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娘笑道:“略有耳闻。”
林月窈小声道:“我听说是徐大姑娘的姨母家外放了,她就不好跟着了,这不就回来了吗?”
舍娘见林月窈如临大敌的样子,不免道:“她回来就回来了,又如何呢?总归咱们自家过自家的,和咱们没关系。”
“不是这个缘故,这位徐大姑娘为人有些尖刻,你小心一些。”林月窈提醒道。
舍娘含笑应是。
这位徐大姑娘在一个月后的确回来了,她不仅自己回来的,还带了自己的表兄,从北京礼部侍郎任上到南京礼部侍郎的孙子董公子。
董公子原先裴霁在京中认识,二人再次在泉州见面,裴霁自然请他过来叙话,丽娘和舍娘便招待这位一起跟过来的徐大姑娘。
她们姐妹都是按照正常礼仪招待,没想到徐大姑娘却竖着柳眉挑剔的很:“你们这茶怎么一股子怪味儿?”
舍娘连忙上前闻了闻:“没问题啊,这是武夷山大红袍,今年刚送过来的。”
“那就有可能是水的问题,这历来泡茶用山泉水最佳,有一股自然的甘甜,普通的水吃起来就是这样的怪味。”徐大姑娘似乎多喝一口也嫌弃。
别看平日丽娘仿佛很多言语,这样被人嫌弃,却一言不发,舍娘却不是好惹的,她笑道:“我们家蓬门荜户的,自然没那么好的条件,难道徐家每日都喝山泉水么?怎么前些日子我还见你家下人就在我们旁边的井里打水的。”
徐大姑娘素来仗着自己母亲不在,姨母疼爱,故而养成了一幅我弱我有理的模样,又有她表兄常常让着她,便是在董家都横着走。
原本见到裴家姐妹如此美貌,她心里有些不爽,自然挑剔起来,没想到裴家这个小的,竟然当场呛了起来。
似徐大姑娘这样平日遇到为难的事情,多半在她姨母表哥那里撒娇,便有人帮她解决,可现在她表兄在前厅,她找不到帮手,遂看了一眼舍娘,舍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丝毫不畏惧,她就没辙了。
三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坐着,还是外头说董公子要走了,徐大姑娘又着急忙慌的往前头去。
这样的事情舍娘当然也告诉庾氏了,她还道:“难怪林姐姐那么宽厚的人都叮嘱我要我小心些,这个人真的是没教养。”
“听你哥哥说董公子只是送他回来,等过些日子还要去南京的,到时候她就不敢这样跋扈了。”庾氏道。
舍娘知晓这个意思就是现在董家的人在,徐通判家如今高高把她抬起,若是等人走了,她就没这个待遇了。
可是,她不解道:“我看这位徐大姑娘的样子,仿佛是要嫁给董家的公子?”
听到这话,庾氏莞尔,其实庾氏是个脾气毕竟温和的人,但是露出这样的表情,舍娘就知晓徐大姑娘怕是嫁到董家悬了。
但这些事情毕竟是人家的事情,舍娘还要继续写文章,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现在新的程文出来了,她便让丫头去裴霁那里拿书。
不曾想兰若过去的时候,裴霁正和董公子在说话,他听兰若过来传话,忙笑道:“我才买了几日就被她惦记上了,罢了,先拿过去给她看吧。”
兰若道:“我们姑娘说她那里也有一本程墨,还有最近做的文章,上面有老爷的点评,少爷也可以看看。”
裴霁让人接了过来,才对兰若道:“你下去吧,让她别着急还。”
等兰若下去了,裴霁把文章拿起来,董公子也看了一眼:“这是令妹所写吗?写的鞭辟入里,真是不简单。”
作为哥哥的裴霁,本来就和小妹妹关系好,见董公子夸奖,他也不谦虚:“我妹妹在八股上天赋极高,平日别的女孩子喜欢看一些风花雪月的诗词,她却是擅长时文。”
董公子很给面子的夸了一句:“令妹真是奇女子。”
从裴家回去,董公子也同自己表妹提了一嘴,那徐大姑娘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哭闹尖叫得一墙之隔的裴家下人们也听见了。
丽娘听到声音直捂着耳朵:“什么人啊。”她又趿着鞋过来舍娘这边道:“我总算知道白居易的《琵琶行》中说呕哑嘲哳难为听是什么意思了。”
躺在床上的舍娘直笑:“你也忒损了。”
“我还损啊?她才是损呢?一大早的跟什么似的。”丽娘打着哈欠,又要上来舍娘床上接着睡觉。
舍娘翻身朝向她:“都说泉州市舶司不仅接受琉球那些蜀国朝贡,还有不少西洋物件经过于此,咱们若是能寻些稀罕物件就好了。”
丽娘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道:“咱们也不好出去,怎么寻呢?再说就是有,我们也没那些钱。昨儿,娘那里说爹的俸禄,本色银发不出来,只能发些折色银,那也没多少。”
“钱都让那些宗室得去了,福建还好没有藩王,但百姓也多艰,别的地方就不好说了。”舍娘说起这话很是忧国忧民。
丽娘笑道:“你就该去当官,只是你是女子,怕是不成了。”
舍娘却正色道:“所谓女子虽然不能当官,但关键时刻指不定咱么女子有大功劳呢。罢了,我困的嘴都张不开了。”
姐俩说着说着就睡着了,那便徐大姑娘却平静下来,显然是被董公子哄的开心了。
自然,也因为如此,裴霁也没有再请董公子过来说话,到底很尴尬,舍娘这边和那位徐大姑娘也不大对盘,也不会去徐家。
当然,董公子待了几日就返回南京了,而徐通判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帮徐大姑娘定下亲事,许的则是垂涎过郭宪珠美色的那位司礼监太监的侄儿黄琢,黄琢现下任崇武千户所的副千户。
那徐大姑娘起初听说也是哭,逐渐的黄家抬了聘礼进门,她继母徐夫人把她关了几日,她又好了。
舍娘原本不喜欢她,但是见她许给这样的人,又有些同情她。
裴以清倒是看的清楚:“这也没什么,许多官员往上升不上去的时候,就会想走捷径,虽然和中官们交往让人看不起,但是好处实打实的。咱们家的四嫂,不就是太监的侄女儿吗?”
“倒不是说这有什么问题,我是听舍娘她们说这姓黄的是个色胚。”庾氏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裴以清叹了一声:“我估摸着原本徐通判想把女儿嫁到董家去,但董家似乎无意,还这么大摇大摆的把人送了回来,没戏了,他也不能白白浪费这个女儿。用女儿换前程,他恐怕还觉得划算呢。”
徐通判还真是这般想的,他在泉州已经做了五年的官了,董家什么忙都没帮上,临了还把自己闺女送了回来,这简直是打自己的脸,那他就不得不自己寻出路了。
吃饭时,他同继妻道:“你也好好同她说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亲事已经定下了,早日嫁到黄家,也没什么不好的。”
徐夫人笑道:“老爷说的是。”
那些聘礼,她早就收入自己囊中,将来给她的亲女儿做嫁妆用,至于这个前头生的女儿,她倒是准备了三十六抬嫁妆,但只有一半是实的,其余的都是虚的。
谁让她无能呢?董公子倒是疼她,也爱她,可是董家公子做不得主,把人送回来这个意思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