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女儿四岁。”
“真看不出来,感觉你才二十出头。”
这回柯英纵走的前门,罗邱淇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指腹不停地摩挲西裤的褶皱。
不可能,不应该。罗邱淇知道自己的第六感一向不准,甚至于是很烂的地步,别人家小孩一听见父母回家的脚步声就会瞬间做出判断,然后提前关掉电视机,而他屡试屡败,每次偷看电视都会被抓个正着。
然而这次罗邱淇很想逃走,或许早一点赴许澜的约也未尝不可,剩下的让柯英纵自行解决就好——罗邱淇忽然站了起来。
门打开了。
“阿淇,人带到了,你看看,他居然有个四岁的女儿——”
柯英纵发现罗邱淇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怒气冲冲地直视他身边这个叫管竹的来自内地的男人,话音戛然而止。
管竹也站着,双臂自然下垂,紧贴裤缝,眼神迷迷蒙蒙,给人他时而狡猾时而老实的错觉。
“怎么了?”柯英纵左望望,右看看,搞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以为是他俩的脏脚把罗邱淇从越南带回来的宝贵地毯弄脏了,立刻走到旁边的鞋柜,拉开抽屉找鞋套。
“阿淇,鞋套是放在这一层的吧?”他边翻边问,头快要埋进去,一转头,罗邱淇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管竹面前。
管竹后退一步,罗邱淇就往前一步,两人无声对峙,但由于罗邱淇个子高,几乎是在俯视管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管竹身后是一个红棕色的大立柜,他的脚后跟撞在最下面的柜门上,嘭的一声,两个人都不动了。
“哦,改名字了。”罗邱淇停在距离管竹两圈左右的地方,目光自上而下,从管竹的卷发打量到他的鼻尖痣。
柯英纵听他像咬牙切齿,罗邱淇不觉得,若无其事地问管竹:“什么时候改的?”
管竹没有说话,罗邱淇不依不饶:“还是说你之前那个名字是假的?”
“不是。”管竹双肩耷拉着,鼓足勇气一般地抬眼看罗邱淇,而后又垂下去了,不再说话。
“那是什么时候改的名字?”罗邱淇笑笑,“结婚前还是结婚后?怎么连姓也改了,我以为你要改也会改姓黎。怎么,五年不见女儿也有了,那女儿姓什么,阮还是黎,不对啊,你跟你老婆感情这么好,<ahref="https:///tags_nan/qingmeizhuma.html"target="_bnk">青梅竹马,这都能离婚?她嫌你没出息,赚不到钱?”
罗邱淇问了一长串的问题,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在抖,柯英纵手拿鞋套,尴尬地看着,头一次听他老板逻辑清晰地说这么多话。
那个自称叫“管竹”的年轻男生低着头,一幅胆怯懦弱到了极点的模样。
罗邱淇不由自主地加大了音量:“阮氏竹,我在问你话。”
“没有,我没有改名字,”阮氏竹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罗邱淇的眼睛,“我没有改,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他看人的时候眼神格外真挚,眼睛睁得很大,内双藏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单眼皮,距离罗邱淇印象中的阮氏竹不差分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这么说,罗邱淇就清楚,除了名字这个问题,其余所有问题的回答全部为,是。
罗邱淇心里屏着的一股气落了下去,质问阮氏竹跟拳头砸在棉花上有什么区别,顶多是棉花不会扑棱扑棱地盯人看,他这么大惊小怪、小题大做,倒显得多放不下旧情人。
他转过身,回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拿出一沓纸,远远地,问阮氏竹:“来找工作?”
阮氏竹明显松懈了,脚尖朝向大门口,最爱看热闹的柯英纵猜他下一秒就会夺门而出。
然而阮氏竹没有,他点点头:“嗯。”
“找了几天了?”
“一个礼拜,”阮氏竹说,“我只有马场的工作经验。”
“香港的马场可不止我这一家,”罗邱淇笑得古怪,“事先没做过功课?”
阮氏竹不吭声。
罗邱淇走到他面前,摊开手掌:“护照拿给我。”
阮氏竹先是没动,然后磨磨蹭蹭地摸向外套的口袋,掏出他的护照,放在罗邱淇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的手掌各处都有厚厚的茧子。
罗邱淇翻了翻,护照是真的,nguynthtruc阮氏竹写得清清楚楚,合上后扔给柯英纵,“我这里不招有案底的。”
阮氏竹的面色变得很差:“我没有案底。”
“我知道。”罗邱淇扯下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对柯英纵说,“柯英纵,接下来你来负责,我要误点了。”
“好嘞。”柯英纵嬉皮笑脸地敬了个礼,那边罗邱淇快步走出办公室,他就凑到阮氏竹面前,竖起耳朵问,“阮……氏竹?竹子的竹,还是个越南人?”
室外比屋内闷热许多,罗邱淇不打伞走到停车场,鞋面和裤脚沾了不少泥水,他找到自己的那辆,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扶住方向盘,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们好几年没见,罗邱淇发现自己仍不能与当初释怀。
到餐厅已经过了六点,雨势减弱,侍应生认得罗邱淇,将他引到靠窗的一个位置。
白色餐布整整洁洁,瓷白色的花瓶里放的是无香的白色六出花,餐具摆好了,对面的人不知为何,也误了点。
罗邱淇不擅长等人,心想如果六点十分许澜人还没到,他就先回去,结果刚想完,许澜便出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抱歉,我来迟了。”许澜拢了拢潮湿的长发,问侍应生要了干净毛巾擦手,擦好手自然地搭在肚子上,抱歉地对罗邱淇说,“总是下雨,最近有些嗜睡,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没事的。”罗邱淇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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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引自“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个人觉得剧情基调还是蛮轻松的
作者笨人不会粤语,都是瞎写!
第2章钥匙
“这六出花真是漂亮。”
餐厅的隔音效果好,不远处的乐师正在演奏提琴四重奏,很欢快的曲子,罗邱淇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因而没有听见许澜的感叹。
许澜见怪不怪,并不觉得尴尬,注意到罗邱淇肩上的雨水未干,濡湿了一片布料,如果不将衣服送去好好护理,想必以后肩部这一块地方都会皱皱巴巴的。
然而罗邱淇不是格外注重仪表打理的人,他铲马粪的狼狈样子许澜也见过,许澜便没有指出来。
吃完一顿饭没用太久,临走前侍应生捧了一把棕色麻面纸扎成的六出花花束,说是送给许澜,许澜当时接受了,走进全景电梯里,立刻扔给了罗邱淇。
“我才不要,”许澜懒懒地摆手,“带回家我爸妈看见又要开我玩笑了。”
外边雨已经停了,至少地面积的水坑未在动,路灯一路亮到头,城市里坠落满启明星。罗邱淇笑着反问她:“是吗,确定不是怕男友吃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澜的脸色变了变:“你就别笑我了,我跟他又是一个月没见面,前几天他说他要出任务,后来一通电话都没来过……跟他谈恋爱不知道是谁更累。”
罗邱淇一贯不擅长处理情感问题,似懂非懂地点头,许澜一时语塞,电梯落稳前,直视罗邱淇认真地说:“你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子,趁早告诉我,我挺受不了这样的。”
罗邱淇说“现在没有”。
罗邱淇开车送许澜回家,车窗开着,六出花放在后座,空气却湿闷湿闷的,雨刷器规律地摇摆,两人在下车之前都没有说话。
倒不是他俩关系疏远,感情生分,这样气氛怪异的约会持续了近两年时间,平均每周至少要见两次面,特殊节假日更是天天都要见,能聊的话题大差不差全都聊过了。许澜又是警务处副处长的独女,各自家里的底能摸的都摸得清清楚楚,门当户对,社交圈相似,不存在什么信息差。
临近住宅区,车流渐渐地少了,罗邱淇送她到她家门口,自己纠结了几分钟该不该回家过夜,但最后还是决定开个四五十分钟回马场住。
许澜隔着车窗和罗邱淇道别,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宽松长裙,皮鞋的后跟不会超过五厘米,按指纹进门后他家的菲佣小跑了出来,罗邱淇赶紧掉转车头,重新加入车流里。
打道回府,罗邱淇开快了,霓虹灯溶进雨水里,晕染出许多种亦实亦虚的虚幻景色。
停车场里空空荡荡,几排自行车挤作一团,他随便停好车,往外走的时候心想,柯英纵应该已经把阮氏竹安置好了。
他的房间在员工宿舍的顶楼,柯英纵的在他楼下,马场里没有霓虹灯,宿舍楼大厅的白炽灯很亮。
员工宿舍和马场一起建了才满三年,装修勉强算九成新,大堂里立了两台自动贩卖机,一台卖饮料,另一台卖可能会急需的生活用品,罗邱淇走过第二台自动贩卖机,见到略有生锈的长椅上躺着一个人。
罗邱淇根本不需要反应的余地,隔着两米不到的距离,注视睡眠中的阮氏竹的脸。
阮氏竹只有上半身躺在长椅上,脚仍旧撇在地上,运动鞋和裤脚一片泥泞,身上的卡其色外套皱皱巴巴,翘起来的金属拉链戳着下巴,而他本人因为睡姿别扭,头发自然地下垂,露出额头,脸颊肉压得变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见过不少次睡梦中的阮氏竹,从前总觉得他单纯无害,哪曾想过这都是他营造出来的假象。
五年后重见阮氏竹,罗邱淇毫无预料,收留他也是违背自己本愿的冲动。
阮氏竹还是那副落魄可怜的样子,不合身的衣服,瘦小干瘪的体型,乱糟糟的头发,时刻做出防御状,像一面盾,也像死活不肯张嘴的蚌壳,罗邱淇自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但是在阮氏竹的眼里,他和挤兑他的汹涌浪潮并无二致。
所以罗邱淇不再相信他会好心好意从越南那么远的地方赶到香港,走进他的马场,是误打误撞那么简单。
他按下电梯上键,瞥见柯英纵下午打印出来贴在电梯门上的一张告示白纸,勒令住在一二三楼的员工不得占用电梯,违者罚款,然后电梯门打开,白纸一撕两半。
罗邱淇一回头,正好对上摇摇晃晃坐起来的阮氏竹的眼神。
罗邱淇决定先发制人:“你怎么在这里?”
“啊?”阮氏竹跟傻了一样,坐起来先是发了一会儿茨菇愣,然后吞吞吐吐地重复,“我怎么在这里。”
他思索问题时盯着脚面,思索通了语速就快了一点:“哦,我睡着了。”
见罗邱淇不为所动,阮氏竹犹豫再三后小声提醒:“我已经签好合同,是这里的员工了。”
罗邱淇以前不觉得跟阮氏竹交流是一件难事,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阮氏竹跟被人敲过脑袋一样,还是说结过婚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变傻,头痛一般地反问他:“员工守则你没看吗,十一点过后还出门,一次扣二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没看。”阮氏竹为自己解释,“那个人没跟我说过,收了我的护照以后,就把我带到这里。”
电梯重新合上,撕成两半的白纸重归于好,阮氏竹的表情似乎不为所动,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他把钥匙给我了,但是房间里有人,”阮氏竹小心翼翼地描述,“长得很像土匪,我不敢催他们离开。”
“……”罗邱淇沉默地看着阮氏竹。
阮氏竹的员工房间在二楼,罗邱淇当年亲自参与的马场平面设计以及房屋内部装修,一二三楼的房间全部为双人间,不过由于住在马场的员工不是很多,大家可以自行选择要不要拼房。
206。罗邱淇停在棕色木门前,示意阮氏竹拿钥匙开门。
钥匙插进锁芯里,带出咔哒咔哒的声响,阮氏竹背朝罗邱淇,卷发翘了起来,脸侧爬满长椅留下来的圆孔印记。
房门朝外打开,缭绕的烟雾迎面扑过来,阮氏竹呛了两嗓子,朝后撞到罗邱淇的胸口,眼泪也被熏出来几滴,饶是罗邱淇都觉得难受。
罗邱淇拉远阮氏竹,大步跨进雾蒙蒙的房间里,用力甩开紧闭的窗户,最后走到坐在床尾捏着卷烟干瞪眼的南亚人,一手抓住一个衣领,一脚踢在他们的后背上,统统踹了出去。
阮氏竹脑瓜子还是机灵的,赶紧走进房间里,等罗邱淇摔上门,看着他翻出房间里一堆乱七八糟的私人物品,一件不落地扔到窗外,铺盖也卷了卷,扔出去,飘飘摇摇地挂在树枝上,哐一声拉上纱窗。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屋子里很快安静了下来,片刻后走廊响起脚步声和阮氏竹听不懂的咒骂声,不过没多久也渐渐地小了下去。
房间其实被那两个南亚人糟蹋得很脏,瓷砖和白墙上满是散发馊味的污渍,使用过的安全套地上两只废纸篓里两只,香烟味在里面勉强算好闻的。
罗邱淇望了望床板,没坐,抽出两张面纸擦了擦电视柜,坐上去,怕电视柜塌了,又站了起来,走到阮氏竹面前,想起许多他不该想起的回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也许是天生就容易被人占走巢屋的,但罗邱淇不是活该一次一次帮他夺回爱巢的人,重演的历史让他静不下来心,而阮氏竹总是无动于衷。
“不用跟我说谢谢,我不想听你说谢谢。”他对阮氏竹说。
罗邱淇在旅馆一般的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停在门口,拉开大门,说:“明天我会让柯英纵给你找一份员工手册和马场地图,熟读并背诵,后天我叫他检查。”
说完他关上门,离开了。
阮氏竹没有任何表示,在原地站了很久,努力在未消散的烟糊味里分辨出来自罗邱淇身上的、沁人心脾的女士香水味。
干站着无济于事,阮氏竹既然来了罗邱淇的马场工作,就得照着罗邱淇的规矩来。他从窗边书桌前搬来一把实木椅子,站上去,揭开包裹住烟雾报警器的塑料膜,又在配有浴缸的卫生间里找到拖把,沾湿,一遍一遍地擦油渍横飞的瓷砖和地板。
他的行李仍在招待所,罗邱淇没问,他不好提,只能明天另找个时间去取了。
房间里没有酒精,阮氏竹扔掉拖把,记起来一楼的自动贩卖机里有卖,于是打开门,准备拿兜里仅剩的零钱买一瓶。
一开门,门外赫然站着的罗邱淇把阮氏竹吓了一跳,两个人面对面无声对峙。
“四十。”罗邱淇报出一个数字。
“我是要去找你。”阮氏竹说,“这样也算违背规定吗?”
“算。”罗邱淇说,“就算是去找柯英纵也算。”
“我找柯英纵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语塞,摸出一把银色的钥匙塞进阮氏竹怀里。
阮氏竹低头看手心里的钥匙,看见钥匙上贴了一段白色的贴纸,贴纸上写着207。
双数房间在一边,单数的房间门朝北开。
207在206对面。
铜制的金色钥匙留有阮氏竹察觉得出来的温暖,他垂着头,听见罗邱淇对他说:“我明天叫人来打扫,对面207没人住,除了衣服基本上什么都有,你去住吧,晚上没事别出来。”
第3章八亿
第二天早上短暂地出了会儿太阳,罗邱淇从不好的梦里醒过来,惊觉自己昨天晚上忘了拉窗帘,现在薄弱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将房间里的许多大型摆件拉出斜影。
雨季里裸睡最舒服,如果阮氏竹还是五年前那个阮氏竹,他大概会穿着起了毛球的无袖上衣和短裤点头表示赞同,然而这个晚上罗邱淇睡得不大好,总是浑身雾燥,心烦意乱。
起床洗漱完后罗邱淇走楼梯下楼,208已经有保洁在收拾了,对面207门户紧闭,他刻意停下望了眼,看不出阮氏竹在不在,于是决定照常先去马厩巡视一趟。
bamboo已经醒了,很乖地站在自己的马房里。它个子矮,和周围许多高大挺拔的精英马显得格格不入,马房里的管理员和bamboo同时从窗口闪出脸,一个喊“早上好”,另一个靠近罗邱淇,蹭他抬起的手掌,嚼罗邱淇的衣袖。
看完马,罗邱淇转身去食堂,在食堂一个靠窗的角落,看见了同坐一桌的阮氏竹与柯英纵。
柯英纵还是老样子,阮氏竹穿着昨天的衣服,上半身看不出脏或干净,不过裤脚的泥点倒是没了,头发软塌塌地耷拉着,柯英纵说话时他只顾埋头专心吃早饭,轮到自己应声了,才会抬头,貌似认真地直视柯英纵。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俩人怎么可能有共同话题,罗邱淇还没吃便被噎了一下,绕到柯英纵身后,阮氏竹注意到他了,柯英纵还在叽里呱啦废话连天。
“你是越南人,怎么普通话这么标准,汉字也认得吗?”
阮氏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完全认识。”
柯英纵兴致勃勃地问:“那你认识哪些字?你自己的名字会吧,那阿淇的呢?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是有什么渊源吗?阿淇一看见你,脸色立马跟吃了坨马粪一样臭。”
阮氏竹捏住调羹,不紧不慢地搅了搅白粥,垂头说:“他是我老板。”
罗邱淇在心里腹诽,这个人真是难得有讲真话的时候。当初他确实是阮氏竹的老板,就是当年落魄些,没钱给阮氏竹发工资,又怕新盘下来的马场没有个知根知底的人,于是好说歹说地缠着他,不让他走,再渐渐的,干脆把自己也豁出去送给他了。
“什么老板?你是说阿淇好几年前在越南开马场那会儿吧,这个我听说了,他离家出走。那时候我还在念书,校外兼职送报,各种大大小小的报刊上全是他‘失踪’的相关报道,我还记得呢,他家悬赏八百万——”柯英纵顿住了,尴尬地咳嗽两声,转过身对罗邱淇谄笑,“老板早啊。”
罗邱淇面无表情地看着柯英纵:“我给你八百万,你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欸别啊,阿淇——”
罗邱淇说完准备去打饭,柯英纵追在后面喊,刚跑两步,声音弱了下去,“八百万,也值了,欸欸欸,阿淇,那你给我八百万吧,支票和现金都可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仍旧低头划拉他碗里的白粥。
片刻后两人又回来了,四人座的食堂餐桌,阮氏竹一人坐在一边,罗邱淇同柯英纵挤在一块,他取了叉烧和剥了皮的茶叶蛋,头不带抬地对柯英纵用港普说:“等会儿你拿一份员工手册给他,明天这个时候检查,检查没过扣钱。”
柯英听得莫名其妙:“你普通话能不能标准一点,还有什么员工手册……?”
罗邱淇一口咬掉半颗茶叶蛋,瞥了眼阮氏竹,低声说:“我说有就是有。”
“行行行,有有有,”柯英纵搪塞着问,“那我什么时候带他去熟悉工作流程?今天天好,说不定有客人来,那么多匹马,光是认它们的名字就得好久。”
“都行吧,”罗邱淇的口音再次恢复正常,普通话标准得不像是粤港人,“你带他去就行了。”
接下来三个人都是各自吃各自的早饭,旁边时不时有马场的员工过来和罗邱淇打招呼,各个脸上笑嘻嘻的,不像是会契守员工守则的,也可能是罗邱淇本身没有老板架子,连柯英纵都敢没轻没重地说闲话。
吃过饭,阮氏竹站起来收拾好餐盘,主动问柯英纵:“你现在有空找给我吗?”
柯英纵愣了愣,看向罗邱淇:“我好像……”
“他没空,”罗邱淇放下竹筷,“你干什么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解释道:“出去走走,熟悉地形。”
“上班时间外出,扣一周的工资,”罗邱淇后背靠着椅子,仰视阮氏竹,却给阮氏竹无形施加了压力,“说实话。”
阮氏竹只好说:“我的行李还在招待所里。”
“招待所在哪?”
阮氏竹报了个位置,罗邱淇凭借自己对香港的熟悉,快速判断到那个招待所离马场有些远,开车的话最快,搭地铁和巴士都不顺路。
“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午饭之前。”阮氏竹说。
罗邱淇看样子是不想理阮氏竹了,阮氏竹静静地看了他几秒,转而问柯英纵:“现在还有哪里能买到五年前的报纸?”
柯英纵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自己,结巴了两声:“你问这个干什么?五年前的报纸我估摸着全香港都难买,当然了,除非有人有收藏报纸的怪癖——比如我。”
柯英纵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昂首挺胸,仿佛觉得很自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以借我看一下吗?我明天还给你。”阮氏竹便问他,眼神怪真挚的。
柯英纵说了可以,但他这个人特别嘴碎,尤其打听到了自家老板的秘密,自来熟之外还有点不依不饶的意味。
“你是当年的劫匪啊,”柯英纵开玩笑道,“不过你劫走阿淇,得靠色诱吧。”
罗邱淇无动于衷,只有阮氏竹听了这句话,离开食堂时若有所思地回了下头。
阮氏竹来了香港一个月,一直住在深水埗一家粉面馆楼上的招待所,住金为日结,如果消失超过二十四小时,巨额押金一概不退,后来重新出现要续住还得另付定金,他略算了算,昨天下午两点出的门,现在才八点多一点,到那儿不会超过十点,押金一定能要得回来。
毕竟他已经没钱结昨天的住金了。
粉面馆九点往后来用餐的人直减一大半,塑料移门上贴着万年不变的菜单,阮氏竹直直地站在门外,很是吸引过路人的目光,但里面的老板娘只是匆匆瞥了他一眼,继续挥舞手里泛起油光的灰色抹布。
犹豫片刻,阮氏竹找到楼梯上楼,站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房间里昏暗逼仄的发霉潮气随即钻进他的肺里。
他找到散落在房间各处的个人用品和衣服,将它们一同塞进一个很旧的双肩包里,转身出门,打算找到老板娘退押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七转八绕地经过走廊中间的一扇门,罗邱淇停了下来,不安地向未阖好的门缝外朝里望,和屋内一双透亮的眼睛对视上后,心脏骤然缩紧。
“daddy!”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冲了出来,抱住阮氏竹的腰跳来跳去,“daddy!daddy!……”
“……小玲,你松开一点,”阮氏竹弯腰护住她的头,防止她撞到门把手,“妈妈呢?”
小玲叫够了,瘫靠在阮氏竹身上,撇撇嘴说:“妈妈有事出去了,叫我一个人在家。”
阮氏竹被她半拖拽着进了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油腻的发馊的泡面味,简直没有站得住脚的地方,小玲身上的裙子也脏兮兮的,阮氏竹蹲下身,拉住她的手问:“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小玲指指桌上的杯面,环抱住阮氏竹的脖子撒娇,“可我还是好饿啊,你为什么才来看我……”
阮氏竹说了几句小孩子爱听的哄人的话,下楼去粉面店点了一份干面和一袋豆奶,带回去给小玲吃,顺便简单地收拾清爽房间。
小玲吃饭狼吞虎咽,往往一口东西还没嚼几下就吞了下去,加上她从小营养不良且乳糖不耐受,肠胃很脆弱,阮氏竹只好不停问她问题,减缓她吃饭的速度。
“妈妈前几天说我要有新爸爸了。”小玲吃完坐在高板凳上晃腿,语调轻松地说,“他说新爸爸会接我们走。”
阮氏竹没说话,小玲跳下地,两条瘦得皮包骨的腿晃来晃去,她靠在阮氏竹身上,结块的头发里有虱子钻进钻出,她对阮氏竹说:“你不许我叫你爸爸,我就和别的小朋友学,叫你daddy。”
阮氏竹说着小孩很难理解的话:“没有说不准你叫我爸爸,是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这么叫。”成功收获了小玲不解的眼神,又说“我去烧水给你洗头”。
都很默契地不再提起小玲的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玲的头发很难洗开,好不容易搞定了,她嚷嚷着喊困,要阮氏竹拍她入睡,阮氏竹同样很困,拍着拍着,小玲睡着了,自己打完一个哈欠,也歪过去睡着了。
小憩直接变成了长达三个小时的午睡,阮氏竹一觉醒来,小玲面朝下趴在薄被上还在睡,他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出门后不放心,买了一份饭带回去给她当作晚餐。
阮氏竹着急找到老板娘,但是老板娘在搓麻将,有意要拖到这一天结束多收阮氏竹一天住金,阮氏竹就站在她身后帮她看了一下午的牌,待到傍晚六点才得以走人。
偏偏这时候开始下一场暴雨。
雨里有雷,闷声的,闪电亮起时白光乍现,街道边的树木被风薅走许多树叶,不少打在赶路的阮氏竹的身上,勉勉强强地平安到达马场,指腹已经被雨水泡白发皱了。
他饥肠辘辘,想起早上吃早饭时问过食堂,对方说是晚上七点半便不供应餐食了,阮氏竹隔着被雨水洗刷得干净的门房玻璃窗,看见里面的挂钟显示距离七点半恰好只剩五分钟,也顾不上犹豫了,奋力奔跑,赶到食堂门口,堪堪赶上他们倒泔水桶。
“还有吃的吗?”
阮氏竹的可怜样很能打动人,一个大婶转身往后厨里走,带出来两个凉透了的叉烧包。
宿舍一楼有微波炉,阮氏竹道了两声谢谢,揣进兜里,飞快地冒雨往宿舍楼跑去,雨水打在身上,像是针扎一样的痛,流进眼睛里,眼睛像被火灼烧着。
宿舍楼下的空廊地被巨大的一盏灯照亮了,阮氏竹放慢脚步,用力地眨眼,好叫眼睛变得干一些,然而当他看见挡住去路的黑影,沉重拖沓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罗邱淇撑一把黑伞,站在廊地前的台阶下。
伞面被灯光染成金色,坠落的断续的雨滴也是金色,阮氏竹几乎睁不开眼。
“刚入职就跟我玩失踪,”罗邱淇走到阮氏竹面前半米的位置,从黑伞滑下的雨帘砸在阮氏竹的头发上,“阮氏竹,你把我当什么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语气有一种与雨夜相悖的平静,攥紧伞柄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阮氏竹盯着他的脚尖,夜色将他们都融了进去,却彼此融不到一处。
“意外。”阮氏竹仰头努力地看清罗邱淇的脸,水蜿蜒着从脸颊一路流到下巴,嘴唇湿润,一张一合,“发生了意外。”
罗邱淇将伞面移到他的头顶:“看出来了。别磨蹭了,回去洗澡。”
一大滩泥水混合的污渍从宿舍楼大厅门口蔓延到楼梯,阮氏竹跟在罗邱淇身后,发现罗邱淇的裤脚脏得不遑多让。
罗邱淇停在电梯门口,按了上键,阮氏竹谨记员工守则的条约,决定爬楼梯,没走几步,被罗邱淇一把抓住后衣领。
“跟我搭电梯,”罗邱淇的人道主义藏在生硬的语气里,“楼梯滑。”
“哦。”阮氏竹听话地走进电梯里,站在罗邱淇前面。
到二楼花不了几秒,甚至阮氏竹还没来得及体验失重的感觉,电梯门又开了,他跨了很大的一步出去,回头对罗邱淇说:“再见。”
然后拎着他脏兮兮的双肩包,消失在拐角处。
罗邱淇回到房间,调低冷气,进盥洗室冲了个淋浴,越想越搞不懂阮氏竹到底玩的哪出。下完雨的空气依旧闷热难耐,他走到阳台边打开窗户,楼底路灯下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罗邱淇不用猜也知道那是谁。
就是那个行为不端,言语不得体,总是做一些令常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的、卷头发的矮矮的、来自越南的二十三岁的,前男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种说法同样怪异,罗邱淇给阮氏竹贴各种标签,末了还得定性为前男友,听起来好像他有多在乎自己的前男友似的。
罗邱淇探出窗,喊道:“你在干什么?”
隔得太远,阮氏竹根本听不见,罗邱淇又叫了好几遍才意识到,他看了眼时间,打开门,在摇头晃脑的阮氏竹身后站稳脚跟。
“你在干什么?”
阮氏竹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往前踉跄着回头,身体协调能力似乎和反应能力一样不足,反应了很久,说:“吹干头发。”
罗邱淇看了眼他湿湿的卷发,问:“什么头发房间里不能吹?”
“房间里太潮了,头发干不了。”
“吹风机,冷气,没有吗?”
“吹风机没找到,冷气……太冷了,我不会调温度。”
听着似乎阮氏竹多么娇气的一个人。
但是罗邱淇实在无法忍受别人撞见阮氏竹这副古怪的模样,命令他:“到我房间来吹。”
传说中坐电梯的失重感,阮氏竹终于体会到了,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出电梯后,他接着进了罗邱淇的房间。
罗邱淇一个人的房间有十间员工宿舍那么大,光一个玄关就能抵一个员工宿舍的盥洗室,阮氏竹换好一双白色的棉白拖,一抬头,找不到罗邱淇的人影了。
房间里的冷气自上而下地缓慢堆积,阮氏竹站了一会儿,冷得手脚发麻,自作主张坐在米色的沙发上,后背离柔软的沙发靠垫很远,但还是感到很冷,像是处在冰窟里。
罗邱淇端着一杯水走过来,水杯放在阮氏竹面前的茶几上,又去把冷气调高了。
水杯里的水是温的,阮氏竹喝光了,听见罗邱淇叫他去卧室。
阮氏竹放下水杯,慌不迭地跟在罗邱淇身后。
卧室里的气味很好闻,大概是罗邱淇开了换气,空气也是干燥的,阮氏竹被他带进盥洗室,看着罗邱淇从一应俱全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吹风机,插好摁开开关,热风直往阮氏竹脸上吹。
罗邱淇将吹风机塞进阮氏竹手里,手指碰到了阮氏竹的手心。
“拿好了,吹完了拔掉插头就行。”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阮氏竹以为他是不想和和自己单独共处一室,但其实罗邱淇只是想去检查一下卧室里有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
检查得七七八八,只有两个公仔玩偶的存在稍显瞩目,他拿起来直接扔进了衣橱里,反正是抓娃娃机抓到的,没什么纪念价值。
这时候一声短促的、烫耳朵的呻吟从盥洗室里飘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快步走到盥洗室门口,一把拔掉吹风机的插头。
“又怎么了?”
“太烫了,”阮氏竹可怜巴巴地看着罗邱淇,“我闻到烧焦味了。”
空气里确实有蛋白质的焦糊味,罗邱淇上手摸了摸阮氏竹的头发,明明还有一大片头发都是湿的。
“过来,”罗邱淇头痛地说,“我给你吹。”
阮氏竹亦步亦趋地去了卧室床前,坐在床边上,罗邱淇单膝跪在他旁边,手指穿进阮氏竹的头发里,一下一下地替他顺好了,吹干。
吹风机的噪声很大,盖过了屋外昆虫的叫声,罗邱淇依靠阮氏竹规律起伏的肩,揣测他的呼吸声。
他的肤色比当初白了许多,因而显得不够健康,后颈浮起一层浅棕色的细小的绒毛,脊骨在旧得发薄的白色短袖下浮现出来。
失去了很多他们刚见面时的韧性和生机。
不过罗邱淇深谙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无意针对阮氏竹苛责什么。
吹好后罗邱淇卷好线,背对阮氏竹说:“吹干了,可以走了,明天正式上班,好好干。”
阮氏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坐着没动,罗邱淇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情,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坐直了,硬着头皮说:“我给你八百万,你能不能……”
他缓一口气,继续道:“能不能和我回去。”
罗邱淇先是愣了一下,后来觉得好笑:“回哪?”
“越南,”阮氏竹补充,“老街。”
“八百万,你觉得够吗?”
阮氏竹天真地反问:“不够吗?”
结婚使人变傻,果然是真理。罗邱淇放好吹风机,意识到,阮氏竹才是更沉浸于理想世界的那个,永远对真理缺乏感知和追逐的能力。
他决定委婉一些点醒阮氏竹,便对他说:“你说的是五年前的物价,而且当时是一条线索八百万。”
“那现在呢?”
“现在什么?”
“按现在的物价算,要多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八个亿吧。”
“而且,”罗邱淇忽然觉得心情好,笑了,“柯英纵今天不是说了,你劫走我花不了钱,得靠色诱。”
“要怎么色诱?”
