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支文德听了隋炀帝的嘲讽和责备,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稳了稳心神,道:“尊敬的隋朝天子,既然我享受高句丽国王给的俸禄,那么,我就要替国王分忧,但是,本人才干有限,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于是,便想出此等拙劣的办法来。”隋炀帝用鼻子哼了一声:“如此说来,你还挺忠心的,那么,你此次意欲在洛河中投毒,被我们的人抓获,还有何话说?”乙支文德久经战阵,经验丰富。他眼睛转了转,道:“如果你能把我放回去的话,我将想尽一切办法劝说我们的国王投降大隋。想当初,我没到中原来,不了解中原的情况,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走访,方才知道大隋真是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啊,而且,国力昌盛,军事强大。我们国王之所以敢对抗大隋,纯属是受了小人的挑拨。如果陛下能放我回去的话,我一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他投降大隋,两国罢兵,从此修好,双方的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乙支文德此言一出,公堂上顿时议论开了。苏威则说:“陛下,乙支文德身居高句丽的丞相,位高权重,可是,他却能做出投毒、暗杀等种种卑劣的行为,说明此人的人品有问题。且不说他所说的话能否兑现,就凭他犯下的罪行就已经该杀,何况他还杀了观王杨雄,怎么能把他饶了呢?因此,老臣主张不要听他的花言巧语,将其斩杀!”裴矩说:“微臣赞成苏大人的意见。微臣经营西域多年,也不曾遇到像乙支文德这么奸诈的人。陛下,程咬银好不容易将他擒获,依微臣之见,当斩杀乙支文德,这样,不但使高元失去一个左膀右臂,而且,还可以大大地挫动高句丽军队的锐气,使高句丽人胆寒。”闻言,乙支文德唬得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也冒了出来。隋炀帝双眉紧锁,低头不语。虞世基却说:“二位大人言之有理。不过,话虽如此,倘若把乙支文德放回去,真能劝说高元投降我们大隋的话,那么,我们将省去多少事?要少死多少人?两国的百姓也不会跟着遭殃了。我们处理事情不能太过呆板,要知道变通呀。”隋炀帝看向乙支文德,问道:“倘若朕放你回去,你真的有把握劝说高元投降吗?”乙支文德心想此时千万不能犹豫,如果让他们看出一点儿破绽,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于是,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请隋朝天子放心,我不敢说在国王的面前一言九鼎,但是,我说的话他大多还是会听的,而且,大隋的军队无论是步兵、骑兵还是水师,都比我们高句丽强得太多了,他又何必触那个霉头?与其到时兵败被俘,不如主动投降。”隋炀帝听了之后,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了程咬银,问道:“乙支文德是你亲手抓住的吗?”程咬银站起身来,躬身施礼:“回陛下的话,是我抓的,不过,并非我一人之力,还有沈光和封言道,我们三人一起将他擒获。”“好啊,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你们立了大功一件,破坏了他们的投毒计划,拯救了洛阳的军民和马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那么,对于如何处置乙支文德,你是怎么看的呢?”程咬银坚定地说道:“末将赞成裴矩大人和苏威大人的意见将其斩杀。”闻言,乙支文德心头也是一颤,心想这程咬银看上去长得溜光水滑,却也够狠的。“你先坐下吧,”隋炀帝面露不悦之色,“翟让,你的意见呢?”翟让说:“我与程咬银的意见一致。”隋炀帝更是不悦,又问郑善果:“你是大理寺卿,此案由你审理,当由你决定该如何处置。”郑善果面沉似水,目光如炬,盯着乙支文德道:“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乙支文德意欲在皇宫投毒,投毒不成,又打算在洛河里投毒,居心何其毒也!按照大隋的律法,应当将其及手下人等一并斩首示众。”隋炀帝的脸色更难看了。此刻,裴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说。”隋炀帝知道裴蕴说话总是能让自己满意,于是,说道:“裴爱卿,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陛下,各位大人,诚如众人所言,乙支文德的确有罪,即使把他给杀了,都不足以弥补他的罪过。但是,他有投毒的动机,却没有造成恶劣的后果,因此,微臣以为,乙支文德罪不致死,相反,大家各为其主,他倒算是个忠臣。他与高句丽国王高元关系密切,在高元的面前说话很有分量。微臣想,陛下倒不是惧怕一战,而是爱护天下的百姓,希望能使他们免于战火之灾。既然乙支文德一再承诺,有办法劝说高元投降,那么,微臣以为不妨一试,把他手下的八大砥柱全部扣留,只是把他一个人放回去,让他去做高元的工作。如果乙支文德和我们耍花招,我们就把他的八大砥柱给杀了。倘若高元来降的话,岂不是皆大欢喜?话又说回来,即使我们把乙支文德给杀了,高句丽的军队还在,这样做,只会激起了高句丽人对我们大隋的仇恨,又有什么好处呢?因此,微臣主张把乙支文德放回去。”闻言,隋炀帝神情舒展,微微颔首,趁机说道:“裴爱卿分析得有理有据,既然如此,那就把乙支文德放回去吧,我这里写一封书信让他转交给高元。只要高元肯投降,年年进贡的话,朕不会亏待他的。”“陛下英明!”裴蕴说。闻听此言,乙支文德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此次能够死里逃生。他由于过分激动,面露兴奋之色,慨然说道:“请隋朝天子放心,我一定完成此次的任务,让高元倾心来降,到那时,希望隋朝天子不要忘记我的功劳,赏我个一官半职。”隋炀帝哈哈一笑说:“乙支文德,朕不会亏待任何一位臣子,有功者必赏。只要你能顺利地完成此项任务,高官厚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程咬银和翟让听了,对看了一眼,心想隋炀帝有时说话也不靠谱,他真的能做到赏罚分明吗?好像更多的时候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过河拆桥吧。郑善果虽然身为大理寺卿,但是,他见隋炀帝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只好如此了。于是,将乙支文德当堂释放。丙干仁德、丙干义德和丙干礼德三人看向乙支文德。丙干义德说:“丞相,你回到高句丽之后,一定不能把我们几人给忘了呀。”“你们几位放心,本相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们跟随我多年,我怎么会抛下你们不管呢?”乙支文德说到此处,转过脸来对隋炀帝说:“尊敬的隋朝天子,希望你们不要亏待我这几位部下。”隋炀帝点头道:“难道我泱泱大国还在乎他们几个吃的吗?
