

火焰嘶吼一声,便真的略略平息下去一些。

这一下方才不信的如今也信了八成,人群中有一大臣忽出声道:“陛下,宫中有孕之人,莫不是郑嫔娘娘?”

萧载琮还未出言,皇后先道:“韩丞相,郑嫔怀的是皇嗣,如何可称不详?”

韩丞相道:“娘娘说得是,只是胎儿如今还未出世,是否不详也暂未可知。”

萧潋意静默不语,萧文壁在他身侧,亦是同样不言,抬眼瞧着台上等萧载琮的反应。

就在此时,方才偃息过一阵的火焰忽然又蹿的更高,竟将大祭司手中的天杖吞食了进去。众人大惊,萧载琮道:“你说,要如何?”

他负手站立在台阶上,大祭司跪着转向他,拜道:“回圣上!唯有将鬼胎连其母体一同以火烧为烬,方才可平息神怒,重得庇佑!”

谁都不说话了,所有人都是面带异色的悄悄看萧载琮的脸色。萧载琮嗯了一声,好像他一言奠定的不是自己孩子的命似的,轻描淡写道:“那便如此。”

他坐了回去,挥手道:“继续。”

皇后露出个讶异惊惧的表情,似乎是想再劝两句,启唇却又敛了话头。御林军已领命要走,竟是要当下就将人绑来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目光在他们几人转过一圈,心下一转,站出来道:“父皇。”

众人目光顷刻投在他身上,萧载琮回首看他,“怎么?”

萧潋意道:“禀父皇,今日乃宗庙祭祀,在祀礼上将郑嫔处置了是否有些不妥?”

皇后神色一凝,侧身看了眼萧载琮的面色。萧载琮神色如常,不辨喜怒,皇后心神微敛,唤道:“陛下?”

韩丞相道:“殿下此言差矣,而今正是天怒,若不当场将冒犯之人处置怎可平息,岂不后患无穷?”

“丞相为何如此断定郑嫔娘娘腹中便是鬼胎?”

“天象所言,如何有假?”

“丞相所言有理。”萧潋意道:“但若果真如此,倒叫令和不免担忧大祭司今日可有备好驱祟法器?这烈焰又是否能将这不祥之胎斩草除根,若是不能……可如何是好?”

大皇子温声道:“不必忧心,父皇和皇兄都在这,自会鼎力护你周全。”

萧潋意感激一笑,“多谢皇兄。”他又忽然敛了话头,垂眸道:“只是令和一想到郑嫔娘娘腹中的也是我们的血亲,心下不免……总有些忧虑。”

皇后眉尾不引人察觉的细微一动,又改口道:“令和说得不错,陛下,先将祀礼完成才是首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载琮重新坐回宝座,“吉日何时?”

“回圣上,三日后已巳月乙末日,明堂当值,正是黄道吉日。”

萧载琮淡道:“就那日,继续。”

皇后微松了口气,从眼尾处与大皇子对视一眼。启唇道:“圣上英明。”

火焰又燃烧起来,只是这次平复了许多。大祭司舞动云幡重念起祷词,萧潋意低垂着头,抬眼瞧了下萧载琮。

只见苍老的帝王端坐在金銮御座上,敛眉阖睨百官,明黄龙袍绣着汹涌沧浪,端的是铁面冷血的天家威严。

仿若那方才发生的事就只是同琴弦绷断了似的小插曲,压根不值得往心上一放似的。

萧潋意收回眼神,再不去看他,与众人一同道:“圣上英明。”

宗庙祭祀一结束,皇后便进了佛堂彻夜不休的念起佛经,祈求天命庇佑,庇佑大郇国运,庇佑郑嫔和她腹中的皇嗣血脉。后宫众嫔妃忽然一夜之间大半得了怪病,头晕眼花呕吐不止,且找不到病因。宫中便有流言传起,说是因郑嫔腹中不祥之胎而惹得天怒降下的神罚,弄得到处人心惶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天,萧潋意去了郑嫔的芙蓉宫。

郑嫔着一身素衣,跪坐在宫内竹屏旁,手捧着一只铜制梅花炉,垂眼瞧着薄烟袅袅升起。

屋内缭绕着一股浅淡幽香,郑嫔听见了动静,扭头看向门外,那点云烟被她的动作惊动,顺风蜿蜒而动,香味登时更浓郁了些。

萧潋意面色平和,眼底却藏着抹深意,交叠双手站在门口看她。郑嫔看清来人,神色没什么波动,便就着跪坐的动作行礼道:“四殿下万安。”

萧潋意勾起唇角坐在她身侧,饶有兴趣地瞧着她手中的梅花炉,“这香炉做得倒是精妙。”

“殿下喜欢,便拿去吧。”

“娘娘愿意给我?”

闻言,郑嫔轻笑一声,淡道:“将死之人,何谈什么愿不愿。”

萧潋意却道:“我不喜夺人所爱,娘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云烟在二人面前冉冉升起,萧潋意安然自若,只管摆弄案上花枝。郑嫔当然明白他今天来不只为着个炉子,瞧他一阵,开门见山道:“殿下今日来我宫中为了什么?”

萧潋意直白道:“明日娘娘便要被施以火刑,不知心头何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嫔一愣,很快又复如常道:“若能为陛下分忧,自当死不足惜。”

“只是如此?”

郑嫔淡道:“还能如何。”

她语调平缓,神情漠然,瞧不出丁点不甘怨恨的样子。萧潋意侧头看她,“我记着娘娘说过,想做鹰?”

郑嫔垂下头不再看他了,一手轻轻摸过炉身的纹路。萧潋意道:“若我说,能助娘娘成鹰呢?”

郑嫔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殿下如何助得。”

萧潋意紧盯着她,淡色眼神却犹如一汪深沉的潭,其下水光幽幽,像藏着什么潜伏的猛兽,“我可保你无虞,不过。”他眼神向下,慢慢停在了郑嫔的腹部,“也只能保你一个。”

“……”

他所言之意郑嫔自然明白,听了这话,郑嫔定定看了他好一会,道:“好。”

萧潋意摆出个意外的表情,“娘娘舍得?”

“一团肉,有什么不舍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身量纤纤,神态温顺,讲起话来总是轻声细语,话里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萧潋意心下满意,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苍鹰搏击长空,生着弯钩利爪和坚硬的喙,自不会被什么牵绊住脚步。

他侧过头,将自己鬓边的一支金钗拔下来,笑道:“娘娘是个明白人。”

三日后,大祭如期举行。

大祭司一身古怪彩衣,面上扣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高举雉羽铜铃。青铜鼎中烈火高涨,香灰随着点点火星飘散而去。

“天神兮!吾请于此,乞神勿怒,犯者已擒,立当焚之!血肉泰神,魂归天地,恕吾宥之,谦恭敬祀天地,祈盼此地福泽万里,风调雨顺,江山稳固,皇运昌盛!”

郑嫔身着繁丽宫袍被绑在中央的木头柱子上,四周铺散着许多稻草木枝。她面无表情,既不哭喊也不挣扎,目光直直的盯着天边,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可怜。”皇后高坐在彩凤宝座,远远瞧着郑嫔半边玉脂似的侧脸,攒金丝的锦袍轻点两下眼角,“花儿一样的年纪。”

萧载琮坐在正中,没什么表情。萧文壁宽慰道:“母后切勿太过伤心。”

皇后轻拍两下他的手,“好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立在一侧,冷眼看这几人惺惺作态,片刻后抬手理了下发髻,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大祭司已燃起火把,大叫着靠近郑嫔脚下的那堆草木。台下众百官皆都沉默不语,也有几个稍有良知的,私下也曾愤愤不平过,但又有什么用?天子说你是什么便是什么,人命不过他脚下一只蝼蚁,也只好同其他人一般凭轼旁观这场诡异的人祭。

火星已挨到了最外头的一根枯草,就在此时,天边忽然响起阵阵异响。

“咕——!”

【作者有话说】

注:祭词出自明宣宗宣德元年祭文

第44章鸮鸟

“那是……那是什么!”

台下一个大臣伸出一手指向天边,众人循声抬头,惊诧的发现远处竟有一片黑压压的不明物以极快的速度倾覆而来,浓厚犹如一块庞大的乌云,灼目的日光少顷便被遮了个大半。

“那是什么!什么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鸟……好像是鸟!是鸮鸟!”

离得近了,众人这才看清那遮天蔽日的乌云竟是一群成千上万的鸮鸟,蝗虫过境一般密密麻麻,闪烁着其明黄瞳孔,嘶吼扑闪羽翅自众人头顶掠过。

——咕!

鸮鸟常在夜间出没,生得酷似野猫,叫声诡异瘆人。这些从小便在宅子里养尊处优的官员大多并没见过鸮鸟,更没有见过数量如此多的,此刻皆是乱成一团的东躲西藏,连官帽被鸮鸟尖利的爪子抓走也再顾不上。

台下一片混乱不堪,皇后猛地一攥椅子站起,厉声道:“怎么回事!”

萧载琮稳稳坐在宝座上,沉声命道:“御林军,杀!”

“陛下!娘娘!”大祭司身上彩衣已被鸟爪抓的破烂不堪,连滚带爬叫道:“夜鸟出世定是神意!这些是神的使者!是神派来的使者!杀不得!杀不得啊陛下!”

萧载琮充耳未闻,只道:“杀!”

数支铁箭破空而去,鸮鸟们似乎被激怒,众人只闻阵阵鸟鸣,数声参杂在一起几近震耳欲聋。箭雨横飞间,忽见一只硕大鸮鸟猛然变了方向,吼叫冲着台上飞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护驾——!”

“护住圣上!拦下它!”

众人皆是一惊,萧文壁抽出一旁侍卫佩剑,凛目挡在萧载琮与皇后身前。萧载琮面沉如水,皇后大惊道:“快拦住它——!”

“咕!”

鸮鸟如一道乌黑闪电,却并不冲着萧载琮,径直飞向皇后,在皇后的惊叫声中飞快的掠过了她。电光火石之间,皇后只觉鸮鸟温热的羽翅滑过自己的脸,紧接着头皮一痛,鸮鸟便飞快的隐入鸟群,不见了踪影。

皇后抬手一摸,摸出自己发髻上是少了根簪子。

“母后!”萧文壁急急道:“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皇后定了定心神,“没事。”她转向萧载琮,“陛下如何?”

萧载琮却并未看她,只看着天边。

——只见那群鸮鸟打转两圈,再度并在一起,调转了方向,如来时般乌压压的远去了。

郑嫔跌坐在草堆上,身上绑着的麻绳已尽数被啄断,身上却毫发未损。

“此女……此女命不该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祭司瞧着眼前情形喃喃自语,片刻后回过神来,忽然猛地跪拜道:“圣上恕臣!此女乃是宫星庇佑之人!命不该绝!”

皇后还未从方才那场混乱中定下心神,又被大祭司这番言论惊了一惊,一时脱口而出道:“你先前不说郑嫔腹中乃是不详之胎,引得神怒,定要火祭方可平息怒火?湳楓”

大祭司道:“天象有误!如今时来看此女寿数未尽,神不许其死,腹中许是祥胎也未定!”

这番言论,竟将他先前所言尽数推翻了。

皇后眉心紧蹙,眼神中明暗闪烁,须臾神色一松,转而微笑道:“郑嫔想来是没什么大事,陛下自可宽心了。”

萧载琮却道:“冯柄。”

冯柄出列,跪道:“末将在!”

萧载琮:“追上那群鸮鸟的踪迹,给我查,到底是从哪放出来的!”

“是!”

冯柄领命,率军转身而去。台上台下一片鸦雀无声,萧载琮目光扫过众百官,扫过萧文壁和默不出声的萧潋意,最后缓缓扫过了皇后。

皇后面不改色,温声道:“陛下……”

萧载琮拂袖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后话头一顿,转身看向萧载琮背影,躬身道:“恭送圣上。”

那场火祭,便就这样没头没尾的结束了。

郑嫔虽已不再被紧闭,宫中关于她腹中不详之胎的传言却并未消散,人人避之不及,圣上也不再召见她。

火祭后第三天,令和公主忽然病倒了。

——“太医!快传太医!”

长敬宫内,满院宫人内侍匆匆奔走,桃蹊端着个硕大铜盆从门内出来,正与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内侍撞上,砰一声铜盆摔落在地,水花四溅炸开,只见其颜色猩红,竟是一盆血水。

桃蹊顾不得责备,就势一把拉住那小内侍,急道:“太医呢!太医来了没?!”

小内侍倒豆子般道:“去叫了去叫了!徐太医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徐?”桃蹊一皱眉头,自语般道:“怎么偏偏是叫他……算了,快些再去催一催!”

小内侍来不及多言便仓促跑走,这时,屋子里忽然有人惊慌喊道:“桃姑娘!桃姑娘!”

桃蹊神色当即一凝,反身掀起门帘,飞速道:“来了!”

门内,几个女宫人形色慌张,手忙脚乱地扯着布巾抹布,榻上萧潋意仅着一身寝衣,黑发散乱成一团,神志不清地趴伏在床沿处,侧头又是一大口血吐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

一旁的芙儿立时惊叫一声,房内地板上散落着许多布巾铜盆,皆已被血染得鲜红,也不知萧潋意是吐了多少血出来。桃蹊步履匆匆走至床榻旁,凝声道:“殿下!”

萧潋意面色苍白,毫无反应,已是昏厥了过去。

“这……这可怎么办啊!”芙儿哭道:“这样一直吐一直吐,又哪里来这么多血可以吐!”

“药剂煮好没有,有没有给殿下灌下?!”

“煮好了,但是殿下一直吐,灌下了又再吐出来,根本喂不进去!”

“再煮,再灌!”桃蹊说:“去打一盆热水来,再寻些干净的布巾!”

“好……好!”

芙儿匆匆跑走,榻上萧潋意胸腔忽然上下起伏一下,扭头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殿下!”桃蹊心下一急,再顾不得还有旁人在,捏住了他的天府穴。

这样吐下去不行,他撑不住的!

萧潋意吐出这一口鲜血,眼皮微弱震颤几下,竟是稍稍回了些意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听他声音几不可听,“……云……”

桃蹊:“什么?”

萧潋意瘦长苍白的手指竭力绞住了桃蹊的衣角,喃喃道:“阿云……”

桃蹊动作一顿,抬头看了还留在殿内的小宫人一眼。

小宫人捧着铜盆,低着头,一眼也不敢往这边多看。

“……”

桃蹊定了定心神,低声道:“殿下,您累了。”

萧潋意双目紧闭,再没了任何动静。

太医匆匆来过,勉强止住了他的呕血之症,但病因尚不能查。

皇后亦来过几次,带来许多名贵草药,但萧潋意却始终昏迷不醒,她便干脆彻夜不走,如同天底下每一个担忧儿女的慈母那样,守在了萧潋意的床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只不过,她也没能守上多久。

郑嫔坠楼而亡了。

夜已深,慈明宫内,皇后卸了凤冠,殿内仅燃一根烛火,堪堪只能照亮她面前方寸天地。

殿门外,慈明宫大女使匆匆走进,附在皇后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皇后紧缩的眉头一松,问道:“文壁知道了没有?”

“回娘娘,珵王殿下已知道了,还说要娘娘不要忧心。”

“好孩子。”皇后面色平和下来,伸手拨了拨那烛火的灯芯,“文壁这孩子,哪里都好,只是……缺了一状丰功伟绩在身。”

大女使从眼角觑了眼她的脸色,又从袖中掏出个什么东西,低声道:“娘娘,太师府有信来了。”

皇后的手一顿,抬眸道:“谁给的?”

大女使道:“回娘娘,是老夫人的。”

高太师府,那是皇后的娘家,大女使口中的老夫人便是她的生母,高老太师夫人。皇后默了一阵,接过了信,展信看下去,脸色也随之一分分地沉下去。

大女使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哗啦一声,是皇后将信纸揉成了一团。她面色阴沉的默坐片刻,将信纸挨上烛灯,烧了个干净。

火光便随着她的动作跳动两下,将她的影子拉扯的变了形,她叫道:“宝汇。”

那叫做宝汇的大女使应道:“奴婢在。”

“灭灯吧。”

“是。”

宝汇扶着皇后起了身,伺候着她去了外衫,撩开床上纱帐。

她转身去吹灭了桌上的灯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什么东西相撞的响声。

宝汇回身,“娘娘?”

床榻内一片安静,无人应她。宝汇心下坎坷一阵,忧心皇后是摔到了哪,便大着胆子撩开了纱帐,唤道:“娘娘?您……”

她的话顿在了喉咙中。

床上的锦被掀开了一半,皇后坐在榻上,黑夜中只能堪堪瞧见她面色铁青,手里握着个什么东西。

——只见她手中金簪耀目,正是那天大祀上,被鸮鸟衔走的那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浓浓夜色中,忽有一只鸟扑扇着翅膀从她窗前飞过,留下一阵咕咕怪叫。

宝汇不知怎得就突然想起那日成群的黄瞳鸮鸟,心下不自主升上一股寒意,这时,皇后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沉声道:“宝汇!”

宝汇定下心神,回道:“娘娘,奴婢在这。”

“去!去把文壁找过来!”

现下?宝汇讶异一下,婉言劝道:“娘娘,已是亥时了……”

“快去!”皇后厉声道:“现在就去!”

“是……是。”宝汇不敢多言,领命退出了屋子。大殿中,便只剩下皇后一人。

一片漆黑中,她忽然收紧了手,将那金簪死死攥紧了。

第45章七夕番外天河夜话

今年七夕兰夜,皇后邀了京中女眷,在御花园中布了筳会,为迎仙拜月,讨个彩头。

满园张灯结彩,百花齐放。各世家夫人坐在席上,摇着团扇扯些家常话,年轻些的闺阁女儿便成团地挤在庭院中投针验巧,对月穿针。

萧潋意不喜热闹,在宴上装模做样了好一会,寻了个由头逃了出来。这会他正坐在角落里的一处秋千上,端了盘从宴上顺来的巧果,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远处,忽闻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萧潋意被这点动静惊动,循声看过去,见是两个穿彩衣的年轻女子,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约莫是没想到这种角落会有人在,在黑夜中隐约看见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吓了一跳,当即失声叫了出来。

萧潋意心下好笑,没出声,侧头瞧着两人。那两个女子叫过后冷静下来,认出了萧潋意身上的装扮,知道了面前人是谁,慌慌张张行礼道:“殿下万安!”

萧潋意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两个女子得了恕令,慌忙起了身,快步离开了。远远的,还能听着其中一个女子对另一人低声埋怨,窃窃私语道:“……叫你非要来这听什么天河夜话,这下好了,宫中失仪冲撞了殿下,这要让咱们爹娘知道了,岂不骂死咱们!”

“完了完了。”另一女子哭丧着脸,走了阵,又听着那人带了点艳羡,小声说:“不过你瞧见了没?那是四殿下!真和她们说得一模一样,生得可真好看……”

这片角落幽静,地方又不大,两个女子的话一句不落的全传进了萧潋意的耳朵里。噗嗤一声,是萧潋意笑了出来,他扭过头,对他身后一人笑吟吟道:“阿云你听,她夸我生得好看呢。”

徐忘云瞧他一眼,没有回他这一句。

见他不答,萧潋意却不依了,他转过身子,两手撑着板,几乎要从秋千上整个探出去,仰着脸问他:“阿云,我生得好不好看?”

今日家宴,他穿了宫袍,头发挽得精巧,鬓旁钗了一只流苏金簪,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耳旁轻轻摇动着,更映得他眉眼美艳的动人心魄——徐忘云瞧他一阵,忽然伸手将他身子掰正了,言简意赅道:“好看,坐好。”

“敷衍。”萧潋意被他掰直了,板板正正地坐在秋千上,心下一转,又忽然压低了声音,严肃道:“阿云,你过来。”

他语气正经,似乎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徐忘云不疑有他,往前走了两步,胸腹处却忽然一重——是萧潋意往后一靠,整个人倚在了他身上。

徐忘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秋千架得高,萧潋意的脑袋正顶在他的心口处。徐忘云动弹不得,无奈道:“起来。”

“不起。”萧潋意无赖道:“阿云,我累了。”

“快起来……叫人看到,不大好。”

“这鬼地方,哪有人来。”萧潋意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何况……我是真累了。”

徐忘云不说话了,他垂着眼看他一阵,干脆放弃了。还真就挺直了身子,一动不动,安静地当好一根能倚人的棒槌。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萧潋意依着他,望了会天,伸出一手指向天边一处,说:“阿云,你瞧那颗星。”

徐忘云顺着他的手抬头看,“织女。”

“那是牛郎。”萧潋意又指向另一处,“你瞧他们中间,隔了这么宽的一条河,这辈子……湳楓也难再见着一回。”

“有鹊搭桥。”

萧潋意笑了,“阿云,你真信会有鸟飞上去的哄孩子话?”

徐忘云反唇相讥:“你不是也信牛郎织女真是两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闷闷笑了起来,震得徐忘云的胸膛都在随之发颤,“那你说,那真的是两个人吗。”

徐忘云想了想,说:“可能是。”

“为什么?”萧潋意饶有兴味,“阿云什么时候也信这种哄孩子的故事了?”

徐忘云却说:“师父说的。”

“哦。”萧潋意拉长了声音,抵着他的胸膛抬起了头,仰着脸看他,“那一定是没错了。阿云,我问你,如果你是牛郎,遇上了织女,你怎么办?”

相传牛郎织女相逢在一条河边,牛郎贫穷,仙女貌美。牛郎为求织女为妻,偷藏了织女的羽衣将其留在了地上。两人一见钟情私奔成婚,却最终被王母娘娘发现,脱下簪子划出了一条银河,将二人分隔在两岸。

徐忘云说:“不怎么办。”

“不怎么办?”

“嗯。”徐忘云回道:“若她要人帮忙,我可以送她回家去。”

“那若这织女生得相当美艳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低头看他,实在不懂这二者间有什么分别,权当他说了句废话,不回答了。

萧潋意两只苍白的手臂伸上来,细长的手指捧住了徐忘云的脸颊,紧盯着他道:“若这织女……是我呢?”

徐忘云说:“如何能是你?”

萧潋意梗了一下,啼笑皆非地心想道我是拿这小木头没招了,收回了手,笑道:“罢了罢了。阿云可真是个圣人。我家阿云这么好,以后一定是要登入仙境,位列仙班的,或许真会成颗星星也不一定!”

夜色寂静,寥寥星光映在他鬓边的金钗上。远处吹来了一阵微风,将远处女眷们的笑闹声吹近了些,却将萧潋意这句模糊含笑的话吹远了些。徐忘云垂眼看他,心下忽然有股异动升腾起,竟难得追问道:“那你呢?”

萧潋意却只笑着看他,不说话了。

徐忘云却又问了一遍:“你呢。”

“我……我在地上瞧着你。”

徐忘云沉默了,萧潋意抵着他的胸口,听着耳旁徐忘云胸膛中一颗鲜活有力的心脏砰砰跳动着。他闭上了眼,侧脸更近的将耳朵靠近了些,近乎缱绻地蹭了蹭。

远处,却忽然有脚步声急急向着这边靠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倏然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神色中的眷恋温情刹那不见了,面色复又一片淡漠。黑夜中有个人影窜了出来,做一身侍卫装扮,一见了萧潋意,当即跪道:“殿下,皇后娘娘在宴上唤您不得,嘱了卑职们来园中寻找,还望您速回宴上。”

萧潋意神色冷漠,微抬下颌看他一阵,闭了下眼,又瞧了一眼天上。

天上繁星密布,牛郎织女两颗星子遥遥相对,中间隔着一条鸿沟似的宽河。

他看了一阵,忽然开口道:“你没见过我。”

侍卫:“……啊?”

萧潋意抓住了徐忘云的手,笑道:“阿云,我们走。”

徐忘云不明所以,茫然道:“去哪?”

“私奔。”萧潋意却不和他解释,抓了他的手,一阵风似的从侍卫身边吹了出去。徐忘云被他带着快步往前跑,夜风从两人耳畔呼啸卷过,卷过萧潋意的宫袍,卷过徐忘云的发尾,卷过萧潋意鬓边的流苏金钗——在夜色中闪着光摇晃一阵,终于承受不住他的动作,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徐忘云提高了声音:“簪子!”

“不要了!”夜色中,二人脚步不停,顺着御花园一路往前跑,萧潋意大笑着,衣袖卷着黑发在夜风中肆意纷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高声道:“——阿云,我们走!”

第45章浑水

“皇妹如何了?还曾醒过没有?”

长敬宫内,萧文壁坐在萧潋意床边,满面忧色,亲手洗了一块温热布巾擦了擦萧潋意冷汗淋漓的额头。

桃蹊恭敬道:“回殿下的话,公主已昏睡五日了,每隔几个时辰便要吐血一次,食药不进,常又会突然发一身的冷汗,一直没有醒过。”

听了这话,萧文壁叹息一声,“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他转头,问:“如何?”

这话是对着一旁正为萧潋意把脉的白胡太医说的,那太医摇了摇头,只道:“卑职无能。”

“一个两个的,都是这句话……”萧文壁头疼万分,痛心道:“太医院如今便真的无用至此?上上下下竟连病因都找不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鲜少有怒,周遭太医下人顷刻便跪了一片,齐声道:“殿下息怒!”

萧文壁闭了闭眼,似乎是不愿再看他们,伸手摸了摸萧潋意的发顶,叹息一声。

“殿下。”

这时,一旁跪着的另一个年轻些的太医犹豫道:“卑职知道一个法子,或许能保公主无虞。”

萧文壁看向他:“什么法子?”

“回殿下。”年轻太医跪着向前两步,拱手道:“卑职老家原是青阳县人,泽昆山便在青阳。公主这病是受惊引发的心悸,从而勾出了体内沉疴旧症。泽坤山地处北境,内有一寒鹿泉。若能找到此泉,在寒水浸泡个七日,再配上泽坤山特有的白珠草,或许能破开瘀阻血府,保住一线清明。”

仍还跪着的桃蹊心下一动,从臂弯中微抬起头看了萧文壁一眼,只听另一白胡太医也同附和道:“殿下,严太医说得有理。公主脉弱无力,肢冷自汗,是心阳欲脱的表现,心藏脉而脉舍神,心病则神明失其所主。而心属火脏,以寒潭之水化解,却不失为一可试之法。”

萧文壁面露讶色,“当真?”

“卑职不敢妄言。”

萧文壁默了一阵,“如此也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叹息一声,湿布巾擦过萧潋意削瘦下去不少的脸颊,垂眸道:“去吧,这就去襄阳殿禀告父皇一声。”

与此同时,襄阳殿中——

“臣妾若有半句虚言!便叫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永坠地狱不得超生!”

大殿正中,跪了个身着粉衣白裙的女子,三指并在一处,神色激动的正对天起誓。萧载琮与皇后并坐在殿上宝座,闻此言,皇后面不改色,淡声道:“婞贵人,莫要胡说。”

“臣妾没有胡说。”婞贵人道:“圣上,当日祭祀便是皇后娘娘一手操办,便是要假借什么鬼神之说铲除郑嫔和她腹中的胎儿!”

萧载琮坐于宝座上,闻言不咸不淡瞧了台下婞贵人一眼,问道:“大祭司何在?”

一旁立着的内官立时道:“回陛下,先前监察司已来传过一声,那日祀礼后大祭司失了心智,前几日在宫中自缢了。”

“自缢?真不是被灭了口吗?”婞贵人道:“如今后宫众嫔妃与令和公主症状相同,足以可见并不是生了什么怪病,定是有人刻意为之,臣妾先前亲眼见了皇后身旁的宝汇推了郑嫔坠楼,便是皇后祀礼不成,这才又下了手。这场怪病说不定也和郑嫔那事一样,皆是出自皇后娘娘之手!”