房间里冷气不足,水分蒸干了,阮氏竹的嘴唇红润柔软。
他贴近罗邱淇,郑重其事地求知:“是我们以前做过的那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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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青木瓜
阮氏竹脸皮厚嘴巴硬脾气倔,嘴唇却是软的。
融融的春末夏初的暖意将他身上的香波和沐浴乳香气熏得人心旌摇晃,罗邱淇没有任何反应,他就得寸进尺地把手放在罗邱淇的肩上,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舐罗邱淇的上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氏竹的口腔里还有薄荷的香气,想必来之前已是做好了准备工作,罗邱淇就算拒绝他,他也会找到另一种方式贴上来。
所以罗邱淇没有推开他。
然而阮氏竹在接吻时很不安分。
他先是擅自抱住了罗邱淇的腰,将自己上身的重量都压在罗邱淇身上,随后不知道想干什么,手掌缓慢地下移,碰到了罗邱淇的裤子,最后覆盖住罗邱淇的裤裆,仿佛极不熟悉接下来的流程,不知所措地蹭了蹭。
“……你够了。”真正走岔路前,罗邱淇强硬地抓住他的手腕,“我现在对你没兴趣。”
阮氏竹的呼吸拂在他的脸上,罗邱淇产生了蝴蝶翅翼被旋状气流困住的错觉,很难从伪装出来的茫然里挣脱身。
他松开阮氏竹的手腕,站到距离阮氏竹很远的地方,语气有些不耐烦:“回去睡觉,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阮氏竹毫不害臊地问:“可以不扣我钱吗?”
差点罗邱淇就要以为阮氏竹是在和他讨嫖资了。
“明天开始正式算,”罗邱淇走到书桌前,从一摞文件下抽出一本小册子,扔给阮氏竹,“员工守则。”
手册是薄薄的一小本,阮氏竹点了点头,说“我今晚一定会背好的”,坦坦荡荡地走到大门口,又回头说:“我自己可以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有想送你。”罗邱淇无情地补刀,“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可惜阮氏竹好像没听得见后一句。
阮氏竹走楼梯回的宿舍。
走廊的灯是声控的,阮氏竹走得很安静,一盏都未能亮起。
他回到房间里,自暴自弃地摔到床上,抱住被子从床头滚到床尾,员工手册摔在地上,过了很久他才捡起来。
手册是手写的,罗邱淇的字,阮氏竹不会认错。
油墨也是崭新的,阮氏竹的手指抚摸过每一行笔迹,翻到最后一页,发现还有马场的简易手绘地图。
如果真能天降八个亿,阮氏竹一定会想都不想,直接跑去绑走罗邱淇。
细说的话,他有一只表,现在卖了,大约可以抵掉八个亿的一百分之一。
表不是他偷来的,完全属于他自己。
罗邱淇应该也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表是罗邱淇给他的,当时说是抵他半年的工资。
阮氏竹知道自己命烂,别说八个亿、八百万,从出生到现在,花个八块钱都得给自己做很久的心理建设,包住碎零钱的布还是从他妈妈一条不要了的旧裙子上裁下来的,连个像样的钱包也没有。
贫穷、瘦小、低贱的人除了生存以外什么都不该奢求,而罗邱淇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俯视他,和俯视一只蚂蚁一样不掺情感。
虽然阮氏竹也不得不承认,是罗邱淇改变了他的一生。
也许成年的那一天的确是人生中的重大分水岭,十八岁*的前一天,阮氏竹还在福利院和其他孩子一样吃齁咸的饭菜,一起睡大通铺,被蚊子咬得浑身是都是鼓包。醒来后的早晨也正常,生日当天的孩子无一例外都会得到一碗清水挂面,他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潜伏的变卦终于按捺不住。
先是被院长叫过去,那个体态臃肿年近五十的男人抓住他的手,笑眯眯地盯着他上下打量,一会儿说他长大了,个子抽得很高,然后又上下其手地摸他的脸和屁股,说他仍旧像小时候刚来那会儿稚嫩,身体摸起来很软。
阮氏竹觉得不自在,浑身起鸡皮疙瘩,院长粘稠怪异的腔调像是他摸过的气味难闻的野生松脂,还好下一秒院长夫人用脚踢开门,抱着一盆冷水进来了。
“猪蹄子移开。”院长夫人哐地放下塑料盆,水溅出来浇在了阮氏竹的鞋面上,布鞋湿了个透彻,灰蒙蒙的土砖也是湿的。
雨季,按照常识来算,将从五月持续到十月。
阮氏竹不喜欢雨季。
院长被轰走了,换成院长夫人坐在那张发亮的藤椅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天生日是吧?”她慢悠悠地问阮氏竹,“多大了你?”
“十八。”阮氏竹细声细气地说。
“哦,十八了,一晃你来咱们福利院都有十年了,日子过得真是快。”
她话里有话,阮氏竹不聋也不傻,听得出来,但是没吭声,想等她直接挑明。
院长夫人是个急性子的人,声音洪亮尖锐,做事爽快,但不分黑白,如果院里谁和谁打起来闹起来了,她按作同罪处罚,谁有不服,大可以自己出去谋生。
毕竟领养不存在于这家福利院里。
“面也吃过了?”她问阮氏竹,不等阮氏竹回答,又说,“既然吃完了,那就收拾收拾东西吧,铺盖都给我留着,别给我学上个月那谁来着,铺盖还偷偷给我卷跑了,我这儿好吃好喝养你十年,不亏你什么,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要我养,你差不多去摘个青木瓜,米缸里抓一把米,好走。”
于是阮氏竹一手握着一把米,臂腕里夹着个四斤重的青木瓜,自此离开了福利院。
对于离开福利院这件事,阮氏竹早有预料到,因此不算什么超出预料的意外,而且他早给自己留了后路。
他和那些选择走街串巷卖糖和去布店饭店打工的孩子不一样,十四岁时目光就瞅准了距离福利院不远的一家破旧马场,后来勤勤恳恳给马场老板打了四年工,从涮马房开始一步步干,终于,老板在前些天答应他给他分个宿舍,同意他住在马场里继续工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天天气还算是好,虽然到处都湿哒哒的,但是没有暂时没有下过雨,发白的太阳半遮半掩地藏在云层后面,空气里有青草和水汽混杂的湿热气味。
阮氏竹想了想,青木瓜可以留着他自己吃,那把米就送给马场老板好了,毕竟他人不差,可以跻身于对自己好的人中的前三名。
走到马场,气味立刻变了,马粪的臭味他最熟悉,闻了四年早闻惯了,因此眉头不曾皱一下,要说令他难受的,还是干不了的布鞋。鞋底板粘上厚厚的一层泥土,每抬一下腿便重上一分,阮氏竹走到一处水泥砌的台阶,用了点力气,将泥都剐掉了。
“竹,你来啦?”老板的女儿阿梅扎着两个细细的马尾辫,一蹦一跳地跑到阮氏竹身边,仰着头看他,“我爸刚刚还叫我去找你呢。”
阿梅今年八岁,性格和长相都随她母亲,很讨喜,阮氏竹僵硬地挤出一个笑脸,问她:“找我有事吗?”
“有!”阿梅重重地点头,“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要搬家啦!”
阮氏竹愣了一下:“搬家?谁?”
阿梅伸出五根短短的手指,一板一眼地说:“爸爸,妈妈,阿姐,小弟,还有我……我们要搬去河内!”
阮氏竹心紧缩了一瞬,手里四斤重的青木瓜立刻变成了四十斤重,听见有人在远处叫他:“小竹,这里来!”
是马场老板的声音。
阮氏竹沿着跑马场的边缘走,走到老板面前,没来得及发问,老板先开口了。
“我们要走了。”他说。
“什么时候?”阮氏竹站在台阶下面,眼睛睁大了,呆呆地望着老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天,或者五天,这说不准,但走肯定是要走的。”他的语气有些微妙,“没办法,我们也是昨天才下定决心的,这日子太过艰难,不然谁想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呢?”
见阮氏竹不吭声,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的眼睛,老板软化了态度,装作无可奈何又很关爱年轻人的样子,拍拍阮氏竹的肩,反复地征求附和:“你说是吧,小竹?”
阮氏竹过了很久,说“是”,老板便松了一口气,继续说着残忍而不自知的话:“其实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想卖了。”
“这马场是我老父亲开的,你也知道,他是喜欢马才开的,当年我跟小梅岁数一般大,他说开就要开,好好的铺子卖了拿去凑钱,我那年的学费都交不起来,他也不管,生生让我拖到第二年才有学上,还好后来开得不错,那些游客好奇,马背上一坐跑两圈,赚个毛儿块的,但是你要知道,现在不同往日啦!我一没兴趣,二来游客腻了,嫌贵,马贩子出的价一年都比一年低,开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看你可怜、手脚利索,一个抵俩,把你当干儿子看的,外面都说你不干净,我愣是不听,有一年丢了钱,你说不是你偷的我当即就信了……”
“我没偷钱。”阮氏竹忽然插嘴,声音抬高了。
“……哎哟,我不是说你偷的……我说这么一长串,你怎么就听着了个‘偷’呢,好了好了,既然你能懂,就请体谅体谅我,年轻人嘛,要吃得下苦,你走吧!”
阮氏竹沿着自己来时的脚印,回到了福利院门口。
福利院不准他进去,他只好抱着青木瓜,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好马不吃回头草,如果阮氏竹想拿自己和马做比较,那大概会是品质最低劣的那种,光是缩手缩脚地走在大街上,旁人都嫌晦气。
不多时,他来到了一处高院的墙角,磨磨蹭蹭地移到红漆铁门口,做贼一样地朝里望。
找到了他想找的那个身影,阮氏竹低声喊道:“阿彩,阿彩!”
院里头拿苕帚扫地的少女回过身,神情激动地跑了过来:“你怎么来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氏彩比阮氏竹小了一岁,个子不高,人却生得丰腴,瘦不下去的婴儿肥自打来这户有钱人家作佣人以后变得更明显了,笑起来眉眼舒展,很难再让人联想到刚入福利院时,那个小小的、干巴巴的营养不良的小女孩。
“来看看你,”阮氏竹将手里的青木瓜递给她,“给你的。”
“木瓜?”黎氏彩捧着木瓜,翻来覆去地看,确认这只是个普通木瓜后,还给了阮氏竹,“我们院子里好多木瓜呢,我不要,你拿走吧。”
阮氏竹“哦”了一声,两人沉默片刻,黎氏彩欢欣雀跃地问他:“你是从马场过来的吗,老板给你安排的宿舍怎么样啊?”
“挺好的。”阮氏竹说,很快地转移话题,“你在这里好吗?”
“好啊,东家对我真的特别好,你看这个发绳,这身衣服,都是东家买给我的。”
她转着圈圈给阮氏竹展示,红色的带有花纹的上衣很衬她的皮肤,长辫子一甩一甩的,散发出头油的香气。
“那我走了,”阮氏竹有些累,“回去了。”
黎氏彩不做挽留,说:“好,那你走吧,少东家等会儿也要回来了,我得给他做晚饭呢。”
阮氏竹在桥洞下睡了一晚,第二天数了数身上的蚊子包,眼花缭乱,根本数不过来。
给每个鼓包掐了个十字,阮氏竹走出去,看起来就像被人用拳头栽过。
醒来后阮氏竹马不停蹄地去找新工作,结果尽在意料之内,没有人愿意信任他,给他一个机会,他的恶臭名声像腐烂了的木瓜,摔在地上,所有人避之不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氏竹频频碰壁,第三天傍晚实在饿得实在不行了,买了一个粽粑,坐在一处台阶上慢吞吞地吃。
期间他听有人咬耳朵,说是马场老板赌博赌输了,没钱还,只能押马场,甚至萌生过卖亲女儿的想法,好在被人及时被人劝住了,如今马场正对外贱卖中。
听到这里,阮氏竹噌地站了起来,问:“最低价多少?”
“什么最低价?”那人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屈起手指比了个数字,笑道,“怎么,你要买下来?还是梦里想想吧,好歹那么大块地。”
好歹那么大块地。
怎么没人说马。
阮氏竹惊悟,上个月的工钱,老板仍未结给他。
他抱起木瓜,想趁老板跑人之前找到他,索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去马场的路阮氏竹闭着眼也能摸得到,他走在河边,没过膝盖的长有锯齿形边缘的杂草割出一道道不明显的血痕,河里全是荷叶和粉色或白色的荷花,飞虫像乌云笼罩着他的头,阮氏竹在心里想,这不是最糟糕的时刻。
快要到马场的时候,一个面生的男人从半路突然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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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越南批准了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根据《公约》,凡18周岁以下者均为儿童。虽然越南普遍认为16岁就已经算成年,且年代越早,早熟的越多,但我这边还是写18岁为真正成年哦毕竟方便我咳咳。
第5章手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对于罗邱淇的第一印象,要说好,不是好,当然差也不差,他只是觉得奇怪,因为罗邱淇当时穿得很体面,身上衬衣和长裤即便沾了很多的草屑和泥土,料子一看便知其造价的昂贵,更不用谈罗邱淇谈吐的另类,和他过分出众的长相。
罗邱淇的鼻梁比很多当地人或是过来旅游的中国人都要挺,头发和眉毛修出了个干净利落的形,人很精神,不像他整日萎靡不振的,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你知道这里有个马场吗?”罗邱淇低头和阮氏竹对视,普通话极其标准。
然而罗邱淇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罗邱淇以为他听不懂普通话,不过联想到这里是靠旅游业发展的城镇,居民按理来说都会简单讲一点普通话或是英语,于是又换了英语慢慢地问了一遍。
阮氏竹听不懂英语,后退了一步,警惕且戒备心十足地揣测,难不成眼前这个人就是债主,来和马场老板讨债的。
讨债肯定要讨债,但是如果他把债讨到手了,分给他的工钱没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阮氏竹还是没说话。
罗邱淇用手夸张地比划,一句一顿地问:“你知道,欢乐跑马场,在哪里吗?”
阮氏竹终于点了点头,说:“知道。”
他瞎指了个反方向,说:“在那里。”
阮氏竹的中文是从小便会的,老街处于越南和中国交界的地方,沅江河岸两边的居民多多少少都会一些对方的语言,阮氏竹的妈妈能顺利被他爸卖掉,也是得益于她会说中文。
尽管他说得不标准,一句话每个字的音至少拖半拍,好在罗邱淇听懂了,转身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多打量了几眼阮氏竹的背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瘦瘦矮矮的小男生有几绺莫名卷翘的头发看起来很有意思。
回忆是能够美化人的,回忆里的每一帧,皆由梦境一般虚幻的柔软边框包裹着。那时候阮氏竹不知道罗邱淇为罗邱淇,罗邱淇也只是把阮氏竹当无关紧要的路人,如果他们从此擦肩而过,其实严格说来,不算坏事。
阮氏竹一边分神一边走到马场里,院子中间的一方空地上一夜间冒出许多尺高的杂草,一辆小汽车和一辆三轮摩托货车斜斜地停着,货车后面塞满了家具和包袱,老板娘抱着她的儿子坐在前车厢,车窗玻璃将她的表情模糊化了。
阮氏竹本想先看看那些马还在不在,经过一排矮屋后,预料不及地听见好几个男人的咒骂还有小梅的哭叫声,垫脚透过挂着窗帘的窗户往里看,看到小梅死命抱着桌角,另外两个壮汉在拽她的腿,鼻血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他吓了一跳,脑海中闪过似曾相识的画面,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拳打在窗户上,玻璃裂开几道裂缝,里头的人停下动作,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你管什么闲事?”马场老板走到窗边,死气沉沉地盯着阮氏竹,“快滚。”
阮氏竹垫不住脚,人和气势一下子矮一大截,他大声质问:“你不是说你不会卖小梅的吗?”
“你听谁说的?我什么时候说要卖她了?”老板挥挥拳头,“别搅我的好事,多嘴一句连你一块打。”
然后回到小梅身边,拿一块抹布堵住了她的嘴。
阮氏竹浑身发冷,闭上眼睛,耳边仍旧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血色嵌在他的脑海中,铺就成噩梦一般的底色,再睁开眼,他抱起木瓜整个敲碎了窗户。
托层板松动了,木窗框朝内打开,阮氏竹矮虽矮,动作轻盈矫捷,他翻身进去,双脚踩在碎玻璃上,托住昏迷了的小梅的上身,屈膝去撞壮汉的裤裆,结果一个也没踢到,反被一拳栽到肚子,头撞在长条板凳上。
眼前金星直冒,白天昏成傍晚,阮氏竹不懂自己到底在逞什么能,逞到自己小命断送了,可能都救不回来小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就像他救不回来妈妈。
“别管他,”他听见老板说,“趁这丫头昏着,赶紧送走,你把钱结我,说好的啊……”
阮氏竹胃部一阵绞痛,挣扎着扶墙站了起来,虚虚地走了两步,余光中老板径直迈步向他。
“狗娘养的……”
“——你们在干什么?”
老板的拳头挥舞到阮氏竹下颌骨不到三寸的地方,拳风戛然而止。
这声音来自很远的地方,听着莫名耳熟,阮氏竹头痛欲裂,胃里排山倒海一般地翻涌,想吐却吐不出来。
碎在地面的玻璃被碾得更碎了,木框摇摇欲坠,有人跳了进来。
或许是来者面生,身材高大,一副正派人士的模样,老板憋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又是哪个”,对方不但没理他,还绕过他扶住了阮氏竹。
“你没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条有力的手臂收紧了阮氏竹的腰,他的额头上也被干燥温暖的手掌覆盖住了,太阳穴得到按摩,阮氏竹闻到来自身旁的人身上的青草和莲花的气味。
“真的是你啊——我们又见面了。”罗邱淇冲他友善地笑了笑。
老板不信邪,手伸过来意欲推搡罗邱淇,反被罗邱淇扭住手臂翻转二百七十度有余,门外的壮汉听见屋里头的动静,冲进来,膝盖猝不及防地和飞过来的木凳子撞在了一块。
“你们这儿究竟是跑马场,还是什么犯罪窝点,我不会被灭口吧?”罗邱淇环顾了一周,最后决定问一看就像是好人的阮氏竹,“这儿是不是马场啊,我看外面中文写的是什么——欢乐跑马场,不是说对外急售中,我来迟了?”
阮氏竹很不习惯贴着人,不着痕迹地挪出了罗邱淇怀里,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那这是在打什么?比武招……”
罗邱淇的冷笑话被老板打断了:“阮氏竹你现在有本事了啊,我马场卖不出去,卖自己丫头犯你什么事了,敢找帮手来砸我地盘,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收你这个丧门星,狗养了四年还知道衔根骨头回来……”
罗邱淇只听到了第二句,教养再良好也等不到他吐完所有的脏话,在众人直勾勾的注目下,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长款男士钱包。
钱包的皮革层上划痕累累,里面夹着厚厚的一沓钞票,钞票的铜臭味似有若无地牵动着阮氏竹的心。
“还没卖是吧,那我要了。”他捏着钱包,暂时没有将钱抽出来的打算,“没有越盾,人民币可以吧?你就是老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转头问阮氏竹,“你呢?管什么竹,我刚刚没听清。”
“阮氏竹阮氏竹。”老板的态度变得飞快,“他就一个打下手的,我才是老板。你要买早说啊,闹这么一场,多不体面……刚刚都是家事,家事,不劳烦您掺和。”
阮氏竹坐在八仙桌的下席,作为见证人,看完了一整场的买卖协议的签订。
他脑子里很乱,很茫然,呆滞的目光停留在罗邱淇的侧脸上,但罗邱淇很大方地让他看了,并且找出了合同上的许多漏洞。老板一边陪笑,一边添加,带领罗邱淇草率地逛了逛跑马场占地不到两百亩的布局,另外在马房和马厩逗留了很久,确认了马匹的健康状况,终于讨到了买断马场的费用。
他不依不饶地索要被阮氏竹敲碎的玻璃的费用以及精神损失费、医药费,不仅如此,还有卖小梅的违约金,如果他们真这么好心,不希望小梅被卖掉,最好多付一些,因为搬家多带一个人会麻烦很多。
合同签订后仍需去土地局办理过户登记,政策的原因,罗邱淇并不能享有土地的永久使用权,交的税也不一样,但他似乎甘之如饴,太过于豪爽,老板临走前都忍不住问他到底是哪儿人。
罗邱淇三缄其口,只说那是个很远的地方,炊烟斜指天际的时候,终于成功送走了闲杂人等,顶替欢乐跑马场的新老板的名头。
“别看了,我脸上没东西。”
罗邱淇回到阮氏竹身边,抬手想替他擦掉脸颊上干涸的血迹,被阮氏竹躲开了。
阮氏竹胡乱抹了一把脸,站起来张了张嘴,又闭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叫罗邱淇,”罗邱淇善解人意地为阮氏竹解答,“星罗的罗,邱山的邱,淇水的淇。”
他怕阮氏竹听不懂,去老柜子上找到了一本小梅的作业本,和一支铅笔,在空白页写下那三个字,送到阮氏竹面前。
阮氏竹接过笔和本子,歪歪扭扭地写下阮氏竹三个字,不过下一秒便觉得相形见绌,换到铅笔的软头准备擦掉。
罗邱淇抢先抽走本子,按住阮氏竹的手背,自顾自地念出声:“阮氏竹,原来是这个竹。”
他话锋一转,合上本子,说道:“你给我指错方向了。”
阮氏竹说谎话从来不需要打草稿:“没有指错,那个方向也能到,而且路更平坦,走反方向你的裤子和鞋子会脏掉的。”
罗邱淇果然信了,这让阮氏竹更加肯定他的新老板是一个很好忽悠的、缺心眼且值得依靠的靠山。
“我三天前到的这里。”罗邱淇告诉阮氏竹,三天前的云南边境,他在那儿旅游,路过一面贴满寻人启事和旺铺转让的水泥墙,欢乐跑马场的广告就贴在上面。
那面墙上什么都有,倒卖枪支和贩卖妇女的占更大的空间,罗邱淇拿出相机随手拍了一张,当晚在旅馆里复盘照片,才注意到角落里“欢乐跑马场”的五个大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跑马场的经营性质更接近于旅游业,然而这一地域的旅游业尤其乏善可陈,若非这张广告,罗邱淇原定一天后启程去往另一个方向,过期了的火车车票至今夹在他的记事本里。
令他改观的,是广告单最下面,黑白打印机打印出来的一匹小马驹的照片。
罗邱淇从小的愿望就是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匹马,后来八九岁的时候确实在母亲的支持下拥有了一匹血统纯良、温顺聪明的小马驹。
他给小马驹起名为aspasia,十年里的每一周都会和它见面,aspasia是他的童年玩伴,是陪他度过动荡不安的青春期的可靠搭档。
一年前,罗邱淇成年后的第一场障碍赛,aspasia于赛中前腿意外骨折,最终难逃被施行安乐死的命运。
如今在离家上千公里的异国他乡,罗邱淇解不开爱马死亡的心结,只能另寻一匹小马驹,按照自己的方式培养训练。血统差点也没关系,只要是他想要的,合他眼缘的,而不是身边那群人七嘴八舌、意图不明地向他推销来的马。
罗邱淇自认独具慧眼,看得出来马场的唯一一匹成年母马和那匹小马驹皆属于血统纯正的滇马,虽然它们四肢短矮,体态却很好,栗毛通体发亮,性格也很机敏友善,小马驹三个多月前断的奶,仍处于对缰绳的适应期中,在马厩里活泼好动。
两匹马拴在一间马房里,用具规整地挂在墙上,粪便的气味单调贫乏,昭示马匹是健康的,罗邱淇一时兴起做的生意至少不是亏本买卖。
退出来,三层木梯的走廊上,罗邱淇站在用白粉笔写着时刻表的黑板前饶有兴趣地看了少时。
阮氏竹的字迹,乍一看,谨慎收敛,有着标准越南语的圆滑周转,实则锋芒藏在每一个笔画转折处。
罗邱淇今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观察阮氏竹。
午后湿闷的风吹进屋子里,血腥气散去了,阮氏竹怀里的青木瓜蔫蔫的,白色的乳液黏在瓜藤上,罗邱淇去洗了把手,头一次见到这种水果似的,问阮氏竹能不能现在吃。
吃当然是可以,但是未成熟的青木瓜不蘸任何佐料吃起来又酸又涩,马场变成了一个空壳子,要找辣椒面得去很远的地方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能催熟吗?”罗邱淇敲了敲瓜。
阮氏竹说能,跨过门槛走进主堂屋里,翻出来一些旧报纸,包住青木瓜后拿勒钱的黄色皮筋扎了几圈,放在阴凉处,告诉罗邱淇差不多六天就能熟透。
“六天。”罗邱淇若有所思地重复,转而问道,“马场就你一个员工吗?”
阮氏竹点头又摇头,说:“我可能不算了。”
“怎么了?”
“上个月的工钱他没给我,”阮氏竹为难地解释道,“我没钱了,再喜欢马场的工作也没办法……”
“我给你垫上。”罗邱淇一掷千金,摸出他的钱包,数了几张纸钞,抽出来一半,阮氏竹的眼神像是要生吞了他,就又塞了回去,解下左手腕的一块表,放在阮氏竹的手心上,“钱有别的用途,这块表送你了,你看看哪里能换钱,半年的工资还是有的。”
表摸着沉甸甸的,表盘里的零件精细得叫人眼花缭乱,表带尚残留有体温,夕阳下通体闪光,像是个值钱的物件。
阮氏竹试着往自己手腕上套,但表带宽了大概两截,撸到他的手臂中间都行,等他回过神来,罗邱淇已经在锁门了。
“你要去哪?”阮氏竹收好表,慌慌张张地问罗邱淇。
“回旅馆。”罗邱淇不会插插销,摸索了一会儿,头也不回地说,“你也回家吧,明天早上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再过来。”
阮氏竹似懂非懂地点头,追问道:“那喂马要怎么办?”
罗邱淇拍胸口保证:“包在我身上。”根本不给阮氏竹质疑的机会,阮氏竹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半年的工资业已垫付,从此往后的五个多月,青木瓜、马场,以及阮氏竹,都由罗邱淇接盘了。
而阮氏竹接盘罗邱淇的表,远不止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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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定时定错了,发了两章。。
第6章旅馆
事实上阮氏竹根本不在乎罗邱淇是打哪儿来的有钱人,他的好奇心很浅薄,对周遭的许多人事物都漠不关心,不过罗邱淇让他重见了生活的曙光,这一点他还是无可否认地很感激罗邱淇。
阮氏竹离开骑马场,去到镇上最大的一所当铺,站在门外鼓足气,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到更高的柜台前,清了清嗓子。
掌柜的正坐在后屋里吃晚饭,听到声响,喊了声“来了”,撂下碗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怎么是你?”掌柜的一张嘴,咸腻腻的饭菜味道全扑在阮氏竹脸上,他很失望似的,连声问阮氏竹,“你过来干什么?”
阮氏竹来当铺当过许多东西,虽说不值钱的占大头,但自认跟他从未起过正面冲突,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就松开手,将攥紧的手表举高递了过去。
手表的坚硬棱角将他的手心硌出了几枚小小的红色的凹痕,阮氏竹仰头认真地盯着掌柜接过表,拧开手边的台灯,戴上圆片眼镜后兴致缺缺地看了起来。
然而没看多久,掌柜忽然摘下眼镜,掰直台灯,让白亮的光线直直照向阮氏竹的眼睛,像是在拷打嫌疑犯,粗声粗气地质问他:“这表你又是从哪偷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氏竹的视力很好,但是光线刺过来,他避之不及,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搞得眼睛不由自主地分泌眼泪,接下来的争辩听起来都变了味。
“我没有偷,”阮氏竹昂首挺胸,中气十足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的的传家宝,很早很早以前就属于我家,现在它属于我。”
掌柜轻蔑地笑了:“传家宝,就你?你家什么德性我不知道?你说这是假的我还能信你两分。”
阮氏竹固执己见:“不是假的。”
掌柜拉开抽屉,嘴上说着“别来考验我的火眼金睛”,拿出一个放大镜对准手表,翻来覆去观察了快半个小时,就差把表拆了零件单拿出来鉴别,最后表情微妙,问阮氏竹心理价多少。
阮氏竹报了一个在他看来略高的数字。
“不行,”掌柜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小小年纪,做什么梦,这表全是瑕疵,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露馅了,假的就是假的,做得再真也是假的……”
“那你把表还给我,”阮氏竹心里窜起一团火,蛮横地开口,“我不卖了。”
掌柜迟迟不做动作,最后也许是怕因为阮氏竹而惹上什么麻烦,还是把表还给他了,并且说了几句极其挖苦人的话,然后才转身掀开绿色的门帘纱帐,回到餐桌上吃他凉透了的晚饭。
当晚阮氏竹抱着表在桥洞下睡了一夜。
醒来后天仍未亮,卖菜的推车陆陆续续地通过头顶的石砖桥,震感传进阮氏竹的脑袋里,最后带动他的胃一起发出咕噜的叫声。
捏了一晚上的手表,阮氏竹的手臂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晚上都是枕着装有自己全部家当的一个破烂卡其色双肩包睡觉,这一觉过后落枕尤为严重,脖子完全不能倾斜,不然直抽抽地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际的曙光熹微,夜间下过小半场雨,空气里到处是雾蒙蒙的水汽,都说环境潮湿的地方能养人,阮氏竹宁可现在九十度转动自己的脖子也绝不肯赞同这种说法,他背上双肩包,双脚在泥洼地里拔进拔出,片刻后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处据点。
所谓据点,不外是一处荒废了很久的炮楼一样的民房。民房的屋顶只剩顶梁柱和几根承重柱,四面的窗子碎得斑驳,院子中间有一颗枝繁叶茂的黄栀子树,树下是一口水井。
阮氏竹有好些天没来过这里了,往常这儿除了他也没人胆敢光顾,因为据说这家的原主人犯过事,沾过不该沾染的东西,后来闹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
房子虽然晦气、闹鬼,正常人纷纷退避三舍,偏偏半个月前的一场暴雨结束后,一个精神不稳定的流浪汉看上了这里,阮氏竹忌惮他膀大腰圆一脸凶相,发起疯来像得了疯牛病,只好自己做出退让。
此刻那个精神病不在,阮氏竹躲在黄栀子花树后面,打了一桶冷水勉强洗干净自己,抖抖索索地换了件无袖上衣和短裤,准备去骑马场看望小马驹。
走到半路,阮氏竹被路边早餐店的第一批出炉的烧饼挽留住了。
阮氏竹喜欢吃干且噎人的面食,何况昨天仅仅吃了个粽粑,从清早醒来就是前胸贴后背一般的饥肠辘辘,鲜美脆香的肉馅烧饼对他的诱惑是本性驱使下的向往。
他站在热烘烘的炉子面前,不顾过路人的眼神,垂头专注地嗅烧饼的香气。
罗邱淇再次见到阮氏竹,依旧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与当地精明计较的大环境格格不入的特质。
回忆于他而言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罗邱淇想起昨天下午初次见到这个瘦瘦小小的越南男生,想起阮氏竹一个人沿着荷叶连天的池塘慢慢走的模样。
乍一看似乎阮氏竹同样注意力缺失,其实不是。阮氏竹很擅长将他全部的观察能力和专注力集中在很小的一处地方,例如河边黄色的小雏菊,例如罗邱淇的眼睛。
现在则是一个当地风味的烧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咖啡好了。”
罗邱淇回过神,从咖啡车的老板手里接过纸杯,杯垫有效地阻隔了热的传导,他付过钱,逆行到阮氏竹身后,弯腰靠在阮氏竹耳边:“我们又见面了。”
阮氏竹被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撞到烧饼摊,罗邱淇笑着拉住他的手臂,没料到阮氏竹反应过激,直接甩开了他的手,热咖啡泼在阮氏竹的手背上,几乎烫红了整个手背。
纸杯掉在地上,咖啡液顺着粗糙的水泥路坡度往下流,阮氏竹呆滞了两秒,身体不受控制地往罗邱淇身上靠,直至被他拉到一个水龙头下,冰凉的水柱砸在手背上,本来不疼的,冲久了指关节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罗邱淇察觉出阮氏竹想收回手,强势地圈住他的手腕,说:“不要乱动,再冲一会儿。”
阮氏竹到底忌惮罗邱淇是他新老板,把罗邱淇惹不高兴了自己饭碗迟早不保,便不动了。
冲了片刻,罗邱淇拧紧水龙头,擦干阮氏竹手上的水珠,按了按泛红的地方,问他:“怎么样,还疼吗?”