你就放心好了,他们几位除了人身不得自由之外,不会受到什么委屈的。”“那就多谢陛下了。”翟让军营。自从翟让和程咬银走了之后,众人翘首以待。终于,把他俩给盼了回来。众人一下子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道:“乙支文德被杀了吗?”“是把他活活勒死,还是斩首示众了?”“他手下的八大砥柱杀了没有?”“还有那个细作,杀没杀?”“……”翟让摇头叹息道:“没有,都活得好好的。”“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翟让便把郑善果审案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沈光听了之后,十分气愤:“好不容易把乙支文德给抓住了,没想到他们就这样把他给放了。所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乙支文德回到高句丽后,真的能劝说高元投降吗?”翟让道:“可不是嘛,皇上鬼迷心窍,被他灌了迷魂汤,就这么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像裴矩、苏威那么高的身份说话了,皇上都听不进去,我等人微言轻,说了又能有什么用呢?”程咬银的心情也十分沉重,低头不语。此次,让他深刻地感受到隋炀帝是一个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的人。沈光问道:“你们觉得乙支文德该不该杀?当初,我们抓住他的时候,一刀把他给结果就得了,何必费那事儿?事到如今,不如由我带人去截击他,把他当场斩杀。”沈光说着领着封言道、麦孟才和钱杰等就往外走。“你们给我回来!”程咬银喊了一声。闻言,沈光及众人又返了回来:“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杀乙支文德?”“你说得没错,当初我们在洛河边上,抓住乙支文德的时候,当场若是把他杀了也就杀了,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我们把他送到了大理寺,皇上已经同意释放他回去了,此刻,如果我们再把乙支文德给杀了,那可就是抗旨不遵了。”“就这样把乙支文德放了回去,难道不可惜吗?”“我也觉得可惜,可是,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了。或许乙支文德回到高句丽以后,真的能劝说高元投降呢?若真是那样的话,倒是一件好事。”“这可能吗?”众人均表示不信。程咬银用手抚着额头:“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我们也不用整军备战了。”沈光说。程咬银却说:“你们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相反,我们更要加强训练,积极备战,别忘了,我们是先锋军营,将来是要打头阵的,我们只许胜,不许败。大隋与高句丽的这一战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恐怕不会因乙支文德等一两个人的意志而改变。”“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家和平相处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拼得你死我活我呢?”玄奘双掌合十说道。封婉莹气道:“你说诵经可以使那些高句丽人得到教化,那么,你现在去和他们讲佛法,看看他们会不会退兵?”“罪过,罪过,怎么可以亵渎佛祖呢?佛祖是不可能错的,要怪只能怪那些人心中尚有杂念,还没有顿悟。”平壤。高元的书房。高元和渊太祚两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事情。高元笑问道:“东部大人,你那两颗门牙磕掉了,吃饭还方便吗?”“回大王的话,我现在已经改成以吃粥为主了,有没有牙齿都行。”渊太祚手捻须髯说道。“吃粥?”“是啊。”“吃粥好啊,”高元哈哈大笑,“吃粥易消化,不伤胃。不管怎么说,你为了救本王,击退刺客,损失了两颗门牙,这份功劳,本王是不会忘记的。”“大王,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不要说让老臣掉两颗门牙,就是让老臣掉脑袋也在所不惜。”“嗯,你们渊氏父子真是高句丽的忠臣啊。”“大王,老臣只会说一些实话,可不像一些奸佞小人,靠着溜须拍马上位,迷惑大王。请大王亲贤臣,远小人。”闻言,高元的脸色微变,问道:“那么,你口中所说的小人指的是谁?”“恕老臣直言,乙支文德难道不是小人吗?他一天到晚只会算计别人,身居高位却没有真正为大王分忧。眼看着大隋的军队就要打过来了,他搞那些刺杀、投毒等一些下三烂的手段,能解决什么问题?难道说指望这些,就能够击退隋朝的千军万马吗?我看他是痴心妄想啊。”高元听了,心里明白,渊太祚是因为乙支文德占据了丞相的高位,心中不服。故而在他的面前攻击乙支文德,但是,他作为国王,需要平衡各方的力量。他不担心他们互相争斗,他所担心的是渊氏父子或者乙支文德一家独大,尾大不掉,或者他们联起手来对抗自己,那才是最糟糕的局面。如今,渊氏父子和乙支文德双方互相打压、争斗,这样的结果倒是高元愿意看到的,他可以从中周旋,掌握好平衡。