萧载琮目光移向皇后:“她说得,可属实?”

皇后面向他,无奈道:“臣妾实在不知她是在胡言乱语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转过头,对站在她身侧的宝汇和颜悦色道:“宝汇,和婞贵人说一说,当日你正在哪?”

宝汇躬身道:“回娘娘的话,郑嫔坠楼当日奴婢正在慈宁宫内,为娘娘舂捣敷腿的药材。”

“臣妾没有胡说!”婞贵人激动道:“郑嫔坏了龙胎好端端地怎会突然坠楼?陛下您难道便未曾有疑吗?臣妾不敢欺瞒陛下,所言句句属实!臣妾带了人证来,但请陛下允见!”

萧载琮一挥袖子,“带上来。”

片刻后,大殿之外便有个太医哆哆嗦嗦进来,跪拜道:“卑职叩见陛下。”

皇后见着来人,眉尾微不可察的一抽,道:“——刘太医。”

这一细小动作很快便被婞贵人敏锐捕捉到了,她冷笑一声,胜券在握似的,“皇后娘娘似乎与刘太医很是相熟呢。”

“娘……娘娘。”刘太医埋着头,半分也不敢抬起来,只瑟瑟发抖道:“卑职愿为贵人作证,后宫众嫔妃和令和公主呕血之症,确是皇后娘娘指示卑职下的毒不假!”

皇后终于变了面色,她拢袖站在高台之上,缓缓道:“刘太医,本宫从未与你有过瓜葛,为何今日莫名害我?”

背弃旧主,举家小命已捏在他人手中的刘太医不敢看她,只冷汗淋漓的将头埋着,半响说不出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婞贵人道:“娘娘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冤有头债有主——自己未曾做下亏心事,又哪有野鬼半夜敲门呢?”

“陛下!”婞贵人多年满腔冤苦,终于得以向天子一诉,“当年我刚进宫便有幸得您三分宠爱,却不想因此惹祸上身!”她恨声道:“就是她!是她高帧与妒恨我蒙得盛宠!便命人灌下我一碗红花,堕了我那还未足月的孩子……叫我终生再不能有孕!”

她双眼赤红,字字泣血,“臣妾怎能不恨!怎能不怨!她佛口蛇心,枭心鹤貌!您又怎能容忍这等毒妇在枕边多年!陛下!”

萧载琮道:“你,将此事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回、回陛下。”刘太医埋着头,抖道:“那一日皇后娘娘身边的宝汇找到卑职,命卑职找到一种毒药,这药稀世难见,乃是卑职组家传下来的,服用少许可叫人呕血头疼几日,服用的多了便可叫五脏六腑化为血脓而死……娘娘叫我拿来,叫我、叫我在送去合宫中列份的调养汤中都下了一些……”

皇后眸色沉沉,萧载琮闻言反倒哼笑了一声,微微转了上身,侧头问她:“他说得可属实?”

“臣妾并未做过这些,还请陛下……”

啪!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哽在了喉咙中,萧载琮云淡风轻地甩了她一巴掌,皇后半边脸颊瞬时肿起几条通红的指印,顿了一顿,跪道:“陛下息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皇后所作所为,便是想将郑嫔和她腹中胎儿一齐杀死,正如她当日如此处死梁妃,如此让臣妾再不能生育!她如此狠毒,又谁知当年三殿下亦非死于她手?陛下!您不能再被她蒙蔽了!”

萧载琮看着她,眼中添了分审视,皇后仍是跪着,垂头道:“臣妾从未做过。”

“父皇!”

殿外,萧文壁匆匆而来,一进殿中便跪下了,拱手道:“父皇切不可听人一面之词!”

萧载琮蹙眉道:“你来做什么?谁通传你进来的?”

“父皇恕罪。”萧文壁道:“无人通传,是儿臣在殿外听见声响,忧切过甚,这才斗胆进殿,还求父皇不要怪罪儿臣,但听儿臣一言!”

萧载琮眉心蹙起,往椅背上一靠,“你说。”

“父皇。”萧文壁目光灼灼,铿锵有力道:“母后向来仁慈,绝不可能做出如此恶毒之事,还望父皇千万不要被人蒙骗了!”

“珵王殿下。”瑛贵人咬牙切齿道:“这话要送给您才是,万不要被人蒙骗了。”

萧文壁不理睬她,只对着萧载琮道:“我与母后相伴已二十余年,这许多年她如何辛苦操劳,我都看在眼里。父皇,您也已与母后相伴几十余年,时日比儿臣只多不少,母后如何恭淑毓德,您全然不晓吗?”

“文壁。”皇后道:“不必再说了。”

“母后!”萧文壁抿了抿唇,又对萧载琮道:“瑛贵人有证人,儿臣今日也带来一个,还请父皇宣召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瑛贵人一怔,萧载琮道:“宣。”殿门外,走进个做下人打扮的女使,跪拜道:“奴婢长敬宫蔷枝,拜见圣上。”

瑛贵人愕然,瞪视着她说不出话。萧载琮道:“长敬宫,你是令和身边的?”

“回陛下,正是。”蔷枝恭顺道,“奴婢今日前来,只为说句公道话,当日郑嫔坠楼时,奴婢正奉了四殿下口谕去给皇后娘娘送件东西,出来接的正是宝汇。”

“什么东西?”

蔷枝道:“回陛下,是根簪子。”

“就是这根。”皇后从头上拔下根黄金簪,呈给萧载琮看,“陛下可还记得这个?正是当日臣妾在祀礼上被鸮鸟衔去的那支,那鸟约莫是嫌重,半路丢了,正掉在长敬宫内让令和捡到,便让她身边的女使送了过来。”

萧载琮目光在她手中簪上停了半刻,认了出来,“嗯,是没错。”

当日宝汇既在慈宁宫中,婞贵人所言亲眼可见就并不属实,若是如此,她口中其他话又有几分可信?

“臣妾……臣妾!”婞贵人回过神,惊恐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半分不假啊!”

“此外。”蔷枝接着说:“火祭前四殿下曾去过郑嫔娘娘的芙蓉宫,娘娘曾交予了四殿下一纸遗书。”

她从怀中掏出个信封,内官接过信纸呈给萧载琮,他打开草草看过,见纸上的确实是郑嫔字迹不错,草草三言两语,写得是自知身负罪孽,无颜愧见天子,但求陛下允其自裁,以身赎罪,以保国运昌隆。

“……陛下……娘娘……!”刘太医此时忽然连滚带爬地爬过来,“是她,是她!都是婞贵人绑了我举家老小逼我诬陷皇后,卑职实在惶恐,并不是有意诬陷娘娘!娘娘!求您开恩救救卑职!救救卑职一家老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你!”

婞贵人万万没想到转瞬之间这人便翻了口供,呆在原地。萧文壁冷笑一声,道:“父皇,此人竟有如此蛇蝎心肠出此谋划,可见其心可异,万不可再留了!”

“珵王殿下!”

她瞠目欲裂,又看向蔷枝,“你……!”

萧载琮像是被她搅得心烦,一手将郑嫔的遗书攥成个纸团,厌烦道:“拖出去。”

“是!”

殿内一旁两个侍卫领命上前,便要将婞贵人拖走。婞贵人大惊失色,惊慌道:“等等!陛下!你怎可听她一面之词!我说得都是真的!我说得都是真的!”

声音越来越远,她被拖出了门。皇后巍然不动,仍在原地跪着,萧文壁道:“父皇……”

“你出去。”萧载琮并不看他,面向皇后,“我与你母后说几句话。”

“……”

萧文壁闭上了嘴,看了眼二人,行礼道:“是。”

他和蔷枝一道退出了屋子。大殿中,又只剩下萧载琮和皇后二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后还未起身,垂眸道:“陛下……”

“啪。”

萧载琮又是一掌落在皇后脸侧,这一次用劲极大,皇后头被扇得侧了过去,空旷大殿中,回荡着方才那清脆的一巴掌。

皇后闭了闭眼,还是道:“陛下息怒。”

“朕知道你这么多年,始终还放不下从前的旧事。”

萧载琮负着手,微拘着腰,半阖眸道:“只是这许多年,你不该再为此事对朕有什么不满,更不该因着此事牵扯进许多无辜的人。你父亲不在,朕就将你的兄弟姐妹都抬上了爵位,保住你高家的荣华富贵。你失了永儿,朕便将文壁过继给你,叫你坐稳了这皇后之位,你到底还有何不满?”

华服之下,皇后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染着豆蔻的指甲尽数嵌入掌心,流出一缕淋漓鲜血。

只是她面色仍是平淡的:“臣妾不敢。”

“桢与啊。”萧载琮居高临下道:“你很该知足了。”

“……”皇后垂眸道:“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臣妾……谨记。”

第46章云哥哥

三日后,一辆马车驶出了皇城。

出城门又走了半日,桃蹊这才将轿帘一角小心放下,并掌为刃,使力劈上了轿中软厢内躺着的人心口。

萧潋意整个身子剧烈抽搐一下,胸膛上下起伏,侧头喷出一口浓黑的血!

桃蹊麻利用早就备好的布巾拦住那口黑血,萧潋意没命地咳起来,捂着心口缓缓坐起,面色不善地扯过布巾,自己将嘴擦净了。

“阁主。”桃蹊还是想不明白萧潋意这次为何要对自己下此狠手,又不敢多问,递去一杯水,“您好些了吗?”

萧潋意抹去唇边黑血,面色铁青道:“我没用这么多的毒。”

什么?!

桃蹊悚然一惊,反应过来,登时骇出了一身冷汗,在这方寸之大的车厢内跪下了。

“是属下失职!属下甘愿受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看她一眼,环顾一圈马车,立时便猜到了当下的状况,“失败了?”

“……是。”桃蹊道:“都是属下看管不力,实在没想到婞贵人竟如此沉不住气,只带了刘太医便去了襄阳殿,先前寻到的那些……也都白费了。”

她越说越心虚,忍不住便去觑萧潋意的面色。萧潋意宫袍胸前被污血染黑了一大块,纵使他相貌再如何俊美,也让人不免觉得……分外狼狈。

他冷笑一声,“如何?”

桃蹊只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他一定不是在关心婞贵人后来如何,干脆利落道:“圣上没怎么怪罪皇后,已算是将此事掀过去了。咱们现在是在去青阳县的路上,是珵王殿下向圣上进言,说为您这病寻了个偏方,需得去泽昆山上才有救。”

萧潋意嘲讽地勾了一边嘴角,“什么偏方还得不惜千里把我送去北境?怕不是什么寻医,发配才是吧。”

“此外……”桃蹊话头停了一下,接着说:“蔷枝投去慈明宫了。”

萧潋意冷冷道:“人呢。”

“死了。”桃蹊说:“她背叛了您,属下自不会留她活到第二日。”

“尸体剁了,扔出去喂狗。”萧潋意漠然看了眼车头。桃蹊察觉到他的动作,立时道:“阁主放心,出了城门,属下就已将这里里外外的人都换成咱们自己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看一眼自己胸前脏污的衣料,揉了揉肩膀,便听到他骨肉中传来几声令人牙根发软的咯吱声,桃蹊低下头不敢再看,转瞬之间,他肩骨凭空变宽许多,脊骨拔高,腿臂大刀阔斧的伸展开来,就连指骨都更见长了几寸——不消片刻,坐在桃蹊面前的便是副修长挺拔的纯正男性躯体了。

方才还勉强算是宽敞的软厢一下便显得狭窄起来,萧潋意复了本相,那身女子宫袍就显得并不是那么合适,只堪堪能够蔽体,倒将他身体线条勒得分毫可见。

他实在不怎么舒坦地支棱着两条长腿,靠在车厢上,蹙眉望着窗外,神色沉沉地思虑着什么。桃蹊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此时,他们的马忽然啼叫一声急转了个弯,好在厢中两人下盘都极稳,仅轻微晃动了两下。桃蹊皱起眉头,掀开轿帘,却见他们马车旁的关外道上,竟有一队军马急急奔驰而过。

方才那急转弯便是车夫匆忙避开了这群军马。可这在距皇城百里外的关外,怎会有这么多军马在?!

桃蹊心念一转,跃出车厢拦下一匹,装作是过路的寻常商户,操了一口浓厚的乡腔,惊慌道:“这位军爷!前路是发生啥啦?可还能进城呐?!”

“进不了进不了!”那小兵喊道:“赶快掉头逃命吧——垧北疫乱了!”

他喊完这句,勒马便又匆匆赶上了大军,桃蹊吃了一惊,回身道:“阁主!”

“听到了。”萧潋意一手撩开轿帘,露出来的半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原来她打得是这个算盘……”萧潋意面色阴沉,像是气笑了,“……好啊。”

他捏住轿帘的指头稍稍用力,那脆弱的布料便顷刻在他手中化为一滩齑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啊。”

瘟疫逞凶肆虐地迅速蔓延开,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庄稼尽枯,寸草不生。如此持续四个月后,百姓存粮告罄,激起一阵对官府朝廷的众怒,四地连接有人揭竿而起,官府急急派兵镇压,反倒适得其反,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起义军的队伍。瘟疫、战乱和荒灾混在一起,一时民不聊生,满目疮痍。

萧潋意用布巾蒙着面,高大身形站在一处荒屋前。不远处的路牙上,有个瘦骨嶙峋的小童守着一具早没了气息的尸体,无措地跪坐在地上。偶有几个过路人早已习以为常,看都不看一眼,那小童茫然呆坐着,过了会,忽有一盆污水从天而降。

“你个遭瘟的狗娃娃,带个死人要在老子家门口坐多久,赶紧滚远点!”

二楼木窗被人拍开,一个男人端着个木盆破口大骂。小童浑身上下被腥臊液体浇的湿透,却呆滞没半点反应。那男人心头火起,干脆将手中的破木盆一同扔下去,吼道:“滚!赶紧滚!”

厚实的木盆重重的砸在小童瘦小的肩骨上,小童这才被砸醒一样滞缓地起身,吃力的将那尸体半抗在自己肩头,拖行着一步一步朝东走去。

没走几步,他小小的身体晃了一下,咚得砸在地上。

“诶,诶!他是不是死了!”

有路人见他半天没再有动静,拿了根木棍将小童像条锅中鱼似的戳起,面朝天翻了过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只看他脸颊蜡黄,表情呆板,双目仍直勾勾的圆瞪着——早已没了生息。

“死了!死了!”

“他脸上没花!这娃娃没得病!是块好肉!”

“我的!我的!”

“去你老娘!我先瞧见的!是我的!”

荒灾之下百姓易子而食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众人当即哄抢上去,你拽着胳膊我扯着腿,谁也不放手。方才小楼上那泼水的男子听着动静开了窗,一见此景便着急喊道:“你们这群遭瘟的老畜牲!那小娃才刚死呐!真不怕遭报应!”

那群人只顾着哄抢,没人理他。泼水男子见状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砰一声合上了窗子。

萧潋意冷眼旁观片刻,在那几人为了争抢大打出手时,漠然收回了视线。

“哎呦!”

他正抬腿要走,那一边,却有个男人叫嚷道:“谁!谁打老子屁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呔!吃我一剑!”

在这吃人的荒唐乱世中,那声音听起来是实在有些太轻快,太鲜活了些,声调间还略略有些耳熟——萧潋意侧目看过去,见是个半大的小少年,脸上蒙着布巾,抓了把木剑,不由分说便张牙舞爪的向着几人冲过来。

那几个大男人根本没将他当回事,看他那滑稽的样子哄堂大笑起来。小少年不为所动,眨眼冲到了几人面前,挥剑一砍——

那男人措不及防被击中了脸颊,哀嚎着倒了下去。

小少年使剑的动作尚还有些笨拙,招式是认认真真走得一板一眼,剑势已新发于硎的初成了形,小脸绷得很紧,神色中带着和教他剑术之人一脉相承的沉稳干练。剑旋身动间,竟有了些叫人似曾相识的故人影子。

萧潋意如遭重击,呆在原地。

“哈!”那群人已吓得四散奔逃而走,小少年颇为豪迈的将剑往地上一立,骄傲道:“打不过我吧!叫你们欺负人!”

他兴奋回身,冲着某个方向叫道:“云哥哥!今日的第五个啦!”

“嗯。”

不远处,徐忘云从暗处走了出来,道:“做得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犹如被滚烫的火舌重重舔过,萧潋意被烫到般浑身激灵一下,胸腔中砰砰狂跳的几近破骨而出,一时慌了神,竟下意识闪身躲进了身后的荒屋中。

徐忘云俯身摸了摸那小童的胸腔,摇了摇头,“没气了。”

“啊。”宋多愁可惜道:“他年纪这么小,好可怜啊。”

现下这种情形,也许死亡于他已是最好的结果。徐忘云伸手将他瞪得大大的眼睛阖上,对宋多愁说,“埋了吧。”

“嗯!”宋多愁将小童的尸体背起来。他们一路西下,埋过的尸首早已不计其数,宋多愁对背尸挖坑这等活计已是十分熟练,“云哥哥,还是埋在城门外吗?”

徐忘云背起另一具尸体,“嗯。”

两个人各背了一具尸体,便要一同向着城外走去,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捕捉到了一声不同寻常的异响,侧头道:“谁在那?”

第47章与我同坠

两旁仅剩的几户人家门窗紧闭,面前的屋舍门窗破败,是副荒废许久的样子。宋多愁完全没听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声音,问他,“啥?啥人?”

徐忘云不答话,只定定地看着面前那屋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了片刻,却始终再没有别的什么动静。徐忘云停了停,不再管它,带了宋多愁要走。身后,却忽然传来了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回身去看,见那破旧的门板后谨慎的露出来半张蒙着布巾的脸,小心翼翼地张望着他们。

“呀。”宋多愁眼尖的瞧见,“那屋子里还有人住呐?”

徐忘云见那人整个身子都藏在门后,看不出是男是女,打扮普通,应当只是个寻常的流民。便冲他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却不想那人却出声道:“……阿云?”

徐忘云认出这个声音,颇感意外地回头。身后那人看清他的脸,终于从门板后整个出来,一把将脸上布巾扯去,激动道:“真的是你!”

那人穿一身不甚合身的男子外袍,长发草草绑着,布巾下露出的面庞却美艳无双动人心魄——竟是那皇城里的令和公主萧潋意。

他怎么在这?

“你……”

徐忘云下意识一蹙眉,匆匆走过去,将他方才扯下的布巾重新戴上,“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愣愣地看他,话未出口,眼眶先红,落下两行泪来。

“阿云……”他哽咽道,“真的是你?”

快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当日如何痛彻心扉如今好像也只剩一层浅淡的影子。更何况徐忘云本就没将错归结到他身上,问他,“你怎么在这?”

“我、我本是要去关洲青阳县治病的。”萧潋意望着他,“却不想半路碰上了疫乱,哪也回不去了。”

“你身边的人呢?”

“都死了。”萧潋意抬手擦去了眼泪,对他扯出个勉强的笑来,“你呢,阿云,你这些年一切都好吗?”

“都好。”徐忘云实在没想到会在如此情景下再碰到他,眼神落在萧潋意的衣着上。萧潋意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太好意思地拉了拉衣领,“我一个人在外,不敢再穿女子的衣裙。”

宋多愁自萧潋意现身后嘴巴便张成个鸡蛋大小,傻傻道:“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啊……”

萧潋意这才看到他似的,“这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说:“宋多愁。”

他只说宋多愁的名字,并未解释是从哪里来的。萧潋意却像是了然,细声道:“阿云还是和从前一样,这般菩萨心肠。”

徐忘云伸手抓着还呆愣的宋多愁转了个身,重新扛起尸体,回头对萧潋意道:“走吧。”

萧潋意只看着他愣神,又是两行泪下来。

“你……”他声音抖着,这次是半分没再作假,真情实感地问道:“你还……还恨我吗?”

徐忘云背对着他,微微歪了脑袋,像是个思考的动作,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城中另一边。

一只鸮鸟停在了一棵树上,旁边的食店内正买东西的紫衣少女侧头看了窗外一眼,动作顿住,向窗外伸出一只手臂。

鸮鸟扑扇着翅膀飞过来,往她手心里丢了个纸团。

“怎么?”

一旁的芙儿——江湖名为朱鹭蹭过来,见桃蹊展开那张纸团读完却停了好一会,忍不住问道:“谁的信?”

桃蹊缓缓转头,对她道:“阁主说,要我们先不要回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芙儿道:“为什么?”

她于是把那张纸团展开给芙儿看,却见上面只有十分意简言赅的三个字:走远点。

“什么意思?”芙儿十分茫然,桃蹊却已从中看出了萧潋意“哪凉快死哪去”的深层含义,十分淡定地将纸团揉成团塞进袖中,对她说:“走。”

“走?走哪去?”

桃蹊说:“只要不出现在阁主面前,哪都行。”

“为啥啊!”

“嘘。”桃蹊拉着她往外走,“阁主的事,别问太多。”

徐忘云几人先暂且找了间旧屋子栖身。

萧潋意眼也不眨地盯着徐忘云,不管是他在做什么——扫地,生火,起灶,直盯得徐忘云如芒刺背,回身道:“看什么?”

“看你。”萧潋意直白地说:“阿云,你生得真好看。”

宋多愁说:“姐姐,我觉得你生得也很好看呀!”

萧潋意——那只黑不拉几的大乌鸦礼节性地对宋多愁一笑,柔声对徐忘云道:“你长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如今二十一,他少年早成,年少时就不曾有过青涩稚嫩的时候,如今更显得愈发沉稳,只身形高了,轮廓稍长开了些,其余与从前无异,瞧不出分毫变化。

徐忘云说:“你也高了。”

“我变老了。”萧潋意垂下眼,“一别许多年,我……我很想你。”

徐忘云在他对面坐下,“宫里怎么样?”

“老样子,父皇近来咳疾好了些,其他都没怎么变。”

“他们还是常为难你吗。”

他实在很少有问旁人的事情,萧潋意自动将这理解成了“阿云在关心我”的意思,垂下眼说:“若没被为难,今日我便不会在这里了。”

徐忘云蹙眉:“为何?”

“前些日子,宫里死了个怀孕的妃嫔。”萧潋意将祀礼之事草草说了一遍,“这次是皇后和珵王的手笔,她给我下了毒,假借看病将我送出宫,我才走了一半,就遇上了疫乱。”

“前段时间,我又遭了埋伏,身边的车夫护卫被杀了个干净。如此手笔,阿云,你难道想不到是谁做的吗?”

他这番话在徐忘云心下过了一遍,徐忘云明白道:“你败了,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抬头看他,“是。”

“这次是皇后?”

“……是。”

徐忘云摇了摇头,起了身。萧潋意却误解徐忘云又是不想再理他,猛地攥住了他的手,“阿云!”

徐忘云看他。

“我……”萧潋意仰着脸看他,不知怎么就忽然脑中空白,喃喃道:“……我再也不骗你了。”

徐忘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萧潋意却用力将他的手拽进自己怀里,两只手攥住紧紧捧在自己胸口,救命稻草一样,起誓似的:“我再也不骗你!再也不让你伤心了!”

徐忘云:“为何突然这么说。”

“不是突然。”萧潋意望着他,“不是突然……我每一天,每个时辰都在这样想。”

每次钻心剜骨发病时,每个孤枕难眠的夜里,我都这么想。

……阿云,我再也不骗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看着他,顿了会,缓缓地在他肩头拍了拍,劝慰似的,“不要想了。”

他说完这句,就转身去忙自己的事。只留萧潋意一个人坐在原地,还维持着那个西子捧心的动作,久久回不过神。一旁宋多愁蹭过来,好奇道:“漂亮姐姐,你以前认识我家云哥哥啊?”

萧潋意回了神,看他一眼,难得愿意理他,“嗯,从前见过。”

“喔。”宋多愁眼神转了一圈,“那你是不是以前犯过什么错事啊?”

萧潋意低声回他:“犯过。”

“哎呀,没事的。”宋多愁对美人的包容度出奇的高,很没原则的摒弃了“对云哥哥不好的都是王八蛋”的铁律,安慰他说:“你不要害怕,他一定会原谅你的——云哥哥最心软啦!”

“……嗯。”

萧潋意低着头,将方才攥住徐忘云的那只手握紧了,低低道:“嗯。”

荒房条件简陋,能住人的屋子只能收拾出来一间,到了夜里,三人只好并排睡在一处。

宋多愁没完没了的叽叽喳喳,讲到了快后半夜才沉沉睡去。萧潋意在漆黑夜里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离他半寸之外的徐忘云。徐忘云察觉到了,侧头问他:“看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张床,总共也就这么大一点地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没有多少,萧潋意又是侧躺,徐忘云这样一转头,二人几乎是面对着面,近到鼻息都感觉的一清二楚。

“看你。”萧潋意骤然和徐忘云的脸这么对上,目光当下涣散开,喃喃道:“阿云,你生得……真好看。”

“……”徐忘云:“这么黑,你如何看得到。”

“看得到。”萧潋意声音低低的,“我就是……看得到。”

徐忘云默了半响,窸窣一阵,往萧潋意身上盖了件东西。萧潋意抬手去摸,摸出是件手感粗糙的外袍,带了点霜雪的凛冽气味,已经洗得发了白,显然是徐忘云的。

“夜里冷。”徐忘云说:“不要着凉。”

萧潋意手将衣袍攥紧了,低声道:“……谢谢你,阿云。”

徐忘云没再回了,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萧潋意痴痴地看他,看他俊秀的侧脸在黑夜中静谧而乖顺,笔直的鼻梁高挺,唇很安静地闭着,最中心的一点唇珠却略微翘起,显得生动。

萧潋意侧着脸专注地看,目光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热切渴望,一股莫大的冲动忽然从他心底涌出——他突然很想抱住他。

……但他不敢,他知道徐忘云夜里睡得并不沉。他只好侧过身子,将徐忘云的外袍紧紧抱进怀里,大半张脸都埋进去,放任徐忘云身上干净的味道充斥他的鼻腔,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包裹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你自己先回到我身边的。

萧潋意攥紧了他的衣服,心想。

——是你自己,你自己要和我在一块的。

他低下头,颤着唇,在那粗糙衣料上落下一个吻。

……和我一道下地狱吧,我的……阿云。

第48章你哭什么

“你每日都这样四处收殓尸体吗?”

城中小道上,萧潋意问一旁的徐忘云。

“嗯。”徐忘云说:“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了。”

“阿云厉害。”瘟疫祸乱下,每日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天南海北的尸首加起来不知要有多少。萧潋意真心实意的赞叹了他一句,身旁,宋多愁忽然指着一处叫道:“呀,那边还有个行医的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人闻声看去,果然见街道墙角处有人支了个小摊,一旁立着个招幡,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大字:看病。

摊前排队的有很多,人群密密麻麻将那里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徐忘云仗着个子高,看清了被围在里面的人身形瘦小,动作间脑袋后系着地两条青色发带随之晃动着,晃得让徐忘云觉得有些眼熟。

萧潋意已然看清了是谁,讶道:“陈医师?”

竟是那身在祁州三句话噎死人的古怪少女,医师陈簪青。

陈簪青听了动静,转头看向人群外,见是他二人,眉头挑了挑。

人多的地方感染的几率越大,待到陈簪青将那些人一一看诊完了,几人这才走过去,萧潋意笑道:“陈医师,许久未见了。”

陈簪青瞧了他一眼,语出惊人道:“你竟还没变成痴呆么?”

萧潋意:“……”

徐忘云:“……”

宋多愁:“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别三年未见,陈医师这张嘴功力不减当年,这么多年竟还没让人打死,实在奇迹。

“劳医师挂心。”萧潋意顿了一会,才继续说:“你还是这么会聊天。”

“哦。”陈簪青说:“你去找过照空了。”

萧潋意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陈簪青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其实也就是将地上铺着的布一折,连着上面的东西一同塞进一旁那高得吓人的竹篓里。

她将竹篓背起来,招幡抗在肩头上,兀自就这么向前走了。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像是奇怪他们没跟上来似的,催促道:“走啊?”