“没有很烫,”阮氏竹努力想让他的真心话听起来不那么客套,真挚地看着罗邱淇的眼睛,说,“我不痛。”
罗邱淇和阮氏竹道了歉,站起来环顾四周,问道:“还没吃早饭是吗,我请你。”
阮氏竹一肚子的闷火就被浇灭了。
罗邱淇点了两份猪肉米粉,额外给阮氏竹加了份烧饼,两人找了个露天的小桌。早上天不热,雾气正在缓慢地消散,边境小城的生活节奏拖沓,这个点吃早饭的人依旧很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氏竹看烧饼的眼神炙热,啃烧饼却很慢,不过吃得很仔细,碎屑掉进猪肉米粉里,漂浮在圆圆小小的红色辣椒油的上方。
罗邱淇见阮氏竹换了身衣服,卷发湿湿软软地耷拉着,但始终背着一个双肩包,便问道:“你家住哪儿?”
阮氏竹腾出手随便指了个方向。
罗邱淇又问他:“你要去马场?”
阮氏竹埋头安静地吃米粉,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点了点头。
“先别去了,”罗邱淇说,“我早上看过了,没什么事,你待会儿能不能陪我逛逛?”
阮氏竹喝完米粉汤,拿凉水壶倒了一杯水,喝光了才问:“你想去哪里逛?”
“我要买点东西,你会越南语,帮我砍砍价就行。”
吃过饭,老板娘将桌子擦干净了,移走辣椒油和醋,罗邱淇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本记事本,摊平了给阮氏竹看。
最新的一页纸上写了罗邱淇要买的东西,他的字遒劲有力,笔锋不受拘泥,阮氏竹通篇看下来,意思大致是要找一个木匠和一个漆匠,另外需要很多的五金零部件,再往后是一些家用物品,例如床被、碗筷、插线板等等。
颇有把骑马场改造成自己的爱居的一番打宏图和架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为了在新老板心里种下好的印象,阮氏竹知趣地答应了,没有过多打探罗邱淇想在这个小破地方待多久。一个月,或是一年,总不能是永远吧?
罗邱淇的计划繁琐是繁琐,好在并不过分,有阮氏竹这个精通当地方言的得力助手,天不黑记事本上的条项就被划去了大半,和木匠漆匠约好了去马场的时间后,他们便要分道扬镳。
边境小城的房屋建筑错落有致,斜阳落在长有青苔的石砖上,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今天辛苦你了,”罗邱淇对阮氏竹说,“我等会儿准备去趟马场,你先回家吧,这个点,你家人应该在等你吃晚饭了。”
阮氏竹“哦”了一声,没有立刻挪动脚步。
罗邱淇的长相或许存在攻击性,和阮氏竹说话的时候,表情随语气变得耐心:“你想和我一起去?”
他把阮氏竹的不吭声当成了默认。
“你想去也行,我回旅馆前送你回家,你最好跟你家人说一声,不然……”
阮氏竹的表情平静如常,嘴唇微微发皱。他说:“我没有家人。”唇瓣内侧随即湿润了少许。
阮氏竹说自己有家但没有家人,是把自己编进了鬼宅的传言里,一口气说完长篇大论,嘴唇已经恢复了舒展柔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第二次向他道歉,他倒是接受了,说“我没事的”,半真半假地追述他的“家”半个月前被一个流浪汉霸占了,最近压根没地方住,问罗邱淇可不可以把马场的钥匙给他,他今晚想住得称心一些,至少不想再经历风吹雨打了。
罗邱淇给他的回应很快。
“不行。”见阮氏竹一脸懊丧,他换了一种说法,“你一个人住那边不安全。”
天色转暗,罗邱淇拉着阮氏竹的手,在五金店即将关门的前一刻买了两支手电筒,阮氏竹像是在和他生闷气,不安分地活动手腕,步履也沉重。
五金店的卷帘门哐地落在地上,狭窄的街道边寥寥几盏路灯,飞蛾义无反顾地扑撞上去,发出很响的声音。
罗邱淇提供了方案二——“先陪我去喂马,然后和我一起去旅馆住”。
第7章小米辣
他们磨蹭到很晚,月亮越来越高,两人茕茕的、杂乱无章的足音一路响到旅馆门口。前台早在沙发上睡着了,没人为他们打开楼梯灯的闸门,他们只好抓紧对方的手,磕磕绊绊地挤在楼道中间。
罗邱淇住的旅馆算得上当地最豪华的,阮氏竹在很小的时候来过这里两三次。
第一次是他爸爸在这里面的某个房间打牌,打到了深夜。房东喝多了酒,不分场合地砸窗踹门催房租,阮氏竹的妈妈好声好气地求宽限时间,拜托他等到孩子爸爸回来了再来收,但房东就是不肯,叫阮氏竹一个六岁的孩子自己摸黑去找他爸要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个时候,夜晚和混乱是两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钩子,阮氏竹被迫变得异常早熟,实际年龄和心理年龄走向两条陌路。
他磕磕绊绊地找到了这家旅馆,在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一台麻将机边,找到了他的爸爸。
房间里烟雾缭绕,叫阮氏竹联想到电视剧里仙人脚下的仙云,但是气味实在难闻,唯独好在阮氏竹个子矮,咳了没多久,憋住气拽他爸爸的衣角,问他要房租。
叫两声没理,第三声阮氏竹刚说出口一个音节,就被一脚踢开了,手掌压在一个没有完全熄灭的烟头上。
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阮氏竹的手不怕烫,他只是觉得很委屈,明明牌桌上那么多钱,他爸爸为什么就不能抽几张出来扔给他。
阮氏竹守到了黎明,昏昏欲睡的时候,一把银色的硬币劈头盖脸地将他砸醒了。
后来不知是哪一年,这家旅馆起了火灾,重建项目搁置近三年,换了个老板又过两年,才重新对外开张揽客。
十年过去,旅馆的布局早就大变了样,装修精致明亮了许多,但是家具仍旧采用棕色的实木,这让阮氏竹感到很害怕。
罗邱淇带阮氏竹进他的房间,摁亮房间里的灯,回头发现阮氏竹的脸色不太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以为阮氏竹是累成了这样,将手里的一堆东西放在柜子上,问他:“你要不要先洗澡?”
阮氏竹刚好站在盥洗室门口,他朝里望了一眼,白色的全包瓷砖亮亮堂堂,配置虽然草率粗糙,但在阮氏竹眼里,简直是天堂一般的美好,他慌不迭地点头,拎着自己的小双肩包闪进去,“喀哒”反锁上了门。
他洗完澡出来,罗邱淇已经铺好了床,两个白色的枕头放在床的两侧,中间约莫隔开了三十厘米的距离。
盥洗室的湿暖雾气自阮氏竹背后扩散开,衬得湿发阮氏竹懵懂无害。
就是阮氏竹不好好擦头发,白色的宽毛巾搭在他的肩上,盖过后颈的半长不短的卷发发梢一直有水珠滴滴答答。
罗邱淇叫阮氏竹坐在床边,秉持着对待下属保持适当关爱与耐心的原则,翻出了下午买的烫伤药和紫苏止痒膏,分别撕开包装,涂抹在指腹上。
两种药膏混合出清新自然的草木气息,旅馆提供洗发香波和沐浴乳,罗邱淇刚入住时挤出来闻了闻,觉得很廉价,用了或许会过敏,就没往身上抹,用的是自带的、香气约等于零的香皂,不过他坐在阮氏竹身边,能闻得出阮氏竹用了那些廉价香波。
他是一个对气味很敏感的人,昨天见到阮氏竹,在那样混乱的场合中,也尝试过由阮氏竹身上的气味分析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总而言之,无论是专业能力还是生活习惯,他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员工都感到非常满意。
阮氏竹新换的无袖上衣和短裤在他身上略显促狭,大片的皮肤露了出来,锁骨下方看得见突起的横向的肋骨。
摸得到的蚊子包他自己来涂紫苏止痒膏,后背和后颈由罗邱淇帮他涂,涂到最后除了脸浑身亮晶晶的,样子很好笑,罗邱淇不小心按到某一块昨天撞出来到淤青,他整个人缩了一下,从喉咙深处泄出一声喘息。
罗邱淇抓住阮氏竹的手,处在上方俯视阴影中的阮氏竹,鬼使神差地对他说:“你把床弄湿了。”
毛巾随着阮氏竹的动作掉在了地上,他捡起来不知道放哪,摊在腿上,听罗邱淇又说:“这条毛巾我好像用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神色不安地闪躲:“是、是吗,我不知道。”
越南没有冬季,罗邱淇为此感到惋惜。
可能是因为阮氏竹身体虽然瘦,但脸颊稍微有点肉,穿上厚棉袄只露出脑袋的话,要比他现在讨喜得多。
阮氏竹感人肺腑的身世听起来很冗长,罗邱淇不止一次想打断,直接告诉他让他以后跟着自己混,可是另一件事另一种情绪擅闯进来,没过多久,他松开了阮氏竹的手腕。
“好了逗你的,我没用过。”
罗邱淇转身去房间的另一边找他的睡衣,他出来旅游只带了一个很大的登山包,一路上断舍离的工作做得充分,非要说带了什么累赘的东西,大概就是昨天塞给阮氏竹的那块表。
“我要睡在哪里?”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阮氏竹忐忑又充满希冀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要是不害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就睡里侧,”罗邱淇笑着开玩笑,“我明天换有两张床的房间。”
阮氏竹将毛巾盖在自己头上,像是个顶着白头纱的新娘,钻进被窝里念念有词:“……不用这么麻烦吧……”
思想特别纯洁。罗邱淇在心里感叹。
罗邱淇从盥洗室出来,房间大灯还开着,阮氏竹缩在床的最里侧,应该是蜷缩着睡的,白色的被褥隆起短短的一小团,黑色的卷发半湿不干,在枕头上留下几团深色的水渍。
他随手关掉灯,房间里随即变得漆黑,只剩一条细细的亮光躺在地板上。阮氏竹背朝门口,安稳如同熟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坚信自己的魅力应该不至于令人感到乏味,动静有些大地坐上床,掀开被子,躺在阮氏竹的身侧。
白天劳碌了一整天,罗邱淇闭上眼,嗅觉被阮氏竹完全侵占,肌肉松懈了,精神却没有。
阮氏竹是罗邱淇平时接触不到的那类人。昨天他问过路,按照阮氏竹给他指的方向走了两百米不到,突发奇想,折回头悄悄跟在阮氏竹身后,看他毫无预兆地砸窗跳屋,英雄救美一般,勇气十分可嘉。
好不容易真的要睡着了,阮氏竹那边开始翻身,藏在床垫里的弹簧嘎吱作响,罗邱淇睁开眼,阮氏竹忽然靠近他,呼吸轻飘飘地拂在罗邱淇的脸上。
阮氏竹坦然且扭捏地向他道谢,说“谢谢你”,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过身,留给罗邱淇一个防御意识良好的背影。
第二天阮氏竹醒来,床上空荡荡的剩他一个人,甚至他还挪到了床铺中间,分配给他的枕头不翼而飞,他现在枕的是属于罗邱淇的那个。
阮氏竹睡福利院的大通铺睡惯了的,每晚跟十几二十多个小孩躺在一起,沙丁鱼罐头里的沙丁鱼似的,翻身都困难,养成的睡觉习惯自然不会差,也不知道昨晚他究竟怎么了。
按理来说老板睡在旁边,他更受拘束才对。
皮肤上的止痒膏一夜过后还黏在身上,阮氏竹光脚走进盥洗室迅速冲了个澡,洗漱过后刚好听见门打开的响声,他正犹豫要怎么跟罗邱淇自然地打招呼,罗邱淇先敲响了盥洗室的门。
“给你买了烧饼。”
阮氏竹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忘了要打招呼这一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罗邱淇的头发和肩上沾了许多露水,换在门口的鞋脏脏的,侧边一圈掺有杂草的湿润的泥,阮氏竹后知后觉他是去了一趟马场,喂了马才回来的。
放在小圆木桌上的早餐散发着属于食物的诱人香气,罗邱淇不单买了烧饼,塑料袋里还有小卷粉和与汤汁分开包装的米线,纸杯里不加炼乳的滴漏咖啡勉强剩了两口,然而阮氏竹对咖啡兴致缺缺。
罗邱淇简单擦了擦手,捉住往烧饼上方伸的阮氏竹的手腕,半倚靠着桌子,说:“给我看一下你的手背。”
阮氏竹手背烫出来的红痕差不多全消失了,他的肤色和很多当地人一样,天生晒不黑,但也没那么白,手被握在罗邱淇手里,指甲很秃,指腹皱巴巴的,残留有劣质香波的气味。
摊平阮氏竹的手掌,罗邱淇注意到集中在之间和手根部的可疑的深色椭圆斑点,不仅如此,阮氏竹连指纹以及掌纹也很淡。
罗邱淇随口一问:“手掌怎么了?”
阮氏竹说“没什么”,抽回手解开包住烧饼的宽荷叶,将烧饼掰碎成两半,罗邱淇拖了把椅子放在他身后,他就坐下慢吞吞地吃。
罗邱淇边拆装米线的袋子,边告诉阮氏竹:“我帮你把那个人赶走了。”
阮氏竹乍然没听得懂,他咀嚼食物时嘴巴闭得很紧,脸颊鼓起不明显的弧度。
“你说的那个流浪汉,”罗邱淇提醒他,“早上我去转了一圈,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不知道从哪里偷了一堆东西,反正现在人已经逃走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阮氏竹艰难地咽下一口烧饼,噎得四处找水喝,不巧的是早上罗邱淇怕吵醒他,水壶到现在都是空的,阮氏竹迫不得已就着罗邱淇递来的纸杯,囫囵吞了一大口咖啡。
咖啡液的醇苦压着阮氏竹的舌根,恰到好处地掩盖了阮氏竹内心的慌乱,他脸皮厚是厚,但总想给自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虽然现实和自己的本能不太允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去盥洗室将烧水壶接满水,按下开关后问阮氏竹:“你一直住那么破的地方?”
阮氏竹含混地“嗯”了一声,掰开筷子夹起小卷粉送进嘴里,嫌味道淡,筷子伸向鲜红的小米辣蘸了两下。
太阳渐渐地升高了,麻布窗帘后面,贫穷、落后的老街市的一砖一瓦皆在熠熠生光。
堆满绿叶菜的三轮手推车陆陆续续地经过楼下,车铃声是一串串的,近似藤蔓上脆生青涩的葡萄,穿塑料拖鞋的小孩满大街地跑窜,阮氏竹干枯的发梢轻擦过他的后颈,破败的庭院里是一株枝叶葳蕤黄栀子花树。
罗邱淇吃了两口就不吃了,靠在窗边在他的记事本上写写画画,相较于小米辣,阮氏竹的口味更偏爱碾碎的薄荷叶与柠檬的酸。
“那你陪我再住一段时间的旅馆,”写了一堆不可名状的废话,罗邱淇合上记事本,独断得正中阮氏竹下怀,“等我把马场改造好了,和我一起去马场住。”
第8章bamboo
罗邱淇的记事本同样承载着他的旅行日志,前两天事情多,他忘了写,要补上也不知该着重哪一方面,两个日期并联在一排,下面孤零零地写着阮氏竹的名字。
阮氏竹是他见过的,不可与其他任何自然、人文风景相提并论的很独特的存在。
他们约了十点和木匠在马场碰头,阮氏竹吃完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和罗邱淇肩并肩下了楼。
前台小妹正高翘二郎腿躺在椅子上打盹,这里的居民大多懒散、不思进取,阮氏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半夜真的打呼噜,罗邱淇被他吵得睡不着才起这么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了马场离十点还差半个多小时,罗邱淇将一大一小两匹马都放了出来,让它们在跑马场自由活动,小马驹的防备心远不如它妈妈。当然母马平时接触了很多的游客,也并不怕生,只是思维模式僵化,导致行动弛缓,机械性地绕马场边缘行走。
罗邱淇半蹲下调整好小马驹的马具,结果小马驹看见阮氏竹,用头顶开他的手,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了阮氏竹那里,咬住阮氏竹的衣角,像是个尚处于口欲期的孩子,啃阮氏竹的衣服,围着他打转。
阮氏竹快速地瞟了一眼罗邱淇,搂住小马驹的脖子,用越南语下达罗邱淇听不懂的口令,小马驹便不动了,任由阮氏竹为他戴好马鞍。
“它听不懂普通话。”阮氏竹抚摸着马背告诉罗邱淇,过了一会儿,他腾出位置让给罗邱淇摸。
罗邱淇摸了片刻,在小马驹不耐烦之前松开缰绳,问阮氏竹:“它有名字吗?”
阮氏竹说“没有”,他们一向都是随便喊点语气词,马又是聪明且通人性的动物,叫了都会应,名字什么的,不是特别必要。
来的路上罗邱淇随手折了一支荷叶,他盖在阮氏竹头上,倚着栏杆问阮氏竹:“你的名字里有竹,是有什么寓意吗?”
今天太阳很大,连雾气都散得早,阮氏竹猜测罗邱淇是好意给自己遮遮烈日,梗直了脖子说:“没有寓意。”
罗邱淇的一只手搭住阮氏竹的肩,笑着叫他放松:“我的名字倒是有寓意,你猜猜。”
阮氏竹苦思冥想之后的答案是“不知道,不会猜”,他心里通透,自己是无聊枯燥又刻板的,在某些特定时刻会生动起来,但他目前暂时不想对罗邱淇那么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罗邱淇望着不远处的两匹马,对阮氏竹说:“我妈妈姓罗,原本族谱规定的第二个字是承,考虑到我爸是倒插门,就把我爸的姓放进了我的名字里。淇这个字是我爷爷从《诗经》里挑的,告诫我妈和我,对待感情要慎重。”
阮氏竹不懂《诗经》是什么,“噢”了一声,肩膀忽然变轻了,手被罗邱淇抓住往屋檐下边带,荷叶掉在地上。
“那我给小马驹取个名字,”罗邱淇想了想,征求阮氏竹的意见,“叫bamboo吧,你说呢?”
阮氏竹磕磕巴巴地问:“班、班、班……是什么意思?”
罗邱淇却说:“没有意思。”
阮氏竹觉得自己被他耍了,看来下次还是要对罗邱淇说他爱听,但是阮氏竹不爱说,并且十分冠冕堂皇的假话。
上午十点过一刻,他们和木匠成功碰头。
阮氏竹站在罗邱淇旁边,配合罗邱淇画在记事本上的草图把他说的话翻译成通俗易懂的当地方言,木匠听完了仍是一头雾水,最后争执到下午快两点,阮氏竹口干舌燥,木匠终于一拍脑袋,声称自己理解了罗邱淇的意思,不过他得回去一趟拿工具。
午后烈日曝晒,罗邱淇将马匹牵回马房里,进堂屋看见阮氏竹瘫坐在长凳上,脸颊朝下贴着桌子,早上蓬松翘起的卷发此刻蔫巴巴地垂着,后颈和胳膊浮起一层薄汗。
罗邱淇转身去厨房接了一杯水,回来放在桌子上,阮氏竹坐直双手接过纸杯,喝得过于急促,领口湿了一片,还好天热,过不了多久就会转干。
“你休息吧,”罗邱淇说,“我去集市买点吃的。”
他问阮氏竹有没有特别想吃的,阮氏竹话都涌到嘴边了,摇了摇头,换另一边的脸颊贴住桌面降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走后,阮氏竹起身扭开了电风扇的开关。开关上没有刻度,他一调就是最大风级,纸杯被吹在地上,里面的水洒在地上,半分钟不到,水渍蒸干得无影无踪。
对于罗邱淇的那种微妙的感觉像是半瓶晃的水,随内心的天秤摇摆不定。
阮氏竹沉得住气,烦闷是由于天太热。
罗邱淇随意打乱了他的安排,在混乱无序中成了有且仅有的主宰,阮氏竹被扔掉的次数他数也数不过来,已经疲于阿谀奉承,他骗别人,反过来别人骗他、利用他,他无所谓是一回事,罗邱淇又是另一回事。
罗邱淇从集市给他带了炸虾饼和凉的春卷,阮氏竹内心的半瓶水就又满了。
然而这样的感觉没能存在太久,阮氏竹很快发现罗邱淇身上有一些旁人难以忽视的缺点。
比如罗邱淇做事急躁、没有耐心。约莫两点多,木匠开了辆电动小三轮回到马场,和罗邱淇正式探讨细节问题。
罗邱淇似乎是要做什么类似于跨栏一样的东西,木匠自然没见过,以为他是要做长板凳,两人磨嘴皮子磨了不到十分钟,罗邱淇把他的记事本塞给阮氏竹,一眨眼人去了马房里,拿着一卷软尺量小马驹的身高腿长。
阮氏竹认字很费力,只好根据上面罗邱淇画的草图,艰难克服自己沉默寡言的脾性,身体力行地帮助木匠做出来一堆圆棍,最后勉强组装成草图的样子,去交差时罗邱淇一个人在跑马地铲土,身上弄得全是草屑和泥渍。
“放那里吧,”罗邱淇抬头看了一眼阮氏竹,“你人别过来了,我钱包在那个黑色的挎包里,你问他要多少,看着多给点。”
阮氏竹跨过门槛回到堂屋里,找到罗邱淇的挎包,在木匠的殷切注视下打开钱包。
钱包里的钱乱糟糟的,完全没有按照面值大小摆放,卡册里的银行卡寥寥几张,上面是阮氏竹认不出的繁体字和英文。还有一个小小的网格,应该是放小照片的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要多少?”阮氏竹掌管金钱的使用大权,俨然东家贤内助的气势,没等木匠开口,自己靠他前几天找工作掌握的一手资讯,算出一个精准到分厘的数字,把木匠堵得哑口无言。
木匠走后,阮氏竹仍旧捏着钱包,皮革的质感让他觉得很熟悉。
夕阳从屋外蔓延到屋内,风渐渐地止了,四下阒静,阮氏竹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很快,而且是心慌的那种快。这些现金对罗邱淇来说可能不值一提,但是阮氏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在思索一种可能性。
思索的过程中,他抽出了一张面值最大的钞票,手指的汗黏住钞票的一角,直至被他单手折成一枚厚厚的小方块,按进手心里。
傍晚的最后一潮热浪几乎将他吞噬殆尽,眼前的记事本哗啦哗啦地往前翻,停在字数较少的一页上,工整的“阮氏竹”三字像是无声指控,又像是某种暗中的监视,叫阮氏竹打了个冷颤,赶紧展开手里的钱,胡乱塞回钱包里。
这是阮氏竹第一次对罗邱淇的来历、罗邱淇的目的、罗邱淇的去处产生好奇心和求知欲,因为这会关系到他自己的现在、他自己的未来。
“阮氏竹?”罗邱淇的呼唤声自远及近传来。
阮氏竹甩甩脑袋,慌慌张张地往外走,声音止不住地发抖:“怎么了?”
罗邱淇的双手脏兮兮的全是泥,两步并作一步迈过台阶,站在洗手池旁边拧开水龙头,背对阮氏竹说:“我才看见屋后头有个菜园,里面菜还挺多的。你会烧饭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氏竹说“不会”,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罗邱淇身边,拧开旁边的水龙头,冲掉手汗。
“真巧,我也不会,”罗邱淇甩甩手,“那我们以后——”
以后怎么样,罗邱淇忽然止住不说了。
“以后什么?”阮氏竹茫然地抬头。
罗邱淇的眼睛很亮,深棕色的虹膜中间静静地漂浮着黑色的瞳仁,他个子比阮氏竹高出将近二十厘米,阮氏竹不得不格外费力地仰头回看他,同时惶惑不安,难以推测出罗邱淇下一刻的动作。
三秒后,罗邱淇的大拇指指腹擦过了阮氏竹的脸颊。
“脸上沾上脏东西了,”罗邱淇颇为得意地说,“这次你没有躲。”
阮氏竹木讷无言。
“你脸好烫。”罗邱淇又说,“也有可能是我手太凉了。”
阮氏竹觉得很热,很烦。
晚上九点,他们喂完马,锁好两道门,一人手拿一直手电筒,在月光的清辉中往旅馆的方向走。
路上必定要经过一片很大的私人池塘,阮氏竹越走腿越痒,起初他没放在心上,等到了有亮光的地方,低头一看,他的小腿又被蚊子咬出了无数个小鼓包,不挠还好,挠一下两条腿都跟着瘙痒难耐。
“别抓了,抓了只会更痒,”罗邱淇握住阮氏竹的手,“回去涂止痒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穿的也是露小腿的短裤,看起来却什么事都没有,阮氏竹忿忿不平,明明罗邱淇的血应该比他的香才对。
旅馆房间白天有人进来打扫过,阮氏竹火速冲了个澡,坐在弹簧床上涂药膏。
房间的白炽灯很亮,照得阮氏竹看起来更瘦了,阴影淤积在骨骼与骨骼的中间,大腿最白,罗邱淇可以轻松地握住他的脚踝。
大腿也可以。罗邱淇心想。
阮氏竹磨磨蹭蹭地擦完药膏,罗邱淇刚好洗完澡关掉盥洗室的灯。
他走到床头柜旁边,准备拧开台灯,紧贴绿色玻璃灯罩的收纳盒里,一个包装浮夸的盒装物抢先吸引走他的目光。
阮氏竹为方便,跪立着靠近罗邱淇,小声嘀咕道:“什么东西……”
然后脸色瞬间变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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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邱淇:他很独特
阮氏竹:我好烦
第9章夜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深夜,罗邱淇忽然醒来。
房间里的昏暗不足以用黑来形容。淅淅沥沥的雨滴敲在窗户和地面上的声音是吵醒他的罪魁祸首,窗棂嘎吱嘎吱地响。罗邱淇身旁的人动了一下,翻了个身,面朝罗邱淇,双腿蜷缩,而头枕着罗邱淇的一条胳膊。
阮氏竹入睡前还安安分分地守着自己的一隅枕头,熟睡之后仿佛换了个人,蛮不讲理地抓住罗邱淇的胳膊放在自己脑后,罗邱淇想动都动不了。
从阮氏竹的睡姿,包括他平时的防御姿态,罗邱淇不难推断阮氏竹有一个十分悲惨的童年,童年过后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青少年时期。
阮氏竹今年十八岁,虽然外表最多十七,然而罗邱淇怀疑他的内心年龄只会更加成熟。
刚刚他看见旅馆提供的避孕套,惊诧是惊诧,却不忸怩,说话时紫苏香气掺杂在呼吸里,吹拂罗邱淇的耳畔:“我记得昨天没有这个。”
昨天收纳盒里确实没有避孕套。不止昨天,罗邱淇独自住在这里的前三天都没有。
罗邱淇侧着脸问阮氏竹:“你记不记得那个前台?”
阮氏竹点点头,罗邱淇继续说:“今早我们出门的时候,她好像看了我们一眼,昨天晚上也是。”
怕阮氏竹跟他装傻,罗邱淇又说:“她可能把我们当成情侣了。”
阮氏竹张大嘴巴,不情不愿:“我们不是啊。”
罗邱淇不在乎这些,把避孕套扔回收纳盒里,掀开被子坐上床:“是不是的,谁知道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像是格外受困扰,钻进被窝里说:“明天得跟她说清楚,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罗邱淇笑了:“你这和此处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阮氏竹振振有词,“区别很大。”
阮氏竹从不过多追问罗邱淇的身世,这让罗邱淇感到很满意,反正他本人也没什么特别光荣或值得一提的事迹,从小至今的十九年,唯一的爱好就是马,拿到过不少青少年马术比赛的奖牌。父母健在,家庭氛围是否和睦,这不好说。
这样想着,怀里的阮氏竹不安分地动了动,双手摸过来摸过去,成功摸到自己的腿,力气很大地抓挠,颠三倒四地说梦话,比如“不是我”“我不是”……嘴唇差点蹭到罗邱淇的下巴。
罗邱淇觉得他这副模样和白天完全不同,很享受来自阮氏竹的依赖,问他:“你不是什么?”
阮氏竹安静几秒,居然真的回答了:“我不是小偷。”眼睛紧闭,眼泪掉在罗邱淇的胳膊上,凉凉的两滴。
早上醒来,阮氏竹完全不记得这回事,发了长达两分钟的愣,从地上捡起他的枕头,忍不住问背对他换衣服的罗邱淇:“我晚上睡觉打呼吗?”
“不打呼。”罗邱淇穿好衣服,回头看了看阮氏竹。
下过雨,空气应该变得清新自然才是,也许是门窗紧闭的缘故,房间里的气味有些萎靡,气压很低。
阮氏竹的意识黏成一团浆糊,打了个很大的哈欠,不自觉地就要往被窝里钻,听见罗邱淇往床边走的声音,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再躺五分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躺吧,现在才六点半。”罗邱淇没有表,看的是座机上的时间,等五分钟过去,阮氏竹耍赖皮,又要多加五分钟,他便问出了口:“你知不知道你夜里爱说梦话?”
阮氏竹顿时睡意全无,猛得一把掀开被子,眼睛睁得很大,脸颊压出许多形状不规则的印子。
他紧张兮兮地问:“我说了什么?”
罗邱淇思索了几秒,说:“前天晚上是‘不要啊,不要啊’,后面的听不清。昨晚清楚,你非说你和我不是情侣。”
阮氏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下床踩住凉拖,趿拉着往盥洗室走:“本来就不是啊。”
进入盥洗室里,阮氏竹关门从内反锁,没过多久又打开门,露出卷发蓬松的脑袋,一板一眼地对罗邱淇说:“老板早上好。”
和罗邱淇待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不需要阮氏竹花钱,早饭还是罗邱淇请客,鲜肉烧饼配凉拌牛肉米粉,另外罗邱淇给他自己买了一杯装满碎冰的滴漏咖啡,这次在老板娘的极力劝说下,他喝的是加了炼乳的标准版本。
付钱时出现了一点小状况,罗邱淇给的面值太大,老板娘找不开,他翻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张面额小的,与此同时发现了一张他没见过的皱痕齐整的钱。
他举起钱遮住太阳,纸钞中间的人像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叫人尊敬崇拜。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张钱这么皱?”罗邱淇问埋头苦吃的阮氏竹。
阮氏竹面不改色:“不知道啊。”
夜间下了雨,池塘里的水漫过河岸半尺,道路泥泞难涉。好不容易到了马场里,阮氏竹去喂马,想起来仓库里的马饲料好像不多了,去检查了一番,果然不够了,连马草也不剩多少,在雨水和潮湿天气的影响下变得软趴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照理来说,每月的一号和十五号会有专人负责运送马草和饲料过来,那个专人姓陈,是个弯腰驼背的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平时也负责投递信件,恪尽职守,虽然嗓子常年积痰,声音粗俗,阮氏竹不常与他对话。
不幸的是,昨天就是十五号,老陈没来。
阮氏竹回头跟罗邱淇说了这件事,罗邱淇却一副不感兴趣、不关我事的样子,热衷于训练bamboo跳跨栏,晾了阮氏竹足足半个小时。
阮氏竹坐在台阶上,局促不安以至于内心惶惶,瞎想罗邱淇是不是生气了,毕竟有钱人的脾气都很怪,都喜欢来自别人的巴结奉承。以前阮氏竹晚上回福利院太晚,惹院长夫人生气,阮氏竹就会想尽办法和她说好话,从一开始的毫无门道,到现在说什么话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动作都胸有成竹,阮氏竹最擅长见人说鬼话,要么就不说话。
但他想不通罗邱淇有什么可生气的。如果仅仅因为他否认他们之间是情侣关系,那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他又不是第一次和别人睡同一张床,要是凭这个论关系的话,他岂不是和福利院的十多个孩子拉扯不清。而且福利院的女孩子占了八成,不比罗邱淇顺理成章。
哪有人这样的。
半个小时过去,阮氏竹猜罗邱淇就是拥有所有人都有的通病,无非是想听自己拍他马屁,说他有魅力什么的,立刻起身去倒了杯凉水,送到罗邱淇手上。
bamboo仍旧看见跨栏只会绕弯走,罗邱淇只好暂时放弃,接过水喝了一口,开玩笑一般地问阮氏竹:“这么贴心?”