“走哪去?”

“救人。”陈簪青已经有点不耐烦,说完这句,再没搭理他们,自顾自地往前走,像是笃定他们一定会跟过来似的。

宋多愁被她的清奇兜头浇了一脸,好半天才说,“我是不是……不该指她的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哑然片刻,也不知是骂宋多愁还是骂自己,低低道:“……多嘴。”

徐忘云已经抬腿跟了上去。

他们到底还是跟上了陈簪青,随着她东绕西走的穿过城中的居民区,停在了一处破旧的黄土屋前。

破,真是破,破到几人面前的木门甚至都不能算是个门,充其量只能称一句“挡人的板子”。陈簪青显然也没将这块板子放在眼里,敲都没敲一下,推开便进去了。

“诶!”萧潋意眼见叫住她无果,自欺欺人的在那已被推开的板子上敲了两下,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叨扰。”

狭小的院子一览无遗,与那两块门板破得表里如一,院子尽头的土屋甚至更连快板子都没有,只耷拉着一块不知多久没洗过的布,堪堪将里面的情形遮了起来。

陈簪青掀帘进去,众人紧随其后,一进门,兜头便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还有一股隐隐的,说不清是什么的腥臭味。

娇贵的萧潋意显然是不适应,下意识举了袖子想挡住口鼻,手举起来瞧见了身上粗布才想起自己已不在京城了,又收回了手,勉强忍了。

屋子里响起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便听有个年迈的声音颤巍巍道:“谁、谁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里屋的帘子被人掀开,有个面黄肌瘦的年轻女人小心翼翼露出了半张脸,瞧清楚外面站着的是谁,浑黄的眼一下亮起来,“陈医师!”

她激动地冲里面喊,“是陈医师!阿爹,是陈医师来了!”

里屋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年轻女人慌忙松了帘子,惊叫道:“阿爹,慢一点!”

陈簪青掀开了里屋帘,见里屋床边倒了个瘦骨伶仃的老翁,显然是刚从床上摔下来的。年轻女人着急地去扶他,老翁只盯着陈簪青,激动道:“咳咳咳咳!医师您、您来了!……咳咳咳!”

陈簪青将竹篓卸下,照例是翻出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草药,问:“上次煮药的瓷罐子,好好收起来了没?”

“收起来了收起来了!”年轻女人连忙道:“我、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她慌慌张张便跑走了,床上老翁终于喘过了那一阵气,他每开一次口,胸腔中便仿佛有什么破了洞的东西正嘶嘶漏气似的,嘶哑道:“劳烦医师了,又跑这一趟……咳咳!”

“少说点话。”陈簪青十分不近人情:“你的肺经不起大动干戈地过气,还是闭嘴比较好。”

年轻女人已将瓷罐子拿了过来,陈簪青掀开盖,将罐子捧着放在徐忘云身前,道:“放血。”

徐忘云一愣,还没说什么,萧潋意先一步将那罐子推了回去,急道:“不成!”

“一点就行。”陈簪青十分理所当然,“我这副药就缺这一味药材,健康男子的精血一蛊。你放心,我不多拿。”

这是多拿不多拿的问题吗?萧潋意平生头一次当面骂了人:“你是不是有病?莫名其妙非要我们跟着来这,要取血不会先讲一声?你当阿云是什么,你养的药人?随取随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陈簪青想了想,问徐忘云,“我要取你的血用一用,你愿意吗?”

“?”萧潋意简直气笑了,“你这问得什么鬼问题?”

“问也不行,不问也不行。”陈簪青烦了,皱起眉,“你怎么这么多事?”

“我多事?”萧潋意气疯了,扭曲地冷笑两声,当下就要撸起袖子干架。徐忘云一手拦住了他,把另一只手伸给陈簪青,“取吧。”

“阿云!”

陈簪青满意道:“我记得你,徐忘云。就说你很有前途。”

徐忘云已经将袖子撸了上去,露出一截劲瘦手臂。萧潋意看红了眼,也将自己的袖子撸上去,横在两人面前,“取我的!”

“健康,男子。”陈簪青骂他,“你是没病,还是男的?”

萧潋意被她的话一噎,徒劳道:“我……”

徐忘云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陈簪青不再理他,掏出一把匕首,心狠手辣地割开了徐忘云的手腕,鲜血瞬时汇成一股流下,滴入陈簪青手中的黑瓷罐中。

徐忘云还没有什么反应,萧潋意却好像刀割在了自己身上似的一抖,眼泪顷刻就下来了。

“……”陈簪青头一次有了别的表情,十分不可思议地瞧他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无奈道:“你哭什么。”

“阿云你……疼不疼?”

徐忘云摇了摇头。陈簪青如她所说,一滴也不多拿,一蛊一到便移开了罐子。萧潋意立时将他的手抓过来,小心地上了药粉,眼泪仍断了珠子似的往下不停的掉。

宋多愁吓得不敢说话,忙将身上干净的布条递给萧潋意。萧潋意替他缠上,止不住的哭。

“别哭了。”徐忘云叹一口气,哄他,“我不疼。”

“胡说。”萧潋意说:“这么大一个口子,哪里会不疼。”

陈簪青将那些草药一齐丢进去,嘱咐几句,重背上了竹篓。一旁老翁颤巍巍下了床,就在陈簪青面前跪下了。

“医师……宅心仁厚。”老翁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个指甲盖大的碎银块,那应当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老头子我无以为报,还请陈医师收下!以报救命、救命之恩……咳咳咳!”

陈簪青也不去扶他,只摇头道:“我不收报酬。”丢下这么一句,便掀开帘子,出了土屋。

萧潋意余怒未消,理也不想理她,带着徐忘云走在前头,陈簪青却叫他,“喂!”

徐忘云回头,就见陈簪青往他怀里丢了个东西,他接住,见手中是个古旧的木匣子。

“这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传家的救命药,能续你一命。”陈簪青说:“我不白要你的血,这个给你。”

徐忘云想了想,也说:“我不收报酬。”

“叫你拿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天底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道理你不懂吗?”

宋多愁躲在徐忘云身后,心中想道:这个姐姐说话……真特别啊。

徐忘云看了看手中的盒子,萧潋意夺去,不由分说塞进他怀里,“这话说得对,阿云,收下,你应得的。”

“这药不能解毒,不能起死回生。”陈簪青补了一句,“但能延长人的寿命,要用它,就得在人最后那口气没吐出去的时候塞进去,明白吗。”

说来说去,好像用处不大。萧潋意说:“什么破药,有没有点别的?”

“收了吧。”陈簪青淡道:“我既给了你,就说明这药与你有缘,日后说不定能化你一劫。”

徐忘云默了一阵,道:“多谢。”

陈簪青不置可否,背着那竹篓,问他们:“去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什么去哪?”

“我没地方去。”陈簪青说:“你在这待了这么久,总不能一间屋子也没有吧,殿下?”

第49章乱世

原先那屋子是不能住了,徐忘云寻了个大些的屋子,虽然还是破败,但好在房间多一些,能让几人不要成日挤在一个屋里睡。

陈簪青每日准时准点扛着她的招幡出诊,到了夜里才回来。徐忘云依然是带着宋多愁去四处殓尸,萧潋意有时不同他们去,每日傍晚煮些能下咽的东西等他们。

这一日,徐忘云独自出门,在城边的河道旁遇上了个垂垂老矣的妇人。

老妇人着一身破烂布衣,佝偻脊背上扛着个巨大的布袋子,只瞧着便让人觉得沉甸甸的,压得那老妇人身子几乎要折在了一起。

袋子太大,她人又矮小,没走两步便摔了下去,肩上布袋“咚”一声砸在地上,摔破了个口子,里面东西扑扑滚出来,竟是一袋细土。

“哎呦……哎呦!”眼见袋子破了,老妇人顾不得站起来,双溪并行着爬过去,心疼地将那堆土拢起来,“别淌啦,别淌啦!哎呦……”

徐忘云走过去,将边上淌出来的土也拢过去,塞进破洞中。老妇人瞧他不知从哪突然窜出来,一愣,紧接着便连连道谢:“多谢小贵人,多谢小贵人……”

那洞破得实在太大,里面的土装得又太多,徐忘云只好将外衫褪下来,将土连着布袋子一道兜起,打了个结。老妇忙道:“多谢小贵人,多谢小贵人大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伸手要去接,徐忘云却没给她,将那袋土抗在了自己肩头,问:“您家在哪?”

老妇吃了一惊,实在没想到还能碰上徐忘云这样的善人,当下便掉泪道:“这……怎好这样麻烦小贵人!”

“没事。”徐忘云简单道:“往哪去?”

老妇忙道:“这边这边,劳烦小贵人了!”她伸手指了个方向,徐忘云跟在她身后走,问她:“为何弄了这许多土?”

此话一出,老妇长叹一口气,浑浊眼中又布上一层泪,连忙抬手抹去了,“小恩人别笑话,是我那女儿染病死了,临终前说想埋到河前的细土里去,可我今天来一瞧,这河边埋满了死人!哪还有余地给我的小女儿啊,我只能挖这么一袋子细土过去将我女儿埋了,好歹也算遂了她的心愿。”

她应当是许久没和人说过话,一说就停不下来,“我这苦命的女儿,生没生上好时候,死也死不到正当时!白白吃上这么多苦,怎也不将我这个老没用的也一块带走,又留我在这里还做什么,罢了……罢了!”

徐忘云听了,默了一阵,好半天才道:“节哀。”

老妇抹去自己的泪,转脸又对他笑道:“怪我怪我,平白和小贵人说起这些旧事,你说现下这时候,死个人又有啥新奇的,小贵人只当听了场家常闲话,万不要往心头上放。”

徐忘云摇了摇头,“生死是大事,每个人的都是。”

老妇眼一酸,又想落泪,死死忍住了,一吸鼻子,对他扯出个笑,走快两步到他前头去,像是不想让徐忘云瞧见自己在哭,不再对他说话了。

老妇的家住得并不远,进了家门,徐忘云一脚刚踏进去,脖颈却被根绳子勒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措不及防,被勒得呼吸一窒。那头拿着绳索的是个七八岁的男孩,见得了手,叫道:“外祖母!我抓住他了!我抓住他了!”

老妇回身关紧了房门,慌忙低声道:“快进屋!”

男孩便毫不客气的扯着绳子将徐忘云往屋子里拽,但他人小,力气也小,那点力道根本不能将徐忘云拉动半分。他急道:“外祖母!外祖母!我拉不动他!”

徐忘云拽住了绳子,正要扯开,那老妇却猛然扑上来抱紧了他,用自身重量拥着他进了屋,徐忘云不好直接推开她,皱眉道:“你……”

“快进屋去!”老妇哭喊道:“乐儿!快将他拽进屋去!”

徐忘云皱了皱眉,心中存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的念头,倒真没有挣扎,顺着两人进了屋。屋里没点灯,又盖得低矮,里面几乎见不着什么光。徐忘云仗着眼力好,看清了屋里支了一架小小的床,上面躺了个丁点大的小女童,胸膛很微弱地上下动着,已是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男孩勒着他坐在凳子上,老妇关紧了房门,站到他面前看他,落下两行泪来。

徐忘云面色平淡看着她,就看老妇抓起一把磨得程亮的菜刀,泪流满面道:“小贵人发发善心!你可怜可怜我,救救我的小孙女,她才三岁多,早早没了爹娘,生了这么一场大病,眼看就要叫阎王爷收走了……”

徐忘云大概弄清了是怎么回事了,应当是那日陈簪青拿他的血做药引的事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这老妇便以为是自己的血救活了人。他想说我不是神仙,我的血没有能叫人起死回生的效果。但那脖颈处的绳子实在勒得他太紧,叫他说不出话。又听那老妇说:“你行行好,你这般菩萨心肠!你就当积德行善!你救救我的小孙女!我老太婆没用,我的血对她一点用都没有,只好来求求你,我不能真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走啊!你救救他,你缺了啥,我就补给你,我都补给你!”

徐忘云心下叹了口气,心说我真的没有办法啊。他正要挣开绳子,这时,却见那老妇人说完话便当即手起刀落,竟干脆利落地割下了自己腿上的一块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男孩惨叫道:“外祖母!”

大股鲜血喷涌而出,老妇人跪了下来,对他的腿举起了刀,哭嚎道:“我该死啊!我干这缺德事!可我实在没法子了啊!下辈子我做牛我做马,我做小贵人身后倚着的一块大石头!我实在没法子了啊!你救救她……!”

徐忘云动作一顿,就这么片刻迟疑的功夫,那老妇人就已经下了刀,生生在他大腿剜下了一块肉来。

傍晚,徐忘云便拖着这一条伤腿,一步一血印的回到了几人的住处。

萧潋意正在屋里煮粥,闻声望去,瞬时呆住了,失声叫出了声。

宋多愁正在角落垒石头,被这声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啊!云哥哥!”

他被血淋淋的徐忘云吓得不轻,也同萧潋意一样大叫起来。徐忘云被吵得头疼,有气无力道:“别叫了。”

“谁干的?怎么搞的!”萧潋意急急便要去看徐忘云的伤势,扒去那一片的衣料,看清那里是少了一块肉,呆了片刻,颤声道:“……谁弄的,阿云,谁弄的?”

陈簪青拿来了一罐药粉,萧潋意接过,抖着手替他撒上去,徐忘云说:“在路上,遇上了个要血的老妇人。”

“你没和她说你的血不能治病吗?!”萧潋意又气又急,低低吼道:“她要什么你便给吗?不理不就好了!”

徐忘云没说话,过了会,说:“算了。”

“……算了。”萧潋意又哭了,手抖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道:“我真是不明白,我真是不明白!什么算了!哪能算了!你知道你失了的血要多久才能补回来吗?你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要多久你这块肉才能重新长回来吗!我……我真是不明白,你做什么非要胡乱答应那些人无理的要求!是不是别人只掉一点眼泪,你就做什么都愿意了?你!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默不作声地低头看他,伸了一手抹去萧潋意脸上的泪,语气难得温柔道:“哭什么?”

萧潋意剩下的话便哽在喉咙里出不来了,他抬着头看徐忘云,目光直愣愣的,忽然扑上去抱住了他。

“阿云。”萧潋意胡乱地说:“我不喜欢你老是这样心软,别人要什么你都愿意给!”

他脑袋埋在徐忘云的腹部,像个耍无赖的孩子,徐忘云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和从前摸宋多愁那样似的,宽慰地摸了摸。

“公主殿下。”陈簪青捧着药膏,“你能不能去别的地方哭?我要上药了。”

萧潋意一手抹去眼泪,冲她道:“都怪你!”

“关我什么事。”陈簪青面不改色,“又不是我下的刀,也不是我让他进的屋子,赖的到我头上?”

“要不是你非要他的血,能有今天这一出?”萧潋意现在看她哪里都不顺眼,“全是你的错!”

“哦。”陈簪青敷衍道:“行,是我错了。”

“你……!”

“起来。”陈簪青一点不客气地把他拎起来,“想让他疼你就一直趴着,我也不拦着你。”

萧潋意于是噤了声,瞪她一眼,眼泪汪汪的在一旁站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伤在大腿根处,刀口深,血流了已经有一阵,瞧着一片血肉模糊。陈簪青用银勺挖了一点细细抹上去,徐忘云被那冰冷的凉意一激,下意识动了下腿,便听陈簪青道:“嫌疼?”

“不疼。”

“疼也忍着。”陈簪青说:“凭你的身手,怎么还能真给个老妇人绑走了?”

徐忘云道:“乱世中人,都不想如此。”

第50章乱世

“乱世。”陈簪青凉凉道:“瘟疫肆行,又逢粮荒,这世上的尸体就要比人还多,朝堂上的那群乌合之众却只缩头不出,皇帝不为,岂能不乱世。”

她将徐忘云的伤包扎好,瞧了眼萧潋意,似乎是玩笑道:“殿下,这天下是该易主了。”

萧潋意没吭声,只侧头瞧了她一眼。徐忘云说:“有吃的没?”

一旁的宋多愁赶紧道:“有!”便小跑着去端来了一碗粥。徐忘云看了眼,见里面的东西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圆的方的不分你我掺在一起,汤体呈现一种诡异的深蓝色,卖相简直十分瘆人。

他尝了一口,默了一下,放在了地上。

旁边的罪魁祸首手足无措,紧张道:“怎么了,阿云,不好吃吗?”

徐忘云实在说不了谎,又不好伤他的心,只好回之一段长得可疑的沉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吃吧。”陈簪青说:“虽然难吃了点,但好歹没毒,你需要吃点东西恢复气血。”

萧潋意道:“难吃?”

陈簪青奇道:“殿下,这话我一直很想说了,你没长味觉?”

萧潋意:“……”

徐忘云闻言沉默片刻,依言端起来吃了。动作之迅速果断,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萧潋意像是歉疚,在他耳边小声说:“对不起阿云,我会努力煮的好吃些的。”

陈簪青说:“哦,你还是决定要下毒了是吗。”

萧潋意:“……你那张破嘴没正处用就捐了吧。”

天黑透了,窗子外响起阵不知是什么虫子的鸣叫,陈簪青抬头瞧了眼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思考。又过了会,她说:“吃吧,多吃点东西才好存力气,这次的疫乱不同往常,都得小心点。”

“怎么不同?”徐忘云问。

萧潋意手上动作停下了,抬眼看着陈簪青,眸中意味不明。宋多愁问:“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查看过尸体。”陈簪青说:“瘟疫之症会致人肺中络损血溢,气道多会水肿。而这些人除此症状外,门户痉缩,萎如枯叶,隐隐有股黑色。肺主气,气调则营卫脏腑无所不治。牵一发动全身,这些人其余脏腑也均有泛黑隐青之像。”

徐忘云:“……啊。”

她话语如此血淋淋的直白,不消说也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人家的内脏是什么颜色的了。宋多愁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寒颤,默默往外挪了挪屁股,离她更远了些。萧潋意道:“依你所言,是有人下毒?”

陈簪青摇了摇头,“不一定。有些病症也会令人的脏器变质,不能一言蔽之。”

徐忘云道:“这次疫乱,因何而起。”

陈簪青没说话,只看着二人,那意思是:不用我说,你俩心中自该有个数吧?

徐忘云蹙眉道:“百姓不是你们夺权的筹码。”

“什么你们!”萧潋意登时叫道:“此事和我分毫关系也没有,我再怎样也不可能拉着全天下人一道死吧?”

没人理他。徐忘云对陈簪青说:“如何解?”

“暂不知。”

徐忘云便不再问了,横竖问了也是白问。宋多愁在一旁打了个哈欠,萧潋意道:“先歇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手摸上徐忘云的伤口,心疼道:“阿云,还疼吗?”

那地方实在有些难言。陈簪青背过身去,约莫是抱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思,权当没看到。徐忘云微微避了避,“不疼。”

“哦。”萧潋意对着他合衣躺下了,温柔道:“阿云,睡吧。”

徐忘云没动,看着他。

“怎么?”

“你为何要在我这睡。”

萧潋意爬起来,漂亮的眼尾垂着,委屈似的:“我要看着你呀,不然你睡着了乱动,压到了伤口可怎么好?”

“……”徐忘云道:“不用,回去睡吧。”

“……哦。”萧潋意失落地爬起来,不情愿的一步三回头回了自己屋子。徐忘云看着里屋门在自己面前合上,这才躺下来,凝望着破旧的天花板,陷入深思。

约莫是快三年前,那时候徐忘云刚进宫不久,有次他奉萧潋意之命去办事,偶然结识了个内殿的小内侍。

内侍叫小良子,性子温吞内向,不知怎么就黏上了徐忘云,隔三岔五便要来长敬宫找他玩,不是带块甜饼,就是给他看自己新编的草蚂蚱。有一次他俩躲在宫墙脚下斗蛐蛐,小良子偷偷和他说起他的本名,他说他其实叫薛宝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宝是宝物的宝,梁是栋梁的梁,小良子这名是因为入宫那天录事的宫人听岔了字,又懒得再费张纸给他改,从那日起,大家就都叫他小良子了。

他憨憨地对徐忘云笑,说自己只告诉他一个人,叫他不要和别人说。

徐忘云问他为什么不能说?他挠挠头,说不想让那个录事的宫人因为这事受罚。

后来,他死了。

他死于一件非常非常小的事,小到若不是那天他正撞上主子心情不好,压根就不会因此受罚。得知他死讯那天,徐忘云站在长长的宫墙下,在大片炽热阳光下觉得脊背冰凉,让他止不住的打寒颤。

宝是宝物的宝,梁是栋梁的梁。

徐忘云那时心想,这诺大的皇城中,除了自己,还有没有人记得他?

而现下,他想,他这一路背过的,埋过的那些尸体,又叫什么名字,他们的名字又是哪个字,还有没有人再记得他们。

或者说,记得他们的人,是否还能活在这世上?

生死是大事,可乱世中人的生死,渺小如蝼蚁,轻贱如尘埃,好似生在路边的杂草,轻轻一脚便踩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哪有什么人权可言呢。

徐忘云闭上眼,背过身去,将自己的脸埋起来,不着痕迹擦去了眼角的水痕。

第二日,萧潋意拉开门,就见徐忘云正正站在门前,一副已经等了他许久的样子。

萧潋意愣神一下,刚想开口,就听徐忘云说:“我跟你回去。”

萧潋意眼瞪大了,回不过神一样:“回哪去?”

“皇宫。”徐忘云说:“我帮你。”

“……啊?”犹如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大馅饼正正砸中,萧潋意简直要怀疑自己还没睡醒,声音都变了调:“你……要跟我走?”

“嗯。”

“你要和我回去?回长敬宫去?”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云……”萧潋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尾氲出一抹红,颤声道:“你,你真的愿意再……”

“百姓需要一个明君。”徐忘云打断了他的话,“放任高后等人如此天下只会更乱,萧文壁并非良选,不能再死更多的人了。”

萧潋意不说话了,他张了张嘴,直直看着他:“你真相信我能……”

“我信。”徐忘云说:“我信你。”

徐忘云讲话从来是言简意赅,他不说谎,也从不说多余的话,但只要是他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萧潋意深知这一点,半响没说出什么话,喊他:“阿云……”

他拉住徐忘云的手,浓密的睫毛羽翅般颤着,片刻,喃喃道,“我会做到,我定会做到,我,我一定不负你……”

“咳。”

萧潋意身后,陈簪青咳嗽了一声,萧潋意猛然受惊和徐忘云分开,陈簪青面无表情道:“能让让么?”

“……”萧潋意道:“你非得现在出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陈簪青莫名其妙,“你在这堵了半天,难道我还非要等你腻歪完不可?”

萧潋意实在已经忍她很久,正要开口,徐忘云却忽然道:“别出声。”

二人立时都静了,也不用问是怎么,他们都听见了外头传来了几声不同寻常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人正往这边靠近。

徐忘云放轻了脚步靠近了窗子,借着窗户纸上破了的洞往外看,瞧清了屋外头不知何时聚了一群人,手里举着耙子镰刀,将他们死死围了起来。

是城中的居民。

徐忘云顿时明白了这群人聚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不由分说道:“走!”

萧潋意和陈簪青脑子转得都快,彼此对视了眼就明白了当下情境,也不用徐忘云多说,一个去里屋抓了还在熟睡的宋多愁,一个自觉站到了徐忘云身侧,默契从角落窗子里翻了出去。

“他们跑了!”

屋外,有眼尖的人瞧见了动静,当即大喝一声。其他人纷纷看来,不由分说便追了过来,有人大喊道:“你!你别走!”

他指的是谁,几人心下都有数。萧潋意骂了一句,道:“……愚民!”

几人翻身上了屋顶,拿着农具的人爬不上来,只得死死将他们围在下面,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穿蓝衣的年轻人,言语还算好声好气,仰着头冲他们喊道:“小公子,你莫要怕!我们只是来管你要一点血!只一点就行了!”

萧潋意低声骂道:“……你干得好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簪青无辜道:“……我哪想得到这一出。”

徐忘云说:“我的血不能治病。”

“他撒谎!”人群中有个声音大喊道:“不能治病老丁头咋好起来的!大家可都看见了!”

“对!他就是不想给咱们!”

“能给老丁头,能给李大娘,为啥不能给我们?他定是瞧咱们这么多人管他要觉得怕了!这人好生自私!”

“抓住他!抓他下来!”

“对!大家一块上!把他抓下来!”

第51章罗刹恶鬼

那群人说着便要往上爬,萧潋意气得发抖,已经有人开始用手中农具劈砍着他们脚下的屋子,徐忘云站在高处低头看他们,只好又说了一遍,“我的血不能治病。”

“呸!”

人群大声嚷嚷着,他们只信自己相信的,压根不听徐忘云在说什么。徐忘云接着说:“那位老翁得的不是疫病,也只是缺一味健康男子的血做药引,并不是我的血救活了他。”

自然没人听他说话,有人踩着他人肩膀要爬了上来,宋多愁大叫道:“现在怎么办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用眼尾看了他们一眼,说:“走。”

萧潋意喊道:“走?”

“不走能如何。”陈簪青漠然反问:“全杀了?”

萧潋意不说话了,他瞧了眼徐忘云淡淡的神色,烦闷道:“……走。”

几人不再多说,跃起要走,正在这时,众人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徐忘云他们正在高处,循声看过去,见是远方正有数匹骏马疾驰而来,御马者皆身披银白重甲,头盔上一缕鲜红的穗子,随着马蹄动作左右晃动着。

这支队伍的装扮几人再熟悉不过,萧潋意微蹙眉心,疑道:“……朝廷军马?”

人群外也有人瞧见了这队军马,大叫起来:“那是什么!是不是皇军?”

“皇军!是皇军来了!”

“皇军来了!是朝廷来救我们了!”

没人再顾得上徐忘云,这群在疫乱下苟延残喘已久的人以为自己早被朝廷抛弃,现下见了这群军马,还以为终于能得救,当下大喜过望扔了手中农具,面朝军队欢呼起来。

——哧!

一只铁箭破空而来,毫不留情穿过了外围一女子的胸腔。那人欢呼的动作登时停住,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双目大睁着倒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人群刹时寂静下来,片刻死寂后,爆发出高昂惊恐的尖叫。紧接着,更多的铁箭接踵而至,狂风暴雨一般刹那席卷过所有人的头顶。有人惊惶逃跑,还未跑出两步便被冰冷铁箭穿透了脖子,炸出大片血花。

宋多愁高声尖叫起来,陈簪青惊道:“怎么回事!”

“这支军队身穿银白铠甲,是萧文壁座下骑兵。”萧潋意面色沉沉道:“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救人的,是想把有可能得病的人全杀干净……这群畜牲!”

徐忘云已拔出了剑,萧潋意分秒之间察觉了他的心思,连忙攥住他,急道:“那可是一队军马!你疯了吗!”

“我不能袖手旁观。”

“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萧潋意低吼道:“面对数百骑兵任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也难保全身而退,况且你腿上伤还在,你别……徐忘云!”

徐忘云根本不听他言,挣开他便跃了下去,萧潋意一手抓了个空,咬牙骂了句粗话,片刻思考也没有,回身便将宋多愁往陈簪青怀里大力一推,匆忙嘱道:“看好他!躲到后面的林子里去,听见什么也别出来!”

陈簪青道:“你也疯了?”

萧潋意已经拾了把镰刀跃出去,喊道:“你管我疯不疯!”

他抓了旁边的尸体抵在面前当肉盾,足尖轻点斜斜越过去,随手抓了几个逃跑的居民扔去了铁箭射不到的暗角处。徐忘云挥剑砍去数只利箭,听见动静匆匆瞥去,见是萧潋意,经年不变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一条缝,吼道:“你怎么过来了!快回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也冲他吼:“回去看着你被乱箭射死吗!我不!”

那支铁骑根本没存了留活口的心思,铁箭横飞如同一张密布的网,徐忘云一边忙着躲避铁箭,一边还要分神去看萧潋意,喊道:“你在这我顾不上你!快回去!不要添乱!”

他话头还未落,下一瞬,便见萧潋意紧握镰刀当头迎上一只袭来的铁箭,正逢荒灾,农户经久不用的镰刀已钝得杀鸡都难,铁箭与它相撞时擦起尖锐刺耳声响,随后铛的一声——那只箭竟生生被他折断了。

萧潋意手腕稳得抖都没抖一下,尚还有闲心对他扯出个笑,“我如何也不能说是来给你添乱的,阿云!”

“……”

他又骗人。

徐忘云明白过来,沉默看他。萧潋意眨眼便到了他身后,手中镰刀挡下一只冲着徐忘云面门湳楓来的铁箭,手臂高举,几乎是个将他环进了自己怀里的姿势。

他侧过头,十分不合时宜地放柔了声音,低声道:“阿云,当心。”

徐忘云从眼尾瞧他一眼,眉心微蹙,萧潋意只当没看到,对着他一笑。徐忘云转过头去,不再理他,跃上墙头,挥剑击落箭雨,将外围几个落单的居民全护送进暗角处。

两个人一左一右,互相配合着将居民全都送离了出去。徐忘云避进了处低矮墙角,喘息片刻,正要再冲出去,却被一人扯住了。

萧潋意拉住他,低声道:“阿云,若论剑术你确实难寻对手,但若对面是一群铁骑,只靠一把剑无论如何也是行不通的。”

徐忘打量似的上下扫他一眼,萧潋意已许久未被他用这种眼神看过,话头一噎,登时软声道:“阿云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移开视线,道:“不靠剑,要如何。”

情况危急,萧潋意也顾不得与他扯闲话,“这支铁骑离得这么远,数量又多,单单接近都很困难,想靠你我二人尽数歼灭更是异想天开。咱们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他神色正经下来,剑眉微蹙低压,侧去半张脸环顾一圈四周,“你瞧,这里地势低矮,四周的断山上一定有许多石头——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让咱们碰上几块大的。”

垧北多山,这座城镇坐落在群山脚下,荒灾盛行下,山上能下肚的东西早已被城民薅了个干净,只剩嶙峋山体光秃秃支棱着,显出些荒芜的萧瑟。

徐忘云看了眼,当机立断道:“绕上去?”

“绕上去。”萧潋意对他扯出个笑,徐忘云与他对视一眼,忽然将自己手中剑抛去。

萧潋意手忙脚乱接住,“阿云?”

徐忘云并不与他多言,拾了萧潋意方才用的破旧镰刀,在手中抛了抛,起身跃了出去。

“……”

萧潋意立在原地垂着头,握着剑柄的手收紧一瞬,紧跟了上去。

二人借着怪石掩蔽,鬼影一样窜了上去,动作间甚至听不见丁点脚步擦过石壁的动静。徐忘云将那镰刀反握在手中,躬身躲在一块半人高的碎石下,与站在他对面,另一块大石头后的萧潋意轻点了下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极淡的眸子闪着不明的光,二人对视一眼,旋即同时起身,快准狠的将石头一同踹了出去!

耳边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巨石犹如雪崩般撞倒更多的碎石往山下滚去,山下众骑兵先前只觉似有无数碎土不知从何处飘来,再等听到动静时已然晚了,他们惊惶抬头,只见自己上方山崖轰隆隆滚下了无数巨石,其势如雷暴当头,眼见便要将他们埋在山下!

“退——!”

铁骑首领爆喝一声,马匹惊叫起来,有铁骑急急勒马要逃,还未转身便被一块巨石当头撞飞出去,重物相撞的声响犹如战场上高昂的号角,骑兵四散而逃,怒吼和哀嚎此起彼伏,一时兵荒马乱。

就在此时,众人耳边忽响起一声口哨声,有人仓惶抬头,却见那断山上寒光乍现,竟有个女子手持一柄长剑从天而降,一脚重重踩在那骑兵仰起的脸上。

萧潋意一脚踏在那骑兵脸上,另一脚紧接着卡住了他的脖子,两腿借力在空中便喀嚓将他的脖子生生拧断。整个过程快得也就是眨眼间的事,萧潋意落了地,翻腕捅过一人腹腔间旋身躲过另一个骑兵剑刃,就势便扫腿狠狠踢向那人膝窝,那人吃痛一声,还未再来得及又何反应,下一瞬便见萧潋意冰冷剑尖已到了自己面门,脑袋便打着旋飞了出去。

他下手又黑又狠,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只落地的功夫便杀了三个。徐忘云拿着那柄镰刀与骑兵相斗,几番来回下刀刃“喀”一声断成了两半,他便索性扔了镰刀,仰头与骑兵手中剑刃擦过,旋身一脚踢上他的脑袋,将他踢飞下马。

徐忘云从一旁具尸体上拔了把剑出来,拿在手中,跃起避过一块滚来的巨石,漆黑瞳孔冰冷深沉,凝视着眼前成群的铁骑。

——厮杀,无止境的厮杀。猩红鲜血已渐渐没过他的脚踝,仍没有尽头似的不断蔓延着。刀剑相交中谁也想不起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耳边只剩铁器互相擦过磨出的刺耳锐响。巨石泄洪般从断山上滚下来,怒号着滚过骑兵的尸体,滚过成河的血流,滚到徐忘云的面前——被他以剑锋相挡,轰一声炸成了无数碎片——连同他手中寻常的兵器一起。

嘶吼声已不知何时弱下许多,徐忘云将手中只剩个剑鞘的断剑扔下,立在原地,抬头看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割下最后一个骑兵的头颅,满身满面染尽了鲜血,他和徐忘云视线对上,见他正瞧着自己,笑着喊他:“阿云!”

徐忘云收回视线,转了身,向外走去。

萧潋意追了上来,紧跟在他身侧,笑吟吟道:“阿云,伤到哪里没有?”

徐忘云不搭理他,萧潋意兀自说了好一阵,见他不理,不依不饶地说:“阿云,你怎又不理我了?”

徐忘云终于停下脚步,“你又骗我。”

“……”萧潋意登时噤声了,好久才小声说:“……我知错了。”

“只这一件了?”

“……”

萧潋意不说话了,好半天才接着说:“……我真的知错了,阿云。”

第52章白鸟

陈簪青和一些死里逃生城民躲在暗角处,宋多愁缩在她身后,紧闭着双眼,死死抓着她的衣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和萧潋意走出来,宋多愁听着动静,眼睛战战兢兢张开一条缝,见着是他,激动道:“云哥哥!”

陈簪青上下打量他们两眼,说:“如何?”

萧潋意道:“死干净了。”

剩下的半数村民挤在角落处缩成团,个个背着身发着抖,一眼也不敢往这边多看。萧潋意扫了他们一眼,唇角隐蔽地勾起个冷笑,对几人道:“走吧。”

就在这时,最外围忽然有个人毫无征兆地跳起,直直向着徐忘云扑了上来,萧潋意瞳孔一缩,下意识侧身挡去,正被那人撞了个正着。

他恶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萧潋意痛哼一声,他这一口下得是死劲,鲜红的血登时顺着他的小臂流下来。再接着又是声痛哼,那人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徐忘云冷着脸收回脚,那人噼里啪啦撞翻了一堆杂物,死狗一样在地上趴着吁吁喘气,费力地支起身子。

“……你完啦,你完啦!”

他呸一声吐出口混着血的唾沫,一伸手将自己脸上的布巾扯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霎那间,众人都静了。

只看他半张脸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生满了红疮,破得烂得堆在一处,像是挤满了许多糜烂的红花——那便是他们口中的“生花”了。

这人染疫了。

人群静了片刻,又爆发出阵阵惊叫,慌忙惶恐逃离了这里。徐忘云猛地回身看向萧潋意,萧潋意呆在原地,眼神滞缓的和他对上,忽然惊醒过来,手忙脚乱的把自己的脸罩得更紧了。

“别过来!”他惊惶道:“都别过来!”

“你完啦!你要生花啦!”那人倚在墙角哈哈大笑:“叫你不给我,一点血也不给我!”

他的胸膛像破风箱一样残喘起伏,指着徐忘云,“一点血,一点血也不给……我就是想活!我有什么错!”

“老天爷!你也开开眼吧!”他糊了满嘴鲜血,混着一脸的红疮,丑恶无比,疯癫笑道:“你不开眼,你也不开眼瞧瞧!这是什么狗世道!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

砰!

陈簪青不知从哪捡了块石头扔过去,准准砸在了他脑袋上。那人顿时没了声音,头朝下栽倒下去,再没动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吵死了。”陈簪青面色不善道。

三人站成个对角,彼此都没再说话。徐忘云往前迈了半步,萧潋意却立时道:“别动!”

“我看看。”

“不要!”萧潋意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双眼睁得极大看他,抖道:“你别过来!我可能染疫了!”

“瘟疫也不是沾了就一定能得的。”徐忘云哄他,“我们都在这,若要病也是一起病,过来我看看。”

“不要!”萧潋意却坚决,“阿云你……别过来!”

他往前进一步,萧潋意就往后退一步,抵死也不愿和他拉近丁点距离。二人这样了几个来回,还是陈簪青受不了道:“他不过来,那我过去。”

“你来做什么?”

“我是大夫。”陈簪青简直要烦死他了,“不让我看那你就等死吧,殿下。”

萧潋意默了片刻,把脸上布巾裹了裹,冲她招了招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簪青掀开他的袖子,只看了眼就要他立刻跟她回屋。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住处,进了屋子,她燃起一盏油灯,银刀放在上面细细烤了,“忍着点。”

萧潋意无论如何也不允徐忘云跟他一起进来,此时屋中只有他们二人,萧潋意面上没什么表情,平淡点了点头。陈簪青便痛快地下了刀,将他伤口上的一点烂肉剃去了。

高温贴在皮肉上激起一阵灼伤刺痛,紧接着便是更强烈的剧痛——萧潋意眉目低垂,瞧着陈簪青的刀割过他的血肉。剃肉不能保证他染不上瘟疫,是怕那人满脸的脓疮再弄得他伤口感染。边上的肉被剃得差不多了,他抬眼瞧了眼窗外,顿了顿,忽然扯开嗓子痛叫了一声。

陈簪青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装什么?”

窗外,徐忘云的衣角一闪而过。萧潋意微不可察地牵出点转瞬即逝的笑意,转而又漠然道:“怎么,我就不能怕疼么。”

陈簪青顿时嗤笑一声,收回银刀,拿出个小罐子,手一抖便铺了厚厚一层药粉上去,“疼也忍着——这你不是最擅长吗。”

“医师又说笑了。”

陈簪青讽笑了声,不搭理他了。萧潋意试探着转了转手腕,“有多少几率?”

“大半吧。”陈簪青说:“病气转相染易,何况你这是被人咬了一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沉默一阵,才说:“无论如何,保住我。”

陈簪青已经收拾了药箱准备出去,闻言又回头看他,“是——殿下。”

自那天后,他便将自己锁在了里屋。

陈簪青每两日进一次给他换药,受他体内残毒影响,他伤口长得很慢,但好在脸上没什么生花的痕迹,也再没什么不适。陈簪青却眉头紧皱,每次来依旧是熬了一大罐浓药端进来,只说是萧潋意体质和别人不同,不可掉以轻心。

这天陈簪青号了脉出去,萧潋意端着他的草药坐在桌前,一低头的功夫,汤面忽地被溅起了一点水花。

他动作一滞,紧接着便觉出自己鼻腔中忽然有大股热流涌出,黢黑汤面上溅起的水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慢慢晕出大片血痕。萧潋意便这么端着那药碗,瞧着汤碗再呈不住,溢出许多黑红血水,滴滴答答顺着他掌侧流下去,心下几乎是无奈的想——还真让那生了张破嘴的陈簪青给说中了。

药碗翻在地上溅起无数碎片,萧潋意头垂下去,身子无力地仰头栽倒,砰地一声闷响后,再没其他动静了。

——他趴在一个女人的怀里。

洁白的,柔软的棉麻袖子轻柔拂过他的脸,留下些淡淡的皂角香,有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他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那人问他:“阿意,为什么不高兴?”

阿意,好多年没再有人这样叫过他。萧潋意没反应,好一会才想起这声音是谁的,他从那女人的腿上坐起来,抬头看,却瞧不清她的脸。

女人穿一身白衣,乌黑长发柔顺的垂着,发尾搭在她袖口绣着的一朵鹅黄小花上,脸却隐在一团光晕里——萧潋意歪着头看她好一会,问她:“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那女人却问,“你跟我走吗?”

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像那女人的这个问题十分难回答似的,萧潋意好半天没动,似乎是在绞尽脑汁,翻来覆去地想这个问题。女人也不急,安静坐在原地等他开口——尽管她的脸萧潋意丁点也看不到,但他就是觉得女人现在是在微笑着看他,她应该是在微笑着的。

许久,萧潋意才摇了摇头说:“不走。”

女人说:“不走?”

“嗯。”萧潋意说:“不走。”

死对于他,向来是求之不得。只是却不是如今,还不能是如今,况且这世上还有——

——这世上还有谁在呢。

萧潋意顿了一下,似乎是应该想起什么人的,有个模糊的身影在他心头晃了一下,幻觉似的,一瞬便消散个干净,他竟如何也想不起那是谁。

奇怪,那是谁?

他是为着什么非要留在那,又是为了什么非要疲心竭虑地与那些人争这么个毫无意义的位子?

他什么也想不起来,脑中茫然一片空白,胸腔中却涌出大股熟悉的恨意,如无尽漆黑潮水般从他心底怒吼着涌出,攀着他的血管、脏腑一路奔涌上行,将他从头到脚吞没个干净。

——“好阿意。”

两只手捧住了萧潋意的脸颊,一点温热抵在了他的额头上,平息了他脑中针扎似的刺痛,那像是另一个人的额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阿意,我们不想了。”

她的手摸过萧潋意的脸颊、耳尖、脑侧,疼惜似的,“不想了。”

萧潋意睁大了眼睛看她,却仍是只能看到一片白。那点温热在他额上停留了片刻,又转瞬离开了他。女人坐直了身子,又不动了,像是在仔细的端详他。

片刻后,她终于说:“好。”

“阿意不走,那便不走吧。”

那袖子又一次拂过了他的脸,他眼前现出了迷蒙的一片白,再睁眼时,他看见自己膝盖上有一双小小的手,双手交握着,像是里面还藏了个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

身后,忽然有人这样问他。萧潋意闻声回头,见自己身旁站了个年轻女人,生得有些面熟。萧潋意想了想,想起这人是步寿园的一个女使,应当是住在他们隔壁。

萧潋意圆且大的眼睛盯着她,目光漠然的简直不像个八岁的孩子。许久,他过于尖瘦的下巴动了动,扯出个不太让人舒服的笑,手掌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她看。

“——呀!”

那女使尖叫起来,大惊失色地踉跄退了几步,颤抖道:“你……你为什么……”

只见他掌心中的,赫然是一只血淋淋的,被折断了翅膀的鸟,身子古怪地僵着,早已没了生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它不听话,总想着跑,我只好把它的翅膀剪下来了。”

女使恐惧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孩子的瞳孔比别人的都要淡些,总是显得空洞洞的。女使脊背慢慢爬上一层寒意,她战战兢兢道:“我……太妃娘娘好像在喊我,我……我要走了……”

萧潋意面无表情看着她的背影跑远,半天没动,许久,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掌中的鸟。

却忽然,那只鸟的身子诡异抽动了一下,血红的羽毛乍然变得雪白,影子般的一晃,竟从他掌心中飞了出去。

萧潋意瞪大了眼,看着那只鸟扑扇着翅膀,头也不回的飞向了广阔的天,眼见便要融入云层,再也瞧不见了。

等等,你去哪!

他终于猛地惊醒,朝着那白鸟徒劳地伸出手。

不要走!

留下来!

留下来!

留下来,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砰!

有什么东西翻在了地上,撞出巨大一声闷响。陈簪青痛吸了口气,地上翻了个装满滚水的铜盆,陈簪青双手被烫得通红,却没人顾得上她。

徐忘云快步将从床上滚下的萧潋意扶起来,叫他:“萧潋意!”

陈簪青咬牙忍了痛,抖着烫伤的手和徐忘云一起将他重新放回床上,急急喊道:“殿下,你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回话!”

萧潋意浑身被淋漓的冷汗浸透,黑发狼狈地黏在他苍白消瘦的脸颊上,他像是听见了徐忘云的这一声喊,双眼迷蒙的微微睁开,涣散的目光在半空中凝了一会,轻轻一转,转到了徐忘云的身上。

徐忘云俯身在他上方,焦急喊他,衣领却突然被他扯住——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萧潋意忽然竭力抬起了上身,一只手死死拧住了他的衣领,唇角露出点微弱且扭曲的笑意。

他苍白的唇上下一碰,轻若无声似的,吐出了几个含糊的音节。

他说——我抓住你了。

第53章身在泥泞

“你的伤,没事吧。”

院子里,徐忘云抱着个石臼捣药,陈簪青坐在旁边守着药炉,双手包的粽子一样,听着这话,眼也没抬,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药材被捣成细细的粉末,陈簪青瞧了一眼,忽然道:“这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何不对。”

“是平碾,不要翻。”

徐忘云应了声,手下药臼变了方向,陈簪青瞧了片刻,像是满意了,夸了句:“你悟性不错。”

“多谢。”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聊过两句气氛便又沉默下来。好在二人皆喜静,倒是谁也不觉得尴尬,陈簪青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天,又对他说:“他既是个疯子,你做什么又要一直跟着他?”

徐忘云已经习惯了她如此口不择言,只是无奈道:“不要这样说他。”

“为何?”

“不好。”

“哪里不好?”陈簪青来了兴趣,“他有疯病是事实,如何不对?”

徐忘云只说:“叫他听见,会伤心。”

不通人情,性情古怪的陈簪青笑了,“你这话说得真是怪。这事难不成他自己不知道?我自己是早晚要死的,那莫非旁人每骂我一句去死,我每次还真得伤心一次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道是知道,会不会伤心,是另一回事。”

“哦。”陈簪青想了一想,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人……真是古怪。”

“天子糊涂,皇后干权,二皇子流放,大皇子视人命如草芥,最末的那个是个疯子。”陈簪青道:“郇朝完了。”

“…………”

徐忘云无言以对,欲言又止,末了还是闭了嘴,一门心思捣他的药材。只是那嘴巴遭瘟的陈簪青却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见他低了头,伸腿踢了他一脚,“若要你选,你选哪个?”

我哪个都不想选。徐忘云心想,他抬起头,反问:“你选哪个?”

“我选……”陈簪青慢悠悠道:“——我选萧潋意,你这问得什么蠢问题?这不明摆着么?”

“为何?”

“因为珵王又不在这。”陈簪青漠然道:“乱世下,身旁的人还能搭把手,其他人不论如何一手遮天立地擎天,远在天边,到底是个虚名,是能填肚子还是能治病?顶个屁用。”

徐忘云:“……”

他沉默片刻,决定不和她争论,妥协道:“你说得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认真的。”陈簪青又说:“珵王居心不正,眼里只有皇权而非百姓,非明君之选,不堪大用。”

她直直看向徐忘云,“萧潋意至多不过脑子有点问题,但他胸有乾坤,明辨通达。勉强来说,还算有个人样。”

徐忘云回身与他对视片刻,缓慢应道:“……嗯”

陈簪青很轻地笑了一声,“你山高水远在外,朝廷上的黑水翻涌却从来没停过。前段时间,我收到了一封信。”

“什么信?”

“珵王捷报的信。”陈簪青盯着药炉下翻腾的火,“围剿染疫的百姓手段虽卑劣,却不得不说是很有用。珵王率兵北去坪洲两月,那里的疫乱便已平,圣上喜不自胜,准了珵王铁旗营调兵之权。”

“兵权在手,莫不说立储君,我看离登基也只差一步之遥了。你猜坪洲的百姓,又共死了多少?”

徐忘云皱起眉头。

“猜不到吧。”陈簪青缓声道:“我也猜不到,消息被捂得死死的,连个苍蝇也飞不出来。坪洲,宁汤伯爵府就在那——宁汤伯姓高,这不用我告诉你了吧。”

陈簪青嗤笑一声,冷声道:“蛇鼠一窝。”

徐忘云转头看了眼内屋,顿了会,说:“我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簪青看他一眼,心下好笑,两脚将火踩灭了,一抬下巴点点药罐子,指使道:“去。”

徐忘云心领神会,自觉掏出布巾绑在脸上,端起药罐,陈簪青说:“拿块干净的布巾,浸在药液里,把他身上擦一擦。”

徐忘云脚步一顿,回身,“……?”

“怎么。”

“我?”

“不然?”陈簪青道:“难不成是我?”

徐忘云沉默半天,眼神下移到她裹满纱布的手,犹豫道:“我……不大方便。”

陈簪青举起手,“我就方便?”

“……”

眼见徐忘云停在原地,迟迟不再往前走一步,陈簪青失了耐性,道:“他出了一夜冷汗,不拿草药擦一擦,怕又落下病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陈簪青莫名其妙,“你手也伤了?”

徐忘云内心简直是天人交战,纠结片刻,他心想道,我不看就是了。

“……好。”

治病救人,本当不论男女之别。徐忘云长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端着药罐,板着脸朝着内屋去了。

他开了门,萧潋意在床上安睡着,徐忘云放下药罐,拧湿布巾,站到了萧潋意的床边。

萧潋意虽是醒了,但精气神总是不大好,成日只是昏睡着。他方才叫了一声又睡了过去,此时安静仰躺在塌上,面颊苍白,双目紧闭,一副对外界所发生事全然不知的样子。

徐忘云站了半天,难得有些手足无措,最后闭了下眼,狠下心伸出手,低声道:“得罪。”掀开了萧潋意脖颈处的衣襟。

胸前陡地一凉,萧潋意惊醒了。他刚大病过一场,浑身没什么力气,好不容易才聚起了一点说话的力气,含糊道:“做什么?”

“你出了冷汗,得用草药给你……擦擦身子。“徐忘云也有些别扭,“你放心,我不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云?”萧潋意费力地睁开眼,涣散的视线在空中停了会,半梦半醒道:“你怎么……你怎么在这?”

他看起来神识仍不是很清醒,徐忘云此时反倒庆幸他不清醒。他一手盖在了萧潋意薄薄的眼皮上,轻声哄道:“没事了,睡吧。”

他垂了眼,微微偏过了头,一只手迅速将萧潋意的肩前的衣服掀开,沾了药液的布巾探了进去。

冰凉的液体触到温热的肌肤,萧潋意终于完全清醒了,徐忘云感到自己手下的躯体小小的弹动了一下,萧潋意颤声道:“你在做什么?”

“……”徐忘云紧闭着嘴,一句话也不答他。布巾快而坚定地擦过萧潋意的肩颈,手臂,腰腹,一路下移……却被一只手攥住了。

“……阿云?”萧潋意的声音轻微而微微发着抖,“……你做什么?”

徐忘云听出他声音里慌乱的意思,只当他是害怕,于是出声道:“别怕,很快就好了。”

“不……不行!”那只苍白的手紧紧压着徐忘云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死死不让他再往下一分,“不行!别……”

手下的触感温热,随着萧潋意的呼吸上下起伏着。攥着他的那只手骨节修长,失了血色的骨节微微泛着青,因为用力而显得筋骨处绽得分外嶙峋,只一层皮肉绷着骨头似的。徐忘云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凝了一会,哄他,“别怕,擦了药,你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阿云……你不能……你出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却不依他,手攥得愈发的紧,他没有力气,语气低得几乎听不清,竟然是有些走投无路的哀求。

徐忘云沉默了会,不费吹灰之力便挣开了他那双无力的手,布巾坚定地往下去了。

萧潋意惊惶道:“阿云!”

徐忘云偏着头,狠下心,权当没听到,擦过他的腰侧,大腿,动作突然停住了。

很奇异的,萧潋意心头悬了半生的那块石头,忽然便重重地落下了。

他好像有些轻快,又像是被这块重的人不能承受的石头砸得背过了气——他呆呆地睁着眼,侧着头,漆黑的长发凌乱的沾在他尖瘦的下巴上,眼里好像有一点泪光,又好像没有,直直地看着徐忘云。

徐忘云半点反应也没有,原地顿了一会,又接着往下继续擦。

擦完了,他把萧潋意的衣衫系好,抱着换下的脏衣服,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出门。

整个过程,谁也没有说话,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待到徐忘云的一只脚已经踏出房门了,萧潋意这才在他身后叫他:“阿云。”

徐忘云默了片刻,转头看他,“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躺在床榻上,仍保持着那个侧头直直望着他的姿势。这座屋子建得低矮,破旧的窗子只能堪堪映进来一点昏暗的光,却半点也照不到屋角的床上。

他满头黑发散着,几乎铺了满床,男子衣衫罩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苍白的鬼影似的。

他眼神湳楓空洞,神色平静的几乎是一潭死水,“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

徐忘云说:“以后再说吧。”

萧潋意笑了一声。

他说:“我恐怕没有以后了。”

“……不要妄言。”

萧潋意小幅度地动了下,头偏过去,目光望向天花板,“我总在烦恼该如何瞒着你。”

他彷佛自言自语:“我不想让你知道,怕你知道,我答应过再也不骗你,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艰难道:“先别说这个了。”

“不,我要说。”萧潋意神色木然,“我想着要瞒你,要瞒你一辈子。但我又总是想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你知道?我只要一想到我已没多少时日可活,我就想都告诉你。我既都要死了,我为什么……”

他终于扭过头看他,眼角落下一滴泪。

“我总是……不甘心。”

第54章所求

徐忘云沉默着站在门口,他背着光,叫人看不清神色,半天没有说话。

“阿云。”

萧潋意说:“你又不要我了?”

更多的,更多的泪流下来。萧潋意由着眼泪泄洪一样淹没了他整个人。徐忘云目光终于移过去,触到他身上,心头忽颤了一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面无表情,眼泪淌得却凶,心如死灰却又分外绝望,就好像他已经呆在那暗无天日的阴影处,就这么一直怀着满腔痴念和执拗地望了徐忘云一百年,一千年了似的。

徐忘云终于开了口,“我没有……”

“你没有不要我。”萧潋意却说,“那你为什么不走过来?”

“你来。”萧潋意执拗道:“你过来。”

“你过来……看看我。”

徐忘云沉默片刻,抬腿走了过去。

萧潋意死死盯着他,待徐忘云走近了,他伸出手,喊他:“阿云。”

“……嗯。”

“你看着我。”

“我看着了。”

“你看着我……”他抓住了徐忘云的袖子,将他拉近了些,“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脸。”

徐忘云看着了,他凝视着萧潋意淡色的瞳孔,看到那其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看他纤长浓密的睫毛羽翅般颤动着,又说了一遍,“我看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记着我。”萧潋意却没头没尾地说:“阿云,你记着我。”

“你记着我,永远记着我,到死也要记着我。”

“别忘了我。”

他又发病了,一手紧抓着徐忘云,另一手胡乱的在徐忘云背上腰上乱抓一气,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似的,口中颠三倒四,反反复复只重复着说“别忘了我”。

徐忘云看着他,实在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觉自己好像是应该生气的,但却怎么也没办法气起来。

他心下无奈地想,这可怎么办是好?