阮氏竹不懂装害羞是什么样的,他脸皮厚,不会脸红,眼睛也是单眼皮,思索良久后身体向罗邱淇倾斜,手臂贴着罗邱淇的,送抱推襟地对他说:“你辛苦了。”
罗邱淇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被人靠近过。他的半杯水洒在了地上。
阮氏竹怕热,罗邱淇又不说话,他实在找不到借口逃脱,还好bamboo非常黏他,咬住了他的衣角,在内在和外在的两股拉力下,阮氏竹抱臂后退几步,感觉皮肤上起了很多鸡皮疙瘩,找了个借口赶紧走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罗邱淇思索地问题就从半个小时前阮氏竹和他说了什么,变成阮氏竹为什么会突然害羞。
这天下午他们没有在马场呆到很晚,阮氏竹把剩下来的饲料全部倒进了马槽里,这样他们明早也不用太早赶到马场。虽然旅馆的弹簧床十分舒适,但阮氏竹还是不想奔波来奔波去,他讨厌人多的地方,讨厌被人说闲话,就算罗邱淇是他新老板,再一遍一遍地众目睽睽之下和他同进同出旅馆的同一间房,以后他的名声又不知道要加多么滥俗的几笔。
他才不要白白牺牲自己的清白。至少是,未被开发过的爱情的空白页。
当天晚上,阮氏竹留了心眼,有意要控制住自己睡觉说梦话的毛病。
他怀疑自己频繁说梦话是和梦境中激烈的内容有关,在睡前回忆了许多虽已消逝,但回味起来极尽美好的片段。
他的尝试很成功,第二天早上经罗邱淇反馈,他确实没再说梦话了。
第10章椰糕
罗邱淇以前不知道,搬家,或者说构筑出独属于自己的爱巢,原来这么麻烦。
他在幼年经历过一次搬家,从一幢别墅搬到另一幢别墅,父母在搬家前对他说,搬家后要自己一个人住一间房,不能再有保姆时时刻刻陪他,为了安慰他,答应罗邱淇他的房间由他来设计。
彼时罗邱淇认定,家是摆放许多贵重物品的地方,而他的贵重物品则是那些画有马儿的手绘本、一把摇摆木马、和他在无数次尝试之后选择性拼起来的积木,所以在边缘用蜡笔画了很多歪歪扭扭的隔板,中间留出一大片空白作为活动区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父母说到做到,采纳了他的图纸,后来罗邱淇也成为监工的一员,直到在冬天毫不费力地住进舒适温暖的新家。
他大清早先和阮氏竹去小卖部花两枚硬币打了两通电话,一通给专门生产牲口饲料的工厂,另一通给老陈,告诉他还是按照约定,每个月的一号、十五号往返于工厂与马场两地,运送饲料和马草。
他们本地人对话自然全程说的是当地方言,阮氏竹的语速很快,人在一夜间变得精神焕发,上身倾斜着靠住玻璃柜,露出一截半个手掌宽的后腰,以至于罗邱淇在添置其他生活必需品时,总是忍不住看向他,反复确认没有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注意到阮氏竹的腰。
阮氏竹挂断电话,心情似乎很很不错,小跑到罗邱淇身边,难得主动碰了碰罗邱淇的手臂,难得在说中文时加快语速:“饲料的事情解决了。”
阳光从敞开的大门外照进来,货架上瓶瓶罐罐的驱蚊水被照得透亮。罗邱淇盯着阮氏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还是不太能够理解,问他:“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我要有家了啊,”阮氏竹真假难辨地解释,“自从我失去失去所有的亲人,就很想再要一个家。”
他举起手,指尖在头顶会合,搭成一个尖尖的屋顶的轮廓:“你不知道,我一直被骗,什么东西都挽留不住……”
阮氏竹的经历之定式如同悲惨的现实主义的案例范本,罗邱淇相信得很轻易,手掌覆盖在阮氏竹的腰后:“少抬手,你衣服太短了。”
阮氏竹立刻放下了手。
“我不会骗你的。”罗邱淇向他承诺。
他们接下来的一周仍旧住在旅馆,因为原先的马场老板为了抵债,屋子里大部分的之前物件都被典当了,就连床也不放过。阮氏竹天天跟在罗邱淇身后,和他在老街东奔西走,两人还租了一辆小型卡车,当地对驾照这种东西看得不重,押金和租金给够了就能开走,还好罗邱淇车技确实不错,就是老街的路况不忍直视,阮氏竹坐在副驾,不倒翁一样晃来晃去。
这是阮氏竹头一回感觉到,虽然肉体处于潮湿闷热的雨季,但主观感受却倒退到了干爽舒适的旱季。
整个搬家的过程基本一切顺利,家具城每天都在逛,罗邱淇的钱包空过一次,阮氏竹看了简直心痛不已、难以呼吸。罗邱淇很无所谓,开着小型卡车越过边境线去取钱,数量不多,阮氏竹站在玻璃门外,想起他妈妈给他讲过的古老传言里,那个因为喝多了酒从天上摔进人间的财神。
唯一的一次意外发生于搬家的前一天,阮氏竹认定这是个惊悚事件。
起因是他们一起在傍晚去集市买晚餐,经过差不多两个星期的相处,阮氏竹完全摸透了罗邱淇的饮食习惯。比如罗邱淇忽然爱上了吃甜食,能接受苦掉半条命的滴漏咖啡,也不排斥加了很多炼乳和奶油的咖啡,对米粉和烧饼并不像阮氏竹不那么热衷,唯一贪食的是集市最东边一个年轻女子摆摊售卖的椰浆和斑斓叶汁混合制成的糕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斑斓椰糕像一颗绿色的不透明的果冻,看起是很诱人,不过阮氏竹不感兴趣,勉强吃了半个,嫌味道太甜还黏牙。换成小时候他或许会喜欢,但是经历过了福利院一日三餐尽是齁咸的饭菜,他现在只能对酸和辣的食物流口水。
分歧便产生于此刻。
罗邱淇想去买斑斓椰糕,阮氏竹想吃浸有柠檬汁的烤鸡,这两个摊位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偏偏都是限量的,除了分头行动别无他法。
阮氏竹捏着罗邱淇给他的大额钞票,成功买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烤鸡,路上那些零零碎碎的硬币和小额钞票在口袋里晃来晃去,由充实衍生而来的快乐感笼罩着他,直到他远远地捕捉到两抹熟悉的身影。
一个卖香烟的、看起来比阮氏竹小一两岁的男孩停在罗邱淇面前,正在卖力地推销他篮子里的香烟。
烟肯定是假烟,因为买烟的人阮氏竹认识。他们俩差不多前后进的福利院,和阮氏竹母亲失踪父亲去世不同,他是他家里实在养不起的最小的儿子,但又不忍心卖了,花点钱找点关系丢进福利院,不花一分钱养到十八岁出来,刚好能给家里出力。
阮氏竹和他打过架,并且不止一次,在福利院装模做样定期上交检查的记事录里,每一次的光荣事迹里阮氏竹的名字总会和他并列出现。虽然问题儿童那一栏有且只有阮氏竹一个人。
如果被他看见自己和罗邱淇走在一块,阮氏竹大致能想象得出他会怎样酸言酸语嘲讽自己。
阮氏竹当然可以气势凌人地回答“对啊我是抱大腿了,关你屁事,你再废话小心我揍你”,毕竟他小时候和父亲误入某种地下组织,旁门邪道被迫学了很多很多,打架如何出手既快又狠还不会留下明显的创伤,长期耳濡目染之后,他已经烂熟于心。
但他怕他告诉罗邱淇这些事,他还想在罗邱淇心中保持一个体面、干净的形象。
罗邱淇最后没买烟,要了竹篮里装饰用的黄栀子花,等阮氏竹慢吞吞蹭过去,穿过回形针别在了阮氏竹的衣服领口。
黄栀子花的香气热烈坦诚,像黄色的奶油,随升高的温度化成一滩黏稠的液体,渗进罅隙里,最终变成了粘合剂。
谎话里掺杂真话最不容易出错,两人往回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阮氏竹忽然抓住了罗邱淇的袖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刚刚你是要买烟吗?”
罗邱淇愣了愣:“没有啊,是有人向我推销来着,你看见了?”
“看见了,”阮氏竹语气严肃地说,“那种主动推销零食和烟的,都不要信,全是假的。”
阮氏竹松开罗邱淇的衣袖,手背擦到了罗邱淇的,稍作犹豫,用力地捏住他的手晃了晃:“你别不相信我,万一里面掺了让人上瘾的那种东西就不好了,要坐牢的!”
罗邱淇从来不抽烟,无任何层面上的不良嗜好,阮氏竹却一副担心受怕的模样,于是笑着把他的手臂晃得高高的:“没有不信你,我不抽烟,买零食之前会问你想不想要的。”
阮氏竹“噢”了一声,因为心虚,话比平时多,挣脱手去够罗邱淇提着的装椰糕的塑料袋,要了块小的扔进嘴巴里,觉得好像没以前吃过的那么甜,多要了好几块,心想今后绝不能让罗邱淇离他很远。
退房正式搬家的那天下午,两人去集市买了一堆食物,回马场支起一张折叠桌子放在院子里,阮氏竹将洗干净表皮的木瓜搬到桌子上,拿了一把长柄的水果刀,像是在举行什么需要切蛋糕的隆重仪式,很慢地切开了木瓜。
木瓜熟透了,空气里弥漫着甜蜜的气味,白色的木瓜籽捂成透亮的黑色,黄色的沙状果肉渗出招来蜜蜂的汁水。阮氏竹简单地去掉了不能吃的籽,切好的第一块送到罗邱淇嘴边。
讨好罗邱淇是一项简单且成效立竿见影的、稳赚不赔的投资,阮氏竹逐渐得心应手。
从崭新的实木家具,到掩盖污渍的植物漆,以及香味各不相同的驱蚊水……搬家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罗邱淇出主力,怜爱下属的精神令阮氏竹感动不已,那些零零碎碎的不知长度是否横跨永恒的诺言,只要是罗邱淇说出来,阮氏竹就会相信。
罗邱淇走的是康庄大道,和阮氏竹未来注定要走的路南辕北辙,阮氏竹不傻,给自己的期望值降得很低,算盘拨得倒是响亮,很擅长包装自己,以便万一哪天罗邱淇腻了这样的清苦生活,还能谴责他的良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吃完晚饭两人才想起来,床还没铺,阮氏竹执意要跟罗邱淇分房睡,要了面积小一点的西厢房,但是床品仍在床板上没动,秉持着“老板第一”的原则,阮氏竹困得一分钟一个哈欠,也要先帮罗邱淇铺好了。
他们买的床品一模一样,纯棉的质感微微发硬,罗邱淇以前没睡过竹席,坐上去试了一下,嫌硌得慌,卷起来又撤走了,但是阮氏竹好像很喜欢硬硬的东西,抱着全荞麦填充的枕头一个劲地打瞌睡。
“我就眯一会儿,一会儿……”说着说着,声音愈来愈小,人彻底倒了下去。
罗邱淇让他放心睡,拆开蚊帐的包装,扯来扯去理不出个头绪,耐心告罄,想干脆就这么算了,下床从背包里翻出记事本,记录今天发生过的事情。
旅行日志的前半部分简练无趣,车票填补空白的地方,阮氏竹的名字分界线一般地横亘其中,罗邱淇的下一站原本该往西行,西到尽头是北,由北再往南,他不着急回家,家里人可能在焦头烂额地寻找他,也有可能在忙别的事。
罗邱淇停下笔,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熟睡的阮氏竹的身上。
电风扇的声音很大,阮氏竹的呼吸声微不可察,半边的脸颊压得变了形,身体紧紧地蜷缩成一团,脊背弓起,是亟待纠正的、不健康的睡姿。
他开始摇摆不定,怀疑自己一时冲动做下了不成熟的决定。
第11章顶楼
“我跟阿淇是大学同学,但是他休学一年,我就比他早毕业了一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柯英纵和阮氏竹走在敞亮的走廊里,他昨天答应了罗邱淇,要带阮氏竹参观马场,做基本的员工培训。
他走在前面,声情并茂地说:“这家俱乐部主要还是阿淇妈妈出资,我在香港混了一年,实在是付不起房租,准备回内地的时候,是阿淇找到我,问我想不想留下,和他一起经营。”
“当时他给我开了一个特别高的价,我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后来的住宿费也是他帮着我出,一直到俱乐部建起来。”
“对,阿淇总是马场马场地叫,但其实是马术俱乐部,对外出售课程的那种,如果只是单纯想骑一次马,也不是不行。阿淇妈妈宣传很到位,没开业她就带了很多朋友亲戚来体验课程,阿淇从海外进口纯血马,我估计本来就是要服务这些有钱人的……亏我当时捏了一把汗,担心阿淇孤注一掷,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柯英纵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阮氏竹始终没有出声,他怕阮氏竹跟罗邱淇一个德行,都是不喜欢听人长篇大论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阮氏竹止步于他身后十多米的地方,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张精装展板。
柯英纵带阮氏竹走的是平常销售带高级会员走的路线,也就是从俱乐部门口出发,第一站是行政楼。他们所在的五楼是文化长廊,两边挂着许多俱乐部的堂皇的照片,和一些员工的介绍,包括大大小小斩获的奖牌。
柯英纵折回走到阮氏竹身边。他没有罗邱淇高,和阮氏竹说话,相较而言不那么费劲。
“你在看什么,这张照片?你先猜猜阿淇牵的阿哈尔捷金马有多贵……”
柯英纵的聒噪被很好地隔绝在了阮氏竹的自我世界之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金牌,金色的赛马,金色的沙土,金色的阳光,罗邱淇的马术服也在闪着金色的光。
每一张海报下都附有罗邱淇的个人简介。
他是香港富商罗德曜的第三代子女,自小能力出众,优秀聪明,大学就读于香港某顶尖学府,出于个人爱好,和家人的支持,热衷于马术,以个人的名义参与过数次知名马术公开赛。曾接受过知名杂志的采访,如今自己掌控全局的马术俱乐部备受瞩目。
这张照片的旁边是一张团体照,罗邱淇被簇拥在中间,柯英纵也在,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仿佛未来光明灿烂,坦途无坎。
柯英纵对这张照片很是满意,想起一件他和每个人都说过的事:“你不知道,那会儿照片少,挂了一半就用完了,阿淇妈妈从家里带来了好多阿淇小时候骑马的照片,我一边笑一边挂,都挂完了,阿淇黑着一张脸全给我揭了。后来他为了给自己冠一些响亮的名头,不停出国打马赛,近的近,远的远,像什么法国啦,爱尔兰啦,有一回在乌克兰一呆就是一整个月。”
“阿淇妈妈。”阮氏竹敏锐地捕捉到谈话中最常出现的这个人。
“对啊,阿淇妈妈,罗德曜的小女儿,你不知道吧,我上网找图片给你看。”
柯英纵挑了一间办公室进去,在一个无人的工位上坐下,顺手给阮氏竹也拉了一把椅子。他启动电脑,对着键盘一顿敲敲打打,闪着荧光的屏幕上便出现了很多照片。
柯英纵指给阮氏竹看:“这个,右数第三个,就是阿淇妈妈,她手里拉着的小孩是阿淇。”
照片上站着一排大概七八个人,大概是出席某个活动,连罗邱淇在内都着正装,罗邱淇的母亲一袭暗蓝色礼裙,脖子上戴了一串珍珠项链,人看起来很年轻很漂亮,笑容和煦,左肩微微下坠,因为有罗邱淇抓着她的手。
罗邱淇约莫十岁上下,完全是富家小少爷的骄矜模样,唯一违和的是,他的右眼包了一块纱布,另一只手被旁边的男人抓着。
阮氏竹指了指最右边的那个男人,柯英纵心领神会:“哦,这个人,这人不重要,是阿淇爸爸。阿淇的父母早在五年前就离婚了,罗家的手段硬,一离婚这人就被赶出香港了,活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疑点重重的一张照片,与欲盖弥彰的一段话。阮氏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卷成圆筒的本子,又抽出一支笔,咬开笔盖,本子放在腿上歪歪扭扭地记录。
柯英纵大开眼界,笑得很大声:“你还拿出本子记,这么认真,不像阿淇,他从来不听我说话……你记了什么,给我看看。”
阮氏竹一个措手不及,本子被他抢走了,笔尖在纸页上划出深深的一道印记。
柯英纵高举软壳本,边看边感叹:“嚯,这么多……等等,这不是阿淇的字吗?”
“员工手册,”阮氏竹抬手去够,艰难地解释,“我没有别的本子。”
“阿淇可以啊……欸,别抢,我看两眼,不笑你——”
阮氏竹用力地夺过本子,纸张承受不住来自两个方向的作用力,碎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向他们这边投来探究的眼神。
阮氏竹生气的样子更古怪,手背的青筋像是错综的河床,柯英纵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拉不下脸向阮氏竹道歉,只好站起来说:“走吧,我们去马房看看。”
时近中午的太阳升得很高,昨晚的那场滂沱大雨悄然失去踪迹,和阮氏竹身穿同款工作服的员工进进出出,见到柯英纵会和他打一声招呼,有人手里牵着气宇轩昂的马匹往外走。
“阿淇说你有经验,我就不多说了,一匹马对应一间马房,门口有名牌,别弄混淆了,它们大部分都有主人,就算主人一年两年不来,只要他按时交钱,我们的工作就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马房的走廊很干净,几乎没有刺鼻的气味,浅棕色的木门关着高大金贵的马匹,他一扇一扇地经过,搜肠刮肚地想以前和马共处的那些日子,直到一匹矮矮的、虽胖但显得健壮的栗色滇马露出了正脸。
阮氏竹愣了愣,尝试正确叫出它的名字:“bamboo?”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叫对了,名牌上写的正是bamboo。
可是bamboo没有回应他。而是转过身去喝水,浑身的毛皮锃亮。
柯英纵的心里逐渐浮现出一种猜测,他告诉阮氏竹这是罗邱淇不远万里,花下重金从越南运回来的一匹普普通通的滇马。普通到难以跨过最矮的跨栏,后来也没有经受过严苛的训练,从青壮年便开始养老。
中午十二点,参观完马场,柯英纵带阮氏竹去员工食堂吃午饭。
他们各要了一份碟头饭,阮氏竹吃到差不多,问了柯英纵一个听了差点喷饭的问题:“他现在是单身吗?”
柯英纵左顾右盼,音量倒是分毫未减:“谁?你说哪个?阿淇?阿淇现在当然单身啊。”
阮氏竹先前是笃定罗邱淇单身的,但早上翻了翻柯英纵送给他的一大捆报纸,在花里胡哨的排版和标题中一眼捕捉到了自己渴知但不敢看的内容。
“我看报纸上说,他在和警务处副处长的女儿约会。”
“什么报纸啊,别是什么无良娱记瞎拍瞎造谣的吧,阿淇一直是单身,不信你去问他。”
阮氏竹摇头:“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我帮你去探探口风——”柯英纵忽然挥了挥手,“阿淇,这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罗邱淇的餐盘碰在桌面上,发出很大的声响,阮氏竹抬起头,看见罗邱淇穿着熨帖的衬衫,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似的,问柯英纵:“我打了一早上的喷嚏,在背后说我什么了?”
柯英纵良心发现,也怕罗邱淇呛他,有眼力见地替阮氏竹遮掩道:“我带阿竹参观马场来着,哪有时间说你……阿竹,你说是不是?”
话题轻飘飘地落到了当事人这里,阮氏竹不接显然不太好,他放下筷子,做出思忖状,然后肯定地开口:“我们聊了你小时候的照片。”
柯英纵的一口饭差点没呛到气管里。
罗邱淇平静地看了一眼阮氏竹,脸上没什么表情,直觉告诉阮氏竹,今天罗邱淇心情不好,最好还是不要惹他,于是他安静地把最后一口饭吃完了。
阮氏竹先吃完了饭,他还要继续等柯英纵,下午的入职培训需要柯英纵带他,他也打算从柯英纵嘴里多套些话出来。
然而罗邱淇阻断了他美好猜想发生的可能性:“下午你跟我出去一趟,见客户。”
“那我先走了。”阮氏竹自觉地端起餐盘,放到回收处,独自走出了食堂。
下午阮氏竹在另一个人的带领下完成了员工入职培训,那人话很少,一到晚餐的点就扔他不管。阮氏竹一个人排队、一个人吃饭,周边吵吵嚷嚷的全是他听不懂的语言,在夜校学的那点东西像是米缸里最后的米,薄薄地覆盖住阮氏竹的自尊心。
晚上回到宿舍,阮氏竹先冲了个澡,换下来的脏衣服和员工服放进一个脏衣篓里,再抱去洗衣房洗净烘干,争取在十一点关灯躺上床,被子拉到下巴,迎接第二天的到来。
十一点半,阮氏竹半梦半醒地翻了个身,被门外烦人的脚步声和笑声彻底吵醒,坐起来时怒火噌噌上涨,因为不喜欢吹冷气,身上也全是汗。
他踢开被子,怒气冲冲地跑到门口,拉开门,和门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男女干瞪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阮氏竹个子矮,皮肤在黑暗中显得很白,他再怎么生气也起不到丁点震慑的作用,但他的同事们还是被他吓得面面相觑,一阵诡异的寂静后便各自散了。
有了这么一出,阮氏竹在床上翻身打滚就是睡不着觉,关窗打开冷气,受不了冷气里那股灰尘的气味,又关了。
阮氏竹清楚自己赌气,不仅仅是因为有人吵得他睡不着觉。
原因还有很多,比如早上柯英纵撕坏了他的员工手册。这么多年过去,他拥有的带有罗邱淇专属痕迹的东西,除了那块表,别无其他。
而且他很烦柯英纵每次跟他讲什么东西,开头非要添一句“你不知道吧”。他当然很多事情不知道,只是十分讨厌柯英纵这种近乎炫耀的卖弄,好像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比阮氏竹更不了解罗邱淇的人了。
下午看关于员工培训的短片时,阮氏竹分到了一本厚厚的、用来记录员工日志的笔记本,以及一支崭新的蓝色圆珠笔。
笔记本下压着罗邱淇给的员工手册,阮氏竹安静地看了几分钟,下定决心一般地抽出手册,出门来到电梯门口,按亮电梯上键。
电梯开门的那一刹那,走廊的声控灯逐次点亮,阮氏竹走进去,戳了好几下最上面的那个按键,戳到声控灯又灭了,那个按键就是亮不起来,按别的倒是正常。
阮氏竹选择退而求其次,去了柯英纵住的那个楼层,然后走消防通道来到顶楼。
说是顶楼,其实也没有很高,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让阮氏竹觉得舒服的风四处涌动。
罗邱淇的房门门锁是智能锁,需要刷卡或者按指纹才能打开,阮氏竹透过猫眼看到的室内一片漆黑,弯腰凑近门锁,费解地猜想工作原理,同时伸手在上面摸了摸,门锁却忽然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并且一声比一声响亮,疯狂地宣泄对来者的抗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下意识地和捕捉他面孔的摄像头对视了一眼,心跳得很快,恐惧的含量远超过心虚,电梯开合的声音都没能听得见,一只手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右肩上。
“你在干什么?”
第12章六出
一整天都没有下雨,天上稀稀疏疏地缀着难以辨别的星星,金星倒是明晰,稳定而坚固。
柯英纵倒在后座,喝醉了还嘴碎,不小心压到了什么东西,罗里吧嗦地抽出来,挥了挥,发现是一束经常被用作餐厅桌花的细长白花。
罗邱淇也有些醉意,大部分时间他的思绪总是游离在外,身体做出匹配的动作,柯英纵将花扔到他身上,他才稍微回过神。
六出花花束在后座待了二十四小时有余,若非根部包扎了吸满营养液的海绵,早该枯萎了,幸而现在只是蔫蔫的,几片花瓣不堪摧残,落在座椅上。
罗邱淇熟悉这种花。有一阵子他母亲迷恋花道,三天两头的有空运鲜花送到家里,一把火焰兰和红色的六出混合着插进瓷白细口花瓶里,能活上很久。
回到宿舍楼,柯英纵摇摇晃晃,一个劲地往罗邱淇那边倒,罗邱淇嫌他烦,电梯一开门就把他赶了出去,没想到到了顶楼,警报声全方位无死角地灌进耳朵里,比银行失窃还夸张。
嫌疑人就在眼前,像是第一次行窃,背对他,手忙脚乱的,看着很滑稽,一副想立刻逃跑但又不得不留下处理现场的鬼祟模样。罗邱淇用空着的那只手按住他的肩,很快往下攥紧了过度反应的手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氏竹几近应激,手肘往后撞击罗邱淇的胸口,整条手臂撞得发麻,罗邱淇抱着的花束也摔在地上,花瓣撒落一地,场面十分狼狈。正巧保安全副武装地冲了出来,手里抓着蓄势待发的电击棒,阮氏竹吓得脸色惨白,不顾扭曲的手肘带来的疼痛,往罗邱淇怀里藏。
他好声好气地央求罗邱淇轻一点,说“我是来找你的,这个门我就摸了两下,什么都没做”,脸颊冰冷,擅作主张地贴住罗邱淇的胸口,也是他刚刚撞到的地方。
两名保安员的表情变了又变,止步不前,试探性地问:“罗总?”
鉴于阮氏竹无论在哪都不会是个合格的危险分子,罗邱淇只好命令他们撤走,同时解除了对他的肢体禁锢。
结果是阮氏竹得寸进尺,恨不得整个人挂在罗邱淇身上,成为罗邱淇可随身携带的大型挂饰。
警报声还在嘀嘀嘀嘀地响,摄像头的红灯灭了下去,罗邱淇低头闻到清爽的皂液香,某个晚风吹拂的瞬间,酒精的气味也并非完全可以被忽视。
“我数三声,三——”他说。
阮氏竹不情不愿地站直了。
罗邱淇拿卡刷门,进门前顺道捡起了地上的花束和花瓣。白色六出花纤细的花蕊暴露在外,失去插瓶的价值,最终总难逃丢弃的归宿。
阮氏竹悄悄地跟在他身后,看了两秒废纸篓里的花束,惋惜感很淡薄,认为自己小小地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找我什么事?”罗邱淇边问边解开衬衫的上两颗扣子,将冷气调低到二十度,但看见阮氏竹穿的是发白发皱的无袖上衣和短裤,又调高到了二十八度。
刚才阮氏竹抱紧他,两个人的体温差很明显,也不知道他在走廊游荡了多久,把自己搞得这么冷。
“柯英纵把这个撕坏了,”阮氏竹摊平卷成桶的员工手册,抱怨一般地说,“他今天没检查,到底要不要检查啊,我好不容易背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觉得自己跟阮氏竹之间的隔阂渐趋深刻,他喝了酒都没过说胡话,阮氏竹明明清醒着,扯的谎却不着四六,反问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仿佛看破了阮氏竹拙劣的搭讪技巧。
阮氏竹理直气壮地承认:“是啊!”
罗邱淇瞥了一眼几乎一分为二的员工手册,脱下西服外套走到卧室的衣橱旁边。一回生二回熟,阮氏竹跟了进来,影子斜斜地落在白墙上,比他本人矮了半截。
“到了明天我就忘了,”阮氏竹为自己争辩,“速记本来就很看重时间。”
罗邱淇诧异了一瞬,他以为阮氏竹不会是那种注重理论知识的人,问道:“谁告诉你的?”
“夜校的老师。”阮氏竹回答。
罗邱淇没再说话了。脱下的西服刚挂进衣橱里,想起来上面沾满了酒气,第二天得送去干洗,就又拽了出来。拉扯的过程中,不慎碰到一个绿色的玩偶,玩偶头着地闷声甩了好几圈,在阮氏竹的脚尖前堪堪停住。
玩偶恐龙的在重心的影响下背部贴地,椭圆形的一颗头正对阮氏竹,它的嘴巴长长的,鼻孔和眼睛是墨绿色的圆点,呈现出梯形的分布形态,前肢很短,两个填充饱满的圆柱形。
阮氏竹贴心地帮罗邱淇捡了起来,地板一尘不染,但他还是拍了两下,想直接递给罗邱淇,尽管罗邱淇没有要接过来的打算。
哪有人这样的。中午不高兴就算了,晚上脾气也这么大。
印象里罗邱淇并不讨厌喝酒,甚至酒量还不错,而且收到了花,应该开心才对。
阮氏竹双手抓着恐龙的前胸,暗暗捏了几下,软硬适中,短毛手感非常棒,他很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外套被罗邱淇扔到了床上。
关于绿色恐龙玩偶的回忆,其实不算久远。一个多月前许澜生日,他晚上陪许澜逛游戏城,两人玩了三个小时的成果就是这只安抚玩具。许澜出来从来不带额外的东西回去,对这些来源不明的玩具也不感兴趣,她说她家里有很大的能够抱着睡觉的那种安抚玩偶,见罗邱淇对小恐龙很感兴趣,问他想不想要一个正版的。
“正版和这个区别很大吗?”他记得他当时这么问许澜。
“噉當然,”许澜说着指给罗邱淇看,“呢塊布料,呢種走线,眼睛都唔对称……”后面的罗邱淇没能听得进去。
他的指腹停留在黑棕色的半圆球状的恐龙眼睛上,将上面的灰尘抹干净了,事后送许澜回家,顺理成章地要到了伪劣仿制品玩偶的拥有权。
阮氏竹的眼睛也很黑,看人诚挚,仿佛投映着站在对面同他讲话的人的倒影,波澜不惊。
“你喝酒了。”阮氏竹笃定地说,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靠近罗邱淇,鼻尖皱了皱,自认为很客观地陈述事实:“味道好难闻。你喝醉了。”
罗邱淇的酒量不错,就算喝醉了也不可能承认自己喝醉了。只是他比较磊落,不像阮氏竹爱用借口给自己找补,莽撞地反问他:“柯英纵告诉我你今天中午还问他我是不是单身?”语气中多少带点岔开话题的意图。
“啊。”阮氏竹果然被他为难住了,嘴巴短暂地张了一下。
罗邱淇的影子和墙壁联合起来包围阮氏竹,他低头可以看见阮氏竹的肩、阮氏竹的睫毛,阮氏竹每一次切实存在的呼吸。
“我单身——怎么,这年头绑匪也有道德心了,不绑有家室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氏竹不知所措,手心和指尖的汗蹭在恐龙长满米色锯齿的背上。
罗邱淇笑了笑,背对着阮氏竹去拿睡袍,进了盥洗室,声音从盥洗室里传出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你要赶我走吗?”阮氏竹跟着到盥洗室门口,退却了,很迫切地说:“我会认真工作,你不要赶我走。”
盥洗室的门看起来就厚实,阮氏竹隐约听到了花洒打开,水砸在瓷砖上的声音,他怕罗邱淇没听见他的恳求,按下把手挤进去半个人,飞快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原话。
罗邱淇衬衫全脱了,露出健康匀称的上半身,皮带也已经解开了,他潜意识里还把阮氏竹当成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赶紧按住他的肩推了出去,头痛地说:“没想赶你走,随便你工作到什么时候。我要洗澡,出来给你检查,你找个地方坐着等我。”
阮氏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在罗邱淇看来略显夸张地冲到了窗边的弧形单人沙发边,正襟危坐。
然而阮氏竹未能清醒着等到罗邱淇洗完澡出来,前后总共差不了十分钟,他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是装睡的那种,确实是实打实地睡着了,毕竟都过了零点了,阮氏竹以前就习惯早睡早起,现在可能变化也不大。
他蜷缩在角落,占据很小的一块位置,头发垂下来盖住了半张脸,手臂交叉着抱住小恐龙,灯光下的皮肤干燥柔软。
罗邱淇管理时间的能力越来越差,洗澡十分钟,从客卧拿毯子花了快一刻钟,自控力薄弱到盯着阮氏竹的脸看了半个小时。
最后阮氏竹大幅度地动了一下,罗邱淇关掉夜灯,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离开顶楼前往保卫处。
次日柯英纵带头偷懒,睡到中午才起床去食堂吃饭,一路上碰到许多刚吃完饭从食堂走出来的员工,大家的神情莫名激动,其中有一个女生柯英纵比较眼熟,他俩以前碰到都会热情地聊几句,这次不知道怎么了,那个女生一直和同伴窃窃私语,敷衍地挥了挥手便擦肩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柯英纵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获取小道消息的机会,立刻折了回去,拦下她俩,问:“你们在聊什么?”
“你不知道吗?”女生吃惊地看着柯英纵,“我心想你知道呢,你昨天不是和老板一起回来的吗?”