徐忘云叹一口气,反手将他的手攥紧了,矮下身子,放任他另一手像要将自己活撕下一块似的扯着自己,决定先将他哄下来再说其他。对他道:“我记着你。”

萧潋意终于安静下来了,他满面泪痕,怔怔盯着他,好半天再没动静。

徐忘云躬下身,垂下头,又说:“我记着你。”

“我记着你,永远记着你,到死也记着你。”

“我不会忘了你。”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几句话轻得落地无声,却又彷佛重千如钧,登时便将萧潋意飘散到不知道哪去的神识拉了回来。萧潋意瞪大了眼瞧他,眼眶漫漫溢上一湳楓层泪水,顺着他的面颊落下去,将他衣领濡湿大片。

“哭什么。”出人意料的,徐忘云竟伸了一手将他的泪揩去了,看着他道:“还要哭多少次才算完。”

还要哭多少次才算完?

他这一生,眼泪一向是说来就来,只当他令和公主皮囊上的一层点缀,要惹人怜,要扮作无辜,要装作苦痛。真心像来没有,假意倒是许多,多到让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只有这么一个人,他或许曾依着劣性对他扯过许多谎。他在深宫摸爬滚打了太久,又随了他血缘里带着的多疑狠毒,随口扯谎已是本能,他不拿人命当回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待人总爱衡量价值,冷血的连他自己都深觉厌弃。

只有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将他放到他心底的那只天秤上。他自乱阵脚地在心头收拾出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珍重地将他放了进去,又用血肉和肋骨在外筑起一座高墙,就连他自己也只敢偶尔隔着这么层皮肉,小心翼翼地碰一下他。

……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萧潋意抓着他的手忽然用力,一把将徐忘云扯了下来。

徐忘云不察,本身也没用力,顺从地被他扯了下去。萧潋意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将他摆成了个紧紧抱着自己的姿势,自个蜷在了里面,靠着徐忘云的胸膛,闭上了眼。

他便靠在那,像是倦鸟终于找到了个能落脚的巢,蜷了蜷身子,安静又睡了过去。

“……”

徐忘云半天没动,也实在不能动。他低头看了他一会,许久,伸手碰了碰他的头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半天后,徐忘云出了屋子。

他关上门,半天站着没动,过了会,又忽然蹲了下去,脑袋埋在了膝盖上,再站起来时,神色便恢复如初了。

早有预料,罪魁祸首陈簪青耍猴似的瞧了他一会,幸灾乐祸道:“怎么了?”

徐忘云表情尚算平静,“没事。”

“那你怎么这个表情?”

徐忘云说:“我表情有哪里不对?”

“哦,这个其实没有。”陈簪青缺德道:“只是你反应实在太好玩了,让我很难忍住不笑啊。”

徐忘云明白过来了,“你知道。”

“徐公子。”陈簪青古怪地拉长了调子,“我是大夫。”

“……”

说得有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点了点头,转头要走,陈簪青一手搭在椅背上,笑吟吟地叫住了他:“你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

“你就一点不意外?不惊讶?不难受?”

“意外,惊讶。”徐忘云诚实道:“不难受。”

“不难受?”陈簪青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便,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噗嗤笑出了声。

“笑什么。”

“没事,没事。”陈簪青道:“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些人太有意思了。”

徐忘云说:“哪里有意思?”

“都很有意思。”陈簪青勉强止了笑声,问:“他是个男的,又骗你这么久,你一点也不生气?”

“骗人不对。”徐忘云想了一会,说:“但萧潋意就是萧潋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就是萧潋意,至于男女,于他,好像并没什么分别。

陈簪青终于明白过来这人根本就没生情爱这跟筋,他看萧潋意于他看其他任何人没什么区别,自然也不分男女。陈簪青摇了摇头,低声说:“真可怜。”

“什么可怜。”

“他可怜。”陈簪青说:“你也可怜。”

徐忘云不懂了,陈簪青却不愿再和他解释,收回了手,背对他,再不和他多说一句话了。

萧潋意一连昏睡了七日。

第七日后,他身子渐渐好转,终于有了自己擦身子的力气。也不知是陈簪青医术高超的已是可以肩比华佗,还是老天爷终究不忍收他。总之又过了几日,他已然可以下床走路了,可见祸害遗千年。

这日,徐忘云出门回来,宋多愁躺在院子里的一块木板上,挺得僵直。陈簪青一手捏了一枚银针,另一手捧着本医书,满脸肃然的对准了宋多愁额心,手下针跃跃欲试。宋多愁紧张地大汗淋漓,目光瞥到徐忘云回来,银针在头,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只好痉挛一样疯狂对他抽动着眼皮,示意徐忘云快快救他狗命。

徐忘云只当没看到,抱了胰子布巾转身而去,他出了一身热汗,正准备去河中洗个澡。

身后,宋多愁的惨叫响彻天际。

徐忘云出了村子,拐到了河边,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处小河离他们屋子不远,河岸上生了许多茂密的荆丛。透过层层树影,徐忘云看见河里背对他站了个影子,漆黑长发几乎盖住了他整个宽阔脊背,下半身站在水里,看不清样貌如何,只依稀能瞧出应当是个年轻的男子。

是附近的城中的居民?

暮色已至,一轮弯月冷寂悬着,将岸边潮湿岩石映得灰蒙蒙的。河面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只细碎地闪着丁点月亮的余光,将那男人苍白的躯体拢在其中。

徐忘云并未在意,另寻了一处掩在石头的角落,褪去了外衫。他正要下水,那头忽闻一声响,是那男子竟正对着他转过了身。

水面终于起了一点波澜,划分成数条圆弧以那男子为中心扩散开。月色下,他眉目精致,轮廓分明,面庞生得如同名匠雕刻出的骨瓷般俊美,薄薄眼皮下镶了一双颜色极淡的瞳孔,蕴着灼灼的光,直直望向了徐忘云。

徐忘云便也看过去,却忽然觉得这张脸的轮廓很是有些熟悉。

见徐忘云看向自己,男子形状姣好的唇角勾起个笑,喊他:“阿云。”

徐忘云瞬间就知道他是谁了。

他还没来得及为萧潋意男子本相而震惊,先是觉得这声音竟也很是耳熟,一刹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沈争?”

萧潋意微微移开了点目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是我。”

徐忘云哑然片刻,无奈道:“你一直跟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萧潋意急急往前走了几步,带起一阵哗啦水声,“这几次真的只是巧合,隐瞒身份只是被迫,我不是……有意骗你。”

徐忘云摇了摇头,并未与他多计较。萧潋意从水中走过来,伸长了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湿淋淋的手抓住了徐忘云脚下的石头,仰头望着他道:“阿云,你是不是要沐浴?要不要下来同我一起?”

第55章恨生

他下半身隐在深蓝水面里,肩膀宽阔,锁骨清晰,漆黑长发湿哒哒黏在他苍白胸膛上,森冷月色下,好像一条容貌俊美的海妖,引诱着过路人与他一同堕入深海。

徐忘云还不太习惯他这副样子,总觉得与他共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闻言他退后了半步,婉言拒绝道:“不必。”

萧潋意并不强求,抬头看了他一会,又说:“阿云,你怪不怪我?”

他双手攀在徐忘云脚下的岩石上,挺大一个人,非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心翼翼且紧张地仰脸瞧他,竟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徐忘云低头和他对视,看了他一会,心底想道,我怪他吗?

他爱骗人,疑心重,嘴里从没有过一句实话,他做事总有许多目的,走一步看三步,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那我怪他吗?

过了会,徐忘云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了这句,萧潋意忽然一把将他的手握住了,徐忘云的掌心登时被他染得湿滑一片。萧潋意眸中闪着微光,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似的,黏腻腻地喊他:“阿云。”

他将徐忘云的手拉近,珍重放在了自己脸侧,闭上眼,用面颊蹭了蹭他的掌心。

“阿云……你是全天下,最最好的人……”

徐忘云只觉自己掌心一片粘腻温热的水意,轻飘飘的一瞬即逝,像被只多情的虫子叮了一口似的。他略有些不自在地蜷了蜷指尖,说:“你先放开我……”

萧潋意却不听,抓了他的手往自己身前一带,“阿云,你想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觉得我是个女子?”

徐忘云便被他这句话带了过去,暂且忽略了掌心中古怪的粘腻感,“为何。”

萧潋意轻笑一声,说:“我讲给你。”

“阿云,我都讲给你。”

——成武二十年,国君萧载琮那年四十七岁,储君之位却一直空着。珵王、昶王与当时的三皇子萧文瑄为此位相争正盛。当时的三人年纪都尚还轻,行事远不像如今般圆滑,搅弄出许多大小事端。萧载琮也或许是存了要看看几个儿子本事的心思,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位皇子便顺水推舟,兄友弟恭的皮下藏着的是尔虞我诈的一把刀,成日里盘算着要在何时从将谁捅个对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载琮的四子萧潋意,便就生在那个时候。

位分低下,不受宠爱的沈衾兰自有孕时便一直担惊受怕,她看出三个皇子表面相合下是怎样的暗流涌动,看出了皇后宽厚慈悲下的阴狠恶毒,看出了萧载琮的冷漠无情,看出这深宫是怎样一个吃人的地方,像不见天日的阴曹地府,将人吃下去,连根骨头都不剩。

她满心忧虑,惊惧不已,只觉得自己肚皮上终日悬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尖刀,不知何时就要将她开膛破肚,要将她的孩子生生挖出来,碾成那些人爬上皇位时脚底的一层血泥。

她便在这么成日的忧怖下,未足月便早产了。

却又巧,正生他的时候,宫外这时又传来消息,三皇子萧文瑄中殇,死因尚不明确,只听说是误食了一碗毒药。

那一年,他仅十五岁。

沈衾兰心神俱震,双手使劲一握床栏,婴孩呱呱坠地。

在她听到产婆欢喜的喊道“是个小皇子”时,沈衾兰终日来的噩梦终于成了真。她瞪大了眼,彷佛已经从这孩子嘹亮的哭声中预到了他今后的未来。沈衾兰浑身颤抖起来,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忽然一抬上身,竭力抓住了那产婆的衣裳,哆嗦道:“这是个女孩……”

她满面泪水,惊恐不已。

“嬷嬷!求求您!我生下的是个女儿!”

或许是这产婆已至暮年心软了些,对这身不由己的母子俩生出了一丝同情。也或许是沈衾兰几乎将全部身家都给了她的丰厚报酬奏了效。总之,那产婆与沈衾兰同担了欺君砍头的罪名,对外宣称沈贵人诞下的是个公主。

但她并没能因生下的是个公主而不再忧虑,她仍终日活在诸多担忧中。正巧这年天君大寿,沈衾兰便抓住了这个机会,未出小月,便以为国祈福之名自请搬去了临近月陇寺旁的步寿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郇朝佛教兴盛,就连当朝皇后也曾在国寺中带发修行过几年。步寿园是前朝先皇妃嫔的住所,那些人虽算不上宽祥,但总要比宫中好上太多。沈衾兰和萧潋意在那里度过了几年还算平稳的时光,只是每年开春,国祀时萧载琮携皇后来礼香时,偶尔会顺带看一眼他们。

那是萧潋意的噩梦。

萧载琮对他这个自出生便不曾见过几面的女儿并无什么感情,每回他来,沈衾兰总会掏出柜子里他们留到过节时吃的饴糖塞到他手里,要他乖乖去外面玩。

那扇门会在他面前关上,萧潋意向来听话,他跑到院子里捉蚂蚱和小鸟,只偶尔追着鸟跑到墙角时,会听到屋子里拼命压抑着的、痛苦至极的惨叫。

他当时年幼,并不明白那惨叫代表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阿娘身上会凭空多了这么多青青紫紫的伤痕,汩汩渗着血,像他手里被扯断了手脚的螳螂。

他只记得沈衾兰的手摸着他的脸,叫他好阿意。

她是这么拼命地想活下去。

活下去,带着她的孩子一同,在这污糟的世界活下去。

——“我八岁那年,她死了。”

萧潋意神情平静,语调缓和,好似讲出来的这些事情已在他心中过了千百遍,再不值得为它心痛了似的。这些事徐忘云不是头一次听,却也是第一回原原本本的将来龙去脉听了个完整,心下简直不能言是何感受。萧潋意停了一下,紧攥着徐忘云的手又收紧了些,才接着道:“他们相争,只随手拈来她这一颗棋子所用,走得是微不足道的一环,要的却是她的命。萧载琮得位不正,登基后杀了许多老臣,将先皇的太妃嫔全都遣送出宫。那些人本就对他怀恨在心,我娘在时尚且还能护着我些,她走了之后……呵。”

徐忘云越听越心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萧潋意接着道:“珵王阴狠,为绝后患,买通我身边婢子在我饮食中下了让人致幻的药,常年堆积,又有步寿园那些老太嫔的刺激,年复一年,我就得了疯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云……我总是觉得恨。”

太冷了。萧潋意垂下眼站在水里,心想,这河水实在太冷了。

冷得让他都快忘了,常人该是什么样子的了。

徐忘云忽然一转手腕,反握住了萧潋意的手。

“不要怕。”徐忘云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护着你。”

萧潋意怔愣道:“……护着我?”

“嗯。”徐忘云道。

萧潋意怔怔看他,半天,忽然说:“我……我心思恶毒。”

“自那时候起,我日日都在盘算如何报仇,我卑劣阴狠,不择手段,我杀过许多不该杀的人,也许以后,我还是要杀更多的人,我……”

“嗯。”徐忘云说:“不是你的错。”

他说:“不要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那张舌灿莲花的嘴,忽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阿云……阿云。”

萧潋意手抓住了徐忘云的脚腕,像是高攀什么不可得的仙物似地抬头看他,“阿云……”

徐忘云蹲下身子,挨近了他,与他视线齐平,“嗯?”

“你和我回宫去?”

“嗯。”

“你和我回宫去,再也……再也不离开?”

“嗯。”

“你愿意?”萧潋意紧盯着他,执拗的要他反复给他答复,“你愿意?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徐忘云看着他那样子,不知怎么忽然起了一点促狭的心思,他唇角勾起点微不可察的笑意,眼睛亮堂堂的,“我若说不愿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唇角噙着的一点淡淡笑意,那从前便一直被他压抑在心底的,不堪入耳的念头一瞬覆了上来,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心蒙了个彻底。他抓紧了岩石,不受控制地想:你不愿……我就把你关起来。

绑起来,捆起来,关在这宫里头,谁也不许见,谁也不准看,只能看着我,日日看,夜夜看,看到死,我再命人把我和你一起抬去烧了,骨粉拌在一块,叫你永生永世都再不能离开我。

阿云……你永生也别想再离开我。

可他看着徐忘云生动的眼睛,这话他又如何也不能说出口了。

萧潋意忽然抬起上身,在河水里浸得冰凉的手臂缠上徐忘云的肩膀,湿漉漉的脑袋埋进了他的脖颈处。

夜色中,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在徐忘云耳边小声道:“你不愿……我又还能拿你怎么办呢?”

第56章乱葬岗上

“劳驾,能不要挡着门吗。”

院门前,陈簪青抱着一个木盆,面无表情对萧潋意道。萧潋意正与徐忘云一同修院子的木门,闻言从眼尾分给她半点吝啬的目光,没听见似的,动也不动一下。

宋多愁躲在屋内不愿出来,他还未从“漂亮姐姐”生了场病就变成个男人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便紧接着得知了萧潋意便是漠北那只大乌鸦的真相。二者相冲,让他一时悲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悲痛欲绝地将自己关进了房里,扬言要以绝食抗议,以示对这个荒诞世界的控诉。

对此,徐忘云没有表示,萧潋意喜闻乐见。

“你和我来。”见他不动,陈簪青干脆挤开了他进了门,示意萧潋意随自己一同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没动,微笑看她。

陈簪青便远远对徐忘云道:“那你过来。”

萧潋意眉尾抽了一下,眨眼功夫便好好地端坐在了陈簪青对面的石凳上,心底将这厚脸皮的江湖郎中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笑道:“医师是要做什么?”

二人之间隔着一张石桌,陈簪青不咸不淡瞧他一眼,将它那个木盆放在桌上,掏出把刀,言简意赅:“放血。”

萧潋意啧了一声,不是很高兴道:“动不动就要人的血,你什么毛病?”

陈簪青并不与他客气,扯过他的手,不由分说用刀尖划出一个小口。那桌子上的木盆里面装得不知是什么,瞧着像是药渣,血珠掉进去,顷刻便沉到了底,最上层连个痕迹也没留下。

陈簪青面色严肃,望着木盆一动不动。徐忘云走过来,问:“怎么?”

陈簪青兀自看了会,摇了摇头说:“没用。”并不同他们解释,将木盆扔在了一旁。

这郎中怕是又在折腾什么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方子了。萧潋意心下翻个白眼,问道:“我病这几日,你可瞧出些什么没有?”

陈簪青:“你有积毒在身,与旁人不一样。”

言下之意,便是他身体里的残毒会与病症混淆,没什么太大比对价值。徐忘云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下,瞧了瞧木盆,“这里面是什么。”

“药灰。”陈簪青道:“里面还掺了点他吐出来的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吐出来的血。徐忘云目光在那颜色诡异的灰渣上顿了一会,“你要这个做什么。”

“试药。”陈簪青细长的眉头拧起来,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他的血比后院的蝎子还毒,丁点用都没有,白浪费我一株黛冠草。”

“呵。”萧潋意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说是自己技不如人?”

陈簪青反唇相讥,“圣手在世也拿你没辙,一日不作死浑身难受,非把自己作成个毒蛤蟆。”

“你说谁是蛤蟆?”

“说你,怎么了?”

“陈簪青!你想打架是吧?!”

“呵。”陈簪青撸起袖子,“怕你?”

眼见事态已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坐在两人中间的徐忘云只觉得自己脑侧一根青筋突突直跳,无奈道:“不要吵架。”

无人搭理他。徐忘云听着两人尖牙利嘴的你来我往,忍无可忍,拔高了声音:“不要吵!”

“……”

萧潋意住了嘴,漂亮的眼尾一垂,可怜兮兮的告状道:“阿云,她骂我是毒蛤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脑侧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你不要吵。”

萧潋意瘪了瘪嘴,重在石凳上坐好了,眉宇间有些委屈的意思。陈簪青冷哼一声,凉凉道:“毒蛤蟆。”

徐忘云:“你也别吵。”

陈簪青不吭声了,她像是谁也不想再搭理,摸了桌上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手指缓慢的一寸寸抚过杯身上粗糙的纹路。

她面皮生得很有迷惑性,脸庞小巧,眼睛却大,鼻子嘴唇秀气挺翘。若是忽略她眉宇间冰渣子似的冻人冷意,粗略一看,像是位生在江南水乡的豆蔻少女。

她垂着眼盯了会茶杯,再开口时,语气便平静下来了。

“这次疫乱有古怪。”

萧潋意掀开眼皮瞧她一眼,面色正经下来,“你看出了什么。”

“瘟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中别有的一种疫气所感。”

陈簪青道:“非正常气,亦有非常之法。古今有过记载的的大小药方共有六十三种,我都试过,都没用。”

她眉头拧起来,“这并不合乎常理,莽草嘉草对这些人的病症竟丝毫不起作用。殿下,疫乱常起于什么原因,你该知道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潋意:“战乱,洪水。”

“近些年,垧北可曾有过天灾人祸?”

“太平非常。”

“那就对了。”陈簪青说:“它总不会是老天降个雷里带的。既起了,就一定有源头,找着了,才能知道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了。”

徐忘云明白了,道:“峪阳?”

“嗯。”萧潋意看他,道:“峪阳。”

即刻动身,几人简陋收拾湳楓了行囊,拿干粮换了城民的一只瘦骡子,牵着便朝峪阳去了。

小半个月后,几人到了垧北峪阳县——瘟疫最先爆发的地方。

峪阳地处高原腹地,多以黄土丘陵和山地为主,盛产刺枣。曾也是人丁兴旺,车水马龙之地。只是如今被疫乱卷过,一路走来,触目只可见路边有许多荒废宅子,门前马槽上亦积了层厚厚黄土,遍生蛛网,是久无人用过的样子。

快到城门关时,远远的,便依稀可见得一点火光,风中吹来股淡淡香火味道。走进了些,这才瞧清是一个身形伛偻的老翁盘腿坐在城门口,身旁摞了沓厚厚的纸钱,有一搭没一搭地正往那火堆里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见动静,他转头瞧见徐忘云几人,浑黄眼珠在几人之间转了一圈,主动开口搭话道:“里头已是座死人城了,你们几个后生去那里做什么。”

徐忘云只好随口编了个理由:“寻亲。”

听着这话,那老翁闷闷笑了起来,拿木棍将纸堆翻捣两下,“傻娃娃,人都死光了,去哪里寻哇?死光了,你听不听得懂?就是没有了,啥都没有咯。”

“我们就进去看看,寻不到,自己就走了。”

老翁眼见劝不住,心下约莫是觉得奇葩遍地有,旁人一心要寻死谁也劝不住。摇摇头不再管他们,低下头又去烧自己的纸钱。徐忘云静沉默一阵,牵了骡子要走,宋多愁在骡子上回身扭过头,好奇看了看那老翁,对着徐忘云小声道:“云哥哥,这个伯伯不走吗?”

却不想那老翁听见了这句话,回道:“走去那里?”

老翁伸长了木棍子,指了指旁边。众人随之看去,这才发现路旁茂盛草丛后有几处凸起,竟是整整齐齐的五个坟包。

“他们都在这,我哪里也不去。”

老翁翻翻纸钱,喃喃重复,“我哪里也不去!”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讲不出话,和萧潋意对视一眼,摸出身上仅剩的两块干粮放在那老翁身边,低声道:“保重。”

告别老翁,几人进了城。街道空旷悄无声息,宋多愁骑在骡子上,裹紧了自己的外衫,小声地说:“怎么……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都死光了,哪里来的人。”陈簪青回他。

“就算有也难找到。”萧潋意说:“这么大个城,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徐忘云道:“活人难找,先找死人。”

宋多愁瑟瑟发抖:“死……死人?”

三个大人彼此对视一眼,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当下变了方向,又重向城门走去。

宋多愁:“去哪啊?”

“回城门,找那老伯问问路。”徐忘云说:“去乱葬岗。”

问过了路,几人朝着裕阳县中的乱葬岗的方向走去。天已黑透了,宋多愁吓得双眼紧闭,四肢并用地趴在骡子上,一眼不敢往旁边多瞧。萧潋意看他好笑,毫无声响地挪过去,弯下腰,俯身在他头顶,轻声道:“可莫要睁眼,那边枯树上正挂了个长舌的女鬼,正盯着要吃你的肉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哇啊啊啊啊啊啊!”

萧潋意哈哈大笑,陈簪青讽道:“殿下如今可真是愈发有国君风范了。”

萧潋意并不睬她,又去黏在徐忘云身边,低声道:“阿云,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徐忘云道:“没有。”

“可没有,我怎么总觉得这么冷呢。”

他抱紧了臂膀,更靠近了徐忘云一分,“这里黑漆漆的,也没个灯,阿云,我好害怕。”

“……”

他如今复了本相,说话时声音浑哑低沉,身形更要比徐忘云更高大一分,做起这等小鸟依人之态来,实在有些一言难尽。徐忘云微微退了半步,与他拉远了些距离,“好好说话。”

“我如何不算是在好好说话了?”萧潋意委屈道:“难不成就因为我是男子,便不能再叫你阿云了吗?”

“……我没有这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还可以叫的意思了?”

“……嗯。”

萧潋意眼睛登时亮了,笑得眉眼弯弯,又依去了徐忘云身边,心满意足道:“阿云。”

“……嗯。”

祁州神医陈簪青兴许是上辈子造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孽,这辈子才和这对狗男男遇到了一块。她毫不避讳的当着两人面翻了个白眼,离二人远了些,头偏过去,权当眼不见为净。

过了山头,路边上渐渐有了些尸首。几人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好了面巾,陈簪青挑了具尚还算完好的尸体,取出工具,两三下将尸体刨开,露出了里面的内脏。

这里的尸气本就浓厚,此人肚子一剖开,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宋多愁被熏得一个趔趄,叫了一声就要吐,幸好徐忘云及时将他的嘴捂住了。

“别吐。”

这里尸首这么多,疫毒未消,不可将面巾撤开。宋多愁含泪点了点头,憋得面色发青,紧捂着嘴,死死忍住了腹腔内的一片翻江倒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啧。”陈簪青皱着眉,翻查一阵,“这人死太久了,脏腑都已腐化,很影响我下结论啊。”

“那怎么办,我去给你现杀一个来?”

陈簪青割下块肉,细细端详一番,忽然扯了布巾,放在鼻下嗅了嗅。

徐忘云看得心惊胆战:“危险。”

“我心里有数。”陈簪青重又把布巾带上,沉吟片刻,站起了身,又去了另一处。

挑挑拣拣又翻找了几个,陈簪青依样一一查验过,终于在一具尸体上发现了些微不同——这具尸体死了应当已很久,腐烂的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只是那骨头颜色却泛着微青,其上还密密麻麻生了许多红色斑点,像是疹子。

“红疹?”萧潋意想了一想,“我记着那些染疫的人,脸上也会生红疮。他们管那个叫‘生花’是吧。”

“那些人只长在脸上。”陈簪青将那尸体翻来覆去细细看过,面色沉重,“我还从没见过人骨头上生疹子的……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尸体也是这样的。”

三人于是分头翻找起来,一直翻到半夜,诺大乱葬岗被他们翻了个大半,共翻出了十一具同样遍体生了红疹的尸体。

此时这十一具尸体整整齐齐地码在了山头,徐忘云和萧潋意并肩站着,看陈簪青一具一具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翻查个遍,问:“如何?”

“虽然是长在了骨头上,但是和其他人都一样的疹子没错。”陈簪青掰下一块骨头,放在鼻下深嗅片刻,喃喃道:“我总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顿了片刻,她忽然手一动,竟要将那骨头往嘴里送。

徐忘云刹那瞪大了眼,萧潋意一掌把她手里的那骨头打掉了,斥道:“你是疯了?!”

宋多愁毛骨悚然,他现在瞧陈簪青,简直比这满山的尸体还要可怕,欲哭无泪道:“云哥哥,我……我害怕……”

陈簪青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是想看看这股怪味到底是什么。”

有这么看得吗?萧潋意简直无力骂她,徐忘云委婉道:“也许,可以换个方法……”

“真是怪了。”陈簪青道:“我竟闻不出这味道是什么,奇了,真是奇了。”

“所以你可瞧出什么来了?”

陈簪青默了半天,摇了摇头,“我说不好。”

她难得犯了难,沉吟好半天。徐忘云也蹲下来,说:“这些尸体,男女都有,皆在壮年。”

萧潋意闻言,眼神扫了尸体一圈,心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错。”

“腐烂程度也各不相同,既不是一同死的,也不是一起被扔在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都生了一样的疮。”萧潋意缓缓道:“所以,这些人必然是有什么联系。或者,都曾去过同样的地方。”

“翻翻,他们身上可藏着什么一样的东西。”

第57章珵王

这几人穿着简单,衣物也早已烂得看不出原本的样貌,身上自然也没多余的地方用来装东西。

徐忘云翻过去,东西没找着,却在几人的衣物下捻出来一点不该出现在乱葬岗上的东西——几根枯黄的稻草。

萧潋意笑了声,“阿云,你瞧这东西眼不眼熟?”

稻草这东西,除了农耕的农户家中,城中也就只有两处可见得。十余人扎堆聚在一处的,也就只有一处。

牢房。

是县中关押的犯人?徐忘云道:“这次疫乱源头,莫非起在县中官府。”

“也不是没有可能。”萧潋意道:“把这些人暂且安置在这,走,我们去县府走一趟。”

徐忘云应一声,将这些尸体放好,盖上个方才拾来的草席勉强遮住。转了身,宋多愁却大叫道:“鬼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里有鬼?徐忘云转头,眼尖的看到黑暗中有个影子一闪而过,当机立断追了上去,“别跑!”