“是啊,”柯英纵一头雾水,“我们俩都喝酒了,我回去就睡着了,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两个女生互相对视一眼,另一个缓缓开口说:“就是新来的那个,他早上和老板一起下楼的。”
她压低了音量,神秘兮兮地说:“昨天半夜,罗总门口的监控捕捉到一个神秘人出没,老张以为是进贼了,结果——他刚上楼就看见罗总和神秘人抱在一起。今早老张巡逻也碰到了罗总,罗总特地拦下他,叫他有空找人把顶楼的监控给拆了。”
柯英纵听得晕头转向,女生又耸耸肩:“我说呢,什么时候不面试就可以招人进来了。老板居然有这方面的爱好……”
柯英纵心里差点笑岔气,一边脑补出阮氏竹那个小矮个挂在罗邱淇身上的样子,一边强行训斥她们:“我们私下说说就算了,别往外传播,影响不好。对了,他现在在哪你们知道吗?”
“我们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吃饭呢,靠窗的位置吧,一个人吃的饭。真看不出来……”两人状若不满地走了。
进了食堂,柯英纵一眼便捕捉到了独自坐在窗边吃饭的阮氏竹,打好饭坐在他对面,笑眯眯地说:“好久不见。”
阮氏竹抬头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没有说话。
柯英纵打算开门见山:“昨晚睡得怎么样?我这儿听说了一些……”
“我和罗邱淇谈过恋爱。”阮氏竹放下了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3章语言技巧
柯英纵始料未及,饭还没吃,先被噎了一下。
他心里虽然早早就有了猜想,毕竟那俩人每次共处的场合气氛都不对劲到了极点,加上以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再正常的人也得做出不正常的猜想。
寡言少语和行若无事是阮氏竹身上一眼可以辨别出来的个人品质,他的瞳色太黑,柯英纵想起他在学校修民俗学的时候,草草翻阅到的,对越南人外貌的概述。
阮氏竹占的实在不多,并不可以作为范本案例被展现在工具书里,所以柯英纵的八卦心理又打败了其他所有,完全忘了罗邱淇昨天对他说的“少接触阮氏竹,他这个人你应付不了”,稍微用了点语言技巧,了然地说:“我就知道——”
阮氏竹重新拿起筷子,戳了戳空盘子里的芝麻粒,自顾自地说:“但是后来他把我甩了。”
“什么什么?”柯英纵推开餐盘,上半身几乎贴在桌子上。
阮氏竹像是很受困扰,左顾右盼,再三确认离他们最近的员工不会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后,压低音量,暗示柯英纵:“你小点声音,不要被其他人听见。”
“好好好,”柯英纵坐正了,扒拉两口饭,又迫不及待地问,“他为什么会甩你?”
“我不知道,可能他本来就没想认真和我谈恋爱吧,”阮氏竹的眼角有些下垂,视线朝下停留了两秒,接着饱含真情地补充,“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托付期望的人,但是最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柯英纵想都没想,自动接了下一句:“最终他还是抛弃了你,回到他本该有的生活?”
雨季里的每一个城市都是那么相似。
晨雾是在早晨六点多散去的,轻薄朦胧,仿佛不曾来过,但空气里的湿气确实存在。阮氏竹六点半醒过来,困意使他遵循肌肉记忆在屋子里走动,他打开右手边的门,抬高手摸来摸去找他的漱口杯。
举手这个动作放在夜校里,相当考验一个人的勇气和好学的程度。阮氏竹个子矮,和一位离婚后单身的家庭主妇一起坐在讲台后的第三排。主妇一边上课一边偷偷在旁边记账,算她女儿的学费,隔不了多久,就会用胳膊肘戳阮氏竹,问老师讲到哪了。
偏偏她的脑回路非常刁钻,阮氏竹回答不上来,她就继续戳他,催促阮氏竹举手帮她问出那个问题。阮氏竹一堂课举十多回手,两个学期举下来,总感觉两条手臂变得不一样长了。
挥了无比漫长的三十秒,塑料漱口杯没摸到,阮氏竹的手背像是拍在了什么既坚硬又柔软的东西上,猛地睁大眼,发现自己给了罗邱淇一巴掌,瞬间吓得清醒。
罗邱淇语塞,当时没叱责什么,阮氏竹吓够呛,黏在罗邱淇身后不停道歉,解释自己昨晚为什么会突然睡着,然后跟着出门,进入下楼的电梯,他还要回自己的双人间洗漱。
电梯的四壁非常光亮,全方位地照出罗邱淇光鲜、阮氏竹邋遢的全身。
阮氏竹无法忍受这样鲜明的对比,悄悄地从后方观察罗邱淇的侧脸,脑子也不大清醒,不依不饶地问:“打疼你了吗?”
罗邱淇看着阮氏竹的模糊影像,说“没你想的那么重”,电梯到了底层,阮氏竹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按二楼,就没再跟着出去,电梯门阖上之前,看见陆陆续续经过的员工和罗邱淇打招呼,罗邱淇都应了,态度从容,对谁都不会附赠很稀缺的差别待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已经见识过了罗邱淇早晨、中午和晚上的样子,阮氏竹其实仍旧不能理解罗邱淇“本该有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灵感像嫩苗一样钻出来,他便即刻采摘了,轻微地皱起眉头,目光向下再向上,回到柯英纵身上,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说他的坏话,也没有怨恨他。”
柯英纵重重地点头:“我懂,我懂。”扒了两口饭,追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当时知道罗邱淇是什么人吗?还有,你们在……嘶,是越南吧?在越南都干什么了,五个月的时间可不短。”
下午的工作从一点开始,墙壁上的挂钟显示分针还得走三个大格,阮氏竹尽可能详细地回答:“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有告诉我。认识是因为他好心救了我和我的马场,bamboo,就是你认识的那个bamboo,也是我的。那五个月我们始终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但我觉得不是。”
“怎么说?”
“认识的第二个月,我们就接吻了,”阮氏竹羞涩地停顿了片刻,“我出生的地方思想很保守,他那么……那么强势地亲我,我花了很长时间……他离开越南时和我说了对不起,我可能太自作多情了。”
柯英纵“哎呀”一声:“这怎么能算自作多情呢,这种事放在现在,不就是——”后面的话有关自家老板的名誉形象,柯英纵及时打住了,转而问道:“我给你的报纸你都看完了?”
“看完了。”阮氏竹说。
临近十二点五十分,柯英纵将餐盘送到了回收处,和阮氏竹往外走。
柯英纵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可是,我听阿淇的意思说,你不是结婚了吗,还有个孩子?”
“没有结婚,”阮氏竹瓮声瓮气的,“我骗他的,当时太生气了,想着一定要占上风。结果强撑到现在,还是放不下他,哪怕唤起他的一点责任心也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懂你。不过和他那种人谈恋爱,压力一定很大吧,”柯英纵煞有介事地说,“别的不提,我有时候都受不了阿淇的脾气,平时我跟他说话就算了,说正事和开会的时候他也不理人,要不是我知道他小时候有多动症……”
“什么?”阮氏竹停下脚步,在强烈的阳光直射下,嘴唇干燥起皱。
柯英纵愣了愣,回顾他刚说的话,快速梳理了一遍,试探道:“他有多动症啊,你不知道?”
阮氏竹说“不知道”,耷肩驼背的。
柯英纵看阮氏竹的眼神自此多了很多可怜的意味:“阿淇连这个都不告诉你,真是不负责任,难为你过了五年还想着他。”
走到马房的阴凉处,他找到合适的叙述方法,向阮氏竹解释道:“这个问题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哪个男孩子小时候不调皮,你说是不是?阿淇的父母直到阿淇十岁才察觉出阿淇的多动症不能简单归类为‘男孩子天生调皮’,带他去看了医院,诊断出什么儿童注意力缺陷。不过他们家有钱,这种小毛病找个心理医生治一治就好了,顶多就是现在有点后遗症。”
阮氏竹听得一知半解,柯英纵拍拍他的肩:“行政楼那边有一间机房你可以用。不过说实话,我感觉你还是在怄气,你懂吗?真的没必要,不如趁早……”
“我不要,”阮氏竹立刻否认了,“我喜欢他。”
阮氏竹的自我牺牲精神简直值得被放在优秀员工展示栏里大肆嘉奖,幸好柯英纵控制住了澎湃的内心活动,听到阮氏竹恳求他“你能不能帮帮我”,一拍胸口:“这好说,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告诉我他每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还有异常的心情,比如他昨天心情不好,我想猜一猜原因。还有多提一提我的名字,不要让他忘了我。”
柯英纵原本想说“这不好吧”,对上阮氏竹的眼睛,话到嘴边就变了“冇问题”,成功获得阮氏竹雀跃的一句“谢谢你”,而后头重脚轻地走出了马房。
今天也是没有降雨的一天。
第14章恶劣天气
接下来的十几天阮氏竹都没有见到罗邱淇,柯英纵也很少见到,仿佛前几天他们那么频繁地碰面只是偶然概率下的偶然事件,普通的基层员工根本没办法接触到顶层管理层。
阮氏竹最不怕的就是等,他逐渐变得和别的管理员一样,每天兢兢业业地做体力劳动,一日三餐吃食堂的饭菜,几乎不请假外出,别的欲求也被削减了,剩下每天坚持记日记的习惯,以及偶尔在傍晚逛逛俱乐部,坐在骑术场地边的席位上看日落。
至少那天对柯英纵进行的有意识的灌输是成功的,阮氏竹猜他应该会转头去试探罗邱淇故事的真伪,但大致框架没有被改变,细节就不是问题。
调班公休的一天下午,阮氏竹拿着工牌去申请了机房一个小时的使用权。机位配的塑料折叠椅椅背很靠后,桌子上还有涂鸦,阮氏竹不太熟练地敲击键盘,搜寻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就从后往前地记进日记本里。
由始至终地梳理自己的记忆,远不如从后往前推演,阮氏竹勉强能从中获得琐碎的快乐,整个过程就像明知自己一定会落入陷进里,于是自己主动跳下去,以避免有更多的刺穿透身体。
倒也不是罗邱淇真的不负责任,薄情寡义。
实时恰好相反。罗邱淇非常负责,阮氏竹是切身体会到了的。如果参考一点柯英纵的评价,阮氏竹承认自己确实在怄气,因为他不想把分手的错全揽在自己身上,他还没有无私到那个地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半个多小时的时候,机房里三三两两地走进阮氏竹不认识的人,阮氏竹瞥了眼他们坐的位置,觉得自己跟变态又有什么两样,赶紧关了机,去前台索回自己的工牌。
也是这天晚上,柯英纵通过宿舍房间内线电话给阮氏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明天晚上阿淇要出去约会,”柯英纵踌躇不定地说,“你别乱想啊,不是那种约会,就是他和他朋友一起出去吃顿饭。正好给你安排的体检在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结束之后你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阮氏竹读懂了柯英纵言语里的暗示,连忙承诺道:“我就远远地看着,不做什么。”
柯英纵笑出了声:“不怕你做什么,你还能做什么?他们俩去吃饭的餐厅,你别说进去了,在门口多站一会儿都能有人来驱赶……好了不说了,你就当明天出去放松放松,我听你们组长说你工作挺上心的,这个月的绩效争取给你多加点。”
“噢,”阮氏竹双手握住听筒,说,“好的。谢谢你。”
结果到了第二天下午,柯英纵临时有事,叫了另外一个人带阮氏竹去做体检。那个人可能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任务,不停催促阮氏竹动作快一点,抽完血化验单还没出来,他便丢下人先跑了。
阮氏竹人生中短短的前二十三年,来过医院的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出生时也不在医院。不过每次来,必定是很严重的情况,像此刻这样不痛不痒地做体检、抽血,属实难得,没人陪伴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他决定先出去逛逛。
走在闹市街道的左侧,经过无数个向他敞开的店面,阮氏竹牢记柯英纵早上透露给他的罗邱淇的约会地点,走了半个多小时,又搭了几站巴士,坐在最后靠窗边的座位,看似漫无目的地扫视人群。
香港的语言、做派和条条框框的规则,无一不沉浸着另阮氏竹感到陌生和排斥的气息,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罗邱淇约会的对象会是男性还是女性,然后想着想着,头靠在玻璃上睡着了。
颠簸的路途最适合睡觉,中途风停歇了一阵,阮氏竹热得汗流浃背,紧接着狂风大作,树叶敲打在玻璃上,也从前后的窗户外涌进来,把阮氏竹的头发吹得一团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醒来时气温莫名地低了许多,一簇细小的电流游窜在身体里,阮氏竹睁开眼,身穿制服的司机的手刚好落在他的肩上,即将把他摇醒。
阮氏竹立刻坐直了,从窗外陌生的风景看到司机一张一合的嘴,缓了半刻,恍然发觉自己睡过了站,已经和巴士一起到达了巴士总站。
司机仍在一刻不停地说着阮氏竹听不懂的粤语,他跳下车,注意到很多巴士都返回了巴士总站,而天上凝结着大片大片的黑云。
“不返程了吗?”他折回去问司机。
司机只会说粤语,在他乱七八糟的一通描述后,阮氏竹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闷头往出口处跑,赶在第一滴雨落下前,找到了一座电话亭,躲进去凭印象敲下柯英纵的电话号码。
“喂?”
“是我,罗邱淇。”
罗邱淇关上车窗,打满方向盘掉转车头,驶入主干道上。
雨势汹汹,大颗的雨滴砸在车身上,树叶卷在狂风里,和满大街的垃圾一起粘得到处都是,车辆和行人纷纷地往建筑里赶,罗邱淇对应地提速了。
“狗接到了?”他问柯英纵。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接到了接到了,幸亏我动作快,赶在下雨前回来了,现在狗在我房间里呢。来来来,我给你听一下它的叫声……”
柯英纵那边环境很安静,他听见边境牧羊犬伸出舌头的喘气声,柯英纵拍狗背的声音,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绿灯。
“你轻一点拍,”罗邱淇说,“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行,没问题,”柯英纵牵起狗绳,将它绑到餐桌边,顺便喝了半杯水,想起什么,赶在罗邱淇挂电话前问道,“你今天有没有碰到,呃,什么熟人?”
红灯转为绿灯,雨滴折射出刺眼的虹光,罗邱淇调低冷气,车子里皮革和女士香水的气味渐渐变得明显,转完弯他才回答柯英纵的问题:“你指许澜?我刚送她回家。”
“不是许澜,”柯英纵却说,过了两秒,自我否定一般,说,“算了没什么,你先回来吧。”
电话被挂断之后,罗邱淇又经过了五个路口,这时候的雨势已经相当大了,雷声像是要震碎翻涌的黑云,而后白光乍现,一瞬间点亮一团糟的城市。
闪电第二次亮起,罗邱淇注意到左前方可以掉头的一个岔路口,有一只手伸出来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罗邱淇减慢车速,在临时停车带上停下,那只手不多时便敲响了厚实的车窗。
“你要去边啊,我送你过去。”罗邱淇降下车窗,问车外被吹得瑟瑟发抖的女孩。
女孩的雨伞被风掀烂了,伞骨朝外张开,在逆风中艰难地站直双腿,湿透的衣服和头发紧贴着皮肤,像是没想到真的会有车为她而停,露出一个惊讶但是很僵硬的笑容。
她报了处所,不算远,罗邱淇说她要是信得过的话就上他的车,女孩将头点得飞快,拉开车门后却犹豫了,小心翼翼的问:“仲有一個人,可唔可以顺便车埋佢?”
女孩顿了一下,往身后的方向看了两眼,补充道:“佢话佢要去医院,同我喺顺路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站台边的路灯坏了,忽明忽暗的,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站着的人影,罗邱淇对女孩轻松地笑了笑,说:“你叫佢一齊上車。”
女孩抱紧胳膊,重新投入雨幕里,带出来一个同样狼狈不堪的人,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你部车睇落去好似好贵,我地成身都喺水……”
在外头看不清车身,坐进来后,黄色的照明灯下,汽车内部的真皮泛着着温和但不温暖的光芒,女孩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罗邱淇说“唔緊要”,冷气改成暖气,抽了很多的纸让他们擦擦身体。
罗邱淇侧过身,转向另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乘客:“你要擦擦吗?——你怎么会在外面?”
雨水顺着阮氏竹的脸颊和小腿渗进脚垫里,他接过抽纸,指尖碰到罗邱淇的手心,留下两枚小小、形状不规则的水渍。
“体检啊,你不知道吗?”阮氏竹想装出若无其事的腔调,在身体颤抖的牵连下,语气变得充满怨气和指责,“本来柯英纵说带我去体检……但是他今天有事,叫了别人,我抽完血,那个人就走了。我在这里,看不懂字,不认识路,体检报告单还没拿……”
罗邱淇没有说话,听见阮氏竹向他抱怨:“阿淇,我的胳膊好像发炎了。”
女孩夹在两人中间,弱弱地开口问道:“你哋识??”
汽车在下一秒启动了。
雨还是很大,女孩开门下车,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热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阮氏竹冷到不停打哆嗦,挪到罗邱淇身后,拿干了的手碰罗邱淇的肩。
“我好冷,温度可以再调高一点吗?”
罗邱淇照做了,借居民楼的光,看清了阮氏竹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脸色很白,眼睛里像是蒙着一层雾气,外套脱下来搭在膝盖上,手臂的青筋一路蔓延到手背,分成无数个岔路口,在苍白的皮肤下无声地运输血液。
罗邱淇脱掉西服,“把湿衣服脱了,手臂擦一下,穿我的衣服。”
“不好吧,”阮氏竹晃了晃身体,想起刚才那个女孩说的,模仿道,“你部车睇落去好似好贵。”
“没你做一次全身体检贵。”罗邱淇说。
阮氏竹不信,但抵不过冷,接过来放在一边,动作十分僵硬地脱掉上衣,裹上残留有罗邱淇体温的西服外套,过程中不太明显地瞟了眼车内后视镜,在心里腹诽罗邱淇真是个正人君子,视线斜都不带斜一下的。
罗邱淇拿走换下来的短袖,放在热气出风口前烘,等到雨势稍微小了一些,往医院的方向开。
医院配有地下停车场,停好车阮氏竹的短袖也烘得差不多了,阮氏竹磨蹭了半晌,因为抽血的那条手臂肿痛难耐,完全举不起来,罗邱淇只好下车坐到他身边帮他套上。
罗邱淇握住阮氏竹的手,半抱着将人拉了出来:“下回去食堂多吃点。”
恶劣天气的缘故,医院里人很少,罗邱淇在急诊室做了登记,一名护士端来消毒用具,用棉球蘸上碘伏在针孔边缘轻轻地擦拭,最后涂了点软膏,告诉阮氏竹二十四小时内不要碰水。
不知道为什么,阮氏竹的头昏昏沉沉,什么都听不清,护士的手掌盖在他的额头上,他觉得暖和,不自觉地蹭了两下,却被罗邱淇蛮不讲理地按住了肩。
“你发热了。”罗邱淇的声音漂浮在他的上空,“想吃药还是输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氏竹动了动嘴唇,罗邱淇附身靠近他,闻到阮氏竹身上碘伏和雨水混合出来的不干爽的气味,也听到了阮氏竹说的内容。
他说“罗邱淇,我好冷”。然后抱住罗邱淇的腰,脸颊紧紧地贴着罗邱淇的胸口。
“冷抱着我有什么用。”
罗邱淇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传导进了阮氏竹的身体里,阮氏竹也许是真的很冷,也很累,背部在罗邱淇的手掌下控制不住地发抖,罗邱淇便不和他争论了,随他怎么缠着自己。
“输液吧,雨停了我们就回去。”
第15章影厅
第一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和阮氏竹共同度过的雨季,在同居后的第二个月,一场大得像下刀子的暴雨中,罗邱淇记得自己说过类似的句子。
他以为阮氏竹不会记得,可能那些回忆对阮氏竹来说都不重要,起的作用和一个跳板无异。但事实上阮氏竹即便深陷令他浑浑噩噩的高热中,也能够清晰地想起那天晚上至清晨发生的所有事情。
彼时他们的关系发展和缓,虽然什么都没有说过,也什么都没有做过,但是阮氏竹已经默认了每天跟在罗邱淇身后,陪他逛东逛西,除了睡觉不在一张床上,几乎和他维持三米以内的距离。
仿佛只要以此监视罗邱淇的心情,就能预知自己的未来。
暴风雨是在傍晚降临的,那个时候好像还不流行给大大小小的台风取名,而且当地不靠海,天气预报极其落后,阮氏竹和罗邱淇在餐馆待到晚上八点,已经快到了宵禁时间,雨势仍不见减弱。
宵禁是因为警方通报,一名犯下重案的嫌疑人疑似逃窜至此地,但由于外貌不详,仅凭一张素描像张贴在四处的墙上,当地暂时决定先实行宵禁政策,对无论是否持有居住证的进出边境的人进行严查,短时间内闹得人心惶惶。
餐馆没有义务一直为他们亮灯,八点出头他们撑一把伞找到了一家可以过夜的影厅,阮氏竹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薄薄地贴在身上,在昏暗的黄色室内灯下,上半身压着柜子挑碟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的脊背很漂亮,湿成一绺一绺的头发在后颈自然地垂落,雨水滴在柜面上,他看不懂满墙的花花绿绿的碟片的区别,恰好罗邱淇跟老板娘去后屋借毛巾了,无法给他出谋划策。
“要这个,”阮氏竹摒弃自己的喜好,经过一番精心挑选,指了一张,“包夜。”
“这个?”老板顺着阮氏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里尽是狐疑与揣测,“确定吗?”
他抽了出来,放在柜面上,阮氏竹扫了一眼,上面都是他看不懂的文字,封面图像模模糊糊的,和灯光一个颜色。
罗邱淇买到干净的毛巾,出来便看见阮氏竹将钱一把拍在柜子上,底气十足地说“就要这个”,然后拽住他的袖子上楼进了包厢。
影厅的包厢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陈年霉味,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一排沙发,沙发对面是影碟机。阮氏竹蹲着捣鼓半天,成功将碟片推了进去,每个能按动的按键都按一遍,然后坐回罗邱淇身边忿忿不平。
“他瞧不起人,”阮氏竹擦头十分用力,水滴甩在罗邱淇的脸上,“就因为你不在。”
阮氏竹把过错全部推给影厅老板,但绝对不会承认如果没有罗邱淇,自己的确拿不出包夜的钱,于是半恭维性地靠近罗邱淇,帮他拧开在餐馆买的汽水,说:“还好有你在。”
影片已经开始放映,画面的色调贴近现实,没有字幕,没有多余的配乐,剧情应该还在过渡。
包厢的灯默认是关闭的,门窗也是,罗邱淇担心阮氏竹穿太久湿衣服会感冒,问他:“要不要把衣服脱了,身上擦一擦?”
“不用吧,”阮氏竹有些抗拒地说,“我可以靠体温烘干。”
罗邱淇没有强求,勉强将注意力集中在影片上,又问阮氏竹:“你拿的什么类型的碟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道,那个人推荐的。”阮氏竹的声音小了下去,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着罗邱淇的胳膊,“老板,你给我靠一会儿,我好困。”
罗邱淇很大方地给他靠了:“睡吧,天亮了我们就回去。”
“三十九度一。”
护士收好温度计,将输液瓶挂在架子上,俯身给阮氏竹的手背消毒。
阮氏竹的青筋不绑压脉带也很明显,因为能预知到接下来针推进皮肤里的刺痛,他觉得还是看着护士的动作比较好,而后眼睛忽然被罗邱淇哄小孩一样地捂住了。
护士笑出了声,手上推针的动作没停,阮氏竹只好配合着做出害怕打针的反应,另一只手去拽罗邱淇的衣袖。
感觉到医用胶带将输液管固定在了手背上,罗邱淇还是捂着他的眼睛,阮氏竹尽力控制住自己上扬的语调,问:“好了吗?”
“还没好,在回血。”罗邱淇说。
阮氏竹又等了几秒,罗邱淇终于松了手:“现在好了。”
整个输液室只有他们两个人,阮氏竹顺着输液管往上看,注意到右上角有一个屏幕很小的电视机。电视机开着,不知道在放什么都市剧,声音很小,阮氏竹看了片刻,一点也看不懂,冰凉的液体攀爬在手臂的血管里,那种烦躁不安的情绪像是渐渐地被冰封住,虽然依旧很冷,不过不再是难以忍受的冷。
他用小拇指触碰罗邱淇的手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罗邱淇看体检单的表情相较而言比那些程式化的数值柔和很多,他觉到了阮氏竹的小动作,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在口袋里开始规律地震动起来,来电人显示是许澜。
“我去接个电话。”然后便离开了输液室。
其实护士调的输液速度并不慢,然而罗邱淇一走,阮氏竹就觉得时间长得一眼望不到头,趁没有人悄悄地调快了速度,打算等罗邱淇快回来的时候再调慢,结果罗邱淇打电话前后总共花了三分钟不到,回输液室还给他带了杯热水。
阮氏竹立刻心虚地缩回了手,左手接过一次性水杯,一口气喝光。
“你很忙吗?”他自认为很贴心地提出建议,“忙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别乱动。”罗邱淇抬手将输液的速度重新调慢,又看了一眼阮氏竹,说,“不忙,别想那么多。”
“我要是不想那么多,那你可以……”话没说完,罗邱淇的手机又震动了。
这回是柯英纵打来的电话,罗邱淇当着阮氏竹的面接通,接听键一按下去,柯英纵的大嗓门就炸了出来:“你怎么还没回来?我要管不住这狗了,他在我房里到处撒尿,欸欸欸!……”
阮氏竹听得一清二楚,还得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百无聊赖地捏扁纸杯,直到右手被罗邱淇的手掌覆盖住。
“你去207看看,还有谁没回来。”罗邱淇对柯英纵说。
“207?207不是那谁住的吗?……”柯英纵忽然安静了,声音小了许多,“不是吧……”
“我陪他在医院输液,什么时候狗在你头上撒尿了再给我打电话。”挂断电话,罗邱淇侧过脸问阮氏竹,“可以什么?”
“没什么。”阮氏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输液输到第二瓶,困意几乎席卷了阮氏竹的意识,他靠着椅背打盹,但始终被硌得睡不着,偏头想看看罗邱淇在干什么,发现罗邱淇在玩手机自带的贪吃蛇的小游戏。
罗邱淇操控的蛇毫无耐心可言,以各种方式壮烈牺牲,退出去玩俄罗斯方块也是一样,每次阮氏竹在心里为他计算出最优解,他都能以相反的、最差的方式结束游戏。
十几局下来,罗邱淇一局没胜,按灭手机,移开手掌搭在阮氏竹的手腕上,随意地问道:“睡不着?”
阮氏竹很诚实地说:“有点。”
过了几分钟,阮氏竹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会睡不着,却听见罗邱淇说:“是我把柯英纵临时叫走的,我不知道你今天体检。”
“噢。”阮氏竹干巴巴地说,“你是老板。”
罗邱淇不近人情地补充:“所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得负全责。”
阮氏竹所有抱怨、卖惨的话临脱口又被堵了回去,诸如“不喜欢香港、“香港的天气好可怕”、“完全看不懂路、听不懂话”之类的,罗邱淇应该也不会附和他、安慰他,那不如不说。
他打了个呵欠,头歪到另一边准备再酝酿酝酿,专心筹备睡觉,没想到罗邱淇会问他一个非常刁钻的问题。
“夜校在哪上的?”
正好头歪向那边硌得难受,阮氏竹挪了挪,闭眼含混地回答:“胡志明市。”
“为什么跑去胡志明市?”罗邱淇不依不饶地问,“就为了躲我?”
阮氏竹选择逃避:“不是……我要睡了,头好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睡觉就靠在我身上睡。”
靠着罗邱淇的肩,睡意却慢慢地退散了,但无论阮氏竹如何逃避,都逃不开罗邱淇带给他的影响。
他在福利院几乎没有学习过为大众认可的知识,道德标准和价值观全部来自于旁人的耳濡目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阮氏竹就像深埋在土里的一颗竹笋。
贫瘠、缺乏营养的沙土,嵌满坚硬磐石的土面。阮氏竹既坚硬又柔软,终于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只是走了很多偏道,成为每一个人心中的反面案例。
罗邱淇回到香港以后没多久,阮氏竹便搬家了,搬到越南的一个另一座城市,在那里没人认识他,他可以改头换面重新生活,不必忍受流言蜚语的侵扰。
一年过后,因为这样那样的烦心事,他不得不再次搬家,为了融入现代化一点的城市,特地搬去了胡志明市。
在胡志明市住了半年,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耽溺现状,报了一所夜校学习,后来将就着留在夜校教华侨和华裔学习越语。
进了夜校,<ahref="https:///tuijian/xitong/"target="_bnk">系统且正规地学习知识之后,他才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明白了自己装被骗、装睡着,留罗邱淇一个人清醒着看完一整部黄色影片的行为是不对的,醒来以后装出很单纯的样子,逼问罗邱淇影片讲了什么内容更不道德。
拔掉了输液管之后,罗邱淇陪阮氏竹多坐了一个多小时,返程阮氏竹坐在副驾,柔和的暖风和清晨的阳光共同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网,将阮氏竹从过往阴霾的回忆里兜了出来。
回宿舍倒头睡了一整天,第二天阮氏竹顺理成章地没去工作,隔了一天拿着病历卡去销假,被告知柯英纵帮他一连请了两天的假,但由于下午是俱乐部全体员工都会参加的大会,关乎接下来的工作内容调整,他最好还是不要缺席。
第16章泡沫
一部长达四十五分钟的黄色影片,由于阮氏竹误选了全碟播放,不间断地播放了一整夜,直到阮氏竹快醒的时候罗邱淇才找到机会冲过去关掉影碟机,顺便活动一下被阮氏竹压麻了的手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氏竹刚睡醒容易发呆,雨过天晴的阳光照进房间里,让昨晚黑暗中沉坠的许多东西变得飘飘然。发完了呆,阮氏竹摇摇晃晃地站下地,背对着窗户打呵欠,一副睡餍足了的样子。
其实罗邱淇怀疑过阮氏竹是否真的睡了个好觉,他回顾过去的八个多小时,阮氏竹似乎极力避免自己睡倒下去,双臂抱膝,头也只是虚虚地靠着他的肩。
归还碟片,走出影厅,阮氏竹终于完全清醒了,回去的路上恶趣味发作,用胳膊撞形容憔悴、眼底发青的罗邱淇:“碟片讲了什么啊,可以给我讲一讲吗,我昨晚实在是太困了。”
罗邱淇一闭上眼脑海就会自动浮现出影片的每一句台词、每一种姿势,中途有一个多小时费力地睡着了,结果梦里他开始重复影片中的内容,只不过对象变成了一无所知的阮氏竹——惊醒后罗邱淇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好像这样就可以甩走他对阮氏竹所有的非分之想。
但是此刻走在回家至少罗邱淇是这么认为的的路上,那些非分之想又紧紧地追了上来,抱住罗邱淇的小腿、窜进他的心里,回到它们本该待的地方,然后称霸罗邱淇的大脑,耀武扬威地将罗邱淇的心鼓动得很快。
“怎么啦,”阮氏竹见罗邱淇久久不应声,觉得很无趣,故意刁难道,“你没看完吗?那我们以后什么时候有空,再去看一遍,我还记得那个封面长……”
“不好看。”罗邱淇脱口而出,“下次别去这种地方了。”
阮氏竹的嘴巴张了一下,可能是想说“噢”,音没能发的出来,而后沉默了很长一段路,肩颈和手臂的细小绒毛浸着亮光。罗邱淇有时冲动地想要抱住他,因为觉得阮氏竹很可怜,但大多数时候并不承认对阮氏竹的这种微妙的感觉是同情。
回去以后罗邱淇让阮氏竹先进盥洗室冲澡,他去马厩给bamboo和bamboo的妈妈喂食。一个月过去,bamboo在罗邱淇教科书式的调教下总算有了点进步,能够自主识别障碍物并勇敢地跨过去,唯一令罗邱淇不满意的是,bamboo还是喜欢咬阮氏竹的衣服,半撒娇式地绕着阮氏竹转圈圈。
罗邱淇冲完澡便要上床补觉,还好这回梦里没有奇怪的内容,他一觉醒来,刚好是午后,过了阳光最热烈的那一阵子。
他打开门,打算跟阮氏竹好好说清楚,却看见堂屋的长凳上坐着一个很面生的年轻女孩儿。
女孩身穿宽松的红色奥黛,面朝屋外阮氏竹牵bamboo散步的地方,听到声音转过头,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两遍罗邱淇,没有开口打招呼的意图,继续遥望阮氏竹。
罗邱淇倒了杯凉水,决定先开口打破这份尴尬:“你是哪位?”