萧潋意自然也看见了,他看出徐忘云这是想一个人去追的意思,心下一急,匆匆对陈簪青道:“交给你了,在城门口等我们!”足下轻点,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色沉得像一张漆黑的布,徐忘云面色肃然,忽然一阵风来,身侧不知从哪窜出来个同样漆黑的身影,随他一同运力在山间疾驰,神情却瞧着十分轻松道:“阿云也真是,怎么又要丢下我一个人去追?”

徐忘云侧头看见是他,蹙眉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萧潋意唇角勾起个笑,上挑的眼尾对着徐忘云一眨,用眼神示意他往上走。

徐忘云心领神会,脚下猛地用力,踩上树干借力跳起。那黑影本身逃得就不快,两三下被徐忘云追上,忽闻身后徐忘云一声拔剑声,仓惶便要转头。就在此时,身侧又不知是从哪里窜出一人,不由分说便是一脚,瞬时将他踹飞了出去,撞上了树干才停下来。

黑影捂着胸口没命的咳嗽起来,徐忘云握着剑指向他,沉声道:“说,你是什么人。”

“唉,阿云,你这么正经做什么。”萧潋意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轻轻晃亮了,“要我说。这等装神弄鬼之人直接杀了就算了,反正是没安好心,说这么多做什么。”

一点火光在黑夜中亮起,萧潋意将火光拿近了些,照亮那人,眉尾一挑,意外道:“哟。”

只看捂着胸口咳个不停的人竟着了一身军装,头顶三寸红缨,身上银甲在火光映照下闪着细微的光——是珵王军中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可……精彩了。”萧潋意心下有了个猜想,意味深长道了一句。徐忘云耳旁捕捉到一点动静,回头看向了萧潋意。

萧潋意面色毫无异样,和他对视片刻,道:“阿云,我有个主意。”

林中亮起一片火光,马蹄声渐近,片刻后,树林后有银甲光亮闪起,最打头阵的勒马而出,一身戎装,面容如玉,头戴一顶玉冠——竟是萧文壁。

他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愣了一下,讶异道:“是你?”

徐忘云行礼道:“珵王殿下,许久未见了。”

萧文壁讶然过后,笑了起来,“我记得你,你是从前令和身边的侍卫,是叫……阿云?”

徐忘云面不改色,“沈云。”

萧文壁饶有兴趣道:“我只知道你早早便出宫了,怎又会在这里,这位又是?”

他指的是站在徐忘云身旁的沈争。好在现下疫乱横行,二人都用布巾蒙着脸,瞧不清他全貌。萧潋意神色丝毫无异,依样行礼道:“草民沈争,与沈云是兄弟,见过大人。”

萧文壁哦一声,看向徐忘云,是要他接着说下去的意思。

萧潋意接话道:“回大人,瘟疫横行,我家乡早已没法住人,只好带着我的胞弟一同出来讨口饭吃,也算博个活路。方才在林子里不小心撞上了这位兵大哥,还以为遇上了山匪劫路,便出手推搡了几下,不知竟是大人手下的官兵,得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文壁挥了挥手,“无妨。”忽然毫无预兆抽弓箭,一箭射进了那官兵的胸腔。徐忘云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杀人,蹙眉道:“殿下……”

“此人是个逃兵。”萧文壁说:“我们几人追来此处,本就是要将他捉拿回去,打就打了,算不得什么。”

他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含笑道:“先前在宫中时便听闻你身手很好,怎么离了令和,竟沦落到要讨饭吃的地步了?”

徐忘云淡然道:“民生多艰。”

“实在可惜。”萧文壁叹了一阵,话头一转,又道:“不过既在此遇见了,就说明你我二人有缘分。不然如此,你和你大哥二人便跟我走,充作我军。荣华富贵暂且不提,但一日三餐有米面果腹是决计没什么问题的,你意下如何?”

徐忘云眼神轻微的一移,瞧见萧文壁射出那一箭却并未将弓收回去,知道他已动了杀心。

他佯装不晓,答应道:“好啊。”

“如此甚好。”萧文壁笑起来,“来人,为两位分匹战马,咱们即刻便启程。”

一旁便有将士牵来两匹骏马,徐忘云与萧潋意对望一眼,齐声道:“多谢殿下。”

他们随着萧文壁的骑兵,一路下了山,直走到天色微亮的时候,停在了一处城中。

这座城地处河岸,虽不知城中居民还剩多少,但瞧着房屋尚算完好,像是住了人的样子。他们弯弯绕绕穿过了诸多门户,远远便瞧见城中空地上驻扎了许多营帐,想来那便是萧文壁的兵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手下的兵都是粗人,沈公子是贵客,不好与他们挤在一处。这处营帐便委屈沈公子与你大哥同住,还望勿怪罪。”

“不敢。”

萧文壁微微一笑,远远的,有个士兵向几人跑来,在萧文壁面前板正地立好了,道:“报殿下,锅子已支好了,请您下令开城门!”

萧文壁道:“开。”

“是!”士兵领命,小跑着远去了。徐忘云道:“开城门?”

萧文壁对两人点点头,“随军西下这段时日,亲眼所见百姓深处于何等水火中,实在深感痛心。说来惭愧,我没什么大用,对着瘟疫实在束手无策,也只能在所到之处支口锅子施些米粥药茶,堪堪聊慰些民心罢了。”

萧潋意笑道:“一杯米百斗恩,殿下心怀天下,我想百姓也都看在眼里。”

“不求,不求。”萧文壁一挥手,“我只求民安国治,天下太平便好。”

“说来也奇怪,百年来瘟疫多起于战乱或天灾后,大郇少有战事,也几年未有过水灾,怎会突然起了波及规模如此广的疫乱?”

萧文壁叹一口气,“谁知道呢。”他转过头,远处城门大开,许多残存的百姓正排着队领粥。萧文壁望着那边,片刻后摇了摇头,像是无奈,“许是天命不佑吧。”

徐忘云眼神有些冷,“天道利而不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文壁一顿,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得是。”

萧潋意适时插话道:“殿下所言是极,圣人也曾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无偏私,只让咱们自行枯荣。”他笑道:“若我说,天发杀机,人无可搏。也只好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不过老天爷手下讨口饭吃罢了。”

直至此时,萧文壁才实实在在的将目光投在了他身上,饶有深意的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沈长公子言之有理。”

萧潋意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不敢。”

“沈……二公子?”萧文壁道:“这叫起来可真是不顺口,不如我也唤你阿云罢?”

徐忘云回绝道:“沈云就好。”

“也好。”萧文壁并不深究,只道:“想来你兄弟二人昨夜也没睡好,便在营中休憩片刻,养养精神吧。”

“多谢。”

萧文壁面上挂着微笑,道别后便远去了。徐忘云与萧潋意一同进了营帐,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看萧潋意了一指抵在唇边“嘘”了声,附在帐上侧耳片刻,这才道:“说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说:“他为何在这?”

“不知。”萧潋意压低了声音,与徐忘云头靠头挨在一处,几近气声道:“进了这可就是珵王的地盘,隔墙有耳,阿云,低声些。”

徐忘云便也将声音压低了,“定有缘由。”

萧潋意点了点头,意为我知道。他敛目深思片刻,又道:“昨夜咱们在乱葬岗上撞见的骑兵也怕不只是个逃兵这样简单,萧文壁率军夜追定是极重视,你看他杀得那样果断,分明是灭口。”

他手腕一翻,指间出现了一根枯黄的稻草,正是乱葬岗上那尸体上翻找出来的。

“他驻扎在这,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说不定……找得或许还和咱们一样。”

徐忘云皱眉道:“他要做什么?”

“谁知道。”萧潋意手一晃,那稻草便又消失不见了,“先等着,等入了夜,咱们去城中一趟。”

“我倒要看看,那县府大牢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第58章大牢

入了夜,萧湳楓潋意与徐忘云一同溜出了军营。

峪阳县县令早在瘟疫初发时便卷上钱财跑了,主官已逃,其下三班六房便也三三两两的散去,关押的犯人们自拆了牢门哄逃而去,如今的峪阳县府,也只不过一座空壳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牢中,萧潋意与徐忘云摸索一阵,徐忘云拾起地上铺着的稻草捻了几下,道:“不大一样。”

萧潋意看他一眼,却说:“脏。”

这话说得好像那日在乱葬岗尸体堆中翻来找去的不是他一样。徐忘云没搭理他,“这里的更干。”

“嗯。”萧潋意也拾起一根折了折,“是要韧一些。”

大牢阴湿,地上铺的稻草吸了潮气大多要软一些。徐忘云沉吟片刻,道:“不大一样。”

“乱葬岗上阴冷,也许是在那被捂得更软了些呢。”

徐忘云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一圈窄小阴暗的牢房,“那些人若是这里的犯人,莫不成是第一批感染的人,发病后便被丢进了乱葬岗。”

萧潋意将那稻草扔了,掏出个布巾一根根将手指擦净,“阿云说得有理。牢中阴湿,又常有鼠虫出没,这种东西最容易带些脏病。鼠传人,人传百,这场疫乱怕就是这么来的。”

“峪阳县令早就知道。”

“他肯定早就知道,不光知道,还知情不报,想着要将这事捂下去,这才有一个丢一个。”

“但没捂住。”

“嗯。”萧潋意点了点头,“这东西有一个就会有十个,何况是人这样密集的地方……这样的蠢东西是怎么做上县令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摸了摸大牢的栏杆,那上面常年潮湿,木头已腐烂不堪,遍生霉斑。萧潋意一把将他的手扯下来了,蹙眉又低声重复道:“脏。”

“这栏杆越到下面腐烂得越厉害,霉斑生得也越多。”

“嗯?”

徐忘云道:“下面有东西。”

萧潋意恍然大悟,笑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只比大牢还要更阴湿些的,也就只有地牢了。”

徐忘云四下看过一圈,道:“入口不在这。”

萧潋意深思片刻,用脚踢开了地上的一层稻草,徐忘云忽然说:“有人。”

萧潋意猛地抬头,身侧徐忘云已像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他愣了一瞬,立刻紧跟了上去。城中街上久无人烟,自然没有灯火,浓厚夜色中,二人瞧见街角尽头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萧潋意追上徐忘云,叫道:“阿云,你不许丢下我!”

徐忘云没搭理他,目光紧盯着眼前的黑影,眨眼窜出了半条街远,萧潋意紧紧跟在他身后半步,眼见快要追上,萧潋意忽然低声急促道:“阿云!回头!”

徐忘云正要跃上墙头拦下那人,听了这一句,虽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收了脚势,急急刹住了。那黑影抓住这空挡,眨眼便在两人面前消失不见。徐忘云回头望他,他知道萧潋意不会贸然叫住他,问道:“怎么?”

萧潋意两步走过来,扯出面巾将徐忘云的脸遮上了,眉心紧蹙,“那人身上有红疹。”

徐忘云明白过来,他竟完全没看到,“和那十一人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萧潋意说:“夜色太黑,我也没看太真切,只模糊瞧见那人奔逃时露出来的一条手臂,密密一片红……应当是没错。”

与那乱葬岗上的人生了一样红疹的人……难不成也是在大牢中关押的犯人。

可疫乱已起了这么久,乱葬岗上的那些人都已烂成了一堆白骨,怎么这人却还活着?

“沈公子?”

二人正沉思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他们对视了一眼,同时回头,见后方站了个紫衣男子,果然是萧文壁。

萧文壁望着他们,面上盈着谦和有礼的浅笑,道:“深更半夜的,二位怎么在这里?”

徐忘云面不改色,一只手微微往后挪了挪,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肩上忽然一重,是萧潋意左手摁住了他的肩膀,暗暗使力地将他往后推了推。徐忘云心下有数,乖乖闭了嘴,便看萧潋意佯做惊讶,道:“珵王殿下,怎么在这和您遇上了。”

“营中走失了个骑兵,我出来找找。”萧文壁负着手端详二人,“你呢?”

“唐突过问,冒昧。”萧潋意道:“殿下恕罪,我二人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我俩下面其实还有一年幼胞弟,半年前不慎走失。我二人四下寻找,两月前我们寻到消息有人称在峪阳曾见过他,这才一路下了垧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哦?”萧文壁道:“竟如此,怎得先前为曾听你们提过?”

“殿下繁忙,实不忍再让您为这等小事烦心。”

萧文壁笑意不减,瞧向徐忘云,“真的?”

徐忘云:“……真的。”

“你们兄弟二人。”萧文壁叹一口气,“胞弟走失如何能算做小事?这有什么不可开口的?只不过找个人罢了,行军救灾本就是天南海北的乱走,顺手而已,又算个什么事。”

“殿下宅心仁厚,我二人感激不尽。”

“既如此,令弟年齿多少,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特征没有?”

“十二了,叫沈愁。”萧潋意道:“说来也有些难以启齿,我令弟先天不足,幼年时又生了一场大病,落下了个痴傻的毛病,与寻常孩童不大一样。”

“竟是如此。”萧文壁关切道:“可曾寻过医?”

萧潋意面上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摇头叹了口气。

“我竟不知你二人身后还有这样的事。”萧文壁看向徐忘云,“实在难为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嗯。”

“也莫太伤神了。”萧文壁劝慰道:“既有人在峪阳看到了他就说明他还活着,定能安然无恙的。”

“……嗯。”

“天色不早了。”萧文壁抬头看了看,“夜深露重,不好在外多呆,还是且先随我回营中吧。”

他侧身让了半步,抬手道:“二位,请。”

徐忘云默不吭声,他早在萧文壁笑意盈盈的话中听出了一线杀机,知道他这是打得将他们扣在军营的算盘。还未等他有动作,萧潋意却在此时扯住了他的手,亦笑道:“殿下请。”

萧文壁微微一笑,也不多谦让,抬步走在了二人前面。萧潋意扯着徐忘云的手臂跟上,徐忘云抬头看他,却看夜色中萧潋意面上笑意不见了,神色肃然地瞧着他,微抬了一根手指放在唇侧点了点,示意徐忘云不要出声。

徐忘云一顿,轻颌首,目光转向夜色中萧文壁闲庭信步的身影,抬腿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城门口。

宋多愁捧着脸,抓耳挠腮地张望着城口,左右不见半个鬼影子,哇哇叫道:“云哥哥到底是上哪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城墙脚下,陈簪青守着火堆,拿木棍穿了张饼烤着,漠然道:“别嚷嚷。”

宋多愁立时闭了嘴,昨日在乱葬岗上陈簪青生吃尸体带来的阴影还在他心头蒙着,其余韵大有终生不散的苗头。今日整整一天宋多愁被迫跟着他,那叫一个乖顺听话指哪打哪,简直是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生怕一不小心惹了陈簪青不高兴,如今窜在她手上那木棍上烤着的就是自己的哪个部件了。

宋多愁瑟瑟发抖,但如今可再没有人能让他躲上一躲了。一想到徐忘云追着那人不见了身影,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还会不会再回来。死死压抑且还在不断增长的,被抛弃的恐惧和被迫跟在陈簪青身边的委屈终于一朝爆发,宋多愁一时悲从心中来,竟再顾不上陈簪青的威压,憋不出放声大哭起来。

陈簪青烦躁的“啧”一声,正要武力镇压熊孩子,这时,宋多愁身侧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个伛偻身影,操了一口浓重乡音,问他:“小娃,你是咋个了?”

宋多愁被吓了一跳,半句哭喊噎在了喉咙里,愣愣地瞪着来人。眼前是个年过半百的老翁,瘦得一把细骨伶仃,眼窝深陷,面黄肌瘦,像具会说话的骷髅,竟是多日前他们曾在城门口遇上的那守坟的老翁——宋多愁被那双浑浊且凸出的眼睛盯着,心下惊悚不已,脑子却还懵着,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道:“我……我想回家……”

“……”陈簪青收回了手,又重新盘腿坐下,八风不动的专心继续烤她的饼去了。

“诶哟。”老翁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但他常年吃不饱饭,自觉已经是提高了声音说话,落在别人耳朵里却还是轻轻的,“咋这个可怜嘛,你家是在哪里?”

这话是他一时脱口而出的,其实宋多愁根本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他面上露出点茫然,摇了摇头。老翁登时心更软了,又重复道:“诶呦,咋这个可怜嘛!”

“小娃,你叫个啥名字?”

“我叫……宋多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多愁,咋叫个这名字。”老翁伸了一只手,摸了摸宋多愁的脑袋,摇头道:“贱名好养活,这世道,活可不容易。”

老翁的手当然不细嫩,苦日子过久了,渐渐失了活人的温度,触感冰凉且冷硬,活像是给一把骨头蹭了一下似的。

但也就是这点不似活人的温度,恰好能勾起了宋多愁心下积满了的委屈,叫他想起了不知死活的徐忘云,想起了常和他拌嘴的萧潋意——或许还想起了在他记忆中已模糊的,瞧不清面容的柳清观主——他的师父。

宋多愁猛地扑进了老翁的怀中,再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诶哟,诶哟。”老翁忙抱紧了他,长叹了口气。

“这可怜的娃娃。”

——自那日后,宋多愁渐渐和老翁熟悉了起来。

徐忘云连着几日也不见人影,他又不敢去找陈簪青,便成日和老翁呆在一处。老翁也许是太久没再和人说过话,宋多愁有多少话他都听,有多少问也都答,正合了宋多愁的心意。

这一日,宋多愁早早起了床,揣了一张饼,欢天喜地的去城门口找老翁。走进了,却见那老翁坐在昨日两人分别的地方,两手拢着袖子,头垂着,已没了生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多愁呆了好半天,眼眶溢出一层泪花,嘴唇一瘪便想放声哭,却又死死忍住了。

他咬紧了后槽牙,将喉咙里就要连滚带爬的哭声都咽进了肚子里,通红着眼,将昨日老翁教他折得一艘纸船放进他的手心,轻轻合上了。

第59章狼心狗肺

军营中,萧文壁在二人军营前又说了几句话,告别后,两人进了营帐,洗漱后灭灯便睡下了。

营帐并不宽敞,也只够放下一张简陋的行军床。徐忘云与萧潋意并肩躺着,听着外面久久没动静了,这才几近无声的对萧潋意道:“乱葬岗上的人和他有关系。”

萧潋意点了点头,凑近了些,微声道:“这疫乱也和他有关。”

徐忘云不吭声了,眉头深深蹙了起来。萧潋意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傻阿云,现下还杀不得。”

徐忘云当然也知道杀不得。但也再没什么其他的好办法,“那你说如何。”

“先找着地牢入口,看看下面有什么。”萧潋意忖量道:“那地牢下面肯定藏着东西,我不信萧文壁真是为了什么失踪的骑兵才出现在街上,先前我们可能都猜错了,他可能并不是再找什么,我怀疑……嘘。”

萧潋意那一侧的帐外一阵窸窣,显出个人影,像是个起夜的骑兵。萧潋意和徐忘云脸对着脸,放缓了呼吸等了会,待那骑兵解完了手,打着哈欠走了。萧潋意这才翻了个白眼,厌恶道:“……跑到别人账前行秽,什么毛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安慰他,“你当没看见吧。”

“我不要睡里面了。”萧潋意的矜贵病不合时宜的又犯了,他抓了徐忘云的衣裳,手指绕了一圈缠紧了,对着他软声道:“阿云,你和我换好不好?”

“……有什么分别?”

“就是有分别。”他更近地凑近了徐忘云,鼻尖几乎要挨着他,声音黏糊得不像样子,“求你了,好不好嘛?阿云?”

徐忘云后仰脖颈,和他拉远了距离,忍无可忍道:“你不要……”

萧潋意无辜道:“什么?”

“……”

不要再对着我撒娇了。徐忘云在心下想,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来。萧潋意也许是在“令和公主”的壳子里装了太久,入戏太深,现下已无法自拔了。徐忘云将自己被他缠住的衣料拔出来,放弃道:“……没什么,睡吧。”

他爬起身子,还真就和萧潋意互换了位置。萧潋意心满意足地将徐忘云整个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柔声道:“阿云,睡吧。”

徐忘云没有理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身侧人呼吸绵长且清晰,睡到半夜,徐忘云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却见萧潋意还维持着他入睡时的那个姿势,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正望着他。

身后,营帐轻飘飘的帘子被风吹动,露出外面的一点漆黑夜色。徐忘云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他非要睡在外侧,是为了挡住整座营帐唯一的那处缺口。

第二日一早,萧文壁的声音便响在他们帐外,“二位可醒了?”

徐忘云早在脚步声靠近时便醒了过来,他萧潋意对视一眼,萧潋意高声答道:“醒了!多谢殿下关心!”

“醒了就好。”萧文壁音色温润,语调温雅,若只听声音,绝对是个让人会无端生出许多好感的人,“早膳已备好了,若二位起来了便请用吧。”

萧潋意应了声,与徐忘云一道起了身。片刻后他们掀起帐帘走出去,萧文壁端坐在桌前,上面放着些简单吃食,见二人出现,微笑道:“昨夜睡得还好?”

徐忘云说:“很好。”

“如此便好。”萧文壁说:“军营粗陋,我一直忧心会委屈了公子。”

“已经很好了。”

萧文壁了然一笑,像是满意。萧潋意问道:“昨夜走失的骑兵殿下可曾寻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然。”萧文壁眼神转向某处,二人随之一同看过去,见不远处路边有个骑兵手抱着一口大锅正扎着马步,已经不知是被罚了多久,扎得满面青筋暴起面色通红,浑身汗如雨下,只叫人看着便不由觉得手酸脚软,筋疲力尽。

“问了才知道,这人原老家就在峪阳,此次随军回了这,惦记家中老幼,这才趁夜跑了出去。”

萧文壁举起茶杯,接着说:“士兵私自出营可是重罪,只是现下这情景,我也不能真将人处死。只好折中罚他顶三个时辰的锅,吃些皮肉苦头,也好叫他长长记性。”

三个时辰,差不多半天也就过去了。萧潋意违心道:“……殿下宽宏。”

徐忘云暂且没心思管那仁兄的死活,他手磨蹭了会旧桌子身上崎岖不平的纹路,垂眸想了会,开口问道:“殿下为何驻扎在此地?”

“嗯?”萧文壁没想到他突然起了这个话头,“瘟疫起于垧北峪阳,症状与往常的都不大一样,我想着其后或有什么隐情在,便带军北下,想找出源头在哪。”

“源头。”徐忘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那殿下可找出什么没有?”

萧文壁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许是我无能,我们来得实在太晚,城中那时几乎已空了,找不出什么太有用的线索。”

左右又聊了几句,萧文壁便被一个骑兵喊去了。饭桌上只剩了他们二人,萧潋意瞧了眼徐忘云,嘴唇上下轻碰,做口型道:阿云怎么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摇了摇头,道:等。

几日后,两人自请混进了施粥的队伍,在城中施粥时悄无声息溜了出去,左绕又转了半天,在城门口找到了等着的陈簪青。

“这一别就是六七日,我还以为你俩丢下我们跑了。”陈簪青抱臂看着二人冷嘲热讽道。徐忘云没和她呛声,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这是什么?”

陈簪青正色下来,接过药丸,“哪来的?”

“珵王军中的人身上带的。”徐忘云低声道:“那些人身上都带着这个,我看见他们会将这个磨碎了涂在身上。”

这东西他们藏得很好,这一小颗,还是徐忘云趁一骑兵洗澡时偷偷顺过来的。

陈簪青用指甲小心地扣下一点药粉,指腹捻了捻,放在鼻尖嗅了嗅,断言道:“这是笄龄草。”

“笄龄草是什么?”

“是一种稀世罕见的草药。”陈簪青说:“这种草药只生在沙地腹中处,每十五年长成一株,正与女子及笄年岁一样,因此得名笄龄。”

“用途呢。”

“解毒。”陈簪青思忖道:“但也奇怪,这东西只能用来解斑蝎的毒,这种虫子也只在沙地才有,这些人在峪阳涂这个做什么,强身健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说出口,她心下倏然闪过一个念头,猛地抬头道:“难道……”

徐忘云与萧潋意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像是早就猜到了,此次来只是为了求证。陈簪青却是实打实吃了一惊,“这不是瘟疫……是毒?”

徐忘云点了点头,眉心紧紧蹙在了一块。

怪不得那些人肺脏乌黑,怪不得此次疫症如此棘手,怪不得她会觉得乱葬岗上那些尸体身上的怪味这么熟悉!

怪不得疫乱迟迟控制不住,原来是一开始便用错了方法。

“那十一具尸体就是源头。”陈簪青道:“那些人服了毒,才会连骨头都长满了疹子。”

徐忘云道:“萧文壁不能再留了。”

为求权而不择手段,若真让这种人登上皇位天下就真得完了。萧潋意道:“萧文琰已被流放了这么多年,珵王却始终未能登上储位。高后用这一招,是想给久不上沙场的珵王添一桩丰功伟绩,好让他顺理成章的成为储君。”

陈簪青面露不快,“狼心狗肺。”

“那地牢是一定要去一趟了。”萧潋意道:“陈簪青,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簪青正色下来,“你说。”

“我怀疑珵王的毒窝就在那地牢里,我要下去一趟,两日后,若我们没有出现在这,你要想办法去救我们。”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陈簪青说:“你以为我是照空?我只是个医师!”

“你可以的。”萧潋意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和阿云都信任你。”

陈簪青满面无语,“……地牢在哪。”

“县府大牢下面。”

“怎么进。”

“不知道。”

“……”陈簪青认真道:“萧潋意,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将地板打通吧。”萧潋意满不在乎,“我摸过,那就是层薄薄的石板,稍微用点力就能砸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话说的,就好似那大牢地下铺得不是几块石头,而是张用来糊风筝的纸皮似的。陈簪青张嘴老半天,嘴里积年的毒液甚至也在此时黔驴技穷了,末了道:“……我先说好,我不一定能救得湳楓出来你俩。”

“谁也没指望你真救。”萧潋意却道:“说这话只是为了让你心里好受点,免得再觉得是自己眼睁睁地看我们去送死。”

陈簪青面无表情:“谢谢,我不会的。”

“拿着。”萧潋意往她手中抛了个哨子,“怎么用,不用我教了吧。”

陈簪青接过哨子没吭声,揣进了怀里,“知道了。”

徐忘云这才发现身侧少了个人在,问道:“宋多愁呢。”

陈簪青眼也不抬,一手指了指城门外。二人随之看过去,依稀见城门外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正默不作声地跪着,正是宋多愁。

徐忘云疑道:“这是怎么了?”

“守灵呢吧。”陈簪青也瞧了眼那边,“还记得咱们初进城遇上的那个老翁吗?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和那小东西混在一处了,连着厮混了好几日——昨夜死了。”

她正色道:“我觉得是被那小东西吵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心下无言,侧头看了一眼城门外,走了过去。直至快要走到宋多愁的跟前了,宋多愁这才听见了动静,慢半拍似的转过头来,一见是徐忘云,神情一愣,只瞧着他,半响没有反应。

“跪傻了?”萧潋意伸手在宋多愁眼前晃了晃,“小蠢货,你的魂是不是一齐被阴差勾走了?”

“云哥哥……”宋多愁竟没有再哭,他垂下眼,小声道:“你终于回来了……”

徐忘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多愁正对着的一座简陋的土包,与其他四个并列在一块。他没说话,只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宋多愁的肩头。

“我……”

他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我不会哭的!”