女孩没有理他,罗邱淇从柜子里找出一次性的纸杯,倒满水递到她的面前,女孩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出自己的名字:“黎氏彩。”然而懒得问罗邱淇叫什么名字。
一刻钟后阮氏竹将bamboo牵回马房,跨过门槛走进堂屋,像是没有料到黎氏彩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拎起水壶一边倒水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原以为阮氏竹的社交圈小到只能容纳他一个人,心里倏然焦灼起来,食指轻敲着桌子,对阮氏竹说:“帮我也倒一杯。”
阮氏竹将罗邱淇的杯子倒满水,黎氏彩轻瞥了一眼罗邱淇,恰好和罗邱淇的视线擦过,于是站起来挡在两人中间,用不流畅的中文说:“没事不能来看看你吗?”
“能。”阮氏竹简短地说。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这么久不来找你。”黎氏彩靠近阮氏竹,声音拖得很长,撒娇一般地解释,“我是真的很忙嘛,东家天天给我派活,我也不想的,就是为了多赚一点钱嘛……你看我刚知道消息就赶过来了虽然迟了很久……我好关心你的,你不要生气嘛。”
阮氏竹被她拦腰抱着,想喝水都没办法,叫她松手,黎氏彩却说“你说你不生我的气我就松手”,阮氏竹只好重复道:“我不生你的气。”
“嘿嘿,”黎氏彩满意了,松开阮氏竹,环顾四周,追问道,“你在这里怎么样啊,要我说就不要再在马场耗下去了,有什么意思,陪我去东家那里干活多好,我还能照应照应你。”
头顶的风扇“嘎达”一声忽然开始转动扇叶,空纸杯到处乱飞,阮氏竹当然没有彻底谅解黎氏彩一个月对他不闻不问的行为,看向罗邱淇的眼神中牵扯进了许多烦躁:“你干嘛?”
罗邱淇没有回答,又关掉了风扇。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过了少时,阮氏竹说,“我在这里挺好的。”
黎氏彩想留下吃完饭,她从东家的农场带来了不少水果和蔬菜,掌勺也是她,阮氏竹在一旁打下手,罗邱淇先是在厨房坐了一会儿,剥了几头蒜,而后去马房牵bamboo出来跑了两圈,最后回到厨房,准备继续剥很难剥的蒜,但是厨房里两人的谈话声将他拦在了外面。
“这剥的叫什么蒜,”黎氏彩晃晃碗里表面坑坑洼洼的零星几颗蒜瓣,“你别告诉我平时做饭都是你一个人,他根本不帮忙。”
罗邱淇不会做饭,阮氏竹在福利院长这么大,也对做饭一窍不通,所以他们向来都是在外面的集市或者餐馆解决一日三餐,省时省力,就是不省罗邱淇的钱。
不过有几日天气不好,谁都懒得出门,阮氏竹接连下了好多顿的清水面条,应该说得上“平时做饭都是他一个人”,阮氏竹就默认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人看起来不行。”罗邱淇听见黎氏彩这么批评自己,“什么事情都让你做,白天还睡大觉,简直懒得像头猪……除非他给你很多很多钱,只有钱才能摆平一切。”
阮氏竹没有说话,因为罗邱淇确实没给他发过工资,而那块表他没卖,一直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不算实打实的钱。
黎氏彩立刻惊叫起来:“真的假的,不会被我说中了吧?那你为什么非要留在马场,难不成是你放不下那两匹马?那畜牲有什么可挂念的呀!”
阮氏竹怕黎氏彩越猜越歪,及时打断了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人很好的。”
黎氏彩不信:“你说说,哪里好?”
罗邱淇第一次为别人对自己的评价生出紧张的情绪,然而厨房里安静了很久,锅里的沸水一刻不停地冒着泡,罗邱淇恍惚中觉得他就像那些泡泡,希望攒得越久,泡泡破裂的声响越大。
“你看你自己都说不出来。那我换个方式问,他是哪里人啊,看着不像咱们这里的。”
“不知道。”阮氏竹说,“我没有问过,总之不是越南人。”
“年纪呢?”
“好像是19……我看过他的证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怎么能肯定他的证件是真的呢?”
“……”
“那你看到过那张通缉令吧?”
阮氏竹说“看到过”,黎氏彩接着做荒谬的推测:“照你讲的,说不定就是他呢,来咱们这儿的时间什么的都能吻合……”
“你不要瞎说了。”阮氏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怒气,“怎么可能。”
黎氏彩静了静,好像难以理解阮氏竹因为外人和她生气,两人背对着切菜。阮氏竹揭开锅倒入食材,再盖上锅盖,食物的香气很快便飘了出来。
罗邱淇进卧室找出他的护照,重新站在厨房的门口,听见阮氏竹在为他开脱:“证件不可能是假的,我和他去办过临时居住证……而且他对我真的很好,我在想,万一有一天他离开越南了,我该怎么办呢。”
“为什么要这么想,你还有我啊……”
“不一样,”阮氏竹说,“不一样。”
夏季的天总是黑得很迟,但阮氏竹不放心黎氏彩一个人走夜路,吃完晚饭便早早地就让她回去了,站在水池边洗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用剩下的蒜还有很多,罗邱淇全部都剥了,挑出自认为剥的最好的、表面最光滑的蒜瓣放在最上面,在心里筹划该如何装作不经意、不在乎的样子告诉阮氏竹,不是不允许阮氏竹再去影厅,前提得是由他来挑碟片。
但是分了会儿神,说出口的就变成了:“她是你女朋友?”
“不是啊,”阮氏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抬头看了一眼罗邱淇,说,“她是我妹妹,不过没有血缘关系。”
罗邱淇一手的蒜味,伸过去蹭了点阮氏竹手上的泡沫,用水冲干净了:“那叫什么妹妹?”
“她父母收养过我。”
第17章咖啡豆
黎氏彩的父母收养阮氏竹大概是阮氏竹度过十岁生日以后的事。
黎父是当地一位正直勇敢的警察,黎母则是温柔可亲的家庭主妇,两人共育有黎氏彩一名独女,家里不是特别富裕,至少阮氏竹得到他们的收养,同时也得到了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幸福安稳的一段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黎父于一年后遭到仇人暗杀,其他关系亲密的亲戚未能幸免于难,黎母和黎氏彩、阮氏竹当时远在外地,侥幸逃过一劫,但黎母即使在警方的保护和追加的荣誉下也无法走出阴影,于一个月后抑郁自杀,两个孩子只能被收容进福利院。
说黎氏彩是自己的妹妹,阮氏竹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很大程度上他认定是自己害了黎氏彩,黎氏彩本该有的顺风顺水的人生因为他毁于一旦。黎氏彩没有怪罪他,把他当成最后可以依靠的亲人,已经是阮氏竹求之不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是黎氏彩对罗邱淇的恶意和警惕性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阮氏竹不是不能迅速地说出罗邱淇的优点,比如罗邱淇有钱,罗邱淇不计较花多少钱、花钱的原因、花钱的目的,罗邱淇愿意把钱包交给他保管……当然除了这些很重要的方面,还有很多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总之可以统统归结为一句话——罗邱淇对他很好。
能够好多久,阮氏竹不知道,他的需求很简单,在罗邱淇体验完人生甩手走人之前,尽可能多地攒够最自己有利的条件。
一周后黎氏彩再次来到马场,顺道给阮氏竹带了一大盒咖啡豆,说是少东家的朋友出远门带回来的,叫什么阿拉卡比咖啡,咖啡壶没有,要他们自己去买。
咖啡豆闻起来很香,阮氏竹兴致缺缺地晃了晃,记得罗邱淇喜欢就推到了罗邱淇面前,黎氏彩这次看见了倒没说什么。
吃完晚饭黎氏彩才引入正题。
“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她靠在阮氏竹身上,用惯常最爱用的撒娇语气对阮氏竹说,“就一点小忙。”
天气太热,阮氏竹不习惯有人贴他很近,找了个借口挪到罗邱淇那边,看他用晚饭前刚买的咖啡壶煮咖啡,问道:“什么忙?”
“太太要拜佛,拜佛要新鲜的莲花,她叫我撑船去湖里摘,我白天忙都忙死啦,少东家就知道使唤我一个人,晚上很晚才能去休息,实在挤不出时间……你帮帮我呗,荡口的船随你用,我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咖啡液出来得很快,苦涩的气味漂浮在夏夜潮湿的空气里,阮氏竹搞不清楚黎氏彩这一套是和谁学的,什么都不说,先送礼物,礼物被使用了才说明真正的意图,明明就算她不送礼物阮氏竹也会答应她的所有请求。
罗邱淇也是的,昨晚莫名其妙地问完一通话,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主动理他,bamboo跳了一天的障碍物,回马房一会儿就喝光了一天的饮水量,累到睫毛也不动弹。
哪有人这样的。
阮氏竹胡乱地点头,说:“好啊。”然后抬起手碰罗邱淇的手臂,问可不可以给他尝一口。
罗邱淇也说“好啊”,语气总感觉实在模仿阮氏竹的,怕阮氏竹吃不了苦,掺了很多的牛奶。
“还是苦,”阮氏竹捏着鼻子喝药一样灌了一大半,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问罗邱淇,“有没有炼乳?”
“给你加几块方糖。”方糖是和咖啡壶一块买的,罗邱淇用细汤匙盛了两块放进阮氏竹的杯子里,自我反省道,“咖啡壶的温度烧高了。”
阮氏竹勉强喝完了,又去接了两杯凉水才把那股子又苦又酸的后劲压下去,回到堂屋发现黎氏彩人不在了,应该是回东家去了。
刚喝完没什么特别的除味觉以外的感受,到了半夜阮氏竹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盯着白墙,在无尽的清醒中怨恨自己为什么非得没事找事,喝那杯加糖加奶还是非常难喝的咖啡。
熬到凌晨总算搭着了梦境,没想到天一亮罗邱淇就醒了,走在堂屋里的脚步声,以及摆钟滴滴答答每整点一次的报时声,阮氏竹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拉开门怨气十足地盯着罗邱淇看。
罗邱淇被他吓了一跳,注意到阮氏竹发青的眼底,随即明白了什么:“你没睡着?”
“没有。”阮氏竹幽怨地开口。
罗邱淇似笑非笑的样子彻底激怒了阮氏竹,他走到罗邱淇身边,用力地推搡罗邱淇:“不许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惜一夜未眠,阮氏竹头发乱糟糟地打着卷,力气用不到位,声音也是闷闷的,对罗邱淇构不成任何威胁。
天色熹微,罗邱淇保证自己不会再发出丁点的声音后,阮氏竹躺上床仍旧睡不着,干脆起来坐在堂屋看完了整场远山边的日出,闲着更是无事可做,因为罗邱淇上了发条似的,把所有的活都干完了。
罗邱淇煮了跟白米饭差不多厚的粥,阮氏竹唯一庆幸锅没炸,厨房还好好的,听罗邱淇在他身边说:“你那个什么,妹妹,不是要你帮她摘莲花?”
阮氏竹脸埋在碗里,他怀疑白粥里加了糖,不然怎么吃着齁甜。
“你想什么时候去?”罗邱淇说,又补充道,“我陪你。”
阮氏竹倒是没想过罗邱淇肯帮他,抬起头看向罗邱淇的眼睛,临近爆发边缘的情绪瞬间和缓了许多,规规矩矩地放下碗,问:“现在可以吗?”
罗邱淇说:“当然可以。”
当地最不缺的就是池塘和莲花,阮氏竹特地挑了片望不到边际的大湖,和罗邱淇乘上荡口的小船,船桨随便地划两下,拨开碍事的荷叶,连人带船隐入荷塘深处不见了。
阮氏竹撑船的经验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妈妈还没有被卖走的的时候是他妈妈撑船,阮氏竹在船尾摘荷叶和莲花,荷叶晒干剪碎可以泡茶喝,莲花是用来卖的。后来进入福利院,阮氏竹带头翻墙,拉黎氏彩出去摘莲蓬,有时黎氏彩担心被院长抓到关小黑屋,就是阮氏竹一个人在外游荡。
摘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太阳升到天幕高处,罗邱淇摘下来的莲花已经在船尾堆成了一座红色的小山丘,白色轻盈的藕丝絮絮缕缕地飘着,阮氏竹坐到罗邱淇的身边,剥了一颗莲蓬的莲子放进罗邱淇的手心里,就当是补偿罗邱手指被荷叶杆刺磨红了的补偿。
阮氏竹自己也吃了两颗,放进嘴巴里嚼着嚼着困劲就涌上来了,罗邱淇调整好坐姿,问阮氏竹:“你要不要枕着我的腿睡?”
清晨的薄雾浅浅地遮着太阳,阳光经过层层阻碍,透过遮天蔽日的荷叶落在身上时已经不那么灼人,风吹在身上很舒服,阮氏竹出门前穿了长袖长裤,还涂了很多防蚊的青草膏,论起来这样的环境的确适合补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推辞道“不太好吧”,手腕却被罗邱淇不由分说地捉住了,小船晃来晃去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翻进水里,他只好顺势放松自己的身体,头虚虚地枕在罗邱淇的大腿上。
罗邱淇的大腿肌肉很硬,阮氏竹怎么躺怎么觉得怪,找借口说“太阳太刺眼了,回去再睡也不是不行”,罗邱淇于是掐了一支干净的荷叶,撑伞一样地替阮氏竹遮阳。
“那我睡了。”阮氏竹别无他法,只得顺从地闭上眼睛。
感觉越来越怪了。
先是感官上的,之后逐渐演化为心里的。
寒气自水底徐徐升起。初春,闭着眼,光靠感觉的话,应该是初春。
初春的湖没有一刻是安静的,令阮氏竹感到腻烦的蝌蚪搅出许多细碎的涟漪,涟漪在皮肤下面一层一层地荡开,阮氏竹伸手抓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抓到。
“睡不着?”罗邱淇低头问阮氏竹。
阮氏竹把眼睛又闭上了:“马上就要睡着了。”
“香港。”隔了一小段浮躁的时间,罗邱淇忽然说。
阮氏竹没听懂:“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出生在香港,”罗邱淇说得更详细了,“妈妈是香港人,爸爸来自上海。因为妈妈是她那一辈最小的,所以与我同辈的有一个已经结婚了的大姐,还有几个大几岁的哥哥。幼稚园、小学和中学在国际学校上的,大学正在念,目前是休学状态。”
阮氏竹依旧一头雾水:“你干嘛跟我说这个?”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家庭没什么可说的。”
罗邱淇笑了笑,即便是像这样怪异的角度,阮氏竹也不认为他在外表上有所欠缺,也立刻就明白罗邱淇偷听了他和黎氏彩的对话,脸噌得发烫,抢过罗邱淇手里的荷叶盖在脸上,大声喊道:“你不要说了,我真的要睡了。”
“你睡吧,我不说了。”罗邱淇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在群众聚焦下长大成人的前十九年,罗邱淇用全公开、半透明,和井然有序来形容。
他的母亲是爷爷的续弦所生,同时这也代表着一种割裂,无论罗邱淇做什么、说什么话,都会被拿去和他的姐姐和哥哥们比较,因此催熟剂无时无刻不笼罩着罗邱淇,直至被罗邱淇毫无保留地吸收。
但其实他的母亲也帮他吸收了大半,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堪称家族一大耻辱,洗去这个污点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自己就不是纯白无暇的。
罗邱淇从报纸和家族里其他人的暗暗嘲讽得知,自己的母亲从小在家中便格格不入,很不受管教,功课也差,结婚时闹了个天翻地覆,终于得偿所愿,为人妻为人母了才收敛了很多,像是彻头彻尾地换了个人。
不知是遗传还是巧合,罗邱淇和他的母亲如出一辙,脾气差、气性急躁、在学校好好坐在位置上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堂课,自控力薄弱,完全生活在规则以外。
即使事实恰如舆论所说,罗邱淇的母亲不被看好,父亲窝囊无用,罗邱淇也是始终相信他们三人的小家庭是美满温馨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就在罗邱淇休学,决定离家出走的当天早晨,他们离婚了,原因是罗邱淇的父亲背叛了他们。
阮氏竹睡得有些沉,搭在小腹上的手掉了下去,掉在身边莲花的花苞上,又被罗邱淇牵住,扣住手指。
阮氏竹的手指有着和体型相符的细和瘦,青筋的脉络交错纵横,经年的疤痕密集地聚在指腹处,形状类似椭圆,颜色很深,罗邱淇猜了很久都猜不出来,隐隐地觉得应该是灼烧留下来的痕迹。
一片莲花的花瓣落在阮氏竹的身上,罗邱淇捡了捏在手里,忽然发现阮氏竹的脖子上残留一抹绿色的、干巴的青草膏,隔着花瓣替他擦掉了。
也碰了碰阮氏竹的脸颊,花瓣轻扫过阮氏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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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竹说认识一个月就接吻,就是出自这里,很擅长装睡的一个小男孩就是说
第18章zuzu
阮氏竹前后总共睡了半个多小时,按原路返回岸上,都临近岸边了,只差船篙撑一下,不远处荷叶遮挡住的地方忽然传来罗邱淇听不懂的怒叱声。
怒叱声越靠越近,阮氏竹随即乱了方寸,边推罗邱淇的后背边催促他:“你先把花抱上去。”
一捆花差不多二十多支,罗邱淇抱着不算吃力地跳上岸,另一只手伸向阮氏竹,想拉他一把,船却越飘越远,阮氏竹一脚踏空,摔进湖水里,好不容易被罗邱淇连拉带拽地抱上岸,那群渔民已经冲到眼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浑身湿透了,倒霉倒得彻底,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喷嚏,还要在喷嚏的间隙中跟那群渔民扯皮,向他们证明他们不是在偷鱼,闹了好久才得以灰溜溜地被放回去。
摘下来的莲花禁不住存放,阮氏竹匆匆冲了个澡,在太阳下晒到头发半干,等到不再有畏寒怕冷的感觉,就挑了两朵好看的自己留下,剩余的装进篮子里,准备去给黎氏彩送过去。
走到镇上,黎氏彩帮佣的那户人家的一名男佣告诉阮氏竹,太太和黎氏彩一行人刚出发去庙里,现在他追上去还来得及。阮氏竹又跑了一身汗,跑到寺庙门口,看见黎氏彩穿着白色的奥黛,站在门槛内朝他小幅度地招手,暗示他将花送进来。
对于进入寺庙这种神圣的地方,阮氏竹其实始终心存忌惮。因为从小到大每次踏足,回去后都会发高烧,就连福利院组织过的纪念伟人的活动也不例外,所有人都猜是阮氏竹不够干净、内心不够虔诚的缘故。
阮氏竹觉得黎氏彩应该是知道的,他今天真的是够倒霉了,实在不想做另外的冒风险的事情,打算托别人送进去,但东家太太取香时看见了他,误把他当成家里的一名下人,直接出声命令他进来送花。
阮氏竹只好抬脚跨过高至小腿的门槛,在庙里一直待到仪式结束,沾着满身的香火味浑浑噩噩地回到马场,躺上床倒头就睡。
不出所料,到了晚上,阮氏竹的体温开始升高,精神变得恍惚。
罗邱淇也许是担心打扰他补眠,屋子里静得可怕,阮氏竹扶着墙摸到门边,打开门,又摸黑找放在柜子上的水杯。
摆钟在眼前晃来晃去,嘎达嘎达的声响使阮氏竹催生出难以忍受的眩晕感,水杯没抓得稳,摔在地上,碎成无数颗星星,就像阮氏竹小时候在夜空中看到过的那样。
他出来时没穿鞋,脚无论落在哪处都有玻璃碎片,阮氏竹倚着橱柜缓了缓,嗓子似是烈火灼烧,嘴唇干得快要裂开,头昏脑胀,太久没吃东西,胃里苦水翻腾,想吐却吐不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但是他清楚罗邱淇不会这么早睡,玻璃杯刚掉在地上,罗邱淇的房门下面就透出了灯光。
紧接着门打开了,堂屋的灯亮了一秒又被关掉,阮氏竹没有力气讲话,不好提醒罗邱淇地上有玻璃渣,不过罗邱淇的手背搭在他的额头上时,身体像是泄气了,不自觉地哼了一声。
“发烧了。”罗邱淇诊断道,防止阮氏竹脱力倒下去,很紧地箍住了他的腰。
摆钟显示的时间距离宵禁解除还有七个多小时,罗邱淇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手足无措地抱了阮氏竹很久,直到阮氏竹忍不住向他抗议:“太热了,你不要总是贴着我。”
“那我抱你去床上。”罗邱淇说。
阮氏竹躺在罗邱淇的床上,任由罗邱淇的摆布,喝的凉水至少洒了一半,全部洒在自己的身上,从寺庙里带出来的香火的气味难闻且刺鼻,罗邱淇帮他脱了,换成有皂液香的新洗的衣服。
“你太瘦了。”罗邱淇不像责备地责备,撩起阮氏竹的上衣用湿毛巾给他擦身体,水渍遭到突起的肋骨的阻拦,横着流下来,滴在床上。
阮氏竹将脸埋进罗邱淇的肩窝里,手臂虚虚地绕住罗邱淇的腰,后来罗邱淇的一锅粥煮糊了,阮氏竹还是不想松开他。
因为仔细想想,今后应该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愿意像这样照顾他、在意他的人了。
会议于下午三点开始,阮氏竹到场时由前往后已经依次坐了不少人,他按照指示坐在该坐的位置,会场里吵闹声一片,阮氏竹为此感到坐立难安。
罗邱淇迟迟不露面,阮氏竹三番五次地仰头看钟,离三点还有一段时间,他曲起手肘托腮闭上眼,似乎在喧哗中听到了罗邱淇的名字,就又睁开了眼睛。
“我可没有那个特权,发烧了能有老板亲自开车送到医院,”说话人的声音很大,根本不在乎当事人是否在场似的,也像是故意说给阮氏竹听的,“更不可能有老板陪护一整夜,早上被老板亲自送到床上。”
阮氏竹坐在前面,确定那个声音就来自于身后一排,然后听见另一个声音劝道:“你小声点,谁知道他今天是跟我们坐在一起,下个月会不会坐到最前面去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个人不依不饶:“我就说,说实话,怎么啦?到底为什么发烧,你去问问他,你猜他有脸说实话吗?”
阮氏竹这个时候回头,说不定能和无数双眼睛对视上,他嫌没意思,就没有理睬,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恰好五分钟后,西装革履的罗邱淇出现了,和柯英纵一起步入会场里。
此刻两人的直线距离长达二十米,罗邱淇自然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令阮氏竹感到从未有过的陌生,与会在他发烧时抱紧他,给他煮粥、给他换衣服的罗邱淇完全不一样。
来香港前阮氏竹有考虑过,五年过去,二十四岁的罗邱淇会不会早就和十九岁的罗邱淇反目成仇了,也出于种种思量,下过永远也不要再见到罗邱淇的决心。
煞费苦心地短暂地、近距离接触之后,阮氏竹发现罗邱淇确实改变很多,可以领导上百名员工,而不再是bamboo一匹好吃懒做的马。
没有改变的同样很多,阮氏竹的侥幸心理是成功的。
阮氏竹决定好好听会。
据柯英纵讲解,本次会议与月底的一场夜间马球公开赛有关,他大致讲明了公开赛的准备流程以及工作分配,说自家老板也会参加此次马球公开赛,大家一定要拿出一百零一份的热情筹备比赛。
下面的掌声稀稀拉拉的,整场听完,阮氏竹的日常工作并不受任何影响,退场后他想去看台那边坐坐,就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会场。
在看台坐到落日隐没,柯英纵牵着一条中型犬出现在阮氏竹眼前。
“不好意思啊,我那天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临时有事,”柯英纵大剌剌地坐在阮氏竹身边,边牧连跑了好几圈,累坏了,趴在地上止不住地喘气,“阿淇告诉我你俩在医院的时候我都吓死了,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你身体好得怎么样了?”
“没事了。”阮氏竹慢吞吞地对柯英纵说,视线停留在边牧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就好,那就好,”柯英纵说,“那个人当天就被开除了,玩忽职守不是开玩笑的,阿淇最讨厌工作不认真的人。”
阮氏竹没有接话,看着柯英纵拿出随身携带的矿泉水瓶倒了一些水在手心里给边牧喝。
边牧的体型矫健,毛发顺滑发亮,背部和耳朵两侧是纯黑色的,喝水的样子很乖,柯英纵准许它喝水他才会喝水,十分聪明。
“我可以摸一摸吗?”
“行啊。”柯英纵爽快地答应了,命令边牧坐直。
大概是以前见过的都是凶恶不讲理的看门犬,遇见这种温顺听话的边牧,阮氏竹轻易地摸上了瘾,蹲下身抚摸狗背,问柯英纵:“它有名字吗?”
“有,叫zuzu,”柯英纵说,“不过不是阿淇取的,是它的驯养师取的,阿淇说他想试试用边牧来放马会有什么效果。”
“zuzu。”阮氏竹轻轻地揪着边牧的耳朵,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zuzu年纪尚小,而且是俱乐部的第一条狗,暂时养在罗邱淇房间里,晚上罗邱淇不在俱乐部,需要回家参加家庭聚餐,就托给柯英纵看管。
不巧的是,柯英纵非常不喜欢狗,闻到狗粮的味道就头大,本来正发愁这漫漫长夜要如何同一只狗度过,碰见阮氏竹就跟碰见了救星似的,问阮氏竹愿不愿意帮他喂zuzu吃饭,吃完饭再带zuzu出来散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氏竹本来想拒绝,柯英纵又说:“刚才不方便告诉你,是这样的,综合你这个月的表现,按理来说该评你为这个月的优秀管理员。但是呢你刚请过病假,这个病假还是……我,咳,算是我吧,我一手造成的,所以我想着上个月的工资给你多发点,优秀管理员就不评了——这钱可是从我工资里扣啊!”
阮氏竹便点头答应了。
几天后阮氏竹按时取到了工资,工资日撞上公休日,下午不用工作,阮氏竹悄无声息地离开俱乐部,搭巴士前往深水埗。
天气一如既往地阴沉,大块的乌云缝补出一片抑制生长的天空,钱装在背包里,背包放在腿上,阮氏竹牢牢地攥着背包的肩带,像是担心他稍不留神背包就会腾空飞走。
依旧是粉面店的楼上,阮氏竹敲响密密麻麻的房门中的一扇,敲半天旁边的另一扇门却打开了,一位上年纪的妇人探出头,用粤语问阮氏竹找谁。
“如果要找带小孩的那个女人,就往嗰边转,”老妇人往公用厕所那边努嘴,“前几日才搬咗过去,个仔跟住佢,受死咗煞前几天才搬过去的,小孩跟着她,遭死了罪。”
阮氏竹谢过她,穿过狭窄逼仄的走廊,来到公用厕所的污水蔓延到的一扇旧木门前,思虑再三,还是敲响了。
“邊個哪位!”
里面很快响起女人的应答声,塑料人字拖一路“啪嗒啪嗒”,阮氏竹往后退了退,门朝内打开,小玲抓着门把手,仰头睁大眼睛。
“是我,”阮氏竹弯腰挤出一个笑容,“妈妈在家?”
小玲默不作声地抓住阮氏竹的手将他拉近房间里,而后重新关上门。
五六平米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垃圾和衣物,馊掉的食物的气味勉强被廉价香水掩盖住了,黎氏彩盘腿坐在床上,对着镜子黏好一只眼的假睫毛,瞥了一眼阮氏竹:“钱扔下,人可以滚了。”
说完继续摆弄她的假睫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其实都是很可怜的宝宝,已经在尽力不让他们那么可怜了
第19章菠萝包
在决定来到香港的前半年,阮氏竹经常和就在香港的黎氏彩通电话。
黎氏彩在电话那头夸夸其谈,称赞香港便利的交通、先进的人文环境,说这里到处都充斥着金钱的气息以及赚钱谋生的机会,要阮氏竹和她一同在香港定居,不要死守在越南一潭死水般的生活。
阮氏竹短暂地心动过一阵子,只因为黎氏彩透过电话念给他的和罗邱淇有关的新闻,但是后来又拒绝了,觉得没有必要,他死守的从来不是一潭死水。
钱照样按时打给黎氏彩,小玲由她抚养,光靠她一个人上白班、赶夜班肯定是不够的,阮氏竹一个人在胡志明市,也不需要那么多钱。
最后又来了香港。两个月前黎氏彩和他哭诉,钱包在巴士上被人偷了,贷记卡被盗刷,莫名欠下了很多债,她偿还不上,又不想被遣返回国,换了份洗浴中心女招待的工作,正躲在群租房里。
阮氏竹表示他也没钱,还不起高额欠款,黎氏彩扯东扯西,眼见阮氏竹还不开窍,一着急就大喊了出来:“你把那块表卖了不就有钱了!再不行,跟你旧情人聚一聚,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回了!”
于是阮氏竹就来到了香港,不过没有立刻去找罗邱淇借钱,而是把偷偷藏了快五年的表送给了黎氏彩。
“我想看看孩子。”阮氏竹犹豫再三,提出了在他看来不算过分的要求。
“孩子不就在这,想看就看呗,”黎氏彩捂着嘴打哈欠,在床上堆着的衣物中挑挑拣拣,“没缺胳膊少腿,我亲女儿,我又不会害她。”
最近一次的轮班后黎氏彩一直上的是十二个小时的夜班,夜班赚的油水多,小玲看着已经没有那么吓人了,阮氏竹静了静,说:“我的意思是,我想带她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氏彩穿鞋的动作顿住了,眉毛抬得很高,但因为眼线和眼影加重了阴影感,显得眼睛很大,一动不动地盯着阮氏竹的时候,阮氏竹开始为他说过的话而退缩。
印象里的黎氏彩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第一次被黎氏彩的警察父亲询问是否愿意跟他回家、是否愿意多一个妹妹,当时都不是由衷地感到幸福。
等到见到黎氏彩,黎氏彩拉住他的手又被他抗拒地甩掉、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捧出他心爱的竹编小马时,阮氏竹终于展露出友善的样子,告诉黎氏彩他也会用竹条编小马驹。
时间过得很快。
“几个意思?”黎氏彩迅速地穿好鞋,把女儿拽回自己身边,平视阮氏竹,问,“住多久?”
过了一会儿,她拧眉补充道:“你不是去见罗邱淇了吗?罗邱淇叫你把孩子带过去的?”
“不是。”
阮氏竹本想问罗邱淇有什么必要上赶着掺和别人的事,结果黎氏彩松开小玲,往自己身上喷了一圈香水,很无所谓地说:“你要带就带走吧,她正好快到上学的年纪了,你顺便有空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幼稚园。”
“好。”阮氏竹答应了,目送黎氏彩拎包出门,忽然想到了什么,追问道,“我那块表,你卖给了哪家?”
黎氏彩闭口不谈:“不知道不知道,我出门了。别问了,烦死了。”
“嘭”一声摔上门,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咚咚咚咚”的声音愈来愈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黎氏彩走后,屋子里安静了许多。
阮氏竹握着小玲的手,蹲着拍她窄小的肩:“有没有想带走的衣服或者玩具,放进这个包里。”
小玲又瘦又小,加上天色黑透了,阮氏竹将她抱进怀里,用背包半遮掩着,就这么混过保安进了俱乐部。公休日的缘故,宿舍楼的灯很少有亮着的,阮氏竹一路畅通无阻,阖上宿舍门时,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卧室里有两张床,另一张虽然不睡人,床品却是齐全的,阮氏竹让小玲先去洗澡,教会她如何使用淋浴和座便器,然后打开了冷气,调到一个舒适的温度。
小玲平日很少出门,对陌生的环境有天生的恐惧与害怕,过了一遍水就出来了,裹着又大又厚的一块毛巾缩回阮氏竹身边,声音在颤抖:“daddy,有人发现怎么办?”