徐忘云说:“没谁不让你哭。”

“我不哭。”宋多愁说:“爷爷说了,人死后是不能碰到眼泪的,会淹湿过河的船。”

他抬起手,狠狠地用袖子来回擦着眼眶,给自己洗脑似的,“我不哭,我不哭,我不会哭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什么眼泪会淹湿过河的船,多半是那老翁看宋多愁实在太能哭,随口诓他的。但三个大人倒谁也没戳穿,萧潋意用脚尖踢开了土地上的几根杂草,忽然注意到那坟包前面放了个小小的珠串,眉头一挑,道:“这是什么。”

第60章黑潭之下

宋多愁将袖子放下来,眼眶通红,“是我的。”

“你的?”萧潋意目光在那上面凝了会,好笑道:“这是砗磲,你一个道童,带着佛家的东西做什么?”

“要你管!”宋多愁转头喊了一句,过了会,他又小声说,“我身上只有这个。”

“哪来的,偷的?”

“谁偷了!我生下来就有的!”

“哦,生下来就有。”萧潋意笑道:“我竟不知你还是只海王八,生下来背上就爬了壳。”

宋多愁快要气死了,一时心里又气又伤心,没多余的精力再和他拌嘴,只好恶狠狠瞪他一眼,愤愤地扭过头,不搭理他了。

萧潋意却不在乎他理不理,继续慢悠悠道:“这种东西是最没用的,人死了就是一捧黄土,还不如活着的时候一个馒头顶用。”

“我师父说了!人生来有三魂七魄,不拘命数,不受病痛,肉身故去营魄入轮回归天地,不过去陈归本了而已!”

“轮回。”萧潋意嗤笑一声,“你师父骗你的。什么大道归一轮回转世,这些圣人都贯会编一些摸不着瞧不见的说辞诓骗世人,无非是要给穷苦人多个虚妄的念想。所谓往生也不过生者臆想出来自我安慰的托词,死就死了,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简直可笑。”

宋多愁方才没哭,这回倒是真要实打实的被他气哭了,又不知道该再拿什么反驳他,好半天憋出来一句:“……云哥哥也是道门中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旋即正色道:“南华真人曾言‘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我一向是最信奉不过的。”

徐忘云终于出声制止了他,“你不要再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萧潋意弯腰将砗磲拾起,指尖摩擦两下,扔回了宋多愁怀中,“既是生下来就带着的东西,你还是好好的收回去吧。”

宋多愁手忙脚乱接住,呆愣愣地低头瞧了一会,闷声道:“可是……我再没有其他的了……”

“你不过才出观几年,学过的东西这就一并还给你师父了?”

宋多愁闻言一愣,像是才想起来有这回事似的,下意识抬头看向徐忘云。徐忘云垂眸看他,道:“往生经,还记不记得?”

宋多愁立时跪直了,大声道:“记得!”

“念。”

宋多愁绷紧了小脸,抿抿唇,大声念起来,越念到最后,声音越发洪亮。

他跪在那小小的坟包前,身子挺得笔直,念到最后,狠狠用袖口擦了一把脸,却到底也没让眼泪掉下来。

徐忘云默不作声的看着,片刻,侧头望向了不远处高大的城门。

给这老翁,给那乱葬岗上的孤魂,给这天下所有枉死的,受尽苦难的百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欶救等众,急急超生。

且好生上路吧。

几人在城门口分别后,徐忘云没再回军营,随着萧潋意直直奔去了峪阳县府。

府门大开,二人在公堂翻找一阵,徐忘云说:“在这里?”

“嗯。”萧潋意笃定道:“珵王一手操办此事,其中定要先过了县府的手,这二人勾结不浅,入口多半藏在此处。”

正说着,萧潋意在县府桌下摸到了一条缝隙,他手指用力,喀哒一声,木板便裂了个口子。

萧潋意唇角勾起点笑意,回身瞧了眼徐忘云。徐忘云走过来看了看,掏出剑刺进那口,旋身扭动,木板随之大开,变成了个能容身一人的洞口。

其下黑黝黝地望不见底,似乎是条密道。

徐忘云蹲在一旁,从木桌上拿了烛灯点燃,伸进洞口左右照了照。略略瞧清了地下形势后,起身便要先行跳下去,只是还未动作,胳膊忽被人大力扯住了。

萧潋意道:“我先。”

“下面没东西。”

“那也是我先。”萧潋意语气尚轻柔,意味却强硬,说完这句,不由分说便抢先一步跃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

你先我先,到底又有什么分别?

下面咚得一声重响,又过了片刻,萧潋意的声音这才传上来,“阿云,下来吧!”

徐忘云纵深一跃,稳稳落地,手中烛灯的火光只摇晃了两下。

借着微弱火光,徐忘云瞧清了两人这是身处一个地下密道中,两边墙壁狭隘,堪堪只能容纳一人,前路黝黑,瞧不清尽头在哪。

萧潋意走在他前面,高大身形几乎将路堵得死死的,低声道:“阿云,跟紧我。”

徐忘云默了片刻,将烛灯递给了他,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密道走了片刻,前路倒是并没有越走越宽阔的意思,正相反,两边墙壁似乎与徐忘云的肩膀挨得越来越紧,似乎空气也愈发稀薄起来了。又走了阵,萧潋意终于忍不住出声抱怨道:“这密道是狗挖的?什么破地方!”

徐忘云鼻尖轻微动了一下,忽然道:“有水汽。”

萧潋意静了声,黑暗中,只看他伸手摸了一把墙壁,停了片刻,萧潋意手腕一转,指尖便现出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

他低声对徐忘云道:“别出声。”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水汽也越发浓厚起来,两侧墙壁不知何时触感也变得湿滑,遍生了许多粘腻苔藓。两人默不作声走了一阵,两侧墙壁终于渐宽,似乎就要到尽头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只是快要到尽头时,前面的萧潋意却忽然停住了。

徐忘云不明所以,越过他的肩膀朝外瞧了眼,怔愣一下,当即迅速将烛灯捏灭了。

——只见密道尽头竟是间极大的密室,地面盈着一汪漆黑潭水,其上放了许多高大结实的铁笼子。

而在那铁笼子中,密密麻麻关了无数生人,皆是壮年男女,面上和其破烂衣衫下露出的皮肤遍生红疹,发顶稀疏,眼球青黄,口中呜呜怪叫摇晃着铁笼,更有人张着乌青的嘴,用细小漆黑的牙齿啃咬着铁笼栏杆,瞧上去像是已在常年的囚禁中失了心智。

眼前所见,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徐忘云双眼睁大,惊疑道:“活人?”

“不。”萧潋意压低眉眼瞧着那可怖的场景,低声道:“是……药人。”

药人。

所有一切,全在此刻能说得通了。

药人,那是一种异常残忍、丧心病狂的古邪术。是要取活人浸在邪虫毒蛊中泡够七七四十九天,期间不给人食,只食毒虫毒草,令其身由内而外具染药毒。具说吃其肉可长生不死,饮其血可百毒不侵,食其心一日登天。

萧文壁是用斑蝎之毒炼成了蛊毒,将这些药人养成后便放出去散毒,这场疫乱,便是这么来的。

那日他们在街上瞧见的生红疹子的人影,便是从这里逃出去的,这就是为什么萧文壁会出现在那,又为什么要驻扎在这里。

——他是觉得这疫乱差不多了,要等时机将这里清理干净,将此事神鬼不知地掩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走。”片刻后,萧潋意忽然对徐忘云道。

这里药人实在太多,身上又带着要命的疫毒。徐忘云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也没问,转了身,忽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影,整张轮廓隐在漆黑光影下,竟不知站了有多久。

什么人!

来不及多思考,分秒之间,徐忘云剑已出鞘,一点寒光杀意毕现,直直指向那人影。

人影动了一下,微微走近了些,露出一张二人都分外熟悉的脸——一身紫衣温雅含蓄,身形瘦长,眉眼间带了三分笑意,正是萧文壁。

萧文壁面上笑意不减,谦和有礼道:“沈公子怎会在这?”

徐忘云抬剑便砍。

萧文壁侧身避过,紫色衣摆随他动作翻飞起来。徐忘云并不和他多言,是真心实意存了要将他当场斩死的心思,所出每一道剑势都凌厉非常,咬得死紧,二人你进我退在过了几招。地牢下暗不见光,眨眼间只见几道雪白剑光火花般一现,萧文壁起先尚能负着手避过,三两招下来,脚下逐渐吃力,身形也开始滞缓起来。徐忘云紧抓着这空挡,攥紧剑柄,剑锋斜探,不由分说便直直朝着萧文壁心口而去。

黑暗中,忽闻“当啷”一声锐响,萧文壁不知从哪掏出一柄重剑,架住了徐忘云的剑锋,徐忘云在暗色中瞧清了那剑的形状,隐隐觉得有些眼熟,“昶王佩剑?”

萧文壁笑意吟吟,并不答他,两人剑锋相抵,萧文壁双手用力一分,朝徐忘云又推进了些,“你的眼睛很不错。”

话音未落,萧文壁倏然用力,旋剑直向徐忘云肩膀而去,徐忘云扭身避过,翻手出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文壁剑招神出鬼没,粗略一看似乎毫无章法,几招过下来却又处处暗藏玄机,竟不落徐忘云多少下风。

砰砰几声锐响,萧文壁借过招间隙在身后逼近徐忘云,道:“你有如此好身手,不如跟了我如何?”

徐忘云回身便砍,寒声道:“去你娘的。”

相伴数年,萧潋意这还是头一次听见徐忘云吐出这等脏话,他本是瞧徐忘云一人对付绰绰有余,正立在一侧抱臂旁观,听了徐忘云这句话,心神登时一震,心下十分不合时宜地想道:阿云这骂起脏话来可还真是……怪带劲的。

萧文壁哈哈大笑,闪身后撤与徐忘云拉开了些距离,微笑道:“沈公子是个有趣的人。”

他收了重剑,两手负在身后,“实在是可惜了。”

徐忘云蹙眉看他,身后,萧潋意瞳孔一缩,眨眼间身影鬼影子般窜了出去。

可惜已经晚了。

黑暗中,忽闻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嚓”声。

“再会,沈公子。”萧文壁可惜道:“若你还能活着出去的话。”

第61章出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云!”萧潋意叫道:“快跑!”

身后,铁门大开,无数药人倾巢而出,兴奋异常地嗅着生人气息朝二人方向涌过来。

徐忘云扯着萧潋意便跑。

这么多药人,莫不说被传染的几率有多大,只怕被他们挨个咬上几口便再难活着走出这里。二人互相抓着闪身入了来时的地道,拼了命朝着出口跑。身后药人穷追不舍,只是这洞口太窄,这群失了心智的药人又都想头一个追上,挤成一团地堵在洞口,谁也进不去,倒为两个人争取了丁点时间。

徐忘云和萧潋意谁都不敢松懈,顺着狭窄地道跑过一阵,走在前头的徐忘云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怎么?”

“洞口堵住了。”

越过徐忘云的身子,萧潋意在暗色中瞧清前面地道中塌了一堆碎土,将洞口堵得结结实实,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王八蛋。”

二人心中都对此早有预料,此路不通,当机立断折身寻找其他出路。徐忘云抽出佩剑,手指膜上墙壁寸寸扶过,终于在一小道裂缝中觉出了一点微弱的风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风总不会凭空来,有风,就代表着对面定有能通向外界的路。徐忘云丝毫未犹豫,长剑唰唰在墙壁砍出几道对角裂痕,而后干脆利落的一脚踹了上去。

轰隆一声,墙壁破出个大洞,现出另一个漆黑不见底的地道来,身后,药人已三两爬进了洞口,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们多思索,二人对视一眼,在同一刻伸手抓住了对方,孤注一掷地跃进了洞里。

洞口依然矮小狭窄,身后药人怪叫声越逼越近。徐忘云攥着萧潋意的手抓得死紧,地道渐渐愈发开阔,只是尽头却不是什么出口,而是另一处地牢。

好在,这处不知是还没开始使用还是已经用完,没有药人,只留有许多空荡荡的铁笼子。

怪叫声越逼越近,像是药人已经要追到此处了。萧潋意抓着徐忘云的手一用力,不由分说地将他扯进了铁笼子中,锁上了铁门。

他拖着徐忘云躲在了角落中,那群药人不过片刻便从洞口一窝蜂涌出,循着二人味道趴在笼外,怪叫着从栏杆出竭力试图将脸挤进来,流着涎水啃咬栏杆。

好在这铁笼是萧文壁专门为囚禁药人所造,坚固非常,笼子也够大,任他们如何伸长手臂也不能碰到二人分毫。萧潋意紧靠着徐忘云,略略平了一口胸腔中急促的气息,瞧见徐忘云面色严肃地正四下打量,知道他这是还在想办法逃出去。萧潋意唇角勾起个不知是何意味的笑,也打量了四周一圈,却瞧四面密不透风,封得死死,简直可称一句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撕拉一声,萧潋意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袖,将徐忘云的脑袋扭向自己,帮他把口鼻蒙上了。

徐忘云正专注地瞧四面有无什么可利用的缝隙,被萧潋意这样扭过了脸蒙上口鼻,神情一愣,下意识问:“你自己呢?”

萧潋意却不答他,替他将衣料在脑后打了个结,目光温柔地凝视了他一会,忽然问:“阿云,你怕不怕?”

徐忘云撕下自己的衣袖,依样也将他的口鼻蒙上了,老实回道:“怕。”

萧潋意本以为徐忘云会说“不怕”,或是干脆直接不理他,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再开口时,萧潋意声音里便带上了点调侃似的笑意,“怕什么?”

“怕你死在这。”徐忘云说:“怕你不明不白的死在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笑不出来了。

他呆呆地看着徐忘云,半响再说不出什么话,眼前漆黑一片,铁笼尤还被那群饥肠辘辘的药人晃得铛铛作响。他们身陷囹圄再无路可逃,而却又是在这囹圄中,萧潋意心中竟生出了一股生死相依、再不可分离的安心感来。

他垂眸瞧着徐忘云,瞧着徐忘云没被布料蒙住的两只漆黑明亮的眼,瞧着他眼中自己清晰的倒影,心下想,我只为此刻了。

这么多年夹缝中的忍辱苟活,身不由己,痛不欲生,我只为此刻了。

萧潋意低下头,隔着布巾,轻轻蹭了一下徐忘云的唇。

“?”徐忘云皱起眉,偏头与他拉开了些距离,“你做什么?”

“阿云。”萧潋意两手捧住了徐忘云的面庞,“你得记着我。”

“什么?”

萧潋意对他微微一笑,徐忘云忽然冥冥之中预感到了什么,猛地伸手抓住了他,“你做什么!”

叮啷几声,徐忘云手腕一凉,低头看是萧潋意竟不知什么时候拆了门上的铁链子,将他的双手牢牢拷在了他身后的栏杆上。

“萧潋意!”察觉到了他想做什么,徐忘云平生头一次动了怒,“你放开我!”

萧潋意不理他,捧着他的脸,万分缱绻地在他面庞蹭了一下,松开了手,手腕翻出他那把刀,竟就这样打算只身赴死,义无反顾朝着那铁门去了。

徐忘云双目赤红,吼道:“萧潋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

二人耳边,忽然传来另一声爆喝,却不是徐忘云的。萧潋意动作一滞,随后轰隆一声震耳巨响,二人头顶天花板塌了个大洞,陈簪青灰头土脸的身形现在上方,一瞧见二人便破口大骂道:“萧潋意!老娘迟早活宰了你!”

数把刀刃闪着寒光从洞口飞出,精准无误插在那些药人的脑袋上,瞬间便解决了大片。桃蹊抓着洞口探下半个身子,焦急喊道:“阁主!您没事吧!”

这声阁主音还未落,桃蹊便眼尖的瞧清了角落里另一个被绑着手的是谁,她浑身鸡皮疙瘩霎那炸了个淋漓尽致,结结巴巴道:“徐徐徐……徐大人。”

徐忘云仰脸看她,面色平淡,“哦,你好。”

“怎么了?”地面上芙儿看桃蹊石化了般半天不动,狐疑的也往下探了半个脑袋,头刚伸出来,瞬间见了鬼似地弹回去了。

萧潋意解开了徐忘云手腕上的铁链,低着头不敢看他,“阿云,我回头再和你解释……”

“没谁要你解释。”徐忘云抓住洞口抛下来的绳子,用力拉了拉,头也不回的便上去了。

“……”

萧潋意自知理亏,不敢多说什么,也拉着绳子爬了上去。只是出了洞口,却不是在原先的县府大牢中。

陈簪青满头满脸的土灰,浑身狼狈不堪,见他爬上来,抱臂对他冷言讽道:“你不说是在县府大牢地下?没见过你这样上赶着送死的,属耗子的满地乱窜?知道我们是挖了多少个洞才挖到你这尊大佛?”

“多谢。”萧潋意站直了,拍去了身上的土,“萧文壁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率兵回京了。”陈簪青凉凉道:“临行前还送了一把火,若我们动作再晚点,这会怕你们已是一捧焦灰了。”

闻言,徐忘云朝下瞧了一眼,果然见底下的洞口隐隐有火光亮起。

陈簪青道:“留不留?”

萧潋意默了片刻,慢慢摇了摇头,“烧了吧,没什么用了。”

陈簪青点点头,桃蹊和芙儿立在一侧大气也不敢出,徐忘云的目光扫过她们俩,倒什么也没说,“宋多愁呢?”

桃蹊登时道:“徐大人安心,小公子好好的待在安全处,身边留了自己人。”

“多谢。”

徐忘云话头一顿,约莫是心中还留着气,转身离几人远了些。萧潋意却误会他是要走,慌忙拉住了他,“阿云!你要去哪?”

徐忘云负气道:“你不要扯着我。”

“你要回去吗。”萧潋意抓着他不放,“对不起阿云,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墨鸮阁是我少时成立,也只不过是找个地方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谁知道会被外面那些人传成那个鬼样子。我真的没有做过那些坏事,阿云,你信我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回头,一字一顿道:“你不该把我捆起来。”

闹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在生气。

萧潋意一愣,神色登时一软,轻声道:“这个也是我错了,只是刚才实在太危险,我怕你会受伤,对不起阿云,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徐忘云不吭声,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回他好。他发现自己好像总是在做违背自己准则的事,也实在没有办法真的对他生气,好半天,他才板着一张脸,生硬道:“再也不许有下次。”

“再也不有。”萧潋意又笑开了,“我起誓!”

“阁主,咱们接下来……”

立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了一阵萧潋意脸色的桃蹊开口道。萧潋意微不可察地从眼尾瞧了一眼陈簪青,却见陈簪青面色严肃,亦是几不可察地对他轻轻摇头。

萧潋意收回视线,“回京。”

他又问徐忘云:“阿云,你随不随我一同走?”

徐忘云却说:“不随。”

萧潋意呆住了,漂亮的眼登时一红,可怜兮兮道:“可你……可你先前明明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砰砰两声响,桃蹊和芙儿一同跪下了,异口同声对徐忘云道:“还请徐大人开恩!随殿下一同回京!”

徐忘云往后退了两步,无奈道:“……不要这样。”

“那你是愿意和我回去了?”萧潋意眼睛亮起来,“我就知道阿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好阿云!”

桃蹊和芙儿猛地窜起,她们的喜怒都随自己的主人,主仆三人的欢天喜地一脉而出,围着徐忘云又蹦又跳。

身后,陈簪青瞧着几人,眸中说不清什么意味,半响,轻轻叹了口气。

第62章长敬宫

那日后过不了多久,自峪阳忽流传出一味抗疫的神药,名曰驱邪散,服之可消病防灾,其原材料本是稀罕物,但不知为何一夜之间遍生各地药铺,因药材充盈,很快便在百姓间流传开,此次大疫,便在此终了了。

长敬宫内。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得更早些,不过刚过立冬,天边便已飘下来密密碎雪。朱红的宫墙底下,立着个着粉衣的宫人,约莫是站得无聊,头一点一点的正打着瞌睡。

满院细雪窸窣,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么一片茫茫的白。徐忘云自院门走到那宫人身边,脚步轻得几乎踏雪无痕,问她:“公主在吗。”

桃蹊睁开眼,瞧见是徐忘云,眼睛一亮,笑道:“在呢在呢,殿下一直在寝殿,只等徐大人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冷,她一开口便呼出许多白雾,徐忘云瞥见了她正使劲往袖子里藏的汤婆子,便说:“天太冷了,不必总是站着屋外。”

桃蹊巧笑嫣然,“殿下方才也只叫奴婢快快走呢,只是奴婢怕这雪淹坏了殿下新种的兰花儿,到时候又叫殿下伤心,这才守在这瞧着。”

徐忘云闻言,不好再多说什么,开门进了寝殿。寝殿中,萧潋意侧头望着窗外,仅披了单薄寝衣靠在屏风旁,身旁燃着一盏不怎么明亮的烛灯。

徐忘云轻声走过去,萧潋意听见动静,微微侧了半张脸,瞧见是徐忘云,笑道:“你来了?”

徐忘云走至他身侧坐下,“不冷吗。”

“冷。”萧潋意笑出了声,冲他埋怨道:“先前的狐裘不知是被桃蹊收到哪里去了,我翻了半天没翻到,可冷死我了。”

徐忘云简直无言,起身去他柜中翻出了狐裘递给他,萧潋意却不伸手接,仰着脸勾唇看他,那意思是要徐忘云亲手给自己披上。

徐忘云干脆利落整个往他脑袋上一丢,将他从头到脚埋了起来。萧潋意好半天才从那厚实宽大的狐裘中勉强伸出来个乱糟糟的脑袋,佯装生气地叫道:“阿云!”

回了京,他自然又复了女子样貌,声音压得低低细细,这一句尾音又绕着弯打着旋,娇嗔的浑然天成,任谁也没办法将他和京城外那个高大的男子联想在一起。徐忘云看了他一会,问他:“缩骨,痛吗?”

萧潋意不说话了,忽然扯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肩骨上,带着他一路走过自己的骨骼。徐忘云也是练武之人,隔着薄薄衣料,觉出他身上每块骨头间的缝隙都挨得极紧密,这样的程度,萧潋意定是每刻都活在针扎般似的痛苦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寸寸摸过他的骨骼,一时说不出话,好半天说:“你一直这样?”

“一直这样。”萧潋意笑着说:“还能如何呢?”

“长敬宫里都是你的人,只在宫内复本相也不行吗?”

“阿云,这世上没谁一直是谁的人。”萧潋意拢了拢狐裘,目光落在那盏微弱的烛灯上,“人心是最瞧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长敬宫上上下下百余号人,哪能说得好他们肚皮里放得都是同样红的心?”

徐忘云说:“不难受吗。”

“难受啊。”萧潋意顿了顿,又说:“也还好吧。”

烛灯昏暗,天地一片寂静,一时只能听得屋外窸窣落下的碎雪声。屋内,那点跳跃的烛火在地板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影,边缘朦胧,只是瞧着,竟给人一种很温暖的错觉。

萧潋意的手不自觉拢过去,待到火光带来丝灼烧刺痛才让他猛地撤开手。徐忘云站了起来,萧潋意猛地回神,“你去哪?”

徐忘云从柜子里翻出了个汤婆子,灌好了热水塞到他手里,“看你冷。”

“……”萧潋意接过来,低声道:“多谢你,阿云。”

萧潋意两手捧着汤婆子,紧抱在自己身前,徐忘云在他身侧坐下,萧潋意说:“阿云,你冷不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冷。”

“我冷。”

他紧裹着狐裘,往徐忘云身旁更近地靠了靠,脑袋挨上徐忘云的肩膀,轻轻靠住了。

徐忘云没什么反应,只侧头凝着窗外,萧潋意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那窗子一会,过了会,轻声问他:“阿云,你瞧什么呢?”

“瞧外面的海棠。”

“霜雪天,海棠早落成了一树枯枝,这有什么好瞧的?”

萧潋意靠在他肩头,目光落在外面的枯枝上,自言自语般道。徐忘云并没答他,过了会,萧潋意忽然闷闷笑了几声。

徐忘云侧过脸瞧他,“笑什么。”

“我想起来几件事。”萧潋意道:“那年你刚被我诓进宫里,成日追着要我喝药,有一次,也是这样瞧着外面的海棠树,我问你在瞧什么,你又不答我。”

“……”徐忘云转回了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那时候成天闷闷的不说话。”萧潋意眼中带着笑意,“像个锯嘴葫芦。”

徐忘云说:“现在呢?”

“现在也是。”萧潋意在他肩头蹭了蹭,“但我原谅你了。”

“……”徐忘云说:“……原谅我什么?”

“原谅你冷冰冰的像个木头,不听我说话,又总是不理我。”狐裘和徐忘云的体温实在太温暖,怀中的汤婆子蒸得他有些昏昏欲睡。萧潋意闭上了眼,声音很低地说:“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

过了会,他又说:“……算了,你还是怪我吧。”

徐忘云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当他在说梦话,敷衍地嗯了声。萧潋意靠在他肩头垂着眼出神,屋外,院子里忽然响起咚咚几声闷响,似乎是有什么人正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果然,紧接着,便听桃蹊的声音焦急响起:“小公子!小公子快些下来吧!那株桂树是新种的,枝细嫩得很!经不起您这样晃悠……哎呦!”

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重响,窗子外,有个孩童的声音哇哇痛叫起来。徐忘云和萧潋意对视一眼,一齐探过脑袋看向窗外,瞧见外面院子里的雪地上不知被谁踩了满地脚印,院内大树小树都像是被摇晃过,枝上银白积雪不在,只留光秃秃的几根没毛枝桠,此情此境,又哪有什么霜雪美景可言?

罪魁祸首宋多愁裹着镶毛边的小袄,脸蛋冻得通红,山大王一样满院撒泼乱跳。在他身后,桃蹊手忙脚乱的跟在他屁股后面满院乱跑,唯恐他一个手滑再从墙头树干上跌下来。这会,宋多愁正抓了梅花树干猴子似的往上爬,要去够最顶上开得最漂亮的那朵花,谁知,他这头手指头才堪堪碰到,那头窗子里却忽然飞出来一本书,精准无比地砸在了他脑门上。

扔东西的人力道使得不小,宋多愁被砸得哎呦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早在下面候着的桃蹊见状慌忙张开手,接了个他满怀,好悬没让他再跌个屁股开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蠢货,仔细着点。”

扔书的那人靠在窗口,一手懒散的支着下巴,唇角挂着丝不太走心的笑,“踩烂了我的花,明天就丢你出去喂狗。”

那扇木雕的窗子算不上宽大,朱墙白雪间,只看一个眉目如画的美人儿裹着雪白狐裘,修长白皙的手指撑着白玉似的下巴,发怒也怒得桃羞杏让,只怕天底下最出彩的工匠绘出的仙子图也要逊他两分。

只可惜见美色眼开的宋多愁早已识清了此人金絮外表下恶鬼似的内里,早已不会被他的皮囊迷惑,更不用说……更不用说他还是个男的!

“……云哥哥!”宋多愁捂着脑门愤愤瞪着他,果断告状道:“他欺负我!”

徐忘云半边身子隐在窗子后,垂着眼给自己倒茶,权当没听到。

见没人搭理自己,告状无果的宋多愁愤怒的哼了声,爬起来重重踩了一脚旁边种得不知什么草,半是挑衅半是得意地瞪了萧潋意一眼,紧接着便逃也似的转身跑走了。

“……小王八蛋。”

见状,萧潋意收回手,低低骂了一句,桃蹊已捡回了他的书本,自窗外恭敬的两手捧给他。萧潋意接过来,见徐忘云正沉默着喝茶,心下一转,笑道:“茶有什么好喝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抬眼看了他一眼。

“桃蹊。”萧潋意却说:“取我的酒来。”

徐忘云淡道:“我不会饮酒。”

“我教你。”萧潋意说:“一点酒而已,不会醉的,你我相识这许多年,你还从未尝过我的酒呢。”

“……”徐忘云婉拒道:“不用了。”

“为什么?你师父不让?”

徐忘云想了想,脑中浮现出荣清几乎成日不离手的酒葫芦,和隔三差五喝到不能自理的荒唐醉态,诚实道:“……没有。”

“没有又怎么不能喝?”