阮氏竹用吹风机给她吹头,热风伴随嘈杂的嗡嗡声吹过他的手背,孩子的头发少,他总怕烫到小玲,罗邱淇给他吹头的画面也急掠过脑海。
阮氏竹提前设想过,只要小玲不出门,平时不会有人进他的房间,食堂用餐也是不限量的,更何况罗邱淇亲口对他说过“下次去食堂多吃点”,他就算经常打包饭菜回宿舍吃,也没有人无聊到去怀疑。
顶多孩子天天闷在房间里不出门,会无聊。
拔掉吹风机的插头,电线一圈一圈地勒紧吹风机,余温残留在阮氏竹的手背上和手心里。他的安慰中掺杂许多命令的语句,毕竟还没有想好万一被罗邱淇发现,要怎么和他解释。
小玲从对陌生的恐惧中缓出来以后,话明显多了很多,在对她而言宽大柔软的床上跳来跳去,阮氏竹稍微吓吓她,她又躲在被子里不出来了,关灯后才把头冒出来。
“daddy,”小玲睡前最后对阮氏竹说,“肥皂有书本的香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天夜里阮氏竹睡得不太安稳,早上醒来小玲还在睡,他关掉冷气蹑手蹑脚地洗漱、出门,穿上工作服进了马房,恰好有工人站在高架上正在更换墙上的优秀员工照片。
他看了一眼便进去工作了,对bamboo都没有特别的偏爱,中午出来去食堂吃午饭,再次路过照片墙,发现最边上空着一张相框。等往宿舍送完饭回来,相框里赫然是他的一张白底证件照,下面配的也是他的名字。
证件照还是入职第一天拍的,阮氏竹穿着土里土气的夹克衫外套,头发参差不齐,蜷曲发黄的发尾挡在耳朵前面,眼神透露出意味不明的紧张。
优秀管理员的照片照例要挂满一个月,直到下一个月的优秀管理员被评选出来,才可以轮换。阮氏竹很少有被幸运垂怜的时刻,总觉得这次是有人故意这么安排的,好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推上风尖浪口。
但阮氏竹在心里想,要是他们议论的是真的就好了。
可惜议论声渐渐地小了下去,罗邱淇这段时间晚上都不住在俱乐部,白天在是在,基本上除了训练即将和他一起参加马球公开赛的马球马,就是训练引导马匹的zuzu,从早晨八点到晚上八点,无论哪个时间段去训练场,都可以精准捕捉到罗邱淇的身影。
八点过后,阮氏竹准时在看台和柯英纵对接zuzu。
更准确地说,是zuzu主动奔向阮氏竹。
看得出来柯英纵非常不喜欢小狗这种生物,三天两头地找借口说晚上不在,拜托阮氏竹狗拴在他的房间里,第二天早上上班前牵到训练场就行。
半个多月下来,zuzu差不多有十天是在阮氏竹房间里过夜的,小玲一开始吓到躲进衣橱不肯出来,后来zuzu一进房门就迫不及待地和它滚成一团。
当月的倒数第二个公休日,阮氏竹离开俱乐部去商场给小玲添置了几套新衣服,导购员把他当成年轻的父亲,极力推销了数款可以自由换装的芭比娃娃,阮氏竹没忍得住,买下裙子最丰富的那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另外绕路去排队买到了同事口中全香港最好吃的菠萝包,因为限购两个,他就只买了两个,回到宿舍,小玲一口咬下去,表皮勉强维持着酥脆的口感,碎渣掉在地上,不多时全部被zuzu舔干净了。
小玲从小辗转各地,说话时什么腔调都夹杂一点,zuzu不会念,猪猪、猪猪地叫,偷偷摸摸地跟zuzu分享自己的菠萝包,被发现了就浑水摸鱼地问:“daddy,猪猪能吃这个吗?”
阮氏竹笑了笑:“猪猪可以吃,zuzu不行。”
话音未落,床头柜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差点忘了告诉你!”柯英纵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阿淇说他给zuzu煮了营养餐,务必要喂给他吃,我现在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你去顶楼里拿一下,应该就在厨房!”
“噢,”阮氏竹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示意小玲安静,一件一件地摘掉zuzu头上的粉色蝴蝶发卡和头纱,又说,“我不知道怎么进他的房间。”
“050505,门锁密码,050505……我还有事,先挂了啊!”于是通话戛然而止。
zuzu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自觉地站了起来,尾巴甩来甩去,圆圆亮亮的黑色眼睛盯着阮氏竹看。
时间距离八点刚过一刻,阮氏竹想的是晚上再出门,早早地换上了睡衣。但是听柯英纵的语气,罗邱淇想必不在俱乐部留宿,他找到床底下的狗绳钩住项圈,换了双鞋嘱咐小玲几句,便出门往顶楼去了。
手里有柯英纵暂时交给他的磁卡,阮氏竹免于爬楼的麻烦,自从上次来顶楼闹出乌龙事件,顶楼的监控也被拆掉了,简直是天赐的好机会,方便阮氏竹随心所欲地进出罗邱淇的房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在门口脱掉鞋,牵着zuzu赤脚走进厨房,在灶具上的一口锅里找到了罗邱淇做的肉饼一样的小狗营养餐。
鸡胸肉碎末、猪肝、胡萝卜和花椰菜等一众食材制成的肉饼难看且难闻,阮氏竹捏住鼻子将它们盛到zuzu的黄色食碗,结果zuzu吃够了菠萝包,凑过来吸两下鼻子,舌头虚虚地舔了舔,嫌没滋没味,转头就去追他的橡胶球了。
zuzu玩心大,沙发、茶几和桌椅统统被他撞歪了,阮氏竹不得不追在他后面,以防他撞坏什么东西,最后橡胶球滚到沙发下面,zuzu连声吠叫,阮氏竹还得趴在地毯上给他捞出来。
“摸到了……嘶——”
阮氏竹起身时后脑勺猛地敲到了茶几的桌角,脑子里顿时震出嗡的回声,眼前模糊一片,隐约只能分辨得清厨房的灯光。
“zuzu……”阮氏竹在沙发边摸来摸去,企图靠zuzu的帮扶站起来,然而无论他喊多少声,zuzu就是不过来,甚至越跑越远,跑到了正对客厅的门口。
“为什么不开客厅的灯?”
罗邱淇随手关掉玄关廊灯,按下客厅吊灯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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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但是,狗狗教万岁
第20章借阅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zuzu在罗邱淇和阮氏竹两人中间跑来跑去,最后脑袋一头扎进阮氏竹的怀里,哼哧哼哧地喘粗气。
阮氏竹的无袖上衣被它拽下来一边的肩,人朝后仰去,右手撑着地板,左手捂住后脑勺,痛得表情挤作一团,罗邱淇走到跟前才恍惚地睁开眼,看着罗邱淇的眼睛发呆。
平心而论阮氏竹有一张还不错的脸。一张确实会令人想入非非的脸。
罗邱淇刚从训练场回来,路上特地经过悬挂优秀管理员证件照的那面墙,他觉得有必要让阮氏竹重新去拍摄一张更为正式的证件照。
也不是说那样的阮氏竹上不了台面,单纯是觉得不该给无关紧要的人看到。
罗邱淇对zuzu做了个手势:“三,二,——”
zuzu立刻从阮氏竹怀里钻了出来,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等待罗邱淇继续发布指令。
阮氏竹不知道为什么,也坐直了,肩微微地朝外打开,是很有底气的表现。
“柯英纵叫我来喂狗的。”他抓住沙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拉平整身上的衣服,手下意识地去摸后脑勺,碰到一块鼓包,痛得倒抽冷气。
罗邱淇站在他身前,脚尖几乎靠着,叫阮氏竹低头:“手松一松。”
阮氏竹能感觉得到罗邱淇拨开了自己的头发,屏息等待罗邱淇的手指按在鼓包上,但是罗邱淇没有,拨顺了他的头发,对他说:“我知道,柯英纵跟我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拍拍狗脑袋,转身去厨房拉开冰箱门,zuzu跟在他后面,阮氏竹也跟了上去。
“饭怎么不吃?”罗邱淇看了眼zuzu的食盆,从冰箱里找出一个冰袋,然后打开橱柜门,依次将zuzu的零食和羊奶粉取了出来。
阮氏竹有些心虚,偷偷地瞥zuzu,zuzu一看见零食尾巴都要摇成小型螺旋桨,根本不理睬他,他只好替zuzu开脱:“zuzu可能不喜欢吃营养餐。”
罗邱淇拆开羊奶粉的袋子,低着头轻笑道:“我记得你以前学叫bamboo的名字学了一个月,现在叫zuzu的名字很顺畅。”
阮氏竹张了张嘴,脸颊不大自然地发烫,在内心不停祈祷zuzu给点面子,把营养餐吃光,这样他就不用背罗邱淇暗暗的取笑和逼问了。
zuzu大概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完全不理会阮氏竹,将羊奶舔光,出于好奇吃了两口营养餐,就又坐着吐舌头了。
“我喂它吃了点菠萝包。”阮氏竹诚恳地认错。
冰袋在桌案上融化出一滩凉水,罗邱淇用刚拆封的新毛巾裹住,递给阮氏竹,示意他在脑袋后面垫一垫,状似轻松地问:“你没吃?”
后脑勺得到冰镇之后连带着整个脑子都清醒了不少,阮氏竹立刻意识到这是罗邱淇再给他设陷阱,立刻说:“我吃了。”又补充道:“在食堂买的。”虽然不清楚食堂卖不卖菠萝包。
罗邱淇没说什么,将食盆里剩下的营养餐全部倒进了厨余垃圾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靠着厨台,想起什么,便问阮氏竹:“那天开过会,你是有急事吗,那么着急走。”
“没事啊。”阮氏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本来想叫住你,结果你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阮氏竹用力地眨了眨眼,仿佛在暗示罗邱淇眨一次眼不需要那么长时间。不过他还是满怀希望地问了:“找我有事吗?”
“想让你担任月底马球公开赛的赛用记录员,”罗邱淇喝完水将杯子顺手放在一边,继续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对阮氏竹说,“赞助商那边提供裁判员和仲裁,我这边再出一个人就行。”
“考虑一下吧,优秀管理员。”
阮氏竹看起来是在认真思索要不要接过罗邱淇抛来的橄榄枝,尤其后面罗邱淇还补充了除正常工资以外的高额时薪、比赛结束后的犒劳宴……总之是个天降的美味菠萝包。
以防万一,阮氏竹依旧在给自己找退路:“我没有经验。”
“也不是什么重要比赛,就两支队伍打打友谊赛,双方都互相认识。”
“这个月的优秀管理员有三个人。”
“……另外两个跟我说了没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眼见着阮氏竹张嘴又要扯出一大堆理由,罗邱淇立刻堵住了他:“你要是实在不想就算——”
“想。”阮氏竹满口答应,“想。”
狗喂也喂了,事情也谈妥了,阮氏竹再拖延待着不肯走,心怀不轨的嫌疑是无论如何也脱不掉。他将冰袋放回冰箱里,毛巾在罗邱淇的授意下准备自己带走,走到门口忽然被罗邱淇叫住了。
“等一下,”罗邱淇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指了指他的手臂,说,“手。”
阮氏竹抬起手臂,没发现自己的手怎么了,罗邱淇走过来,手指轻擦过他的手肘,像是撕下了什么东西。
红色的桃心贴纸粘在罗邱淇的指尖上。
贴纸估计是刚才小玲乱撕乱贴时阮氏竹不小心蹭到的,但是要如何向罗邱淇解释儿童贴纸的存在,他紧张了一瞬,直到罗邱淇毫无预料地将贴纸贴回了他的额头。
“奖励你帮我喂狗。”罗邱淇说。
“等比赛结束我给你换一个大拇指的贴纸。”
从喂狗后的第二天起,阮氏竹的工作地点暂时由单一的马房变成训练场和马房两地之间来回穿梭。他没有正经地参加过任何一场正规的比赛,更没有旁观过,有人在旁边讲解设施的用途也不是很懂,还频频因在训练场地骑马的罗邱淇分心。
之前在看台上,阮氏竹怕被人看见,基本都是坐在又远又偏的角落里。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可以毫无负担地站在场地围栏的边缘,看罗邱淇穿着深蓝色的polo,全副武装地骑在马背上,一次次地持杆挥球。
“克里奥罗马,怎么样?”柯英纵塞给他一瓶水。
“挺好的。”阮氏竹不懂装懂,视线不在马上,也不在球杆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不该这么问你的,”柯英纵长叹一声,“知道你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马了。”
阮氏竹向右侧横跨一大步,安静地和柯英纵拉开距离。
同一匹马不可以在场超过两个小节,罗邱淇这天没有训练满四个小节就退场了,马匹被另一名管理员牵走。他一手摘下护目镜,拿走阮氏竹手里的记录表,不出所料地发现上面除了日期和他的名字,什么多余的字也没有。
“借阅室有一些大型公开赛的录像带,”罗邱淇将记录表塞回阮氏竹怀里,弯腰解下护具,“去那里等我。”
“噢。”阮氏竹点点头,瓶装水和记录表转手扔给笑得莫名其妙的柯英纵。
借阅室的管理员没有得到罗邱淇的指令,阮氏竹照例得抵押工牌,刚填完借阅表,罗邱淇就带着一身皂香出现在他身后。
“证件照什么时候去换一换,”罗邱淇中途劫走工牌,看着上面的证件照笑出了声,“傻里傻气的。”
阮氏竹没觉得怎么样,一旁的管理员先憋不住笑了,他半为自己争面子地抢走工牌塞进口袋里,反驳道:“拍成这样又不是我的问题。”
“所以我的意思是和本人不符……好了,跟我进去挑几盘。”
借阅室很空旷,书籍和影碟摆得整整齐齐,罗邱淇挑录像带的时候,阮氏竹有好几回都瞟到了他曾经在越南和罗邱淇在影厅一起看过的碟片。
在经历过数次看爱情片看睡着以后,罗邱淇一时兴起租了一盘恐怖片,本以为<a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target="_bnk">僵尸出场时阮氏竹会吓得往他怀里扑——阮氏竹也以为自己会这样,虽然最终演变成了罗邱淇扑过来抱住他。
后来再做尝试,罗邱淇租下警匪片,发现阮氏竹还是不感兴趣,甚至于十分抗拒,两人共同观影的愿望就这样破灭了。
“员工宿舍是不是没有电视机?”罗邱淇开口打断了阮氏竹的思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阮氏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你要派人来安装吗?”
罗邱淇的心情很好似的,笑着反问阮氏竹“你出钱?”,阮氏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随即消失了。
因为觉得阮氏竹很好吓,很容易紧张,逗一逗有利于赛前紧张情绪的缓解,罗邱淇擅自做出了许多无伤大雅的决定,包括邀请阮氏竹晚上来顶楼接受额外的、可能会占用私人时间的培训。
阮氏竹轻易地答应了,背过身去,卷卷的发尾翘起来的弧度都比平时圆满。
罗邱淇总共挑了三盘,单盘时长在一个半小时左右,两人按原路返回,正巧碰上晚餐的人流量高峰。阮氏竹放心不下闷了一整天的小玲,假装自己忍受不了汗味,想回去洗澡,在行政楼外的第一个岔路口和罗邱淇分开了。
晚上八点半,洗过澡的阮氏竹接到了来自罗邱淇的内线电话。
来到顶楼敲响房门后,zuzu首先迫不及待地冲到了门口,过了几秒,罗邱淇为他打开门,手里还端着zuzu的黄色食盆。
罗邱淇的家居服看起来非常高档,在明亮的灯光下流淌着珍珠一般的光泽,使得阮氏竹的短上衣和短裤相形见绌,几乎接近衣不蔽体。
“去沙发那边坐下吧,”罗邱淇走进厨房继续准备zuzu的营养餐,“要是不会操作录像带,就放着等我。”
阮氏竹转身朝沙发走去,zuzu踩着欢快的步子跟在他身后,下一秒听见罗邱淇敲饭盆的声音又立刻掉头百米冲刺奔向他的夜宵,坚定不移地弃暗投明。
罗邱淇的客厅里生活以及人为磨损的痕迹很少,一切皆是崭新如初的模样。阮氏竹拘谨地坐着,无端联想到他偷听到的同事和前几天刚入职的新成员的八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对话也是发生在宿舍楼,新成员好奇心过剩,问这问那,听说罗邱淇就住在顶楼,问出了大概以往每一个人都问过的问题:“那不会有人心思不正,偷偷跑到顶楼骚扰老板吗?”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带她参观的同事说,“前年好像有过一个吧,装醉跑到顶楼,在老板门口耍酒疯……结果一夜过去,门开都不带开一下的,反而是她耍酒疯的监控视频传遍了……老板很少在俱乐部留宿的,还是收收歪门邪道的念头,别让自己脸丢光了。”
“退一万步讲,老板就算在,门口的监控识别到有人靠近、有人放什么便当呀、告白小纸条呀、电影票什么的,保卫处先来人给你收走了。”
“收收歪门邪道的念头”,与罗邱淇的“别想那么多”,颇有异曲同工之处,阮氏竹想得入了神,果盘轻磕在茶几上的声音也被很好地隔绝在了感官之外。
第21章家庭聚餐
窗帘阖着,客厅只留了一圈环灯,灯光很暗,照得阮氏竹的皮肤熏黄温暖。
茶几上果盘里切块的梨和橙子安静地躺着,梨块的表面正在逐渐氧化,洇出褐色的斑。阮氏竹一开始看比赛看得很认真,腰背直挺,半个钟头过去,人松懈了很多,目光在电视和果盘之间来回流连。
但明明一开始罗邱淇问他吃不吃,他把头摇得飞快,说自己晚餐吃饱了,吃不下别的。
罗邱淇参加过的公开赛数不胜数,所以没有和阮氏竹同步观看,而是靠在沙发拐角的单人沙发里,zuzu的窝旁边,翻阅一本半个小时都没有翻完的摄影杂志。
他手上这本摄影杂志是冬影主题,白茫茫的积雪贯穿整本,在这样昏暗放松的环境中,冰和雪的寒冷完整地被封印在纸页上,几乎施展不了本身激发共鸣与共感的作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在数日前的家庭聚餐中,无需氛围的营造,罗邱淇也能在体感上感觉到冷。
家庭聚餐举办在爷爷的别墅里,以前三五个月才能凑全的人,近半年由于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大家怕出意外,很少有人远旅在外,工作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回祖宅看看。
罗邱淇的奶奶就像护工一样,每天早上告知大家爷爷身体状况,然而事实上只有罗邱淇的母亲会认真回复,其他人宁可去和家庭医生沟通,也懒得理睬另一个跟自己无亲无故的人。
罗邱淇是当晚最后一个到场的人,他进门时他的大姐罗英韶正配合菲佣将坐在轮椅上的爷爷从电梯里推出来,罗英韶七岁的儿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姐夫和另外几个哥哥指手画脚地指导他。
他本以为自己的母亲罗毓会在厨房帮忙,结果在客厅沙发旁边的地上看见了正在插花的母亲,一时间愣住了,直到罗英韶走到他面前,叫他:“弟弟。”
罗邱淇喊了一声“大姐好”,又弯下腰喊“爷爷晚上好”,爷爷有气无力地呼出两个音节,罗英韶就主动告诉罗邱淇:“爷爷刚睡醒,冇咩力气。不过医生话今日可以多食啲嘢。”
“花喺阿姨带过嚟嘅,”她又说,“原本霖住俾菲佣攞去插,某人之前唔喺话菲佣插得唔好睇咩,所以吖姨咪自己搞掂咯。”
“eric,”她大声喊儿子的小名,“食饭啦,关咗个游戏啦,嗰边距哋几个都去咗帮手,你摊喺沙发嗰度咩都唔做,好唔好意思啊你。”
众人嘻嘻哈哈地散去了,罗邱淇的舅舅们也从楼梯上下来,恰好罗毓插完最后一朵粉百合,想抱起花瓶站起来,眼前发黑没站得稳,罗邱淇赶紧上前搀扶住她,抱走花瓶,问:“花瓶放哪?”
“就放茶几上,”罗毓抓着罗邱淇的肩,捶捶腰长舒了一口气,埋怨道,“你怎么才来,工作有这么忙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路上堵车,堵了快半个小时。”
“哎哟我早跟你说过这个点最容易堵车啦,”罗毓按住罗邱淇的后背把他往前推,“去洗手,要开饭了。”
入席后爷爷坐在最上席,然后依次按辈分往后排,罗邱淇和罗毓坐在最后,罗英韶说担心eric吵到爷爷,带着他坐在罗邱淇的对面。
菲佣来来往往地布菜,一开始大家只是小声地攀谈,后来爷爷发话了,询问子女们的近况,于是气氛变得热闹很多,从生日到订婚,连eric都有换牙的好消息,最后话题扔到罗邱淇身上,罗毓笑着说“爸爸你嘅身体健健康康,对于我嚟讲就喺最好嘅事嚟嘎啦”,多少带点糊弄的意味。
罗毓刚说完,罗邱淇的一位舅妈便开口说道:“妹妹你甘讲就唔厚道啦。我哋都喺一家人嚟噶嘛,有咩好事就讲出嚟嘛,我全部都知道嘎!”
罗毓没听懂,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罗邱淇,罗邱淇也猜不懂话里藏的什么话,笑着说:“有好事梗喺会同舅母你分享啦,不过最近我一门心思全部放晒喺俱乐部嗰d事上面,又争取紧举办公开赛嘅资格,再者又忙紧买新马匹嘅事…..真喺唔知舅母指嘅好事究竟喺边一件。”
全桌人的视线已经被吸引了过来,罗邱淇能感觉到舅妈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讲乜嘢咁啦?”
坐在对面的罗英韶张了张嘴,但舅妈又继续往下说了:“你最近喺咪同紧许家嗰个大小姐约会吖?唔洗急住答我话唔喺,我都唔止一次见到你哋喺埋一齐啦!”
罗邱淇觉得好笑,意识到如果他接着否认,舅妈说不定会掏出一摞照片甩在桌子上,就说:“舅妈误会了,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你这个朋友真不得了,”舅妈狐疑地扫了他好几眼,转头夹枪带棒地和身边人说,“我以前就说过,邱淇最擅长交朋友。”
餐后eric又说想打游戏,护工将爷爷推到客厅,四世同堂的和睦景象由于门窗都关着,像是被密封在黄色的琥珀状的透明标本里。
罗邱淇站在距离沙发很远的地方,没过多久,护工在爷爷的示意下推着轮椅来到了他面前。
老人的手很凉,身上散发出近乎腐烂的气味,他抓住罗邱淇的手放在合拢的掌心里,一句话磕磕绊绊重复了好几遍,最后罗邱淇听明白,他说的是“要把握”。
而罗邱淇望着他布满絮状物的浑浊的眼睛,发现自己很难再重复解释一大段话,只是点头,从棕斑密布的、灰白枯枝一般的双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略陪了片刻,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客厅,沿楼梯走上了三楼。
三楼完好地保留着罗邱淇小时候同父母住过的套间,里面的设施与十数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菲佣会定期清扫,房间的角落里还有拆封没多久的熏香。
罗邱淇小时候和父母睡同一张床,床头挂有父母的大幅结婚照,那时候梳妆镜上也会摆放结婚照,不能说是罗毓刻意向她的父亲证明他们很相爱,是那时候他们确实相爱。
尽管现在墙上徒留一枚钉子,梳妆台上除了镜子什么也没有。
他打算在房间里找找有没有他搬家前或许遗漏了的东西,从衣帽间走进书房,敞着一条缝的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是罗英韶站在门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英韶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新鲜水果,走进来关好门,将果盘放在桌子上,环顾四周说:“我就猜到你在这里。”
“在找什么东西吗?”她问罗邱淇。
“随便看看,”罗邱淇说,“现在还能找到什么东西。”
罗英韶对外向来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此刻穿着圆领的宽松白卫衣,披散头发,和罗邱淇印象中那个冷漠严格的大姐也偏离了影子。
“这可不一定,我刚就在我房间的抽屉里找到了你小学送我的公主徽章,”她笑了笑,“很抱歉,我一度以为它丢了。”
说着摊开手,给罗邱淇展示掉漆掉得面目全非的黄铜色徽章。
罗邱淇说“没关系”,隐约记得当初为什么会送罗英韶公主徽章。好像是因为罗英韶高中时被嘲笑太男相,没有人愿意做邀请她做毕业舞会的舞伴,罗邱淇怕她伤心,模仿大人的笔迹写了一封拙劣至极的情书,公主徽章就夹在信封里,一齐被放进罗英韶的储物柜里。
更好笑的是,当晚罗英韶就携情书找上了门,敲罗邱淇的头敲了许多下,再三确认罗邱淇不是受旁门左道影响被教坏了才收下会徽章,而且最后的毕业舞会也没去。
罗邱淇开玩笑道:“楼下的eric也在解救公主呢。”
罗英韶说她当日的工作还未处理完,出去一趟带着笔电回到房间,借用了罗邱淇的桌椅办公,处理结束后想起什么,对罗邱淇说:“我想把eric送到你那里学马术,他最近太沉迷于打游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啊,”罗邱淇说,“月底有空的话你可以带他来看马球赛,我亲自上阵,门票到时候差人送给你。”
罗英韶合上笔电,另外闲聊了几句,到点便下楼,准备收走eric的游戏机。
罗邱淇跟在她后面下楼。eric在沙发上打滚耍赖不肯上交游戏机,他操控的小人像是中了病毒,一刻不停地朝错误方向跳来跳去。
满客厅的人、七嘴八舌的人声,轮椅的轮子从地毯滚到地板……唯有罗邱淇静静地瞩目着像素方块人,直到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团色彩单调的像素人,在平面的、除去进路便是退路的世界里寻找属于自己的公主。
寻找公主的路途堪称鞍马劳困,罗邱淇也许会被食人花吃掉,被乌龟撞扁,掉入悬崖里,但是始终没想过,公主会离他忽近忽远,近时近在眼前,远时日东月西,难以真正靠近。
……
“罗邱淇。”
“……罗邱淇。”
罗邱淇睁开眼,看见阮氏竹跪在沙发上,手抬了起来,正欲触碰他的手臂。
阮氏竹背着光俯视他,头发卷卷地戳着下巴,眼睛睁得很大,嘴唇是湿润的,见罗邱淇醒来,赶紧闭上了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坐正,视线扫过果盘,果然里面的梨子少了一块。还是最大的那块。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杂志,插回书架里,问道:“结束了?”
“结束了,”阮氏竹点点头,“结束很久了。”
罗邱淇打开客厅最亮的吊灯,阮氏竹猝不及防地被光线刺到眼睛,窝里的zuzu也坐了起来,适应后才重新趴回去。
“把水果吃完吧,”罗邱淇说,“吃不完又得倒进垃圾桶里,你不是不喜欢浪费的吗?”
这次阮氏竹找不到可推辞的理由了,也不想推辞,蹲在茶几和沙发中间吃完所有的梨,说:“吃完了,那我回去了。”
他走到玄关处,背对着罗邱淇换鞋。
罗邱淇总是无可抑制地觉得阮氏竹的背很漂亮,弯下去的脊骨让人产生抚摸的欲望。他的手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告诉阮氏竹:“在公开赛结束之前我都住在俱乐部里。”
阮氏竹转身去看他,又听见他说:“你还想看就来我房间,门锁密码不是都知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22章橘子冰棍
当晚阮氏竹梦见了五年前的这个时候,也就是1995年的六月末。
六月末是被诅咒了的六月末。
不止阮氏竹在承受,红河边上的每一位居民,他们共同呼吸的每一立方空气与水、每一平方土地,都在骄阳下蒸腾出代表厄运的黑雾。
宵禁时间提前了,阮氏竹和罗邱淇即便准备在私人影厅过夜,也会突然有好几拨便衣警察不敲门就闯进来,牵着警犬对他们进行身份盘查。
无论去哪里都会有关口路障以及边境警察把守,犯罪嫌疑人的素描画像贴满大街小巷,尽管悬赏线索的金额呈现阶梯般的上涨趋势,恐慌与压抑的氛围依旧像暴雨前的底层雷云,带着潮湿的热气钻进肺里。
六月即将结束时,一场入室抢劫杀人案化作第一滴雷雨砸在了红河岸边的这座小城。
尸体被发现前阮氏竹恰好在附近的理发店理发。
他的头发实在有点太长了,卷发拉直可以垂到肩部以下,暑季天又闷又热,打理起来很麻烦,阮氏竹跟黎氏彩要了两根发绳把头发扎出一个小揪,本来是很正常的发型,被罗邱淇摸个不停后,干脆决定简短。
理发师的理发水平也是一言难尽,第一刀下去阮氏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紧急呼叫罗邱淇站在他后面监督理发师的一举一动,半个钟头过去,在两个人的合力下,成功顶着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踏出了理发店的大门。
阮氏竹感觉自己快气成了一只河豚,罗邱淇还揽着他的肩边笑边揉他的头,后来阮氏竹气得不想理他,罗邱淇又和他道歉,路过卖冰棍的手推车顺便买了根冰棍当作失败的发型的赔偿。
就在他站在街边吃橘子味的冰棍时,原本平和懒散的街道忽然变得喧闹,一群人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跑过去,聚集在前面的某个地方,阮氏竹被他们撞了一下,手里的冰棍掉在地上,摔碎成橙色的好几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地表的温度很高,冰棍随即融化成橙色的一小摊液体,表面浮起尘土等杂质,只有属于橘子的香甜原封不动地弥散在空气中。
“我给你再买一个。”罗邱淇伸手抓住阮氏竹的手腕。
“算了,”阮氏竹气冲冲地说,不过没有甩开罗邱淇的手,“我不吃了。”
他说着闷头拉着罗邱淇往前走,想要看看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么多人挤成一团,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数辆警车呼啸而过的警笛声。
警车停在不远处一座居民房的门口,从警车上下来的警察驱散了吵吵嚷嚷的人群,过了一会儿,人群自动重新聚合,围在距离新拉起来的警戒线不到一米的地方。
走近了,诸如“杀人”、“惨死”、“凶手”一类的词语密密麻麻地倒灌进耳朵里,阮氏竹开始打退堂鼓,不是很想往人群里挤,和罗邱淇站在外围的角落里,看着警察进进出出。
目击者站在门口,向警察阐述他来到案发现场看到夫妻俩的尸体的全过程,死因是阮氏竹从身旁站着的围观者嘴里听到的,据说都是一刀毙命,两把折叠刀准确无误地插进心脏里,一个倒在餐桌边,另一个则是在卧室。保险柜里的钱财被洗劫一空。
罗邱淇听不懂当地的方言,阮氏竹大差不差地转述了一遍,告诉他死者之一的名字是“潘勇良”,和他妻子在此之前过着较为富裕的生活。旁边挤进来的一名背包客听见他们的对话,也凑了过来,套近乎似的和罗邱淇搭话。
“本地人?还是来旅游的?”
“算是旅游,”罗邱淇说,“不过打算多待一段日子。”
背包客撇撇嘴:“这儿有什么值得多待的,乱得要死。我要不是被别人忽悠,说这里美女多,想过来见识见识,不然一辈子也不来这个鬼地方……现在还有杀人犯藏在这里,不管怎么样,我得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半敷衍地附和:“这里美女确实多。”话音未落,感觉到阮氏竹用尽了力气勒他的手,低头看他,也是很不忿的表情,就没再说话了。
但是那个背包客还想凑过来,并不把阮氏竹当回事,神神秘秘地和罗邱淇继续分享他在当地的所见所闻:“我知道有几个地方,警察是查不到的——”
前排不知谁开始往后挤,阮氏竹被踩到脚,骤然失去平衡,后脑勺敲在电线杆上,罗邱淇避开背包客扶稳他,抬头才发现是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被相继抬了出来。
从尸体身上若隐若现飘来的血腥味沉沉地压住阮氏竹的胃部,刚刚舔的半根橘子冰棍的甜味渗进牙齿里,牙齿似乎也在痛,被罗邱淇拉到相对空旷人少的地方,才缓出来一些。
“回家吧,别看了。”
罗邱淇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有别于热风的气息吹拂着耳廓,阮氏竹稍微回过神,往回去的方向走了一小段距离,又忍不住回头朝装有尸体的车子那边看了两眼。
“我好像认识他。”阮氏竹拽住罗邱淇的胳膊,觉得和罗邱淇说悄悄话很麻烦似的,因为罗邱淇不低头他就得垫脚。
然而他说完一股寒意就顺着脊骨向上蔓延,像是背后有人在看他,但转过头,背后除了电线杆和居民建筑什么也没有。
“先回去吧。”这回由于分心,阮氏竹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在细微地颤抖着。
到家时间也还早,天色明亮,罗邱淇回来时忘了在集市买些吃的,晚饭是极其无味的白粥配小黄鱼,罗邱淇和阮氏竹都没吃多少,甚至阮氏竹没吃的完就推碗离开了,一个人闷在卧室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氏竹离开后过了一会儿,罗邱淇切了一盘木瓜端进他的房间里,看见阮氏竹抱紧双膝坐在凳子上,盯着窗外发呆,房间里能开得灯全都开着,他弓起的脊柱在衣服下绷出流畅、明显的圆弧。
罗邱淇推门进来,他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大幅地抖了一下,眼睛也睁得很大,看清来人后眼神随即失去了焦点,继续心事重重地发他的呆。
“那个人……”罗邱淇放下盘子,抬手碰了碰阮氏竹的脖子,问,“和你关系很近吗?”