说话间,桃蹊已动作麻利的取来了萧潋意的花酿,萧潋意取来酒杯倒了一盏,搁在了他面前。

“阿云,尝一点。”

萧潋意哄他,“尝一点,不会有事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忘云看了桌上酒杯一会,过了片刻,伸出了手。

“好阿云。”

萧潋意笑道,亦端起自己那杯,轻轻的,在徐忘云的杯壁上碰了一碰。

徐忘云面无表情的攥着酒杯,神情严肃的盯着它,片刻后,动作迅速地举起来一饮而尽。

“诶……”萧潋意本想说这酒不能喝这么急,眼看止不住他,话未出口又咽了回去,改问道:“如何?”

徐忘云坐在原地,瞧他那样子像是想了一会,摇摇头说:“不如何。”

“……没感觉?”萧潋意好奇地盯着他,瞧他面不红神不乱,还真是一点异样都没有,心下咂摸片刻,意外地心想,难不成阿云竟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吃酒好手么?

“这有什么好喝的?”徐忘云蹙眉道:“甜不甜苦不苦,怪怪的。”

萧潋意心下无言,道:“莫非是……阿云你喝得方式不对吧?”

“如何算对?”

“这样。”萧潋意于是又倒一杯,演示给他看了一遍。徐忘云神色认真地瞧他喝完,拿过酒壶将自己面前杯子倒满,学着他的样子送入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酒液见了底,徐忘云不怎么高兴的将杯子放回桌子上,不满道:“不好喝。”

“你不要总是喝这么快,要……”萧潋意的话说了一半,忽然突兀顿住了,“阿云你……是不是突然话变多了?”

“什么?”徐忘云皱起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萧潋意不说话了,好笑地瞧他,心下想,话还真是变多了。

他仔细的,仔细的将徐忘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终于在徐忘云的眼尾下面发现了一点微弱的红意。

哦,萧潋意心想,原来是醉在这了。

“不喝了。”萧潋意伸手将酒壶拿回了自己面前,“阿云醉了。”

“我没有醉。”也不知是他哪一句说得不对惹到了徐忘云,徐忘云忽然生了气,动静很大的将两只手拍在了桌板上,将脸凑近了萧潋意,神色十分认真道:“我没有醉。”

“好好好,阿云没有醉。”萧潋意啼笑皆非,“阿云清醒着呢。”

徐忘云却不依,扯过萧潋意的两只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非要他来摸摸自己脸烫不烫,漆黑的眼一眨不眨地瞧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醉。”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掌心的温度温暖,明明体温已比他平时要高上一点了,这个小骗子却还一个劲的说自己没有醉。

萧潋意捧着他的脸,和他那双眼对视着,好半天说不出什么话,半响才说:“阿云说得对……你一点也没醉。”

徐忘云这才像满意,收回了手,只是他身子刚挨到凳子,便见他蹙着眉晃了晃,好像很不舒服似的摇了两下头,接着便砰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再没动静了。

“……阿云?”

没人理他,好半天,萧潋意才低声又叫了一遍:“阿云?”

徐忘云趴在桌子上,醉得沉沉,一丝动静也没有。

萧潋意坐在他对面,沉默地瞧着他,许久,伸出一只手,撩开了徐忘云黏在脸侧的一捋碎发。

你那时候闷闷的不爱说话,像个锯了嘴葫芦。

——可我这么爱你。

他的手轻缓的摸过徐忘云的侧脸,耳垂,声音低的近乎呢喃,轻轻的一股风便吹散了个干净。

“可我……这么爱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63章端倪

长敬宫堂前,徐忘云正与萧潋意下棋。

前些日子落得雪还未完全化干净,宫墙绿瓦上仍覆着薄薄一层残雪,今日风大,有寒风起时便会卷起瓦上碎雪呼啸刮过庭院,裹着冰碴子直往人脸上扑,若再被吸入鼻腔就好像是吸了口碎玻璃,激起阵阵冰冷酸痛,直冷得人哭爹骂娘缩紧脖子,恨不得当即掉头回屋关紧房门,永生永世再不出房门才好。

堂内,木门大开,徐忘云和萧潋意相对着盘腿坐在地板上,一旁燃着个取暖的炭炉。两人坐得离门近,萧潋意裹着厚实狐裘,怀中紧抱着手炉,从雪白狐毛间伸出了半根手指,艰难地夹起黑子落入棋盘。

徐忘云瞧他嘴唇已冻得有点泛紫,无奈道:“门关上,去内室吧。”

“不要。”萧潋意倔强道:“就在这。”

徐忘云问:“为何?”

萧潋意答:“风雅。”

“……”

徐忘云夹着白子迟迟不落,表情瞧着好像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视线后移看了眼站在萧潋意身后的桃蹊,只见桃蹊迅速且悄无声息地举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并摇了摇头,示意我们阁主脑回路一向如此清奇剑走偏锋,还望徐大人多担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将棋子扔下,“不下了。”

“为什么?”萧潋意不满道:“这才下了一半,既出哪有不落的道理?我这回又没……阿嚏!”

话音未落,他转头便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徐忘云心想此人多半已是冻得神志不清了,便道:“桃蹊姑娘,劳烦将门窗都关上吧。”

“不许关!”萧潋意叫道,顿了顿又不情愿道:“那关一半吧。”

桃蹊停在原地,两面为难的看着他们,徐忘云说:“做什么非要开着门?”

萧潋意却不说话了,好像很不愿意开口似的裹紧自己的狐裘,好半天才小声说:“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看雪。”

“前些天不是看了许多?”

“……还是想看。”

闻言,徐忘云顿了顿,侧头瞧了眼门外,见屋外庭中几处薄雪残留,草木枯萎,高大廊前梁下拴着一只古旧的黄铜铃铛,正迎着寒风不住晃着。

“雪化干净了。”徐忘云说:“天太冷,往后再看吧。”

见萧潋意这次没再辩驳,桃蹊这才去将门窗都关紧了。寒风吹不进来,炭火高升,屋内寒意终于散去了些。徐忘云重新捻起棋子,问他:“还玩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道:“阿云笑我。”

他好像正不高兴,漂亮的脸被狐裘边上的绒毛埋了大半,侧着脸不愿看徐忘云。徐忘云瞧他又耍小性子,哄孩子似的放低了声音,耐心道:“我哪里笑你了?”

“你就是笑我,定又在心里笑我。”

“我心里想什么你也瞧得见?”

“瞧得见。”萧潋意说:“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哦。”明明是在说胡话,徐忘云却也接着往下说了,“那我现下在想什么?”

“你想我脑子不好,肯定是被冻得神志不清了!”

徐忘云捻着棋子的手一抖,本意是顺着他的话哄他玩,没想到自己方才腹诽的话还真让他一个字不差的说了出来。萧潋意见他半响不再回话,提高了声音大声道:“哈!被我说着了吧!”

徐忘云不吭声瞧向他,萧潋意扭着脸从眼尾看他,二人对视半响,忽然同时笑出声来。

只不过,萧潋意是高声大笑,笑道肆无忌惮。徐忘云却只微微勾起点嘴角,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萧潋意笑够了,终于从他“刁蛮公主”的皮下蜕出来,吩咐道:“桃蹊,去沏壶桂干茶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蹊领命,快步出了门。徐忘云垂眼摆弄桌上棋盘,萧潋意一手捧着脸瞧他,笑眯眯道:“阿云,我发现你如今越来越好玩了。”

徐忘云拨弄棋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他,“如何好玩?”

“你现下都学会陪我胡闹了!若放在以前,定在我说第一句时便要不理我了!”

徐忘云又将眼睛垂下去了,“那这样,好还是不好?”

“自然好。”萧潋意笑着瞧他,“阿云愿意陪我说话,我很高兴。”

徐忘云心想,只要你不总是说一些没头没尾的怪话,我自然还是愿意理你的。这时,屋外忽有寒风卷过,呜呜怪叫着将门窗拍得咚咚作响,徐忘云朝窗子瞧了一眼,透过缝隙瞧见外面有水珠一闪而过,竟是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雨。

“阿云小时候住的地方,也常常这样落雪吗?”

徐忘云摇了摇头,“我幼时住在蜀南,很少有雪。”

“蜀南啊。”萧潋意说:“那里是什么样的?”

“有很多山。”徐忘云想了想,“吃得东西都很辣,夏天很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蜀南人是怎么讲话的?阿云会不会?”

“我很少下山,也很少见山外人,不会说蜀南话。”

听了这话,萧潋意分外遗憾地叹了口气,捧着脸瞧他。他以前曾在京城外见过一对蜀南来的夫妻,俩人都说一口纯正的蜀南话。萧潋意还记得那妻子很是泼辣,常扯着她丈夫的耳朵大骂“一天天神戳戳勒,你是个宝器迈?!”

萧潋意幻想徐忘云面无表情的用蜀南话说“你是宝器迈?”,一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徐忘云:“笑什么?”

萧潋意勾着唇角,笑着看他,学着记忆里的那对蜀南夫妻,伸手点了一下徐忘云的脑门,低声笑道:“瓜兮兮勒。”

“?”徐忘云满面莫名其妙,疑惑地瞧了眼窗外,见没风吹进来。

不能是真冷傻了吧?

他看了萧潋意一会,正要开口,那边大门忽然砰得一声响,被人大力推开了。

两人齐刷刷扭头看去,见是桃蹊立在门口,神色肃然,道:“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瞧了眼徐忘云,顿了一顿,才接着道:“皇后娘娘宣召您。”

徐忘云与萧潋意对视一眼。

“怎么。”萧潋意坐正了身子,唇边笑意散去了,“又出了什么好事?”

桃蹊快步过来,口中道:“传旨来的公公并未多言,只说娘娘传得急。殿下,请容奴婢为您更衣吧。”

徐忘云说:“怎么了?”

“不知道。”萧潋意顺着桃蹊动作褪去外衫,“阿云,你去帮我将台上的梳妆盒拿来。”

徐忘云从他桌台上翻出梳妆盒给她,看桃蹊迅速麻利的替他挽上了发髻,说:“定是又出了什么事。”

“嗯。”萧潋意蹙眉瞧了眼屋外的细雨,“召得这样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徐忘云想说用不用我随你一起去。话未出口便想到自己如今是扮作侍卫混进了长敬宫,不可抛头露面,只好道:“小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嗯。”萧潋意已穿戴整齐,正要出门,刚起身却又停住,弯下腰摸了一把徐忘云搭在肩上的马尾。

“我知道。”他说:“阿云别担心。”

桃蹊在门前撑了把油纸伞替他撑上,徐忘云目送他走进雨幕,身形消失在院门口。

他停了一会,坐回原处,将炭火挪得近了些,垂眸瞧着那盘未下完的棋。

“芙儿呢?”

长敬宫外院,萧潋意着宫裙走得匆匆,一改方才笑意盈盈,面色冰冷犹如这场冬雨。

“还在宫中。”桃蹊低声道:“殿下万事要当心。”

萧潋意应了声,桃蹊扶他上了马车,待到他坐稳,桃蹊执伞瞧向青石路,停了停,高声命道:“起车!”

皇后所居的慈明宫内,堂内已聚了众多嫔妃。萧潋意方一走进门,便听皇后高声唤他道:“令和!快来给母后瞧瞧!”

萧潋意走近,乖顺地任由皇后将他身上上下瞧了个遍,这才问道:“母后,可是出什么事了?”

屋内一众嫔妃,此时竟无人说话,皆是安坐着一言不发,偶有几个胆小的正拿手绢捂着嘴鼻,眼眶通红,瞧着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皇后引着他坐在自己身侧,叹气道:“好孩子,你怎么还不知道呢。”

一旁皇后的大女使宝汇行礼道:“四殿下不知,近来不知怎得宫中忽然有群野猫作怪,每每到夜中遍啼叫不止,又常躲在阴暗处伤人,就昨天夜里,邱岳宫的姚贵人不甚被野猫扑落了轿子,约莫是惊了心神,回去后便整夜惊惧惶恐,晨起便被宫人发现已投湖自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听完她的话,无声地“啊”了一声,睁大眼道:“……这儿臣可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你宫里离得远些,听不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好。”皇后忧虑道:“只是你惯来身子弱,母后忧心你听了此事又会吓着。令和,听母后一言,虽说那传言实在是无稽之谈,只是野猫扑轿伤人却也是真,你近来要少出宫,万要顾好自己。”

萧潋意道:“母后,什么传言?”

皇后顿了一下,像是责备自己不甚说错了话似的,停了停才接着说:“不过一些宫里人传得荒唐话,不听也就罢了。”

她风眼微抬,瞧了萧潋意一眼。见他略有怯怯地瞧着自己,叹了口气,接着道:“罢了,到底也还是要你知道了好。”

宝汇适时接话道:“回殿下话,因这群野猫神出鬼没,如何也抓不到,白天又不见其踪。宫中近来便有流言四起,传这群野猫乃从前薨逝的嫔妃们所化,此番化形前来便是为索命的。”

萧潋意闻言,当场便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惶恐道;“母后!”

“莫怕。”皇后安慰道:“这传言实在荒谬,你也就随口听听,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就好,可不要真搁去了心里。”

“是……令和……”萧潋意像是觉得冷似的,拢了拢自己的衣裙,面色恐惧地扫了一圈坐下的众嫔妃。

“今日叫你们来,也就是为了这事。”皇后抬高了声音,“宫中近来有野猫作祟,各宫嫔妃管好自己宫中人,若无什么要紧事,只在自己宫中待着就好。此外,野猫索命传言荒诞可笑,谁也不许再对此胡说八道,免得再惹宫中人心惶惶!”

众嫔妃立时跪道:“是,臣妾遵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潋意亦起身跪道:“儿臣遵旨。”

【作者有话说】

这里是作者的碎碎念,可以跳过,对剧情没有影响

不—好—意—思——这章又迟到了

感恩大家包容我最近抽风式的更新t?t,最近完全是因为没存稿了加上卡文,啊痛苦,不多说了。

其次,最重要的,每一位的留言我都有看的!因为某些原因我就不一一回复了,但每一位的留言我都有看,不管是评论、弹幕、海星还是收藏我都对此非常感谢。这是我第几次语无伦次的说谢谢了?不管了,总之,非常感谢!

尤其是每章都会来摁爪印的几位宝宝,我都看得到,每一位我都看得到,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愿意看我写下的文字。

这是我每一天醒来都会觉得很感恩的事。

真的,感谢你愿意点开这篇文,感谢你愿意看到这里。

希望我拙劣的文字,能为你带来快乐

爱你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64章诳语

“野猫伤人?”

宫内,徐忘云听完萧潋意的话,眉心微蹙沉思片刻,道:“哪来的猫。”

“不好说。”萧潋意坐在他对面道:“父皇素不喜这些小生灵子,嫌它们吵闹,这么些年我还从没听说过宫里有谁养过猫狗。”

他手指一动,茶杯在他手间转了个圈,“突然扎堆出现这么一群,又生性凶猛不怕生人,阿云,我怎么觉着像人为驯养出来的?”

徐忘云目光落在他转个不停的手指上,“你怎么想。”

“阿云可听到了没?”萧潋意却道:“皇后将我叫过去分明是特意叫我将此事听个清清楚楚,我看她是巴不得我快些死在那群野猫爪下才好。”

徐忘云嗯了一声,他心中大约有数,知道这野猫案来得蹊跷,多半是与皇后脱不了干系。萧潋意将手中茶杯一丢,又忽然说:“阿云,你可听说过前朝柳后的故事?”

“不曾。”

萧潋意哼笑一声,“相传柳后出身高贵,又是难得的咏絮之才,只可惜生得貌丑,不得康帝宠爱,多年后位坐得有名无实,三十一岁才怀上第一个孩子,只是没能生得下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遭人所害,被宫人发现溺死在荷花池中,一尸两命。后来,皇宫里不知怎么就忽然闹起了鼠灾,苦抓无果,康帝便下旨寻了批驯养的猫捉鼠。”

徐忘云静静听着,“接着呢。”

“接着。”萧潋意越过桌子离他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接着这群专人驯养出的猫却不知怎么忽然性情大变,不抓鼠,只咬人。还曾生挖出来了一个嫔妃的眼睛。宫里被搅弄的鸡犬不宁,康帝大怒,下旨四军在宫内搜查,一群将士足折腾了两三个月,这才将那群猫鼠绞杀了干净。”

这血淋淋且有些诡异的故事在徐忘云心下过了一遍,他知道萧潋意不是无缘无故和他提起这些前尘旧事,便道:“我曾听过,皇后曾失过一子。”

“阿云好记性。”萧潋意笑了声,“这么多年,她再没有过孩子。从前我听步寿园中的老宫人讲过,她那胎去得惨痛非常,许是因此伤了根基吧?”

圣上子嗣不多,算上先前流放云疆的昶王,其下也不过三子而已。徐忘云指尖摸过杯壁花纹,垂着眼默了片刻,“皇后尚还在世。”

“并不一定是有人效仿先朝,我也只是想起来此事,讲给你听个新鲜。”

“听个新鲜?”

“不新鲜吗?”萧潋意捧着脸瞧他,“难不成阿云真信了先朝柳后是化猫索命,现下这群野猫也真如那些人所讲,是被附了什么冤魂?”

徐忘云想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宫中自古死了多少人?病死的,毒死的,一尸两命的,含冤而去的,数量之多,怕只是天上的星星也比不过!若真是个个都能死后还魂索命,宫中岂还能有一日安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天底下的仇,都得是活着才能报。”萧潋意笑道:“难不成还真指望着死人出来主持什么公道?”

外面雨势渐大,嘈杂一片落雨声,屋里门窗关得紧,将那一片雨声隔得有些朦胧听不真切。徐忘云在这雨声中静默坐着,半响未言。许久,抬眼看了一眼萧潋意。

萧潋意含笑看他,见他望过来,微微挑了半边眉毛。

徐忘云于是说:“或许吧。”

过了会,他又说:“珵王贯善先谋后取,你万事要当心。”

“是。”萧潋意一只手支着下巴瞧他,拉长了声音道:“阿云的话,我都记着了。”

当日皇后下旨后宫内流言便渐渐缓和了些,只是那群野猫却怎么也抓不干净,每每到夜里便三两聚在一处,叫声似哭似喊,惹得人觉也睡不安稳。连着几日后有嫔妃惊厥后昏睡不醒,圣上或是觉得心烦,着命大理寺进宫彻查事出何因。有内臣进言请圣上准召国寺圣僧进宫诵经,一为祈福,二为抚慰众心,萧载琮一并允了。

这日,萧潋意外出归来,在昭德门外正遇到国寺的僧人成群进宫。这群僧人统穿鸦灰僧袍,项带山檀挂珠,乌泱泱地沉默着低头敛目往宫内走,步伐整齐而规矩,像一群庄重而肃寂的灰鸦。

萧潋意的步子停下了,他立在宫墙下侧身目送着这群僧人走远。跟在他身后的桃蹊回头望了一眼,又紧接着瞧了一眼他——见他神情淡漠,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意味。遂吞下了嘴里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询问,立在他身后不动了。

直至那群僧人的身影在宫门口消失,再也瞧不见了。萧潋意这才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抬步继续向长敬宫而去了。

长敬宫坐落在皇城西南一角,位置有些偏僻,但也胜在幽静。当日徐忘云为躲避萧文壁耳目假扮侍卫入宫,宋多愁跟着他进宫却只觉分外新鲜。他在徐忘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大事小事又总有徐忘云顶着,风雨如何多,落在他身上也不过两三滴水珠。经年他剑术是长进不少,性子却仍和从前一样,浑然不去想朱红漂亮的宫墙外又趴着什么妖魔鬼怪,成日只知吃喝玩乐,进宫不过小半月,长敬宫内花草树木便已被他折毁去了大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日傍晚,宋多愁偷折了萧潋意的兰花躲在宫墙根下,这倒霉孩子约莫心是黑炭做的,对这些名贵东西下手毫不留情,玩够了便刨个土坑随手埋了。他很不讲究的在衣服上蹭了蹭染上的花液,正高高兴兴地要去萧潋意的小厨房里找点心吃,耳边忽然听见一旁宫墙下的草丛里悉悉索索一阵响,听着像是里面藏着个什么东西。

宋多愁对着那动个不停的草丛瞪大了眼,脑子里忽然响起来听着宫人说得什么野猫伤人的事,脊背上登时起了一片惊悚的鸡皮疙瘩。

他转头便想跑,一脚伸出去又生生止住了。草丛稀里哗啦地摇个不停,宋多愁对着它吞了口唾沫,拾了根树枝当武器,壮着胆子道:“什、什么东西!”

草丛摇了一会,从里面探出了个小童的脸。

宋多愁当场呆在了原地。

——我的亲娘!

野猫成精了!

他方才胸腔中积攒起来的胆气顷刻消散了个干净,宋多愁哇的叫了声拔腿就跑。身后那草丛里的小童立时叫道:“小施主留步!”

他艰难的从草丛里爬了出来,这才叫人窥见其全貌——这孩子脑门光秃秃的,灰色僧袍上粘了许多枯叶草灰,年纪瞧着与宋多愁一般大,居然是个小沙弥。

两人对着站在了一块,竟连个头也差不多高。宋多愁瞪着他,脑子里闪过无数曾经听过的精怪鬼志,胆颤心惊道:“……你是什么东西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弥陀佛。”那小沙弥站定,一板一眼地冲宋多愁合十行礼,“小僧法号玳善,修行于兰渡寺中。”

僧伽?宋多愁还是有些不信,打量着小沙弥,“你骗人吧,这里可是皇宫!天子住得地方,怎么会有和尚?”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沙弥年纪尚小,严肃起来却已经很有佛门子弟的样子,只看他站得笔直,一本正经道:“小僧是跟着师父奉旨进宫诵经祈福,为消灾做法事来的,并非无故擅闯。”

宋多愁想起来了,昨日他是有听说圣上召了国寺的僧人进宫,说是要诵经祈福。

“是要进宫祈福,那你怎么在这?”

听了这话,小沙弥神色微微尴尬起来,一只手攥紧了自己的僧袍,“小僧……迷路……”

宋多愁没听清,“你说啥?”

“……小僧跟着一只鸟,转头便找不着师父了,不知怎得就到了这。”

宋多愁:“……”

说了半天!还是擅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亏他先前语气还如此义正言辞,差一点就把自己唬住了!

宋多愁这才完全放下了心,借着傍晚夕色好好的打量了下面前人。见他生得圆润白净,不像坏人,便道:“那好吧,我带你去找云哥哥,叫他找人送你回去,我跟你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下回你可不能再……”

话音未落,便听那小沙弥忽然“呀”了一声。

宋多愁:“做什么?”

小沙弥却不答他了,神色紧张而欣喜地盯着某处,伸出手指了指,示意宋多愁看那边。

宋多愁看过去,见一旁花丛中停了一只叫不上名字的鸟,约有成人手臂这么大,浑身羽毛生得艳丽无比,尾羽像一把精巧雕刻的彩扇般,漂亮的简直稀世罕见。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宋多愁下意识惊叫出声:“那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

“嘘!”

小沙弥一把捂上他的嘴,将他剩下的半句话拍了回去。接着他猫着腰悄无声息地过去,走到那花鸟半步距离,停住不动了。

花鸟浑然没将这小和尚放在眼里,挺着脖子立在原地,矜贵地摇了摇漂亮的尾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这么一伸手的距离,这小沙弥却不抓它。宋多愁用气音问道:“你咋不抓它?”

“抓它作甚?”

“不抓它?你跟着它跑到这来做什么?”

“我只是想瞧瞧它,没说要抓它。”

宋多愁被这回答惊得不知说什么好,睁大了眼瞧着小沙弥,心想完蛋,竟碰上了个傻子!

可他瞧着小沙弥无比认真的神色,撇了撇嘴,末了到底还是苦大仇深地蹲下来,老老实实的只在一旁看着。

花鸟哼鸣了声,趾高气扬地转了个身,只留给二人一个高傲的屁股。

再等到看完鸟后天已黑透,小沙弥百般不愿麻烦,只要宋多愁给指了个方向便自行回去了。宋多愁顶着一身脏泥回了宫,萧潋意早早侯在门口,手中握着株枯死的兰花,正微笑着看他。

第65章小沙弥

宋多愁拔腿便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惜已经晚了。

眨眼间萧潋意便已经在他身后,一手抓住了他的后脖颈的衣服将他拎起来,和蔼可亲道:“死孩子,往哪跑?”

宋多愁哇哇大叫,“云哥哥!云哥哥救我!”

“小王八蛋。”萧潋意气得要死了,迫不及待地将脸上假惺惺的面皮一扒,咬牙切齿道:“这株花儿是招你惹你了?!你知不知道它值多少银子,把你整个卖了也不抵它一个叶子!”

“呸呸呸!”宋多愁叫道:“云哥哥!云哥哥救命!萧潋意吃人啦!”

“叫。”萧潋意冷笑道:“我大可把你绑在这叫一个晚上,横竖你的云哥哥现下已不在宫里了。”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萧潋意抓小鸡似地拎着他往回走,“不然你接着叫,叫得再大声一点。”

宋多愁毫不客气,扯着嗓子便嚎,只不过嚎了半天,却始终没见徐忘云的半个影子。

他如遭雷劈,一时呆住了,心底慢慢爬上来个十分恐怖的念头,云哥哥好像是真的……不在宫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进了屋,萧潋意将宋多愁随手往地板上一丢,瞧着宋多愁呆若木鸡“啪唧”一声摔在地上,半点反应没有。他想到自己满院被狗啃过似的花草,心下那股无名火又蹭蹭往上直冒,伸手便抄过了桌上桃蹊用来掸衣的藤编杆,当下就打算教教他何为礼义廉耻。

死孩子一眼没瞧着就要上房揭瓦,不打不成了。

只是他目光落在宋多愁的脸上,瞧见那孩子瞪大了一双眼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动作忽地就顿住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地彼此瞧着,好像是象戏中被楚河界限划分开的两颗子,心下各有乾坤地互相僵持着。

与此同时,皇宫外。

酒馆内,徐忘云与陈簪青相对而坐,中间隔了条窄小的桌子,上面摆了几碟清淡小菜。

当日峪阳一别,陈簪青并不愿随他们一同回京,扛着她的幡旗独身南下。时隔几月,徐忘云应萧潋意之托来这家酒馆见陈簪青,什么也没和他说,只要他带给陈簪青一封信,顺带再拿些药回去。

“萧潋意叫你来拿药?”

陈簪青端坐在软垫上,不怎么客气地开口:“回京前他不是拿了许多,怎么,这段时间疯病又重了些,是要拿药当饭吃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忘云没应她的话,将信封拿了出来,“还有这个。”

陈簪青接过,上下瞧了瞧,毫不避讳地当着徐忘云的面拆开,极快地上下扫完,冷笑一声。

徐忘云:“怎么?”

“他要我带你去找个人。”陈簪青将信纸收了袖中,面无表情打量了他半天,忽然说:“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叫照空?”

“不知。”

“哦,那我讲给你听。”陈簪青说:“这人是个酒肉都沾的怪和尚,平生最擅寻欢作乐,独身缩在大漠峭壁上,轻易不会出来。”

“前不久,萧潋意刚见了他一面。”

徐忘云说:“那这次要去找的是这位照空?”

“不是。”陈簪青说:“我只是突然想起他来了,讲给你听一听。”

徐忘云:“……”

他无语片刻,又隐隐觉得陈簪青无故提起这人不会没缘由,便问道:“萧潋意见他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怎么知道。”陈簪青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徐忘云瞧着她的面色,见她神情淡漠,眼珠黑且沉,天生长了张没心没肺的面皮。心下叹了口气,暂且不再提这茬,“我们要去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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