按潘勇良的年纪来算,大概能当阮氏竹的父亲,罗邱淇一直以为阮氏竹除了黎氏彩无依无靠,然而阮氏竹摇摇头,说“不是”,并且没有详细解释的意向。
罗邱淇拉了一把椅子放在阮氏竹身边坐下,说:“那我陪你坐坐。”
阮氏竹的桌子上垒着一摞罗邱淇在二手市场买的旧书,他抽出来一本工具书性质的越语辞典大全,坐在阮氏竹身边翻阅,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房间里几乎连呼吸声都难以听见。
七点不到,太阳渐渐地落了下去,室内明亮的橘黄色灯光让阮氏竹联想到今天摔在地上的橘子雪糕,他将视线从窗外转移到罗邱淇身上,通过缓慢地眨眼确认罗邱淇带给他的真实感。
阮氏竹忽然意识到,他每天都在经受的恐慌和担忧,罗邱淇根本体会不到。
原本确实是想从罗邱淇这里套走尽可能多的好处,但是和罗邱淇朝夕相处了两个月,阮氏竹发现自己对罗邱淇的依赖症越来越重,私心掺在里面,就像清水里的浑浊物在不断沉淀,浑水摸鱼不再成为可能。
不到两个小时,罗邱淇翻完了厚厚的一本辞典,阮氏竹怀疑他记住的没几个字,罗邱淇却笑着对他说:“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什么?”阮氏竹稍稍坐直了,脚从凳子上移开。
“我到现在看到了——六个表示‘爱’的词,”罗邱淇翻到折页的位置,念到,“因喜好而爱thich,不是恋情的爱th??ng,是恋情的爱yêu,心醉神迷地爱mê,还有盲目轻率地爱,因感激而爱……”
“你们越南人是不是把‘爱’这种感情看得很重?”他问阮氏竹,“很严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阮氏竹模模糊糊地应声,“可能吧,我也不清楚……”
又很多此一举地补充道:“我没谈过恋爱。”
木瓜在盘子里放久了,切面的水分被蒸干了许多,阮氏竹最终还是抵不过饿,拿叉子叉着全部吃完,告诉罗邱淇他已经好多了,然后进盥洗室洗澡。
洗完澡回到房间,阮氏竹下意识地想反锁,然而不管他顺时针还是逆时针转多少圈,松动的锁芯就是紧不起来,他只好敲响了罗邱淇的房门。
罗邱淇正在写他的旅行日志,阮氏竹如实地告诉他:“我房间的锁芯松了,门关不了。”
他依旧是一副惶惑不安的样子,睡衣松松垮垮,抓着门框问罗邱淇:“我能在你这里睡觉吗?”
“好啊。”罗邱淇阖上日志本,走到阮氏竹面前抬手揉他半干的头发,“这发型挺可爱的。”
但阮氏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头不让罗邱淇碰,并且气鼓鼓地钻进被窝里,背对罗邱淇,装出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罗邱淇关掉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阒静的黑暗,阮氏竹往床中间一点一点地挪过去,猝不及防地被罗邱淇按住腰,立刻不动了。
“再挪我就没地方睡了。”罗邱淇掀开被子,粗略地丈量了一下距离,说,“还可以再挪十五厘米。”
不过阮氏竹没再挪了。
黑暗无光的环境下丁点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包括嗅觉都变得灵敏,阮氏竹闻到带有植物气味的皂液香,保持同一个姿势躺到脖子都酸了,才转过身,小声地用气音说:“我睡不着。”
罗邱淇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阮氏竹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失望地转过身,罗邱淇忽然把最后十厘米缩没了,手臂横在他的腰上,说:“别想那么多,有我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实在害怕的话,”他说,“我念几个故事,帮你分散注意力。”
“不是害怕,我是在想……”阮氏竹磕磕绊绊地重复“想”字,最后下定决心一般地说,“我想辞职离开。”
罗邱淇抚摸阮氏竹脊骨的动作忽然停下了。
“那个凶手,也是一直在通缉的嫌疑犯,我可能认识他。”
“嗯?”
“以前这里的治安……不是很好,什么人都有……走私、赌博,人口贩卖,还有那种……那种色情交易。自从我爸爸开始赌博,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家,还有我妈妈,所以在后来的整顿中,我检举了他。”
“由于别的一些事情,他和他的同伙被判处了终身监禁,但是,但是……”
罗邱淇沿着阮氏竹的话说出了他的推测:“有人提前被放出来了,是吗?”
“是。今天死掉的那个人,我不完全认识,只记得他也是检举过地下团伙的人。”阮氏竹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你会想走吗?虽然我不知道香港在哪里,但肯定比这里安全很多。”
如果罗邱淇说“想”,阮氏竹觉得自己应该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连阮氏竹自己都无比盼望着逃离此地,并且此的的确确做过了很多尝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因为他没有成功,所以难免心生阴暗的想法,想着既然罗邱淇来到了这里,那最好永远不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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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爱”的六种描述那一段参考了越南裔作家金翠的《摇篮曲》
第23章福利院
罗邱淇回答得很快,他说“我没有想走”、“你别想太多”,又像是想逗他生气一般地说“难怪这么矮,原来是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
前两句被阮氏竹记了很久,后一句则被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尽管他非常讨厌被人用逗小狗一样的方式抚摸后背和头发,但是罗邱淇一说这是他妈妈在他小时候哄他睡觉的办法,就不做反抗了。
阮氏竹罕见地有些话多,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带着鼻音说:“我妈妈会把我抱进她的怀里,让我趴在她的身上,闻她身上好闻的香味……”
阮氏竹只是回忆,因为美好的回忆就像春日里闪着虹光的泡泡,而他自己变成一团轻飘飘的气体,被保护在泡泡里——
如果不是罗邱淇猝不及防地把他抱进怀里,导致泡泡破灭的话。
罗邱淇的手臂从阮氏竹的腰侧绕到后背,把他禁锢得很紧,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说:“我身上应该也挺好闻的。”呼吸吹拂着阮氏竹的脸颊,把他弄得很痒。
“我们用的是同一种味道的肥皂。”阮氏竹忍不住提醒他。
“我知道,”罗邱淇说,“你闻起来就挺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对他的后半句话无法提出异议。
罗邱淇的胸膛很宽,阮氏竹先是用手撑在两侧,很抗拒完全和罗邱淇贴在一起,也觉得罗邱淇的胸口很吵很吵,心脏咚咚咚地震进他的胸腔里,后来安静了少时,才想起来没有人的心脏位于右侧。
阮氏竹卸下浑身的力气,右脸颊贴着罗邱淇的锁骨,害怕把罗邱淇压得喘不过气,挣扎着往下蹭了蹭,途中大腿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飞快地弹开了,然后一动不动,装成一个乖乖的、任人摆布的大型安抚玩具。
可是怀里的大型安抚玩具会呼吸、会胡思乱想,和罗邱淇从有记忆起接触过的任何玩具都不同,不会让他想暴力破坏,只是想好好地抱着。
“我也没谈过恋爱,”罗邱淇静了静,又说,“不过我父母以前感情很好,我一直把他们当成模范夫妻,心里想着,以后我要是有了女朋友,也要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噢,”阮氏竹怪里怪气地重复,“女朋友。”
罗邱淇笑出了声:“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
心跳稳定下来之后,困意渐渐地侵占了大脑,阮氏竹连着叫了很多遍罗邱淇的名字,连名带姓的咬字发音使他产生轻微的满足感,于是他又叫了一遍:“罗邱淇。”
“嗯。”罗邱淇说。
“没什么,你把我放下来吧,你身上太硬了,我这样睡不着。”
罗邱淇松开手,让阮氏竹枕着他的手臂睡,阮氏竹顺从地调整到一个自我感觉舒服的姿势,没过多久就彻底睡着了。
后面几天案件似乎是有了阶段性进展,警方初步判断入室抢劫杀人的凶手和一直在追捕的跨境嫌疑犯是同一个人,抓捕工作也在有序推进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像阮氏竹这样终日惶惶不安的居民还有更多,县长和警局的人特地出面做了安抚,当然对阮氏竹一个人来说,效果不如罗邱淇每天晚上抚摸他的脊背。
只是罗邱淇在听完后对演讲稿中数次被强行拉出来进行对比的、十年前的边境县城的“地狱景象”有了些想法,不过他没有直接询问阮氏竹,担心勾起他不好的回忆,而是打算等哪天阮氏竹去找黎氏彩的时候,单独去当地鲜少宣传的博物馆逛逛。
结果没有等到阮氏竹去找黎氏彩,就在当天的傍晚,黎氏彩主动来到了马场。
她是带着任务来找阮氏竹的,对罗邱淇依旧是很不屑一顾的样子,虽然已经知道了罗邱淇很有钱、对阮氏竹也不差,偏偏就是很抗拒罗邱淇加入他们的聊天。
来的时候她还带了一筐蒜,本来是东家太太分给她的任务,叫她一个下午全部剥好,黎氏彩说她现在一闻到蒜的味道就反胃,自然而然地交给了罗邱淇处理,然后坐在阮氏竹的房间里吹风扇。
刚搭上卧室的门,黎氏彩便立刻迫不及待地向阮氏竹抱怨道:“副院长前几天找到了我,明明我都好长时间没回去过了,吃的穿的一概没要她的,当帮佣赚的分成也没少交过,还天天给我找麻烦事做。”
阮氏竹坐在纱窗的后面,刚好能够看见正在训练bamboo跨越障碍物的罗邱淇。bamboo跳过第一道栏杆,阮氏竹跟着松了口气,一回头看见黎氏彩满脸不悦,连忙问:“她找你干什么?”
黎氏彩随手拉上窗帘,继续说道:“说是福利院成立十周年,院里要举办一个庆祝活动,因为上面有人会来考察,就要求举办得隆重正式一点,院里所有女孩都得参加——”
她忽然不说话了,盯着阮氏竹的眼睛看了很久,表情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阴森:“前段时间有几个没满十六的女孩儿被卖走了,你知道吗?”声音也是近乎扭曲的。
阮氏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福利院的动向。福利院建成十年,他和黎氏彩几乎也都待了近十年,却从未对福利院有过任何“家”的幻觉或是幻想,甚至可以轻松将它从记忆中抹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口头辱骂在那里永远是家常便饭,轻则掐胳膊揪大腿,重则拳打脚踢、关进小黑屋里断水断饭。往明面上说孩子犯了原则性问题就得管教,实际上也并非不鼓励孩子们去卖假货、偷游客的钱包,和阮氏竹曾经待过的地下组织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差别。
可是毕竟有着政府的扶持与监督,阮氏竹以为福利院收容孤儿是天经地义的,养他们到成年或是被领养走也是理所当然的,却从来没想过还会有卖女孩儿这样的事情。
像是看破了阮氏竹的疑惑,黎氏彩耸耸肩:“有人开高价来买,她怎么可能有不卖的道理,而且她们都是愿意走,谁想留在那个破地方天天挨打挨骂……你情我愿的,别人管不着。”
她说完发现阮氏竹看她的眼神也变了,吓了一跳:“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当初劝也劝了,我的意思是我只能管好我自己,管不了别人。”
阮氏竹生硬地说:“我没有怪你。”
“对啊,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黎氏彩重重地拍了两下桌子,“他们对上头不好解释,为什么人少了,要是说走丢了,根本不可能,你也看得到,现在满大街警察,哪位要是想细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你想让他们承认自己贩卖人口吗?那也不可能。现在他们知道慌了,非得叫我去找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充数,我又不认识别人——他们难道不是舍不得掏钱雇人冒充?”
“而且她还说,我们要是敢把卖女孩儿的事情说出去,就有我们好果子吃的,说迟早会弄死我们——我能怎么办呀?东拼西凑好多天,现在就差最后一个人了……”
黎氏彩的指甲染了浅浅的红色的凤仙花汁,指尖戳着阮氏竹的手背,留下一排掐痕,抓住他晃来晃去:“你帮帮我嘛。”
阮氏竹一阵头痛,右眼皮也跳个不停,问:“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们这边有一套演出穿的奥黛,我量过了,你穿刚刚好,”黎氏彩拖长了声音央求道,“你来顶替一下,反正站最后一排,唱一首歌而已,不会被发现的,你就帮帮我嘛。”
“可我是短头发。”阮氏竹想了想,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也有办法啊,戴假发嘛,到时候大家都化一样的妆,我争取给你脸上多涂点粉。”
黎氏彩的撒娇大部分情况下更像耍赖,阮氏竹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答应:“……那好吧。”
“那就这么说定啦,”黎氏彩兴高采烈地松开阮氏竹,“你看看明天什么时候有空,去我那里,我们几个找了个可以排练的地方,你尽量多过来练一练。”
问题一得到解决,阮氏竹问她留下吃饭她都推辞掉了,对着罗邱淇剥的半篮蒜挑挑拣拣,勉强还算满意,千叮咛万嘱咐阮氏竹按时去找她,最后在太阳下山前离开了马场。
黎氏彩走后罗邱淇恶作剧一般地将手伸到阮氏竹面前,用浓烈刺鼻的蒜味呛他,阮氏竹有气无力地推开他的手,准备一个人去好好想一会儿,跨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却后悔了,转身抱住罗邱淇的腰。
站在三节台阶上,阮氏竹比他高出小半个头,鼻尖刚好可以抵住罗邱淇的肩窝,也可以毫无顾虑地放松,让罗邱淇成为他唯一可支撑的依靠。
福利院的事情他从未告诉过罗邱淇,因为当初不信任罗邱淇,把自己搅成一团浑水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以后。当然无论何时,阮氏竹都希望自己是一捧浑浊的水,罗邱淇不要轻易看透。
第24章演出
第二天阮氏竹在罗邱淇的陪伴下去镇上找到了黎氏彩,东家和东家太太不在,黎氏彩把剩下没剥完的蒜拿出来给罗邱淇接着剥,随便找了个借口,拉阮氏竹进了她的房间里。
为阮氏竹准备的奥黛就搭在床上,纯白色的,材质是接近丝绸的软性布料,阮氏竹站着不肯动,黎氏彩从后按住他的肩把他推到全身镜前,拿起奥黛大致量了一下,长度刚刚好,肩宽和腰围不出意外的话误差也不会超过两厘米。
黎氏彩不由分说地将裙子塞进阮氏竹的怀里,怂恿道:“试一下,试一下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衣服轻飘飘的,在阮氏竹手里却是什么烫手的东西,他硬着头皮问:“一定要穿吗?真的找不到别人了吗?”
“找不到啦!你<ahref="https:///tuijian/kuai/"target="_bnk">快穿,我背过去不看你,你好了叫我啊。”
黎氏彩走到房间的角落里,捂住眼睛,阮氏竹翻来覆去地找到奥黛的领口和下面开叉的地方,再三犹豫之后,飞快地脱掉衣服换上,细腻光滑的布料轻擦过皮肤,比一丝不挂感觉还要怪。
幸亏没有告诉罗邱淇,阮氏竹在心里想,不然真的要被他笑话死。
“还行啊,”黎氏彩整理好领口和袖口,以及裙子下面的长裤,远远地看着,满意地点头道,“就是胸口太宽松了,肩得挺起来。”
“还有这个,歌词,”黎氏彩翻出一张纸,递给阮氏竹,“你顶替的这个女孩儿叫阮姮。”
阮氏竹诧异了一瞬:“阮姮?”
“对啊,阮姮,”黎氏彩背对着阮氏竹找假发,“就是长得三大五粗的那个,以前偷偷用跳绳绊院长,说什么宁可死在外面不要活在里面……有人买她她都高兴死了,临走前还给院长磕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女情深呢。”
阮氏竹没有说话,顺着黎氏彩的动作低头,由她给自己戴假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假发的款式是最普通不过的黑色长发,差不多能盖住阮氏竹的肩胛骨,黎氏彩拿梳子梳顺了,盖住耳朵和脸颊的一点,这样站在人群后面的话勉强看不出来是男生。
黎氏彩越看越满意,笑嘻嘻地靠着阮氏竹:“其实这样看,还挺好看的,你看一眼镜子嘛,脸红了就更像了。”
阮氏竹迫不得已,抬头迅速地瞟了一眼镜子,除了感觉自己像个适合在夜间出没的孤魂野鬼,别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羞耻感。
“好吧,你脱吧,我不看,”黎氏彩再一次背过身,问阮氏竹,“衣服你要不要带回去?”
阮氏竹想都没想:“不要!”胡乱地套上短袖短裤,那种不自在的触感终于消失了。
离演出正式开始只剩下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阮氏竹每天都必须同黎氏彩会合练习,但由于前不久刚和罗邱淇吹过枕边风,甩不开他,就只能一个谎接着一个谎地撒,每天坚持凑出一个小钟头扮演“阮姮”。
正式演出的当天早晨,阮氏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没有编过的谎,在罗邱淇的注视中干巴巴地说:“我就出去一下,买点东西,你不用陪着我了。”
罗邱淇笑着问:“不害怕了?”语气里或许有揶揄的意味,阮氏竹一时紧张,没听得出来。
“不害怕了,”他说,临走前不忘对罗邱淇说,“你抱我一下。”
罗邱淇轻易地满足了阮氏竹的小小的愿望,不至于很紧,但胸腔贴着胸腔,又说:“我等会儿也要出门,你要是回来的早,就帮我把bamboo喂了。”
阮氏竹闷声点头,脸颊蹭来蹭去,连着叫了几声罗邱淇的名字,罗邱淇全部一一应下。
从马场赶到福利院时,所有的女孩儿都已经到齐了,院长和副院长看见他愣了愣,没好说什么,扯着嗓子催促她们快点化妆打扮,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顿时充斥满呛人的劣质化妆品香味,以及漫天飞扬的白色粉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换好衣服坐在黎氏彩对面,局促地闭上眼,任由她的刷子在脸上扫来扫去,憋气憋到肺部差点爆炸,黎氏彩叫他张嘴他才敢张嘴,干裂的口红不上色,硬是剐磨了好几遍,磨得嘴唇充血发烫。
女孩儿们整装待发,结果院长接到县长等一行人的电话,说是他们临时决定在饭店吃过中饭再来,阮氏竹不得不掏钱在福利院吃了一顿难以下咽的午饭,等到下午两点,众人坐在食堂的椅子上肩挨着肩昏昏欲睡,院长一顿敲锣打鼓,演出才真正开始。
阮氏竹混进人群里,赶鸭子上架似的被赶上台,屈着膝盖完成整场表演,好不容易盼到尾声,莫名其妙地还得听无数个人长篇大论的致辞,一起拍各个角度的或单人或群体的照片,最后目送一列汽车离开福利,已经是下午六点。
十多名女孩儿中至少有五人是黎氏彩找来的替身,阮氏竹累得浑身没力气,她们居然还能抱团开玩笑,暗戳戳地骂台下看演出的人是猪,商量等会儿去哪里吃晚饭。
阮氏竹在衣服堆里翻翻捡捡,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衣服,直起腰用最后的力气问黎氏彩:“你看见我的衣服了吗?”
黎氏彩避而不答,反问道:“你要走了吗?”
“我要走了,”阮氏竹说,“罗邱淇还在家里等我。”
黎氏彩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松开另外一个女孩儿的手,走到他面前两手捏住他的脸颊:“我忍你很久了!”
“整天就知道罗邱淇罗邱淇罗邱淇的,演出前喊罗邱淇,演出完了也不忘罗邱淇——我都要怀疑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有没有那个姓罗的高了,”黎氏彩不依不饶地嚷嚷道,“别回去了,跟我们去吃烧烤吧,让她们几个请客。”
“不要,”阮氏竹皱着眉,“我好累了,想回去。”
“不行!他不就是你老板嘛,再怎么样也得分个上班下班的场合,我东家都给我放假了,咱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放松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氏彩二话不说就要拉阮氏竹走,换衣服的时间也不留给他,说是她朋友那里不让男的空手进,得交钱,阮氏竹装扮一应俱全的,用不着额外花钱。
阮氏竹做出让步,补充道:“那我要在宵禁前回去。”
黎氏彩满口答应:“没问题的。”
罗邱淇一路至少问了十个人博物馆在哪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博物馆是什么,在商店买的地图似乎也是伪劣产品,街巷与街巷的名字完全货不对版。
找到下午,他想起阮氏竹应该已经回去了,便打算放弃,没想到在下一个街口碰到了上次搭过话的背包客。
背包客仍旧背着他的包,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看见罗邱淇主动先和罗邱淇打了招呼,一副迫不及待找人诉苦的样子,拉着罗邱淇就往一家露天咖啡厅走。
“回不去咯,”他端起咖啡杯,喝咖啡的架势像是喝酒,一口闷了半杯,愁眉苦脸地对罗邱淇说,“证件被人偷走了,补办的资料一个都没带,现在警察全都在忙别的,根本管不过来,差点还被当成是嫌疑犯拷走。”
罗邱淇要了一杯摩氏,看他太可怜,安慰了几句,忽然想起什么,问他:“前几天的县长演讲,你去听了吗?”
“听了,”背包客将咖啡一饮而尽,抬手又要了一杯,说,“想听不到都难吧,满大街的大喇叭都在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你知道他演讲里说的,他十年前带领县城走出‘地狱’,中的‘地狱’是指什么吗?”
“这你都不知道?”背包客怪异地看着罗邱淇,“不了解这里就来旅游,果然是年轻人,换成十年前,能原模原样地回去都算你走大运了。”
罗邱淇笑了笑:“黄、赌、毒,这些我都知道了,我想知道更细节的,比如你知道一年后有个姓黎的警察被漏网之鱼杀害的事情?”
“那我不知道,”背包客摇摇头,“我过来就是采采风而已,不是跟你说了,这里美女特别多——欸,我送你一张门票,你肯定需要。”
他说着从包里翻翻找找,摸出一张纸质偏厚的红色的门票,塞进罗邱淇手里:“免费送你。不说了,我得再去一趟警察局,走了兄弟。”
门票的右下角写着具体到门牌号的地址,罗邱淇拿出刚买的纸质地图,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缩略的一个小黑点,不确定背包客说的“你肯定需要”是不是指是博物馆,但看着天色还早,打算去逛一圈。
行至中途,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气压变低,时不时卷起的一阵风里夹杂着尘土的气息,巧的是罗邱淇刚找到门票对应的地址,雨便砸在了地上,在屋檐外形成细密的雨幕。
敲门后一位中年妇女打开了门,罗邱淇闻到里面烧烤和酒精的气味,想说借个地方躲雨,顺便吃顿晚饭,但老板娘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罗邱淇听不懂的方言,罗邱淇就拿出那张门票,问他这张门票有什么用。
看见门票,中年妇女的态度立刻发生了转变,连忙拉他进去,又找了个会说中文的服务员引导他去选包间。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看看吧。”
罗邱淇推辞了她的好意,接过房门磁卡往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深处走,在转角走楼梯去了上一层。
二楼相较于一楼整洁许多,下雨的缘故,空气湿闷,嵌在墙壁上的烛台一样的灯散发出微弱的暖光,甜蜜的香气若隐若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罗邱淇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转身原路返回,路过一道骤然打开的房门,里面冲出来一个摇摇晃晃的女孩,正好撞在他身上。
女孩低着头,发质粗糙的头发扫过他的脖子,身上的白色奥黛也很脏,满身酒气,罗邱淇虚虚地将她推到墙边,出于好心,问她:“需要我帮忙吗?”
女孩没有说话,罗邱淇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打算放开她自行离开,女孩却猛地扑上前抱住他的腰,含混不清地重复他的名字:“罗邱淇……”
说话人的嗓音以鼻音为主,字与字粘着,“淇”字咬得很重,罗邱淇曾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两米以内的身边听闻过,在深夜的枕边听闻过,也不厌其烦地做过无数次回应。
“……阮氏竹?”
罗邱淇扶稳他,摘掉碍事的假发扔到一边,手掌碰到阮氏竹的脸颊,掌心的温度跟着上升。
是喝醉了的、神智不清的阮氏竹。
“需要,需要你帮忙。”
阮氏竹耍赖似的拨开罗邱淇的手,踮起脚将浑身的力气压在罗邱淇身上,甜蜜而不自知地用嘴唇蹭罗邱淇的脖子,还说:“……你亲我一下。”
第25章艾酒
阮氏竹同黎氏彩等一群女孩儿进了这家招牌是某种特殊服务的旅馆里,女孩儿们把他挡在最后面,然后拎着几袋在外面集市上卖的烧烤和艾酒,挑了间包厢坐进去,准备好好犒劳自己。
包厢里的软装在阮氏竹看来极其高调奢华,皮革的宽大沙发、大理石桌几,还有个小电视,他想要把灯打开,另外一个女孩儿却拍开他的手,娇嗔道:“开什么灯,去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阮氏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解开烧烤的袋子,再拆开裹住烧烤的芭蕉叶。
等他做完这些,女孩儿们还在嘻嘻哈哈地聊天,完全不像他这样迫不及待,阮氏竹稍稍坐直了,撬开艾酒的盖子,倒进桌几上摆成蜂窝状的杯子里。
苦艾酒的余味刺激着鼻腔,阮氏竹喝了两口脸颊便有些发烫,但是怕扫了黎氏彩她们的兴致,跟大家干完了一整杯,勉强将气氛炒热了许多。
女孩儿们倒是热情得超乎寻常,手指在一面小小的屏幕上来回穿梭,教阮氏竹如何使用点唱机,然后为一个话筒争来抢去,谁抓到了就大声地吼上两句,反正跑调了也不会有人嘲笑。
阮氏竹不会唱歌,听过的流行歌曲何少很少,基本上都是在帮她们倒酒拿食物。
大概是第五杯艾酒下肚的时候,他头昏脑胀,胃部像是被灼伤一样的难受,从里到外地散发出艾酒的气味,趴在冰凉的桌子上,人影、灯光和笑声如同催化剂一般,密集地掉进装满墨绿色浓稠毒药的煮锅里。
第六杯艾酒是黎氏彩替他添的,阮氏竹实在喝不下去,正欲推开,包厢沉重的大门也被推开了,一个他们在前台见过的凶神恶煞的中年妇女挤进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几乎是破口大骂。
“谁允许你们私自占用包厢的?”
女孩儿们喝上了头,一个推着一个,表情很不耐烦地用手扇风,过了很久才有人小声回应:“我们不是早上就问过了,现在客人那么少,用用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她们扯起皮来谁也不想先服输,最后还是被威胁扣光工资,懒懒散散地终于有人愿意挪动屁股,拿起酒杯把剩余的艾酒当漱口水,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门口继续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25shuwu.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氏竹坐着没有动,半张脸藏在阴影中,老板娘虚着眼睛瞟了好几眼,不确定似的,走到阮氏竹身边,居高临下地问他:“你是新来的?”
阮氏竹抬头和她对视,用力睁大眼睛,摇头说“不是”,酒精的麻痹下,反应力变得迟钝。
门口准备离开的女孩儿中折回来两个,按住老板娘的肩把她往外推,边推边嚷嚷:“她俩是我们朋友,清清白白的,您就别狗眼看人低……”
老板娘叽叽咕咕了一阵,堵在门口,朝里大喊:“那这个钱你们准备怎么算?”
黎氏彩的朋友烦不胜烦拽住她:“哎呀会算的会算的,管太多闲事小心死得早……”然后两个人各架住老板娘的一条胳膊,协力把她拽走了。
她们都走后包厢里很快安静了下来,只有彩色的射灯片刻不停地变化角度。
黎氏彩不知何时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端着玻璃杯小口地啜饮,阮氏竹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肤色由绿色变成嚇人的红色。
阮氏竹坐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无意将他和黎氏彩之间的氛围和关系弄糟,所以只是平和地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黎氏彩飞快地说:“不知道。”顿了顿,又目不斜视地说:“没多久。”
阮氏竹的胸口梗着一团乱糟糟的什么东西,说不出来话,坐了很久之后,黎氏彩去点唱机前一连串加了很多首歌。
点唱机的款式其实很旧,经受不住如此频繁的操作,一度卡在同样的画面不动,黎氏彩戳得愈发暴躁,索性坐回去接着喝酒。
阮氏竹找到机会,斟酌着用词提起以往:“你知道我妈妈……”
“不知道!”黎氏彩忽然尖声叫道,“说了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别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氏竹没有被她的反应吓到,但后来突然炸出来的音乐声将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连地板和桌几都在震动,桌子上的玻璃杯发生明显的位移。
“对不起我不是……”黎氏彩的道歉被巨大的音乐声吞噬了,“她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不可以不要……”
阮氏竹怀疑她也想说“狗眼看人低”,幸好黎氏彩还没有绝情到这个地步,过了一会儿,站起来说:“你喝醉了,上楼去休息吧。”
阮氏竹在黎氏彩的带领下去前台领了张磁卡,因为黎氏彩摆出一副不想说话也不想听阮氏竹说话的样子,他捏着卡,独自一人走上楼梯,打开对应门牌号的房门。
房间里的窗帘关着,门口一排灯具的开关,阮氏竹从前至后地按过去,觉得刺眼,全都关了,进盥洗室冲了把脸,最后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浅浅地搭着了睡眠。
就目前掌握的睡眠技巧而言,阮氏竹还没有过醉酒后睡觉的经历,做的梦也是乱七八糟,像是穿越在无数个碎片一般的世界中,碌碌无为却又有急迫想要寻找到的目标。
大约睡了半个钟,阮氏竹被一阵急雨吵醒,头虽然不再疼痛,但是浑身燥热,思维松散,无法集中注意力,不可名状的冲动在体内横冲直撞,站起来后手脚虚软,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膝盖和手肘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撞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阮氏竹一直在默念罗邱淇的名字,冲出门撞在别人身上,也还是在想着罗邱淇。
于是很简单的三个字被具化成阮氏竹最熟悉的气味、最熟悉的声音,以及拥抱时最熟悉的体温和环抱的角度。
“罗邱淇。”他浑浑噩噩地叫出来者的名字。
“我在。”罗邱淇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捧住阮氏竹的脸颊。
以前很少有这样客观的感受。阮氏竹没剪头发的时候,别不到耳朵后面的卷发盖住下颌线,罗邱淇会觉得阮氏竹的脸小到可以被他一手包住,现在试了试,确实差不多。
阮氏竹被他捂得喘不过气,暴力地拍开罗邱淇的手,又趴在罗邱淇的肩上喘了会儿气,拒绝回答罗邱淇“你怎么会在这里”的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邱淇只好连抱带推地和他进了房间里,看到房间里整洁照常,除了床铺稍稍凌乱,并没有别的可疑的痕迹,捆绑着心脏收缩的线倏的散开。
他将阮氏竹推到床边,想叫阮氏竹坐下,他好检查阮氏竹到底穿的什么衣服,无奈阮氏竹像只灵活的八爪鱼,紧紧地吸附在他身上不肯放手。
“你松一松。”
“……不松,”阮氏竹固执地说,“你说你要帮忙的。”
阮氏竹仰起脸,踮脚垫得累了,就双臂环住罗邱淇的脖子,把他拽向自己,主动缩短距离,闭上眼睛。
他的眼皮很薄,眼睫的尾端翘着,眼下的红和脸颊的红汇成一片,嘴唇也是红的,罗邱淇低头碰了碰他的唇珠,给了阮氏竹严格来说不算吻的吻。
停留了两秒不到,罗邱淇便分开了,问阮氏竹:“好了吗?”
阮氏竹睁开眼,天真地反问:“你亲了吗?”
罗邱淇觉得好笑,低头又亲了短暂的一下:“亲过了,别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